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被安排在了揽月阁,据说是娘亲以前的住所;此刻她正静静的泡在浴桶中,半眯着眼,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小姐,水凉了,该起身了。”屏风后传来环翠的声音,环翠是白府拨给她的丫鬟,还有一个叫留香的,不太爱说话,性格比较木讷。
“嗯,把衣裳搁着吧,去外边候着。”
“是。”
青璃起身,看到的是一套做工精细的轻纱霓裳,色泽艳丽夺目,花团锦簇,裙摆镶嵌着金丝银线,乍眼看去如梦似幻。
她皱了皱眉,隔屏问道:“这霓裳是何人送来?”
“禀小姐,是夫人送来的,说是老爷特别叮嘱,今夜族宴,您且穿得隆重些。”
青璃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当她湿着长发,赤脚华服地走出来的时候,俩个丫鬟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逼人的华光耀的她们眼都睁不开。
“梳妆吧。”
却是等了好一会儿,两个丫鬟才开始动手。
“小姐当真是美,奴婢从未见过像您这般姿容绝世的了。”
“哪里的话,姐姐们个个国色天香。”青璃闭着眼,客气而疏离。
“白府的小姐们自然个个都是好的,只是小姐您美得像个仙人,让人好生仰望……”
“……”
“好了,小姐,您且看看,还要再添点什么?”
青璃睁眼时,不自觉僵了一下。
镜子里的美人,既妖且媚,满头的金珠宝石,艳俗难挡,若不是有双氤氲出尘的眼睛,怕任何人见到,第一感觉都会是:风尘妖姬。
“这个妆容,也是舅娘交代的?”
青璃的声音淡淡的,嘴角也依然挂着浅浅的微笑,可是不知为什么,环翠和留香两人却是听得心底一寒。
“不…是…是奴婢见小姐穿得这样华贵美艳,便想着要打扮得隆重些才好……小姐可是不喜?!奴婢这就帮您重新梳妆……”环翠咽了咽口水,想要上前。
“不必了。”
青璃动手,将自己满头的珠饰拆了个干净,再随便挽起个简单的发髻,鬓边别了支秋海棠,再擦掉了些胭脂,看了看,起身道:“走吧。”
“小姐,您这也太……”环翠本想说,您这也太随便了;但青璃转身的瞬间却让她窒住了,她从未想过,一支秋海棠竟然能这般清艳,也从未想过,有人能把这般艳丽张扬的霓裳穿出如此清贵风流飘渺之感;这青璃小姐究竟是何人,不是说她自幼飘零低贱吗?!怎会有如此风度?!
青璃瞥了她一眼,浅笑淡淡:“宴会该开始了,不好叫主人家多等,走吧。”
青璃一出主殿门,等在外面翦叔都看傻了眼;她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打了个招呼,眼眸中却闪过一抹深思。
白帅府太华殿
“青璃小姐到——!”
筹光交错的太华殿,白氏一族的主要人物大致到齐了,门卫这一嗓子,所有人都望向了门口。
一袭绝艳霓裳的青璃,小小的年纪,纤细的身躯,及地的长裙。
按理来说,这样的华丽极艳的颜色,一个不慎,穿出来那就是添惹笑话的;别说是她这般年纪了,哪怕就是再长个十岁,也未必撑得起这霓裳的华丽高贵。
偏她这般松垮的穿在身上,也没有过多的饰物,一根腰带将她婀娜的身段,彰显的淋漓尽致;她自行云踏步之间又有一股飘渺风流的高远韵味,整个人清贵极了,风华极了;那如魅如仙的容颜,衬着裙摆飞扬,仿佛来自天边的五彩之云,止住了时间,止住了喧嚣,定在了人们的心中。
“哈哈哈!璃儿,过来见过各位长老”白臣的爽朗大笑,众人浑然一醒,仿若重回凡尘。
青璃闻言望去,只见殿内高位端坐着六名老者,他们神色肃穆,威严不凡,自有一股傲然,已深入骨髓;他们的目光各异,包含着惊艳、惊疑、讶异……但都有着审视的意味。
“青璃见过各位长老。”
她话音未落,便有六道威压同时向她压来。
白臣也感觉到了,脸色变了变,却见青璃神色未动,似毫无感觉般,保持着行礼的姿态,恭谨而诚恳。
“咦?!”大长老神色微动,半眯半阖的眸子睁了睁,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不动声色的收回威压,淡淡道:“据家主说,你已修至聚灵一品?!”
