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大开,众官下朝。
太阳照在地上,已经有了一丝灼人感觉,不知不觉的,夏天就要到了。
苏城听着近处武将们的你嚷我骂,远处文官们的儒雅腹黑,一时间有些眼晕,春日好时光,正好睡觉啊,这早朝上亏了。
“王爷,杭妃有请。”
一个小太监的声音把苏城从晕套套之中唤醒。
青袍的小太监站在苏城面前,躬身弯腰,满脸的谄媚。
苏城无奈,只得跟着小太监进了内宫,见到了杭妃,见到了正骂儿子的朱祁钰。
“苏城来了,坐。”
朱祁钰示意苏城在凳子上坐下,继续训斥朱见济。
“这个字的写法有多种,你才掌握了三种就得意……”
“你知道太子已经学会了多少写法吗,你如果写字都比不过太子,又……”
朱祁钰的絮絮叨叨让苏城听的耳根子软,昏昏欲睡。
“苏城,苏城,别睡了。”
朱祁钰把苏城喊醒,脸上满是郁闷。
苏城从迷糊中醒来:
“啊,陛下你训完了,那我能走了吧?”
朱祁钰顿时气不从一处来:
“行行行,走吧走吧,都走吧。”
朱祁钰把苏城跟朱见济一块儿赶了出来。
两人出了翊坤宫,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苏城决定先回去,陛下教儿子教出了火气,自己还是躲着点,省的被殃及池鱼。
苏城走两步,屁股后面的朱见济跟了两步。
苏城无奈,只得对朱见济说了:
“殿下,你还是赶紧回去吧,陛下正等着教你写字,你现在可不敢乱跑。”
朱见济一脸的一本正经:
“父皇让我跟着宁王叔,我不敢不跟。”
苏城心道你小子人小鬼大,你爹随口说的气话怎么可能当真,若说你不是想要偷跑出去玩儿,我是坚决不信的。
“那行,你要是能出宫,我就任由你跟着。”
苏城领着朱见济向宫门口走去。
两人到了宫门口的时候,果然被拦住了。
“皇子殿下您不能出宫。”
守门官一脸紧张的看着朱见济,这位可是皇上唯一的子嗣,若是从自己这个城门跑出去了,皇上不砍了我的脑袋我都觉着皇上大气。
朱见济看了前面的苏城:
“皇上有旨,命我跟着宁王叔。”
城门官看了看苏城,麻溜的一挥手,让朱见济出门去了。
就算是自己把见济皇子放出去了,前面也有宁王顶着,怕个毛,宁王都顶不住的事儿,咱这小小的宫门令肯定也是扛不住的。
两人出了宫门,守在一旁的陶城跟巴图立即牵着马匹迎了上来,看到跟着出来的朱见济,两人顿时如临大敌,就要把左近的亲卫给召集过来。
苏城摆手制止了他们:
“行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上马回府就是。”
苏城翻身上马。
朱见济在马下跳着脚喊了苏城:
“王叔你带带我,我也想骑马,我也想骑马。”
苏城伸手一捞,把朱见济给提溜起来,放在了马鞍前面。
朱祁钰也不嫌弃硌,嚷嚷着说了:
“呵,骑马的感觉真好,我一下高了这么多。”
小屁孩举着手,兴奋的手舞足蹈。
苏城制止了朱见济:
“行了,别跳了,小心掉下去摔了。”
一行人骑着马,到了王府门前那条街的时候,一个传令兵追了上来,向苏城禀报着说了:
“王爷,怀宁伯打坏了平乡伯,勋贵们闹将起来,靖安侯请您过去主持。”
苏城有些不耐烦,勋贵武将们打个架有什么奇怪的,平乡伯暴露了他自己是太上皇的人,是肯定要挨揍的,有什么好说的。
“我没空,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我想去看看,宁王叔你带我去看看吧,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京营呢。”
朱见济一脸兴奋,坐在马鞍上扭着身子嚷嚷了。
苏城不想去,可是这位才是未来的皇帝,真正的储君,别回头等他当了皇帝,想起今天的事儿,我没带他去,再给我吃挂落。
一行人拨转马头,赶到了京营。
