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磷光星隐没于层层乌云之中，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鬼界本就暗无天光，此时星芒消失，雷霆轰鸣，万千雨丝如利箭般刺穿海面。平静的邃溟九海波涛翻涌，巨浪滔天。舱内仅燃着两盏长明灯，光影摇曳，映的三人脸上忽明忽暗。
墨释与幽溟的神色俱现凝重之意。这场突发而至的大雨，同样蕴含着奇诡的邪气。难道邪兽之乱，亦将波及鬼界么？
冰筹匆匆返回主舱，歉然道：“风雨骤袭，导致船体失衡不稳，惊扰诸位大人了。”说话间已打开舱壁两侧的暗格，露出置放其中的四颗夜明珠，室内登时明亮如昼。
鱼菊狱若有所思道：“这雨来的古怪，小心为上。昨夜人间的崦嵫山地界下了将近三个时辰暴雨，透着类似的邪气，当时悬空谷周边曾出现异兽的踪迹。”他昨日受衡彦迪所托，追踪冰筹，却因那场意外的大雨，一时间竟无法准确探查冰筹所处的位置，结果耽误多时，反而在雅宾城偶遇墨释。
冰筹一怔：“昨夜鬼界也普降邪异暴雨，还好邃溟海域未现异兽凶灵。”旋即笑道，“狱王殿下，雉韦身上的那道蹑踪符，是你所设罢？好生神奇。阁下术法之能精深至此，终某望尘莫及。”
鱼菊狱淡淡道：“对绝大多数修行者而言，修炼术法并非最佳的武道正途。即便是霄大师，之所以享誉六界，也非是单倚术法。若说神奇，那个能够施展姽婳花护、囹阈封界、迷迭双心锁的神秘女子，倒是神奇的紧。”
墨释转向冰筹，双目中蓦地闪过一丝冷芒。
冰筹明知墨释既已应允不追问紫衣女的真实身份，必不食言，然而面对那样锋锐的目光，不禁暗生惧意，倏而心中一动，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言道：“此女既然熟知霄大师的不传之秘，想必与其私交极深。听闻霄大师生前清高孤傲，固然相识满天下，挚友却少之又少。在下认为霄大师乃光明磊落的绝顶人物，如此奇男子，理应不会遮遮掩掩的金屋藏娇。打探他的红颜知己是何方神圣，未必太难罢？”
墨释等同时动容。这个相对来说更为简单易行的法子，此前竟没想到！其实也怪不得他们未曾想到。毕竟幽溟对天雪之事所知有限；而墨释当年曾听飞凌多次谈起他至为推崇的霄伤熠，从未言及此君有甚么美女知交。如今他认准紫衣女是神庭显贵，决意顺着这个线索追查下去；鱼菊狱算是三者中对霄伤熠了解最多的一个，可是据他所知，称得上霄伤熠红颜知己的女子，仅有两位。无论从何种角度猜测推断，那两名避世隐居的女子均无伤害天雪的缘由，估计她俩压根就没见过天雪。
冰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变化，暗自得意。这步险棋业已初见成效，墨释极可能被引入歧途。也许紫衣女的身份暴露是迟早之事，但至少可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向她施压了。
冰筹并不担心墨释利用幻之伤手下的静水组织，因其掌握的关键讯息尚且不足。他主要是得益于寂瞳缈提及的一些旧事，方从静水提供的数人名单中猜出紫衣女是贵为神族公主的金夙嫕锦。墨释又不识得寂瞳缈，假如他求助于欢寂渊薮，一旦加上“与霄伤熠交情匪浅的女子”这个条件，矛头势将直指隐居于天界婕琚湖畔翠芦峰上的倪裳。那个女人相当的难缠，乃是神界女子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只因未在天庭任职，深居简出，名声不显而已。
