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软的,热的,鲜活的……
他似乎咬得太重了,怀中人痛得发出一声低喘,极轻的嗓音逸出唇齿,化作一股热气扑向他耳根,龙荧脊背一麻,身躯前倾,手往下滑去,摸到了江白昼的腰。
“昼哥哥。”他情难自禁,一叠声地叫,“哥哥……”
撒娇似的,偏又下手没轻重,江白昼仅着单衣,衣摆被撩起,腰上的皮肉被他按出指印,搓红了一片。
江白昼受此冒犯竟也没恼,只推了他一把,还顾及他身上可能有伤,推得轻飘飘不痛不痒,问他:“你怎么了?看着像中毒。”
龙荧道:“你又不是真的,何必关心我呢?”
江白昼“扑哧”一笑:“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别听,看着我就好。”
龙荧不爱在幻觉里说话,他幻想出来的江白昼只是一道苍白的剪影,没有真情实感,多说两句就要“露馅”,龙荧最怕这个。
同时受限于幻境主人自身想象力的匮乏,龙荧也不知道“江白昼”应该对自己说什么。
他的昼哥哥只需站在原地,当一个天神,别说话也别动,倾听他的表白,接受他的顶礼膜拜。
虽然他一点也不虔诚,每每要把天神的衣衫撕碎,用自己的躯体尽情亵渎。
龙荧熟练到不需要思考,手已经开始动了,是比刚才更放肆的动作,他从江白昼的后腰往下摸,但还没摸到想摸的地方,突然被推开了。
这一下推得重,龙荧向后仰倒,倒退几步摔进椅子里,撞得座椅险些翻倒,同他一起滑向了身后的木桌,哐的一声。
江白昼终于忍无可忍,斥道:“无礼。”
“……”
龙荧一呆,眼睛盯着江白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好像不是幻觉。
空气刹那间凝固了。
龙荧分不清虚实,先被恐慌击中。
“对不起。”他脱口而出,但蜃楼的毒素在他体内沸腾,他的清醒甚至没有支撑到话音落地,他看见江白昼长发披散着,衣衫凌乱,身上有他的痕迹,脑中的最后一丝理智也崩断了。
龙荧站了起来。
如果登徒子也分等级,龙荧无疑是最冷静的那一等。
他的欲望不会令他愉快,他笑不出来。
但他的冷静无比虚假,里面蕴含着痛苦和暴戾,这些情绪总要找一个出口发泄,或是被他心爱的人抚平,若非如此,他早就疯了。
可他心爱的人啊……
根本不爱他。
龙荧头痛欲裂,再次走到江白昼面前。
他卸下全部伪装,用一个男人看猎物的神情看着江白昼。
然而,江白昼从未当过猎物,有生以来只知道男女有别,不知道男男之间也可能有别,他只觉得今夜的龙荧非常奇怪,像中了某种奇异的毒,或者练功走火入魔了,他看不明白龙荧究竟想做什么。
哪怕龙荧对他动手动脚,他也只觉得是“无礼”,不是“下流”。
“你究竟怎么了?让我看看。”
江白昼试图去抓龙荧的手腕,探一探脉象。龙荧躲开了,反手抓住他的手,目光扫过江白昼的眉眼、嘴唇,停在他微敞的衣襟上。
龙荧手劲很重,制住江白昼的两手往后一推,又把人抵在了门上。
江白昼不是躲不开,是没还手。
龙荧古怪得要命,他心里竟然生出了几分好奇,想看这人究竟要干什么。
龙荧没让他失望,动作也古怪,先是在他手腕上细细摩挲,要刮掉一层皮似的,让他在疼痛中泛起一丝痒意,不大舒服。又抵住他的额头,凑到他唇边嗅了嗅,紧接着,龙荧的嘴唇擦过他的侧脸,滑至耳侧,一口咬住了他的耳垂。
“……”
江白昼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强忍不适,轻轻把龙荧的头推开。他说:“我知道了。”
“什么?”
“我知道怎么帮你。”
江白昼自幼修习术法,也博览群书,他曾看过一本《海上奇录》,这本书记载了神殿第五任祭司出门游历的故事。
其中有一段讲到,那位祭司有一回遇到一个古怪渔民,渔民身中奇毒,狂性大发,欲喝人血、啖人肉,家人畏惧他,邻里躲避他,祭司尝试了许多方法也没能帮他解毒,最后不得不把自己的血给他喝,渔民才恢复正常。
传说里讲,祭司的血蕴藏“海脉之力”,可解百毒。
能不能解百毒江白昼不十分确定,但他可以试试。
龙荧的症状也很像书里描述的,有嗜血的欲望,总想贴到他身上,咬他几口。
江白昼伸出一根手指,递到龙荧眼前:“给。”
“……”
龙荧一愣,并未理解他此举的含义。而江白昼尽管被压着,神情依旧有一种俯视感,龙荧不比他矮,可总觉得他是垂眼看自己,那眼神温柔得几乎能融化一切,甚至包含几分龙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宠爱。
龙荧呆住了。
江白昼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唇,说:“给你咬。”
龙荧脑袋嗡的一声,鬼使神差地咬了上去。
江白昼的手指有他自己的味道,嗅进鼻腔,第一感觉是冷,冰雪般的气息,继而从冰雪中绽出一缕香,令人着迷。
龙荧含住他的手指,往喉咙里吞,好像能借此把江白昼整个人吞下去似的。
江白昼道:“用牙齿咬破,不懂吗?”
