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戌时,连璧城却仿佛一个妆容初毕的美人,徐徐展露出更为盛丽的姿容。琼玉街等主道上华灯千盏,人流熙攘,远比白日热闹。
天雪尚是初次见到如此充满世俗烟火气的繁华夜景,顿觉新奇,众多小店摊位出售的各色精巧小玩意,更是令她连连驻足玩赏。
墨释深知天雪久居天宫,性又孤傲,并不合群。此刻见她像个小孩子似的流连忘返,不禁替她开心,旋又涌出怜惜之意。
不知不觉间临近琼玉北街与雍华街的交叉处,店铺较少,略显清静。墨释忽觉情况有异,不愿扰了天雪的好兴致,笑道:“你先在附近转转,我去帮你买糖葫芦。”
天雪想为云魂、雨魄挑选几件趣致的小摆饰,正眼花缭乱拿不定主意,又恐墨释不耐,闻言欢喜道:“那就有劳你了。我要那个……那个蓝莓冰桃的糖葫芦。”
墨释点头应允,转入雍华街。这条街并非主道,周遭逐渐冷清。他又转入一条更窄的小巷,未行多远,猛地转身,向斜后方劈出一掌。
看似无人的地方响起一声低微闷哼,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显露身形,手中寒光一闪,疾速刺向墨释。墨释立时感到一股森寒的剑气扑面而来,气息微窒,侧身横移避开,心中暗赞。他方才不愿过多耽误时间,骤然出手,对方仓促之下不及躲避,至少已受轻伤,此时尚可凝聚真力进行反击,绝非寻常角色。
那女子一剑刺空,当机立断的飞快掷出长剑,直取墨释,便欲腾身离去,似乎不惜舍弃兵刃以助自身遁逃。墨释见状立明其意,霎时施法消失,随即现身于女子之畔,臂刃已架在她的脖颈处。
女子面无惧意,冷然道:“堂堂男儿,竟然偷袭,好不知耻!”
墨释淡淡道:“莫逞口舌之利。为何跟踪本座?”
“无可奉告!”
墨释心道这个女人倒是真有几分胆量。他并非怜香惜玉之辈,但通常也不愿对女子下狠手,微露冷笑道:“那便把你交由本座手下解决罢。你是神族,正好给你个机会,去魔界见识一番。”
女子闻言脸上变色,半晌方道:“你若敢对我不利,天雪大人不会原谅你的!”
墨释一怔:“你认得天雪?”
“我是天雪大人的副将,适才偶遇她和你同行,便想看个究竟。我跟踪你,只是一时好奇罢了。”她说着说着,语气不由软了下来。
墨释收了臂刃,不动声色道:“原来错怪你了。”
女子轻抚右肩,抱怨道:“谁知道你这么厉害,人家还被你打了一掌。”
墨释正待答话。女子右掌中突然又现出一柄剑刃极窄的古怪细剑,银光乍闪,径取墨释咽喉。
细剑宛若银蛇吐信,散发着危险的寒芒。黑衣女子一扫方才的柔弱之态,眼中闪过阴狠的杀气。
若可一举击杀现任赤魔尊,魔界的声威势必受损,神界也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况且正是这个嚣狂无忌的大魔头,短短数日间,连伤履阳、羽拓两位神武将军,又令两名天卫当众暴露身份、颜面尽失,不止于此,他竟还试图染指当今天庭功法最高的神武女将军,完全无视神庭作为六界之首的无上荣耀与威严。是可忍,孰不可忍?纵然自己所使的手段有失光明,可对于天卫而言,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剑芒距墨释的咽喉愈来愈近,黑衣女子冷峻的面容上不自觉现出激动之色,又隐隐有些惋惜。抛离神魔两界宿命般的敌对关系,她不得不承认,墨释深具英雄之气,且俊逸非常、功法超绝,纵观神族男子,除了飞凌,再无可与其相匹敌者,也难怪天雪将军对他动情。无奈,神魔殊途,当断则断。
黑衣女子忽觉剑势一滞,时光仿佛出现瞬间的凝固,银色的剑刃已被墨释双指夹住,锐烈的剑气霎时消散。他依然面无表情,目光冰冷,就那样轻而易举的化解了一记几无破绽的杀招。黑衣女子大骇,不及后退,一股强大的气劲迎面而来,登时将她震飞出去。