四人各怀心事，舱内一时陷入沉寂。
门口处忽然响起天雪的清雅声音，纳罕道：“你们几个大眼瞪小眼的，怎么不说话？”
鱼菊狱诧异道：“你这么快就清醒了？”
“本来也不糊涂，只是适才心口痛的厉害，不敢走动。”天雪蹙眉道，“幸亏那天没同意鸢碧为我施法，不然肯定疼的更厉害。”说着横了墨释一眼。
墨释反倒松了口气，他最怕天雪故意矜持冷漠的拒其于千里之外，其余都好说好说。天雪未能顺利的恢复记忆，他虽然惋惜，却未太过在意，当下柔声道：“让你受苦了，现下好些了么？为何不多歇息片刻？”
天雪经过鱼菊狱的一番劝解，对于司空秀蓝之事，业已有所释怀，见墨释关注的凝视自己，心底温柔牵动，郁意尽消，顽皮笑道：“方才船身剧晃，我险些从榻上摔下来，怎么歇息啊。”
冰筹失笑道：“天雪大人恕罪，难得几位贵客贲临邃溟海，岂料这两日连降怪雨，海上风大浪急，委实扫兴。”
天雪摆手道：“无须这么客气，此次多谢你还来不及。嗯，鬼界分明位于地底，为甚么也会下雨啊？！”
“鬼界处于九幽地底，实则是一个与人境相对隔离的独立空间。就像魔界所在的异世界，也是与神界相对隔离的。如果强行穿越邃溟海万丈高空之上的位面结界，并非进入人间，而是直接通往天界。”冰筹详细解释着。
天雪叹道：“魔界与神界，真不如完全隔离。偏生存有异空之井，双方以前交战千万年也不消停，仇恨一代又一代的延续累积，终成宿敌。所幸最近数万年再未发生大战，否则真正受苦的还不是那些底层兵士与无辜平民，仅仅为了成就当权者所谓的王图雄心与丰功伟业，无数生灵涂炭。哼！有几个当权者是亲身战死疆场的，多是最后坐享其成。挑起战争的理由，再怎么冠冕堂皇，也无非是借口罢了。”
此言一出，连墨释也微微变了脸色。这种言论，即使是在律法仪礼并不苛繁的天魔界，亦是对帝君的大不敬。何况魔界的三位大人根本不敢接这个话茬儿，鱼菊狱早就摆明了要攻伐神界，以墨释与幽溟的身份立场，自然不便向天雪明言。他俩对地魔界并无多少好感，然终究源出同族，再没好感，也不似对神界那般充满恶感。
换言之，假如当真爆发第四次神魔大战，他们与天雪，势必成为无可避免的敌对者。除非天雪离开天庭，不再担任神武将军。
鱼菊狱忽而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凝视天雪道：“不如我等齐心协力，摧枯拉朽，一举推翻初昊朝的腐朽统治。届时天雪将军尽可入主九重天宫，成为新任神帝。如何？你厌恶战争，体恤众生，自无一统六界的图霸野心，与天……嗯，魔界的两位魔尊大人又是故交。若由你执掌神界权柄，必有利于维持神魔之间的长久安平。”
天雪一怔，立时发觉鱼菊狱的神态语气与方才完全迥异，已无两人独处时那种温柔耐心的和煦善意，蹙眉道：“如此大逆不道的反叛言论，不可乱讲！神界从无女子登基为帝，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么说来，假如天庭出过女帝，或许你乐于接受鱼兄的提议？”墨释故意打趣。
历代神帝无不严限武将的权力。在天庭统治中枢，以文部的协武司制衡武部高层的昭武阁会。四万禁军之中，以侍殿卫尉统率的内庭金吾卫制衡神将统率的外庭龙麟卫。地方军实行更戍制，以使兵将分离，将不专兵。同时由协武司遣派文官，担任各级巡督使，负责监察地方上的诸位将领。职权分割，上下相维，互相牵制，最终神帝将兵权牢牢的掌控于自己手中。就算天雪真有不臣之心，亦万难起事，何况这丫头对初昊相当忠诚。
