小时候曾因娴贵妃头大头发又浓密, 梳上丱发后,头上的两个发髻尤其显眼,娴贵妃嫌弃秦漓腿短, 唤她‘小萝卜’, 秦漓见到她的模样,就跟那大头菜的没什区别,因此便为取了个别名, ‘大头菜’。
两人的童年吵吵闹闹地走过来。
有个什么稀奇东西就争, 后来有了周绎后, 两人争的更是不可开交。
娴贵妃说,我近水楼台先得月, 肥水不流外人田。
秦漓说, 兔子不吃窝边草。
后来秦漓赢了, 为了安慰她,给她说谁家的公子好看, 娴贵妃问她,“好看, 你嫁吗?”
秦漓摇头, “我有绎哥哥了。”
娴贵妃便哭着道,“你都不喜欢,我一个人喜欢多无趣。”
后来秦漓便没理她, 却无处不防备着她, 拿到周绎的玉佩后,便去了娴贵妃面前一阵照耀, 气得娴贵妃又大哭一场。
还没等娴贵妃心头的气消干净, 秦家就没了。
如今两人站在这儿, 阔别八年, 都变了模样,‘小萝卜’不再腿短,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大头菜’也挽起了妇人鬓。
娴贵妃一眼瞪过去,瞪着瞪着,那眼眶突地就生了红,娴贵妃猛地别过头梗着脖子,立了一会,却是突地朝秦漓走去,到了跟前才一把抱住了秦漓,咽哽地唤了声,“小萝卜,你还活着。”
两人抱成一团分不开。
对面的圆柱旁,姜姝的身子就倚在那,不错眼地看着。
等娴贵妃擦完眼泪,冷不丁地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看热闹的脸。
娴贵妃脸色一变。
之前在宫中她见过姜姝一回,可没将她给憋死。
一句话几声咳,咳得她都觉得喉咙痒。
这会子的印象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一眼剜过去,同秦漓道,“怎么你这便宜姐姐,还跟着上门了。”
姜姝从那圆柱上直起了身子,无趣地道,“妒妇。”
娴贵妃瞪大了眼睛,瞧向秦漓。
秦漓没吭声。
这两人要是掐起来,没她吭声的份。
果然娴贵妃就冲了上去,“药罐子你给我说清楚,谁是妒妇?”
姜姝头也不回,又道,“弃妃。”
娴贵妃从未见识过姜姝的毒舌,这会子遇上一时无法适应,瞬间炸开,“你说谁是弃妃啊,我可是陛下明媒正娶的堂堂贵妃,你这等平民见了都要同本宫下跪,对了,你给本宫跪下.......”
姜姝驻步,这回倒是将她看了个仔细,娴贵妃被她那双招子盯的发毛,又听她道,“你侍寝了吗?”
娴贵妃僵在那。
姜姝摇头啧了一声,“真可怜。”
姜姝往前走了好远了,娴贵妃才猛地一跺脚,回头同秦漓道,“你看到没有,她,她在侮|辱我,我是贵......”
后面的那个妃字,娴贵妃突地就说不出来了。
可不就是弃妃吗。
进宫一年多了,确实也没侍过寝,且最近好久没有见到陛下,好像心头并没觉得少了什么,也没有任何异样。
甚至那阵子秦漓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宠。
她还觉得挺顺眼。
娴贵妃立在那,看了一眼秦漓的府邸。
突地就道,“小萝卜,我又开始羡慕你了怎么办。”
自小就是秦漓稀罕啥,她就稀罕啥。
如今秦漓从那宫里出来了,娴贵妃便越是觉得,那宫里当真没什意思。
她也想要这么一座府邸。
自由自在。
秦漓没答,拉着她,“进屋吧。”
等那阵子闹完了,娴贵妃才看了一眼秦漓,悄声问她,“当真舍得吗?”
她看得出来陛下是真心喜欢她。
而她也对陛下动了心。
秦家虽已经平反,可她往后该如何。
秦漓垂目不答。
娴贵妃看了她一阵,便握住她的手道,“阿漓,表哥已经不在了。”
秦漓抬头。
眸色里的一抹悲痛,这时候才显露出来。
当年周绎是何存在。
只有两人最了解那种感受。
良久秦漓才点头,“我知。”
娴贵妃又才道,“今日朝臣向陛下进谏,让陛下纳秦府遗孤为妃,以告慰秦家的亡魂,若此次你进宫,便是以你秦漓的身份进宫为妃。”娴贵妃看了一眼秦漓道,“但陛下拒绝了,我不知道你走的时候,是如何同陛下说的,也不知道你们将来做了何种打算,可我就是觉得,除了表哥之外,陛下才是最适合你的人,虽你们之间的恩怨......”