“是。”青璃毕恭毕敬,看不出丝毫情绪。
“嗯,你的灵力似有些古怪;且去那边,全力一击。”
青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块测试灵石;她了然的点点头,走上前去,毫不犹豫的击了一掌;一阵璀璨的绿光闪过,修为显示在聚灵一品的刻度上,底下众人议论纷纷:
“嗯,不错,果然是聚灵一品,木系的聚灵一品。”
“十四岁的聚灵一品,也算是天赋了得了。”
“想来也应该有不凡的治愈能力了……”
“……”
任由众人议论了好一会儿,大长老才开口道:“你这天赋虽不至绝顶,却也还算不错了;既家主执意要你留下,那你以后便好生为白家效力,事事以我白家为重,切记不可重蹈你母亲的覆辙,不可自甘下贱,累我白家为世人所耻笑。”
青璃眼皮一颤,衣袖底下的拳头瞬间攥紧,抬眼看向有些愠怒的白臣,顿了顿,收回目光,面不改色的朝大长老拜道:“多谢大长老教诲。”
“家主,大哥,老弟以为,此事欠妥!”
神色阴郁的六长老跳了出来:“此女非白家之人,其母当年自甘下贱,做下那等羞辱门风之事,既已逐出白家,便与我白家再无干系,此女如今又岂可无名无份的回到白家?!”
白臣怒了:“你是何意?!难道我白臣侄女还不够资格吗?!”
“家主且息怒,容老弟把话说完;此女天赋不错,容色又…..”六长老说着,下意识的看了眼青璃:“咳…极佳,所以老弟觉得,不如在族中挑选适龄的青年俊杰与之婚配,这样一来,她便是我白家名正言顺的媳妇;再则,这也可对当年之事,防患于未然呀!”
此言一出,在场的男子无不大放异光,看向青璃的眼神那叫一个炙热。
“这……”白臣似有为难,那边长老们就已通通拍定,就连大长老也道:“此法极佳。”
没人注意到,青璃的眼底一片冰凉;她越过众人,望向那面色有些僵硬的元帅夫人,再看看眼神热切的嫡子白止,以及状似为难的白臣,冷冷一笑,了然中带着嘲讽,突然大声道:“不可!”
众人一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几位长老当即脸色一沉,六长老更是阴恻恻的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青璃艰难的摇摇头:“非也,青璃错蒙各位厚爱,感激还来不及,又岂会不愿意?!奈何,实在是体质所限,不忍害人罢了。”
六长老眼皮一跳:“你这是何意?!”
青璃看了看他,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诸位皆知青璃乃木系灵根,却不知青璃这木系并非救人之木,而是杀人之木。”说着,她纤手一翻,拍在一张桌面上,瞬间,桌台在她掌下灰飞烟灭。
“这?!!”这诡异的一幕把所有人都给惊着了,白臣更是目瞪口呆望着她:“璃儿,你这……”
青璃幽幽叹了口气,抬起手掌,只见她掌心中央悬浮着一团森冷的绿光;这绿光充斥的幽寒、阴冷、死亡,光是看着它,就有一种被隔断了生机的感觉。
“这…这…这是….九幽冥阴木?!”好半天,白臣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不可思议的倒抽了口冷气。
九幽冥阴木,传说中的木属性体质一种;与不死烈焰火、紫耀圣金体、厚德玄黄体,以及万化寒冰体,并称上古五大奇异体质。
拥有这五种体质的人,不管修炼天赋如何,都具有越级挑战的能力,同阶之中更是无敌的存在。
就拿木系的九幽冥阴木来说,木系主生机,向来是最圣洁温和;但它偏偏却不是,它主死亡,吸取一切生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拥有这样体质的人,不能与人结合,除非是具有同样特殊体质的不死烈焰火;否则,没有谁能够抵抗住九幽冥阴木的死亡之力,若强行结合,结果就会像那张桌子一样,被吸成渣灰。
这一瞬间,所有人看青璃的脸色都变了。
白止错愕,元帅夫人松了口气,白臣更是又惊又怒,一声怒斥从他嘴中吼出:“白翦!这是怎么回事?!小姐拥有如此特殊的体质,为何回信时不见你提起?!”
白翦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余光瞥向青璃,黑亮的眸子闪过一丝挣扎,憋红了老脸,喃喃道:“属下…属下…忘了……”
“什么?!你…….”
“舅舅。”青璃赶忙制止:“璃儿自小体质特殊,翦叔这么多年早已习惯;此次与舅舅匆匆相认,高兴还来不及呢,此习惯之事又怎会特意提起?!舅舅不要怪罪翦叔了;再说了,璃儿拥有这样万中无一的体质,如今回归白家,也算是为白家添了件好事,舅舅又为何不高兴呢?”