狱王决意与神界为敌，自然了解天庭军界的情况。墨释心知鱼菊狱这番话半真半假，索性装作玩笑语气，尽量含糊过去。一旦地魔界破除魃觺雪山的血咒结界，兵火烽烟必将燃烈，然其身为魔界重臣，绝不可提前告知处于对立面的神庭武将。
“不是这个意思！”天雪果然气急，“你们两个干嘛？合起来气我是不是？我这样的性子，担任武将尚且勉为其难，莫说神帝，便是做个文部七司的中高阶文官，也难以称职，想想就觉得厌烦。”
幽溟不禁微微一笑，忖道天雪倒是颇具自知之明。此女聪慧良善，功法超群，然非正神出身，既无显赫背景，又不擅权术，不屑逢迎。天庭素来等级森严，兼且如今太白金星与玄女宫两派党争日益激烈，若无初昊帝的推许信任，天雪一介散仙，决计无法一步登天，荣任神武将军，遑论接连得罪赤霞与季惟衡之后，尚可稳居一等神将的高位。他蓦地一凛，初昊对天雪，未免太过厚待。愈是如此，天雪愈难离开神界。她并不贪恋权位，却势必感念帝君的仁厚善待。
冰筹眼见在场者神态各异，知趣的岔开话题：“天雪将军，我已将沄惜姑娘收入沉香地阴皿中，其魂魄损伤过重，至少需要三五个月方可恢复元气，其间不可脱离此皿。稍后我告诉你如何使用地阴皿，最好莫要直接带至神界。一则沄惜长年拘禁于九幽狱城的最底层，深受阴气侵染，如若骤然返回充满正阳清气的天界，恐怕无法适应；二则，恕我直言，沉香地阴皿并非正道法器，邪煞甚重，不适合置于神界。”
天雪沉吟道：“可否暂将地阴皿留于此地？我对此类法术法器的了解委实有限，抱歉，还要继续劳烦你。”
冰筹笑道：“留在鬼界自是最佳，只是在下先前担心天雪将军见疑。既然将军爽快直言，终某断无推辞之理，最迟半年，保管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沄惜姑娘。”
天雪失笑道：“沄惜姊姊最是端庄沉静，我还没见过她活蹦乱跳的样子哩。不过她已失实体，莫非……你打算让她变成鬼族？”
冰筹神色一肃，言道：“以我的法力，将沄惜化为鬼族，并非难事。可天雪将军必不乐见，回复正神之身，又非终某能力所及。惟有折中之计，令其转为仙族。将军意下如何？”
天雪面现惊愕之色，喜道：“你……你这么厉害。其实沄惜姊姊能够保住完整的魂魄，我就谢天谢地了。仙族最好，她历经多年苦难，未必愿意回归天庭，初昊陛下亦未必容她。”
墨释突然插口道：“或者转为魔族可好？寿限法力均与神族大致持平，反正不回神界，入魔也无所谓罢。”
天雪闻言一愣，旋即愤愤道：“绝对不好不可以！你是不是打算把飞凌也顺带拐到魔界去？！”
墨释愕然，心道：“我只想把你拐进魔界，沄惜关我何事？”他提此建议，乃是顾虑冰筹耗力太多，而非念及沄惜与飞凌的关系。
鱼菊狱冷笑道：“那个女人的肉身彻底消散，魂魄又毁损的七七八八，生息所剩无几。单以沉香地阴皿复其元气，便需剧耗冰筹的法力修为。他虽具仙息，毕竟已是鬼身。将军大人，你以为凭空造一个与灵魂完美契合的仙族实体，易如反掌么？你自己试试看！如果化为妖族或人族，你肯定又不乐意。墨释想必是虑及此事，故提议将其转为魔族。为正神之魂铸造魔族之体，更是难上加难。你以为他俩皆如你一般自私么！”