娴贵妃见秦漓的脸色并没异常,才接着道,“这天底下,有几人能有那个勇气去承认自己的错误,况且还是当着天下人,他还是一国之君,旁人不知原因,我岂能不知,陛下就是为了你,才下了罪己诏,陛下对你,是真心的。”
娴贵妃突地又垂头道,“当初我进宫是因为我贪念他那张脸,并非是爱他那个人,且我们也没有任何机会去爱。你不同,我每回见到陛下看你的眼神,还有你们在一起的模样,都会羡慕,并不是羡慕你一人,而是羡慕你们,羡慕你们能彼此喜欢,心灵相通......”
娴贵妃说完便不语了。
秦漓看着她,眼里有几丝心痛。
一脚入宫门,便是一辈子,当初她就不该那般草率,今后如何,她料不到,只能劝一声,“凌姐姐还年轻。”
娴贵妃的身子便靠了过来,枕在秦漓的肩头上,“阿漓,我想在你这住几日。”
秦漓一愣。
娴贵妃便又道,“你去给姑母求个情,我实属不想走了,你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吗,给你过完生辰,我再走。”
嫔妃出宫,已经破例了。
更何况要在外面宿上几日,她不敢去同姑母说。
秦漓见她耍赖。
然一偏头,见她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心头到底是软了,应了声,“好吧。”
**
夜色落下。
秦府点了灯。
王钊双手抱臂,正隐在灯火照不见的阴影里,听着里头的动静。
耳边一股风突地扫来。
王钊等了片刻,脖子上便架了一把刀,王钊回头,看着一脸冰凉的小哑巴,“再呆一会儿就走。”
时辰还没到。
小哑巴没半点商量的余地,刀子直往他身上刺去。
王钊反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那刀子瞬间便被王钊夺到了手,小哑巴瞪着他,伸手去抢,王钊高高抬起手,小哑巴飞扑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秦府。
王钊逗了她一阵,才将刀子扔给了她,“给你。”
小哑巴早就被他惹怒。
哪能轻易放他走。
王钊转身离去,小哑巴紧跟而上,这一跟便到了侯府。
王钊坐上了屋檐,小哑巴正欲上前再动手,王钊伸手,止住了小哑巴,小哑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侯府内有了动静。
大半夜的,侯府出动了死士。
小哑巴看向王钊,王钊回头,一把拽住她落到了侯府之外的巷子里。
小哑巴猛地挣脱他。
王钊松了手,“要走一趟吗?”
小哑巴盯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王钊便道,“林常青死后,为了保住秦家的血脉,替其造了几个假身份,一是姜观痕的庶女,二是他的女儿,就算第一层身份暴露后,她也还有第二层身份护身,而那第二层身份,无论谁去查,都不会发现破绽,因为林常青没有说谎,他确实有一个女儿,但并不是秦漓。”
王钊看着小哑巴。
小哑巴已经变了脸。
“十六年前,林常青邂逅了一位姑娘,与其**一夜后,隐归到药谷,做起了神医,直到几年前,那姑娘死了,林常青才找到了其留在人世的女儿,接回了药谷。”
王钊接着道,“那姑娘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谋害,因她并非是普通的姑娘,而是当年派出来诱|惑林常青的一颗棋子,可那颗棋子动了心,事成后,却放了林常青,独自一人养着林常青的女儿,隐姓埋名,躲在了长安城的巷子里活了八年,才被人找到。”
“那姑娘拼死护住了林常青的血脉,尸首被送到了林常青面前后,林常青才从山地下带回去了一位不会说话的姑娘,那位才是林常青真正的女儿。”
小哑巴咬着牙,怒目看着王钊。
王钊不怕死地继续道,“你知道动手杀你娘的人是谁,也知道你父亲是如何死的,可你却一直都不明白,你父亲死之前,为何要让你跪在他面前起誓了两件事,一是护住秦家的嫡女,二是不能伤害陛下。”
小哑巴手里的刀猛地挥了过去。
王钊死死地擒住她。
小哑巴盯着他,恨声问他,“那你告诉我为何?”
王钊不答,却是一笑,“终于肯说话了。”
小哑巴正欲下狠手,王钊回头指了一下早就停在那夜色里的一辆马车,“想知道就自己去查,跟着侯府的人去戎国边境走一趟,回来,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小哑巴不动。
王钊突地抱着她,往那马车走去,到了马车前,一把将她扔了进去,小哑巴刚要起身,王钊先掀开了那帘子,看着她道,“等你回来。”
小哑巴突地冷笑,“你们早就计划好了。”
王钊没答,“放心,一路都会有人护着你。”
小哑巴一把扯下了车帘,“我不需要旁人来护。”
王钊没再说话,同车夫点头示意,那马车便缓缓地驶出了巷子。
王钊看着那马车彻底消失才转过身。
终于放心了。
她在,就如同一包定时炸|药,他得分出一半的心思来防备她。
杀她母亲的人是当年的太子。
而她父亲的死,也是因为陛下。
王钊叹了口气。
陛下顶的那张皮,实在是竖敌太多。
**
王钊回去复命。
周恒也松了口气。
王钊正要出去,周恒又道,“去替朕买点东西。”
王钊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周恒便问,“长安城里,什么东西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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