黑衣女子重重的摔在地上,接连喷出数口鲜血,胸口剧痛,全身筋骨似已断裂。她难以置信的盯着墨释:“不可能,不可能的。”她在天卫组织中并不算数一数二的好手,但胜在沉着机敏,能言善辩,擅于揣摩对手的心思,满以为成功骗过了墨释。
殊不知墨释早已察觉此女的蹑踪术相当高明,必然经过专门的训练,而神将通常很少特意研习此术。待她自称是天雪的副将,他戒心愈深,因为天雪根本没有副将。
当年飞凌与墨释闲谈时曾经提及,天庭的高阶武将只有在接受具体军务时,例如镇守四方天门或领军出征等,才会配备副将。天雪重归神界之后,虽然仍是一等神武将军,却仅仅挂了个空衔。
假如黑衣女子得知正是由于飞凌的一次无心闲聊,导致她失去了击杀赤魔尊的绝佳机会,恐怕会气的当场身亡。
“哼!滚回去告诉初昊老儿,天卫可奈何不了本座!”墨释冷然言道。他一掌仅用了七分力,如此近距离,换作履阳怕也难逃一死,何况黑衣女子先前业已受伤。岂料她居然硬撑了下来,天卫果然非比寻常。以赤魔尊的骄傲,自然不屑在对方重伤的情况下再施杀手。不过那一掌绝不是好受的,倘若疗伤不当,黑衣女子即便能保全性命,自身功力也再难恢复至原有水平。
“我决意杀你,与陛下无关。”黑衣女子手倚细剑,勉力半坐起来,“赤魔尊,如果你真心为天雪将军好,请离开她。飞凌将军的遭遇如何,阁下比我清楚;神庭律法多么严苛,我比阁下清楚。你还想再害天雪将军么?你忍心看她再度沦落人界底层,如蝼蚁一般苟活?”
“你是为了天雪?”墨释顿感意外。
黑衣女子坦言道:“主要是为了她,也想为另外两个天卫出口气。可惜我千算万算,仍然低估了你。”
墨释略一沉思,恍然道:“你就是天雪的那个管家罢?”
黑衣女子一怔:“不错,我便是雨魄。天雪将军终究还是信任你。我今日悄悄跟踪她,一路跟至连璧城,看到她与你秘密私会,看到她那么开心,就明白你必须死,方可彻底断绝她的念想。只恨我技不如人,杀不了你。”
“你不怕死?”墨释发觉这个女天卫很有点意思,比沉不住气的卫八还有意思,真是头次碰见明知他是赤魔尊还敢在他面前如此强硬的神族。
“怕,怎么不怕。我此次擅自行动,既泄露了身份,又惨败至此,一旦陛下获悉,不知会怎样严惩我,或许还不如痛快的死在你手里。”雨魄凄然一笑,笑容中又带着倔强的傲气,“可是不论多么害怕,有些事,还是要做,有些话,还是要说。我奉命守护天雪将军,绝不容旁人对她不利!”
墨释冷哼道:“守护?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说辞!”
“随便你怎么想。”雨魄剧烈的咳了一阵,伸手抹去唇边的血迹,低声道,“我进入天雪将军府,已经数千年。除去一等神将的荣耀和高深的法力,天雪不过是个纯真善良、面冷心热的小姑娘而已,我待她就像是自己的妹子。有时想想,若是一直这样做个管家,也没甚么不好。你以为天卫只会冷血无情的执行任务么?”
墨释沉默片刻,淡淡道:“回去尽快找个高手替你运功疗伤,不要胡乱吃补药,不然你的功夫就废了。”
“你……你要放了我?”雨魄大为诧异。她原本认定自己绝无生还之机,所以才这般坦率。
墨释哼了一声,懒得作答,突然问道:“附近有没有卖糖葫芦的甜冰店?”
“甜冰店?我不知道。糖葫芦?那是甚么?”雨魄茫然摇头。
“亏你还说待天雪如妹妹,连她爱吃糖葫芦也不晓得。”赤魔尊大人终于不耐烦了,要是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一定会被天雪抱怨的。那只烂鱼更加可恶,偏偏告诉天雪有一种甚么蓝莓冰桃的糖葫芦,糖葫芦就糖葫芦好了,要那么多讲究干嘛?!