天雪的清丽面孔迅速涨红，只觉羞愧难当，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辩解。她听过无数责骂非议，向来不放在心上，但她已视鱼菊狱为友人，而且根本不清楚创化异族实体的过程十分复杂，创化者往往需要耗损大量灵力。
墨释三人俱都吃了一惊，没料到鱼菊狱这般尖刻，丝毫不留情面。冰筹虽是初识天雪，然阅人多矣，早就察觉对方并非心机深沉、损人利己的女子，亦无神族显贵常见的冷漠倨傲或假装谦和之态。他主动相助，首先是为了讨好墨释，其次是颇为欣赏天雪的性情。创化实体固然耗力，但也是冰筹可以承受的限度之内。鱼菊狱以此指责天雪自私，未免有些偏激。
鱼菊狱话一出口便觉后悔，他自己也不明白是甚么缘故，在众人面前，尤其墨释在场的情况下，很难和颜悦色的对待天雪，似乎控制不住的不断讽刺挖苦她。
幽溟轻咳一声，正待出言打打圆场，船身又是一阵猛烈的晃动。舱内门窗紧闭，仍可听到外面海浪呼啸之声，仿佛海中聚集着万千咆哮的洪荒巨兽。
冰筹脸色微变，此前他已命孑叠和阴漠彻施法稳固船体，正疾速驶向忆君岛。他的府邸便建于此岛。凭借孑叠师兄妹的深湛鬼族修为，岂会无法压伏海浪？莫非是凶灵作祟？
鱼菊狱站起身来，面向墨释道：“小弟有事待办，先行一步。邪兽之乱，我会继续关注的。”
墨释并不认同鱼菊狱对天雪的无端指责，但也不好为此与其翻脸。心知狱王性格骄傲、言辞尖锐，决计难以开口道歉。目前这种尴尬情况下，他尽快离去是最佳选择。当下并未多言，淡淡道：“鱼兄多加小心，告辞。”
鱼菊狱又冲幽溟、冰筹点头示意，旋即施法消失，始终未曾望向天雪。
天雪逐渐恢复平静，微露苦笑道：“原来在小鱼眼里，我简直是自私透顶。冰筹，我委实不知重铸肉身如此耗力，沄惜之事，我会另想法子。”
冰筹郑重言道：“在下既已应允，自有把握。将军无须多虑，更犯不着耿耿于怀，尽管安心等待沄惜姑娘的回归罢。”
墨释劝慰道：“鱼菊狱未必出于恶意，只是还不太了解你。况且此君极其憎恨神族，心结难解，有时难免受到自身情绪的影响。”
幽溟隐约察觉鱼菊狱对待天雪的态度，与其憎恨神族绝无直接关联，显然他并不厌恶这位来自天庭的神武将军，否则根本不会接连援手相助。以狱王高傲而略显乖张的性子，也不可能是为了借此讨好赤魔尊。然而此事不便深说，含笑道：“天雪，你只需明白墨释和冰筹兄俱是好意，足矣。不必过分着意狱王之言。”
天雪沉默半晌，终于露出一丝释怀的笑容。
一道洁白闪电倏然划过乌云翻涌的天际，焦雷滚滚，轰隆震响。雨势愈来愈急，仿佛穹窿绽裂，天河之水倾泻而下。船身的晃动越发剧烈，颠簸不止，众人不得不聚气凝神，方可稳住身形。
天雪微微一笑：“天界无海，我今日算是见识海上的风浪了，不虚此行。”旋又有些忧虑的问道，“小鱼他……这个时候离去，不至遇到甚么麻烦罢？”她并未记仇，反而打定主意，日后再遇鱼菊狱，定要和他解释清楚。
墨释原本担心天雪因此怀恨狱王，听她所言，暗觉宽慰，笑道：“邃溟海并无禁制结界，他的功法武技和术法能力均可谓高深莫测，想必也精通空间瞬移术。即使不擅长，至少不会糟糕到一离船就掉进海里。再说你一直叫他小鱼，小鱼坠海也淹不死的。”
天雪噗嗤失笑，忍不住想象鱼菊狱失足落水的情形。幽溟亦忍俊不禁，他与墨释相识多年，极少听到这位冷峻寡言的同僚开玩笑，心道：“这家伙一见着天雪，不仅笑容增多，连说话都开始变风趣哩。”
