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雪秀眉微蹙,疑问尚多,不料刑天突然怒不可遏。她固然聪慧,也难以完全体悟刑天既哀且恚的复杂心情,何况面对如此顶尖高手,岂有闲情思虑其他,当下只是凝神迎战。
现今神界的武将翘楚与昔年天庭的悍勇战神终于开始对决。两神在半空中犹如闪电飞掠,碧血剑与炜鸣干戚不时交相撞击,发出轰鸣震响。
刑天的真力较之数万年前,更为充盈浑厚。招式仍以刚猛狂霸见长,于神族之中可谓异数,倒是甚合魔族的武功路数。他的五灵属火,灼炙的灵息透过巨斧遽然迸散,万千道赤芒流旋飞舞,炎风炽烈,气浪翻滚。
墨释等立于入口平台上,相隔甚远,依然可以感受到刑天的蓬沛真气宛如焰浪焚天般袭卷而来,不由微凛。冰筹略一沉吟,心知足可自保,料想赤魔尊也不会故意刁难,索性留下看个究竟,顺带救助沄惜,权当送予天雪一份“人情”。在场者仅孑叠的功力相对较低,为免再生变故,当即传音,吩咐徒弟先行返回九幽邃溟海。
孑叠最为信服师尊,并不多言,悄然领命而去。方才冰筹已撤封血灵返阵,孑叠便也如司沉奈一般从地狱入口处离开。反正神界不可能这么迅速的派来援军,鬼皇城的兵将又决计阻不住他。
这边厢天雪越战越是心惊,刑天法力之强,远超其先前预料。碧血剑数次击中干戚,刑天浑不在意,天雪的手臂却被震的隐隐发麻,偏生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对方攻防转换上的漏洞。通常修炼的时间长短并非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与修为深浅亦无绝对的正比关系。然而刑天本身功法超卓,他比天雪多修行几十万年的优势,就此体现出来。
日前墨释伤于敖祖胤之手,正是吃了这方面的亏。不过此类劣势绝非不可扭转,大可借助纯灵息的高阶法术或丰富的实战技巧加以弥补。假如墨释与敖祖胤出现对攻之势,恐怕最后墨释的赢面反而较大。天雪的法术灵气和技击之术均不弱于刑天,唯独真力颇为不及,可惜她的临阵经验远不如墨释丰富,此前从未遇到过刑天这种狂烈猛攻兼且守得滴水不漏的对手,一时竟是无暇施展法术,只好尽力提升攻击速度。此举不失为明智之策。一旦刑天疲于招架,稍露空当,天雪即可抽身施法,不然战局若是进入胶着状态,对其益发不利。
两神愈斗愈快,不多时已过百招。天雪白衣胜冰雪,素手持神兵,剑影纷飞,碧光流翠,夹杂点点艳霞红芒,身形腾挪迅疾,翩若惊鸿,风姿绰约;刑天的招数却呈现大开大阖的威猛气势,暗赤巨斧挥动之间,带起紫红色的层层气浪,仿佛烟花绽放,瑰丽壮观。而双方的攻势无形中逐渐延缓,想必他已察觉天雪的意图。
平台上观战的四位,幽溟温文尔雅,冰筹阴沉善忍,赤魔尊与狱王却是心高气傲、桀骜不驯,向来不把天庭诸神放在眼里。墨释至少还相当欣赏飞凌,而鱼菊狱唯一敬重的神族惟霄伤熠而已。然其毕竟都是见多识广深谙武道的人物,此刻见了刑天的法力武技,想法出奇的一致:即使换作自己对阵,亦无必胜的把握,如果天雪三百招内无法取胜,怕是难逃败局。由于先天阴阳有异,对位于同一层级的高手而言,绝大多数女体在气力上本就难以占据优势,何况刑天的真力又强于天雪甚多。
鱼菊狱忽而问道:“墨释兄,飞凌比之刑天如何?”