自从范广上任以后,京营就进行了扩建,按照苏城的意思,京营兵驻防模式进行了改制,常规兵员开展了与边军的轮换。
十二团营之中,常年保持有六个团营处于边疆驻扎,被轮换过来的边军,也有四个团营驻扎在京营大营内。
苏城一行到了大营的时候,营内正热闹的沸反盈天。
身穿玄红两色盔甲的京营兵,浓重红色盔甲的边兵,挤满了大校场旁边,鼓噪加油喝骂的声音几乎能把校场给掀翻过来。
苏城脸色难看。
虽然京营已经不归自己带了,但自己好歹还挂着兵部的差遣,有着提督京营的权限。
若是让人知道京营闹成这样,明儿都察院御史参劾自己的折子就能堆满内阁的桌子。
苏城一摆手,张勇领着巴图陶城几个亲兵就冲了过去,连鞘长刀对着挡路的兵就砸了下去。
“闪开,王爷到了。”
“闪开,让路。”
一阵喝骂与鸡飞狗跳之后,一众京营兵与边兵让开了道路,显出内里正在演武台上斗将的石头与一个勋贵。
张勇站在了演武台下,高声喊着:
“见济皇子到。”
“宁王到。”
正搬着膀子较劲的两人立即就停了,麻溜的转过身来,跪在了地上。
苏城领着朱见济,一步步的走到了演武台前。
范广、张福、张义、朱瑛、毕旺、陈晟,一众勋贵武将都从演武台上跳下,就连一瘸一拐的陈辅都从演武台上跳了下来。
苏城看着跪在台上的石头跟保定伯梁珤,恼火的骂了:
“怎么,没在上面打够,想要我跟皇子上去请你们两个混蛋下来不成。”
石头嘿嘿笑了笑,从演武台上跳了下来。
保定伯一脸黑线,尴尬的从一侧的台阶上走了下来。
苏城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朱见济,恼火的骂了石头:
“有好好的台阶不走,非要跳下来,显得你武功高,骨头硬是吧。”
“嘭”
苏城一脚把石头踢飞,撞在演武台的墙上,青石被砸出了一个深坑。
石头揉了揉后脑勺,从演武台上挣扎下来,嘿嘿笑着拍了拍身上的石灰,在朱见济惊愕的目光中,又跪在了苏城面前。
苏城看着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的保定伯梁珤,冷着脸问了:
“保定伯,你来说说,为何要跟怀宁伯在大营内起了争斗?”
梁珤被苏城的眼一瞪,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回王爷,我是看不惯怀宁伯欺负平乡伯,替平乡伯出气。”
苏城一脸的不屑:
“怎么,你还仗义执言,打抱不平了,本王还要奖赏你一番,才对的起你替平乡伯打抱不平。”
梁珤心中咯噔一声,坏了,平乡伯这人早朝的时候犯事,明显是得罪了皇上,自己替他出头,这不是触王爷眉头吗。
刚想解释几句,就见苏城的脚向自己踢了过来。
梁珤不是石头,不甘心呆呆的挨这一脚,双掌向下拍出,想要借着苏城这一踢之力后退,好避开苏城的一脚。
“嘭”
梁珤只觉一股巨力从掌下冲了出来,手腕处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整个人就向后飞了出去。
“嘭”
梁珤撞在了演武台的石头上,一声巨响之后,同样砸出了一个大坑。
“噗”
梁珤张口吐出了一蓬鲜血,奋力挣扎了好几次,才从石头坑内出来。
朱见济看着两个并排的坑,仔细比较了一下,脆声说了:
“宁王叔,保定伯的坑还没有怀宁伯的坑深,他怎么就吐血了?”
旁边憋着笑的张福急忙拉开了朱见济,解释着说了:
“皇子明鉴,这并不是说保定伯就不如怀宁伯武功厉害,王爷武功卓绝,功参造化,一击之下,就算定了这伤害。”
“怀宁伯追随王爷大小几百战,深知王爷的为人,所以就选择不抵抗,让王爷的攻击全都落在了身后的石头上,这才让他的坑看起来要深一些。”
“与怀宁伯比起来,保定伯的反应才算正常,遇到攻击出手反抗,王爷已经算定了保定伯的伤势,这才让他受了这点伤。本来王爷也想让怀宁伯受这样的伤,谁知石头如此奸猾。”
朱见济闻言半信半疑:
“宁王叔打人还能被人算计了?”