远方再度传来兽类的嘶吼声，伴随着闪电霆雷，狂涛骇浪，益显惊心动魄。一道又一道巨浪击向冰筹的坐船，清幽静谧的深海似乎化作狂暴凶恶的魔神。若非此船加持防固秘咒，恐怕早被汹涌的海涛碎为齑粉，但此刻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以墨释等的深湛修为，竟然无法坐稳。
墨释伸手将天雪揽至身畔，迅速设下防护术，沉声道：“这等疾风暴雨，绝非自然之力所致，冰筹你船上的同伴能否自保？”
冰筹久居邃溟海，尚是初次遭遇如此猛烈的风浪，闻言愣了一下，方应道：“舟子们全是具备一定法力的鬼族，又有在下的两名弟子辅助，关键时亦可施法密闭舱室，入海潜行。我已下令全速驶回忆君岛，大约再过小半个时辰即可登陆。”
“来不及了。”墨释神色淡定，语气却颇为严肃，“那个孑叠也在此处罢？他应可保住这艘船，你着他们继续全力赶回岛上，如果形势危急，索性弃船，保命要紧。我等立即外出探察，看看海里究竟冒出何等厉害的怪物。”
冰筹当即依言而去，吩咐手下如何行事。他身为船主，但丝毫未觉墨释喧宾夺主。一旦面临紧要关头，赤魔尊的沉着、威势与决断力自然而然的显露出来。
幽溟暗自喟叹，他临事之际，固然同样从容镇定，然而始终缺乏墨释那种宛若天生的威严霸气。许多嚣张狂妄的人物与赤魔尊打交道时，无论王公显贵，抑或隐士高手，往往不知不觉间，便对他生出敬畏之意。正因如此，墨释才能震慑天魔军中悍勇酷烈的诸方将领，而非单纯的依靠功法超绝与地位尊崇。
另外魔界草莽间卧虎藏龙，不似神族那般过于重视功名荣耀，略具本事的，几乎悉数进入天庭为官，或者选择在天界诸城中闯出名头，鲜有道悾、倪裳之类乐于避世隐居的绝顶高手。此类魔族狂者大多不太敬服帝都奭晟城的头号掌权者，倒是颇为尊敬赤魔尊。
天雪怔怔的凝视墨释，两人自初识以来，她见惯了他面对自己时的局促、无奈、痛苦、忍耐、温柔、呵护、宠爱……却从未见过这样冷静干练、充满统帅气概的墨释。冰筹适才神态恭顺，好似听令于对方理所当然一般。这……才是真正的赤魔尊大人么？
墨释转首望向天雪，恰好迎上她的视线，柔声问道：“怎么了？”
天雪小脸飞红，忙不迭的低下头去，轻声道：“没甚么。”
幽溟见状又是尴尬又是好笑，自然猜不透天雪的所思所想，忖道：“天雪这当口还有心思害羞，真是与众不同。他两位柔情蜜意，我留在舱内岂不讨人嫌？！还不如和冰筹一道去往底舱传令。”
又是数道闪电划过，整个海域突然明如阳世白昼，并未随着闪电光芒的消逝而重归冷寂晦暗。
外面响起冰筹隐露惊惶的声音：“三位大人可否出舱一观？”
墨释等疾速奔上甲板，不由也是一惊。
数百里外的海上，一个庞然大物升腾而起，似龙似蛇，通体赤红。它的身躯尚未完全脱离邃溟海，单只露出海面的部分，便已将近百丈。
众人凝目细瞧，方才发现此物乃是人面，两只巨目却是上下排列，十分诡异，无比强烈的白光正是从其眼中透出，竟可映亮漆黑如墨的冥界苍穹与邃溟九海。
墨释剑眉微蹙，这个怪物是异兽未灭的魂灵凝化而成，换言之，仅是凶灵，也许是鬼界连降怪雨的缘故，令其骤然苏醒。且不说此类邪异鬼物素来少见，他着实想不起六界何曾出过如此巨大的异兽。幽溟与冰筹面现疑惑之色，显是亦有同感。
天雪猛地打了一个寒战，面色霎时惨白，下意识的脱口道：“其瞑乃晦，其视乃明。风雨是谒，烛照九阴。烛阴，这是烛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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