墨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缓缓摇头,心中暗道:“飞凌缺乏一种凌厉的狠劲,此点尚不如天雪。他与刑天交手,必然顾及同族甚或同袍之情,不愿出杀招。刑天可未必这么仁慈,这老鬼如此彪悍硬扎,难怪当年称作战神。”
鱼菊狱见状不再追问。
幽溟轻叹道:“能够彪炳千古的神界高手,果非浪得虚名之辈。”
其实若依后世的观点,天雪同样是彪炳千古的神界高手,名望远胜刑天。尤其在众多不明真相的仙神心目中,天雪甚至被推许为功法仅次于霄伤熠的天官,但首要原因并非是她在诛邪合战以及第四次神魔大战中建立的功勋,而是她曾经当众剑伤魔族史上最为强大的赤魔尊——墨释,自身居然毫发无损。此乃独属天雪神将的殊荣,之前之后,再无哪个神将风光至此。
事实上,与墨释处于同一时代的正统神族武将,除了飞凌和司沉奈,与其交手能够仅受轻伤,就已好算“风光”了……当然这些情况,文部翰史司下属的兰台署史官并未详记于册,否则势必严损军界乃至整个神界的颜面。天**至帝君,下至文武百官,最最重视的便是所谓的尊严体统。兰台史们岂敢冒这等风险?纵然求真录史是记功司过、彰善瘅恶、得失一朝、荣辱千载的大事,然而真正敢于秉笔直书绝不畏死的史官终究少之又少。
后话不提,且说眼下。天雪渐感形势不容乐观,此战节奏已慢慢的转为受刑天控制,她仍未觅得良机。心底蓦地闪过一个念头:不若拼着受伤,试试那门法术?旋即自行否决,不可,陛下再三叮嘱,万万不可轻易显露。
眼见刑天进退有度,依旧全无破绽,天雪银牙暗咬,施出极为耗损真元的碧落血殇。这套剑术原名擎苍,乃是帝喾朝一位郁郁不得志的中阶武将所创,狠辣有余,缺漏颇多。后为天雪发现,认为瑕不掩瑜,珠玑暗藏,遂加以改进完善。
天雪剑势随之骤变,竟是只攻不守,迅猛激荡,真气纵横。她的眉心隐痛不断加剧,体内仿佛有一股戾气即将喷薄而出。
墨释等无不变色。鱼菊狱皱眉道:“剑走偏锋,胜也是险胜,败却是惨败。唉,这丫头也太过要强。”
幽溟闻言心中一动,忖道狱王似乎很关心天雪啊。
墨释却没多想,只是暗自打定主意,万一天雪遇险,就算倚多为胜有失磊落,也得挡住刑天,方能救下伊人。
不过最吃惊的还是刑天,即便神族男子,亦鲜少像天雪一般,敢于使出这种不惜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剑法。一时之间,他也多少有些乱了阵脚。
冰筹已将沄惜收入一个非金非玉造型小巧的奇特八角盒,低声解释道:“在下且将这位姑娘安置于沉香地阴皿中,令其稍复灵力,也便于事后带离无间地狱。”旋又提议,“天雪将军这路剑法的神息过于强横外泄,兼且刑天的炎烈真气极其充沛,此地渐失鬼狱的森幽阴气。地藏菩萨临走之前,曾于狱内设下佛术禁制,或可通过咒术有所感知,不如在下施法,恢复原态。”
墨释漠然道:“那老和尚回来正好。”
幽溟劝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天雪毕竟是神庭武将,和我等在一起,势必招致非议。若与地藏菩萨会面,或许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如果杀了地藏灭口,天雪又肯定于心不忍。”殊不知司沉奈以及诸位鬼王早就晓得天雪与墨释一路同行,非议是免不了的,然其敢否非议到神帝面前,则须另当别论。
墨释懒得细说,只淡淡道:“也好,那就有劳终兄了。”
冰筹连忙谦道:“不敢。”当下双臂一振,袍袖挥展,无风自动,似有千百万计的无形幽魂从其袖口中逸散,漫天飞舞,未过多时,狱内阴寒之气骤增。
鱼菊狱冷眼旁观,忖道:“冰筹留于此处,一方面为了讨好墨释,另一方面必是打算掳走剩余的那些永劫之死者,自不希望地藏提前返回狱城。幽溟倒是相当了解墨释,把天雪搬出来做挡箭牌。他连冰筹都不愿得罪,何况来头更大的地藏和尚。天魔界有这么一位八面玲珑的玄魔尊,难怪这些年来与各道的关系日趋良好。如此心机手腕,怕是比川酆更胜一筹。墨释居然很懂得从善如流,并不妄动武力,嗯,看来我还是有点低估他了。”