旁边的范广笑呵呵的说了:
“一般人是算不了的,但是石头不一样,他是王爷的跟屁虫,王爷打人用几分力,他石头都能猜的出来。”
这时候,苏城手臂一挥:
“都闲的厉害是吧,还有时间在这看别人挨揍,让我看看谁也想挨上一脚。”
周围看热闹的京营兵与边军麻溜的闪了,片刻功夫,校场上就只剩下几个勋贵武将。
苏城看着跪在地上的梁珤、石头、陈辅:
“我最后说一遍,你们三个给我听好了,再让人把你们打架的事儿告到我这,老子直接把你们踢半死,若是还有第三次,老子直接踢死你们。”
“滚吧。”
保定伯跟平乡伯闻言麻溜的跑了。
陈辅走的远了,向后看了一眼,确认苏城听不到两人说话的声音,这才大着胆子骂了:
“娘的,宁王也不是好人,明明是石头跟咱们打架,他却只对咱们俩出手,就这还带兵,如此不能一碗水端平的人,也配提督京营。”
保定伯梁珤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看弱智一样看着陈辅:
“你不会真以为宁王踢老子这一脚比踢张石头那一下重吧?”
陈辅一脸义愤填膺:
“难道不是吗?”
梁珤鼻孔里哼了一声:
“一样的,可以这样说,石头挨的那一脚,还重了。”
陈辅一脸奇怪:
“怎么可能,你都吐血了,张石头也就是脸红了红,屁事都没有。”
“别跟我说他张石头的实力比你强,我看了半天,你俩实力是半斤八两,打了这么半天,我还是能看的出来的。”
梁珤看弱智一样看着陈辅:
“那是因为我反抗了,张石头根本就没想着反抗。娘的,宁王果然厉害,我若是跟张石头一样不反抗,说不得,现在也是屁事没有。”
“张石头这孙子真大胆,不反抗也就罢了,连防御都不做,老子得亏是收了手,否则小命也没了。”
……
校场内,朱见济问了正往身上套着常袍的石头:
“怀宁伯,刚才你是不是知道宁王叔这一下不反抗就不会受伤?”
石头把常袍整个儿套上,将脑袋从脖领子里钻出来,瓮声瓮气:
“不知道啊,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王爷肚里的蛔虫。”
“就是……王爷那一下,让我感觉反抗也没用,于是就不反抗了,挨一下就挨一下,还能让王爷在京营立个威。”
“没想到倒是讨了个巧,把王爷的内劲都度进了身后的石头内,嘿嘿,赚了。”
朱见济一脸不解:
“打在你身上,咋还能度到石头上?”
石头拍着胸脯子:
“那当然跟咱练的硬气功有关系啊,咱就这么跟你说吧,皇子,练好了硬气功……”
范广一巴掌把石头拍一边去了:
“皇子你不要听他瞎忽悠,硬气功很吃天赋,这小子是练这个的材料,才能有如此耐揍。对普通人来说,这功夫,可难练的紧。”
朱见济闻言来了兴趣:
“有多难练?”
范广绘声绘色的向朱见济描述了:
“有人从入营开始练起,临到四十岁上,也没能练出个名堂,出了兵营,连讨生活的手段都没有,这样的兵,在咱京营有太多了。”
石头不信:
“这么容易的硬气功,还有练不出名堂来的?”
范广一脸的鄙夷: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宁王在旁边给你指点,就算你再废柴,宁王也能把你给带出来。”
朱见济闻言一脸好奇:
“俺想看看,练不出名堂的是啥样?”
范广一脸懵逼,他急忙纠正着朱见济:
“皇子你可不能说俺,不要跟石头这孙子学,没好。”
石头一脸不服:
“不就是说了个俺,跟我学怎么了,我说老范,你倒是带我跟皇子去瞧瞧,看看练不出名堂的会咋样。”
范广无奈,只得领着两人,向营门走去。
“咱们大营北门那儿,原来被石亨开了些个小门,养出了些商户,石亨倒了,这些商户却是保留了下来。”
“有实在是不能打仗的兵,我就做主,在那里划出个地儿来,给他们当养家的买卖,今儿咱见这位,就是练硬气功耽误了,受了重伤,家都破了,只能跟一个孤女在这讨生活。”
说着话,三人就到了营门口,出了营,就是一片人声鼎沸的市场,小摊小贩占满了道路两旁,吃食与军器到处都是。
朱见济大眼珠子咕噜噜乱转,对于这市井,是好奇极了。
“就是那个摊子。”
范广指着道旁,一个小女孩跟一个军汗看着的摊子,叹息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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