雨魄委屈的抗议道:“天雪在府里从没吃过糖葫芦……”猛然意识到目前这种气氛实在不适合讨论天雪将军爱吃甚么,连忙继续苦口婆心,“赤魔尊大人,你到底肯不肯离开天雪?凭你的身份样貌,甚么样的美女找不到?何必为了一时新鲜,招惹天雪?”
墨释听到最后一句顿时皱眉,忽又笑了笑:“想不到天卫也热衷于说教,你们神族真是无可救药的啰嗦。你确实适合做管家,不过是楚遥府的管家。”言毕双手一挥,施展法阵。
雨魄一惊,眼前强光闪烁,一阵头晕目眩,不由紧闭双目。直至强光消失,她才慢慢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置身一片陌生阴冷的树林中,远处隐有灯火之光。她定了定神,向灯火处凝目细看,竟是神界的东天门,心中一安,念及赤魔尊的言行,特别是他那略显孩子气的笑意,一时间五味杂陈。
除去赤魔尊的荣耀和高深的法力,墨释也只是个面冷心热的寂寞男子而已罢,不过纯真善良就算了……反正神魔之间已经相安七万年,反正自己拼尽全力也不是他的对手,只要天雪不是公然和魔族相恋,也不算大逆不道罢?毕竟她和墨释在一起的时候,笑的那么开心。真正的欢喜,多么难得。
雨魄想着想着,嘴角逸出一丝苦笑。在鬼门关前转了一遭,想法也不知不觉的开始转变了么?或许自己真的更适合做个管家,可楚遥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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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雪左挑右选,最终看中两个雕饰风格奇特的精巧首饰盒。这些小物事全是仙界商贩从人间西域收来的,所谓物离乡贵,何况好歹隔着几层天界呢。
那卖货大婶笑眯眯的说道:“小姐真有眼光。这种样式的首饰盒,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统共才五个,已经卖出了仨。小姐若是晚来一步,有钱可也买不来咯。”
天雪不耐听她啰嗦,问道:“共需多少玉铢?”
大婶又打量了一下天雪,心道:“这姑娘如此美貌文雅,即便不是出身富贵,也必然有个好夫婿。”殷勤笑道,“相逢便是缘分。我就不多要了,一千青玉铢罢。”
有道是无奸不商,几百红玉铢的首饰盒就这样翻了几十倍,别以为天界没有奸商。可是天雪将军一算,才合一百白玉铢,很是便宜。无奈便宜归便宜,她尴尬的发现自己只带着几张大额宗禄玉票,其余仅剩五枚白玉铢。
身畔突然响起一个带笑的沉厚声音:“小姐若不介意,便由在下代付罢。”
天雪一怔回首,只见一名高大健硕的中年男子正含笑凝视自己。他的身材异常魁梧,比墨释还要高出寸许,相貌算不得多么英俊,却充满难以言述的男性魅力,尤其是他的笑容,深具感染力,并不同于谛妄夜那种魅惑的笑,而是令人不由生出心安可信的感觉。
天雪对待陌生男子一贯不假辞色,但是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很难产生厌恶感,辞谢道:“萍水相逢,不必了,多谢先生好意。”
男子微笑道:“相逢便是缘分。小姐气质高华超凡,何须像世俗小女子一般囿于常规俗礼?”
天雪微感讶异,此君言行脱略,不似仙神二族,然而气息中正,亦不似妖魔之属,当下不再坚持,淡淡道:“恭敬不如从命。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男子神色转为郑重:“敝姓衡,草字文正,出自人族。”
天雪听闻对方姓衡,又是人族,正待追问一句,一个管家打扮的男子匆匆赶来,低声道:“四爷恕罪,只是那几位已然等候多时……”
衡文正摆手示意他噤声,对天雪笑道:“今日偶遇小姐,衡某不胜荣幸。希望来日有缘再会,告辞。”
天雪连忙敛衽行礼。衡文正抱拳回礼,撂下一串白玉铢,转身离去。
一路将至紫瑶楼,始终沉默跟随在衡文正身后的管家忽然压低声线道:“要不要小的去探探那姑娘的路子?”
衡文正摇摇头,轻叹一声:“老忠你跟我多年,阅人无数,可惜看女人还是看不准。她绝非普通的神族女子,不可亵玩,不可做妾,我又无法迎娶非属人族的女子为正妻。”
老忠欲言又止,终究归于沉默。他知道主子对那个小姑娘多少有点动心。因为长久以来,主子从未在这种环境下主动搭讪一个女孩子,以他的身份和魅力,不需要,也不屑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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