其实冰筹与幽溟的心思,墨释焉能不明白?但是他料定神帝不会为难天雪。先前天雪重伤太白金星的孙侄女赤霞,尚且无事,此次她解除鬼皇城的禁制,又率先赶往十八地狱救助鬼士,有功无过。连番变故之后,司沉奈提前离去,幸存的三名金刚和百多鬼士悉数死于刑天之手。即便天庭的督察司打算趁机弹劾天雪,又如何取证?多借他们三个胆子,也决计不敢闯入魔界或九幽邃溟海盘问“证人”。而沄惜乃是司沉奈“亲手救出”的,假如在劫狱一事上大做文章,他也难逃干系,肯定对此保持缄默。何况刑天既反先帝又反新帝,颇知内情,以初昊帝的性子,必然乐见昔年的战神大人魂飞魄散,尽快一了百了。是以眼下仅需铲除刑天,便可算是功成圆满。
地藏菩萨回来与否,墨释并不在乎,大不了多打一场。现任赤魔尊的尚武,六界皆知。西天佛界不可能因此一战与整个天魔界结怨。退一步而言,就算结怨,有何惧哉?墨释的眉宇间透出一抹锋锐凌厉的杀气,转瞬即逝。
然而冰筹主动示好,救治沄惜;至于幽溟这家伙,素来谨慎惯了的,性又温和,不喜以强力解决事端。既然他俩均不想见到地藏菩萨,墨释索性顺水推舟。
若论机智谋略与把握全局,墨释并不亚于其余几位。只是很多事情,他根本不在意罢了。
天雪使出碧落血殇,业已初见成效,挽回些许颓势,不过她深知此术极度耗损真力,难以持续太久,只待抢攻几招,旋即后退施法。
四周突然袭来强烈的阴煞之气,直逼入体,眉心处骤如万针攒刺般剧痛,那短短一瞬,天雪全身脱力,碧血剑几乎拿捏不住,只觉一股极端熟悉又极端陌生的气劲从眉心起始,疾速向下贯穿。她惊骇万分,觳觫不已,樱口微启,嗓子却似完全堵塞,喊不出片言只语。
刑天发觉天雪的剑势微微一滞,露出一丝破绽,心中大喜,手中巨斧斜斫而出,削向对方剑锋。一声震响,碧血剑竟被磕飞,划出炫灿华美的碧光弧线,落至地面。天雪的右掌虎口随之震裂,渗出鲜红的血液,但她既未注意伤口,也未望向爱逾珍宝的佩剑,反而双手按住眉心,长声厉啸,向上腾跃数丈。鲜血一滴一滴垂落在她的冰绡白衣上,触目惊心。
刑天愕然,没想到天雪忽然间变的这么不中用,反应又如此古怪,竟忘了趁势进击。墨释几人亦是惊诧莫名,一时怔立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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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是时,天庭德宸庭恒佑殿外,司天监的监丞肜宿面带忧色,等候天帝召见。大约一刻之前,穹苍正东方隐现红色的诡异星云,与元祐一百五十八年的天魔煞星作祟情形相若,然色泽极浅,须得借助天枢瞭视仪方可观测,似与元平八百二十五年和元祥九百三十一年闪现的赤星更为近似。可是前三次天象异常的间隔期将近两千年,现今是元泰三十六年,距元祥末不过千载,怎么周期缩短至此?
殿前侍卫发觉肜宿额上竟然沁出细密的汗珠,轻声道:“陛下正在内殿与今日新晋的威武将军司沉奈司将军议事,命臣下如无要事,一律不得入内打扰。大人若是确有急务,小的便替大人通禀一声?风侍宦就在外殿候着呢。”天庭皇宫内负责伺候神帝起居的仆役称为侍宦,类似人族帝宫中的太监,但并非阉寺。风慈中乃是初昊的贴身侍宦之一。
肜宿摆摆手,勉强笑道:“不必了。”他如此惊惶,倒不是急于面圣,更不是担心异象引发天灾、殃及无辜生灵,而是惧怕自己官位不保,甚或性命堪忧。
前三任司天监的监丞俱是由于小过惨遭罢黜,且全部被罚下界转世。肜宿所以上任,实因身为副监丞,无法推辞。他不久后便发现,那几个前任被贬的缘由迥异,时间却分别是元祐一百五十八年、元平八百二十五年、元祥九百三十一年,正是天现血红星云的三个年份。而天帝曾下密旨,正东向观测天象事宜,必须由监丞亲自为之,一旦发觉异况,仅能单独禀告天帝,不得泄露。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幸司天监虽没甚么油水可捞,长官的薪俸却是甚高,兴许是天帝特意做出的补偿。肜宿本来盘算着再舒坦千八百年,便籍故请辞。岂料这回才过了短短一千年,那恐怖的红云赤星再度高悬于碧空辽远处,宛如血腥刺目的催命符。他又怎敢欺君不报?