龙荧听话地用上牙齿,可他的牙齿一点也不锋利,磨了半天,与其说咬,不如说是舔舐,小狗似的,叼住喜欢的东西就不放。江白昼皱着眉抽出手指,他还凑上来跟。
江白昼只好自己咬破,将淌血的手指塞进龙荧嘴里。
血腥味冲入肺腑,龙荧猛地一激灵,很难说他是突然清醒了还是更恍惚了,江白昼喂他如同喂猫,耐心十足,但不同的是,神情似乎更专注一些,他们距离这么近,江白昼瞳孔里盛满了他。
龙荧的心脏停跳了一瞬,紧接着加倍狂跳起来。
他两手发抖,被喝下去的血呛了一口:“昼哥哥……”
龙荧如梦初醒,连忙吐出江白昼的手指,后者面色如常,指节轻轻动了动,伤口飞快地愈合了。
“你感觉好些了吗?”江白昼忽然伸手,帮他擦掉唇边的血迹。
他们仍然贴在一起,这个动作便有了几分亲密缠绵的感觉,龙荧更加晕眩,下意识答:“好多了。”
江白昼似乎忘了自己正被压着,注意力都放在龙荧的手腕上,他号了一下,龙荧脉象不稳,内息凌乱,的确是中毒的迹象,做不得假。
江白昼问:“你怎么会中毒?”
龙荧仍沉浸在和他的缠绵里,神志不清道:“或许是被投毒了吧。”
“投毒?”
“谢炎想杀我。”
“那你小心些。”江白昼看他一眼,“若是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龙荧一顿,他悄悄抱紧江白昼,平时不敢说的话在此刻有了脱口的勇气:“真的?哥哥是对谁都这么温柔,还是只关心我一个呢?”
“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知道啊。”龙荧的嗓音轻轻的,他发现自己果然没彻底清醒,竟然心动到有了和江白昼调情的错觉。
这是第一回,以前他的倾诉是单向的,从来得不到回应。
今天江白昼竟然认真地看着他,顾及他的心情,很委婉地说:“你觉得呢?”
龙荧当然知道答案,但他不管。
江白昼从不出口伤人,他再三追问,一定能听到自己最想听的那一句。
他故作虚弱,“栽倒”在江白昼的肩膀上,喃喃道:“没人关心我,哥哥,连你的关心也只是顺带的吗?”
龙荧自以为心机,然而江白昼还没答话他就先意识到自己说的是实话了。
这种自揭伤疤只为换取对方一丁点关爱的行为,真是可怜至极。
江白昼会说什么呢?
龙荧又恍惚了。
他嘴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干净,感觉不好,但因为是江白昼的血,他竟然觉得美味,惹得他喉咙发痒。
江白昼思索了片刻,突然说:“你当然不一样。”
“……”龙荧顿时绷紧脊背,“真的吗?”
江白昼失笑:“养一株花,日久天长尚有感情,你是我亲手救回来的孩子,六年不见,长得这么好,我见了你也心生欢喜,对你怎能不多关心几分?别人比不了。”
龙荧抬起头,傻掉了似的,呆呆看着江白昼。
江白昼也看着他,眼中似有情意,像是纵容,也像爱怜。龙荧浑身热得发烫,他从未想过——死都不敢想,江白昼会有也喜欢他的可能。
虽然未必是那种喜欢。
但他和别人相比总归是有点特别的。
那么,他能否再得寸进尺一点——
“我好开心,哥哥。”龙荧圈住江白昼的腰,怀抱紧得不能更紧了,亲昵得有失分寸。
但他已经发现,江白昼对肢体接触不敏感,只要他别太过分,把手伸向不该伸的地方,江白昼就不会有反应,全当他撒娇。
龙荧满怀试探,乖巧地蹭了蹭江白昼的脖颈,像一只小狗,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自己的渴望和依赖。
江白昼抬起他的脸,又用那种垂眼俯视的神情看着他。
这种眼神纵然动人,却有几分居高临下,但江白昼自身的温柔巧妙地中和了它给人的不适感。
龙荧发现他在打量自己,他在想什么呢?会不会有“这只小狗很乖巧很顺从”的念头?他喜欢顺从的伴侣吗?
“伴侣。”
龙荧浑身战栗,强忍住亲吻江白昼手指的冲动,表情变成了无声的祈求。
他多希望此刻江白昼能低一低头,吻他,主动抱他,好好看他。
不要再当那个不说话也不动的天神。
“昼哥哥……”
可惜,他没虔诚过,愿望实现不了。
江白昼看了一眼他,指着他身上的血说:“先去换一身衣裳,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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