肜宿不禁抬头仰望,肉眼看来,东方远空清朗依旧,几丝流云宛转。他突然重重的打了一个寒噤,冷汗已透中衣。
人间东海深处,孤岛突兀,群峰嵯峨,怒涛拍岸,卷起千层雪浪。
白衣文士负手傲立,神色凝重,目不转睛的远眺东方天际。他对于天魔煞星具有一种奇异的感应,可以“看到”它在运行天轨上时断时续的加速,周边已然衍生浅绯色的星云。此乃暗星之力爆发的先兆,以前亦曾发生,力量远不及煞星位于黄道天顶时那么强大,此次的情况却有些异乎寻常。
白衣文士近来消瘦许多,愈发显得身量颀长,面容清癯,两道剑眉微蹙,满怀心事的样子。他多次进行意念搜寻,始终无法获知夜央的寄体现在何处。假如夜央正处于沉眠期,探索不出倒也不足为怪,然而目前是临界暗力发作的关键时刻,为甚么毫无踪迹可查?
万千太古邪灵一旦现世,整个天上界包括神魔二界在内、凡间人境的灵氛汇聚处、九幽鬼域等地的邪气俱将骤增,势必引发六界的五灵元气失调,进而影响天魔煞星的移动天轨,但影响的程度本是在他精密算计之内的,为何提前呈现星爆的景象?究竟出了甚么超乎其掌控的意外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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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雪缓缓抬起臻首,星眸中倏而闪过一丝金赤色的邪诡异芒,右手伤口开始迅速的自行愈合。
墨释几人隐约生出难以形容的莫名寒意,不过须臾之间,那个飘浮于无间地狱半空之中的白衣女子,目光与神态竟已变的无比陌生。
刑天却未察觉异状,哈哈狂笑道:“小丫头,兵刃都丢了,还不赶紧认输!”
天雪容色冰冷,置若罔闻,沉声道:“盘古族的蝼蚁贱民,胆敢伤吾尊体。受死罢!”言毕纵身掠向刑天,右掌曲指成爪,迅若鬼魅。
刑天尚是初次听说“盘古族”这等奇怪的称谓,还未回过神来,对方急袭已近至身前,连忙举盾迎挡。岂料天雪并不避缩,居然径直戳向厚重的火铜盾牌。但闻一声脆响,仿佛碎裂纸板木块一般容易,她的娇嫩柔荑纤毫无损的穿透铜盾,五指箕张,继续向前。刑天大骇,怎也没想到天雪的力量突然强悍至此。
此时两人相距极近,刑天的长斧反而不便施展。他当机立断抛掉神斧,伸出蒲扇似的巨掌,打算拗断天雪的纤细右腕。天雪的唇角忽而翘起一弯浅淡的轻笑,似是讽刺,似是不屑,又似怜悯。她的左手,闪电般抓向刑天的胸口。
刑天发现天雪的眉心处浮现一枚血痕印记,宛如绽放于幽冥界黄泉畔的妖艳红莲,美目中再次泛出若隐若现的金赤光芒,充满嗜血的疯狂和残酷的杀意。他终于发觉这个近在咫尺的女人不是天雪,绝对不是。可惜已经迟了。昔日战神的尸体如同一堆破絮向下飘坠,最后绵软的瘫倒在地。一具无头亦无心的尸体,魂魄散灭。
天雪的素白衣衫上尽是斑斑血迹,左掌更是沾满刑天的心头血。她似乎并不在意,转身望着平台处的四名男子,面无表情的言道:“伏羲呢?又龟缩了么?遣尔等前来送死。”
墨释与幽溟猜到这便是前晚谛妄夜提及的邪灵附体,但是天雪原本好端端的,怎么全无征兆的就丧失自身意志了?鱼菊狱和冰筹也已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匪夷所思。妖鬼附体,他们见的多了,却是首次遇到能够寄身神将且如此强狠的邪物。而且这个邪灵的寿数或者说生命力委实惊人,听其言下之意,难道是与神族首帝伏羲有仇?!千万载之前的上古三皇时代,鸿蒙初辟,六界未成,仿佛一个遥远苍茫的幻梦。“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天雪忽然凝视鱼菊狱,目露惊疑,又夹杂着忿恨与隐隐的畏惧,正待开口,墨释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
墨释的思维相当敏捷,心知但凡附体,寄主本身能否恢复神智,首要便在于意志力是否足够顽强,只有心志极端坚凝者方可压制侵体邪物的意念。他不清楚天雪的意志力可否超越附体者,当前之计,惟有尽量分散这个邪灵的注意力,天雪的神识才有更大几率占据上风。即使此举无效,亦可趁机打探“她”的出身来历,以便追根溯源,寻得彻底解决之法。
天雪闻言一怔,清丽面孔上现出茫然之色,喃喃道:“吾是何人?吾是何人……”心中一阵迷惘,无数记忆碎片纷至沓来。她记得与其争斗毕生不死不休的盘古,记得罪该万死就是不死的麒麟兽,记得盘古族的头领是两男一女,其中为首者叫做伏羲,记得陷入百余名盘古族高手围攻的险境,记得天郎为了救自己以致伤于伏羲的偷袭,记得那两男一女将天郎困入法阵,记得伏羲用一条奇特滑腻的软索缚住自己,记得在阴晦暗星上度过的生不如死的岁岁年年。
唯独不记得,吾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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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天监的监丞大人并未等的太久,英姿勃发的新晋威武将军已快步退出恒佑殿。司沉奈认得肜宿,客气的点头致意。肜宿微笑回礼,若非此刻内心忧虑不安,又立于殿外等候陛下的召见,不宜多言,他一定乐于和司沉奈寒暄几句,并带有几分真心的祝贺对方高升。
肜宿不谙功法武技,向来对军界将领敬而远之,认为他们眼高于顶、骄横野蛮,尤其厌烦永远冷若冰霜的天雪和永远趾高气扬的赤霞,但眼前这名男子无疑与众不同,总是那么谦和有礼、不卑不亢,就像当年的飞凌。
望着司沉奈远去的背影,肜宿暗觉自己确有先见之明,这么年轻的威武将军在天庭中可不常见啊,最为难得的是,他不具深厚显赫的背景,获得的成就,全凭自身的努力与才干。哼,纵然天雪灭除血怪、刺伤魔界法力最强的大魔头,又有甚么了不起?她完全是倚仗天帝陛下的过分青睐,才破格荣任一等神将,不然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散仙罢了,甚至没进过毓源阁修习。
肜宿对于正统神族的高贵身份,还是极为看重的,然而正统神族也同样会愤世嫉俗,一时之间,颇有些世人皆浊我独清的感觉。浑忘了若无那个“靠关系”坐上神武将军之位的女子,偌大神庭,文武百官,又有谁能挺身而出,阻杀血怪?不过他因“清高”而产生的自豪感并没持续多久,便从天雪猛然联想到自己所处的困境,一颗高扬的心儿霎时沉入无底的深渊。
他知道,那两个貌似巧合的事件十之八九并非偶然。天帝这般宠信天雪,是否与此事有关?可他不知道,假如向天帝摊牌直言,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有些秘密好似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双刃剑,不到最后关头,无人可以断言利刃将伤及哪一方。
肜宿再次仰望苍旻,蓦地回想起那些观星的寂寥深夜。与千万亿星辰相比,任何生灵都是渺小的,微不足道的。无论他是九五至尊的诸神之首,抑或一个小小的司天监长官。就某个角度而言,每个生灵都是平等的,再怎么卑微,也有好好活下去的权利。
监丞大人未曾意识到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大逆不道,却忽然回复镇静之态。他决定赌一把,赌注是他的性命和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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