“璃儿,你……唉~”白臣痛惜道:“若是旁人,自然是好事;可是璃儿,如此一来,你的终身大事就……”
青璃的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面上不以为意的笑笑:“舅舅不必太过介怀,璃儿能够重回白家,伴随舅舅左右,已很是满足了,倒是青璃惭愧,不能亲上加亲,辜负了几位长老的一番美意……”
听了她这番话,几位长老面上阴晴不定;良久,才听大长老沉声道:“罢了,既然你天赋异禀,那就留在白家,好生为白家效力吧!”
“多谢大长老。”青璃勾了勾唇角,垂下了眼眸。
接下来,在白臣的带领下,青璃又陆续见过了白家诸人,只是气氛有些古怪,好不容易散了晚宴,青璃和白翦一前一后,漫步在回揽月阁的路上,两个丫鬟被她支的远远的。
“翦叔,璃儿又让您为难了。”
“小姐,您又说傻话了;我知道,这事……太大了……”白翦的声音有些心疼。
“唉~璃儿知道,舅舅是翦叔最敬重的人,可翦叔又何尝不是璃儿最敬重的人呢!娘亲走了,璃儿也只有您了。”青璃的声音淡淡的,却有股揪人心肠的惆怅。
白翦鼻子一酸:“小姐……小姐,您还有元帅呢,以后都会好起来的;小姐放心,翦叔虽然是个粗人,却也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只是……委屈小姐了……”
“有翦叔在,璃儿就不委屈……”
……
一路浅聊着,目送白翦回了房,青璃挥退了两个丫鬟,一个人静静坐下院中的海棠树下,轻轻抚过腰间的青龙玉佩,回想起母亲弥留之际那苍白不舍的样子:
“璃儿,这是你爹爹临走之前,留下的唯一物件了,你一定要好好保管……”
“嗯……”
“咳咳……你爹临走时说过,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接我们的……璃儿,你爹出事了,他一定是出事了,你要去救他,答应娘,你一定要去救他!”
“女儿知道……”
“……好孩子,难为你了……不要怪娘,若是娘的璃儿,只是寻常的女儿家,那娘也就死心了,只盼着你找户好人家,嫁人生子,也就足够了;可娘的璃儿这般出色,娘又怎么能甘心啊?!你爹爹这般杳无音讯,娘亲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娘,女儿答应您,一定会想办法找到爹的!”
“咳咳…咳咳……好孩子,好孩子…….娘亲自知药石无医,已经让人向大康那边散了消息,相信过不了多久,白家就会得知,罪女白月娘,客死他乡……而你,白月娘之女,十四岁的孤女,聚灵一品的天赋,也同时会传到他们耳中……咳咳……白臣是我嫡亲长兄,以往待我还算亲厚,他现在当了族长,就算不再顾念往昔的情分,也会看在你出色的天赋上,收留于你……咳咳,但你要记住,白家势大,你可以天赋出色,但绝不能天赋绝顶,娘亲是白家的罪人,他们容不下一个罪人之女拥有惊世骇俗的天赋,所以,聚灵一品刚刚好,不可太过……回到白家,你且想法得到他们的信任和重视,最重要的,让他们给你一个苍桐术院的考核名额…..”
“为何?”
“……苍桐术院的镇院之宝,苍龙之心;不惜一切代价,你一定要得到它!”
“苍龙之心?!!”
“不错,就是苍龙之心!璃儿,娘亲问你,术者修行,共有几境?”
“筑灵境、汇灵境、聚灵境、升灵境、化灵境、转灵境;五十四品,六大境。”
“五十四品,六大境?!呵呵,那只是俗世的认知,璃儿,你要记住,术者一途,切不可坐井观天,转灵境又叫九转灵境,光这一境界就包含了九九八十一品,当你的修为达到九转九品之时,就去炼化那苍龙之心,届时,你一定可以达到传说中的境界……咳咳,璃儿,你爹…便是那传说之境的术者。”
“传说之境?!他……”
“……我不知道他是何来历,他也一直隐晦不提,你出生之时,他曾说过,你的天赋犹在他之上,血脉浓度之高已接近返祖;娘不知道你们身上流淌的是何血脉,但他说过,苍龙之心对血脉有益……你父亲在时,他一直想得到苍龙之心,可惜他没这个机会……璃儿,这是你的机缘,你一定要得到它!……但要切记,那样的神物,太过霸道,只能在九转九品之后炼化……”
“……”
“这块青龙玉佩,应该与你爹的来历有关,不过娘亲实力低微,无法探测出其中的奥秘,也只有交由你去解开了……”
“女儿知道了……”
“至于白家,你不必与他们牵扯太多,白家向来盛气凌人,你舅舅待人,尚且还带三分颜色,何况其他人,你寄人篱下,想来日子不会太好过;不过…璃儿,娘亲希望,只要他们不是太过分,你且看在娘亲的面子上,不要与他们过多计较。”
“娘亲放心,女儿心里有数……”
“至于翦叔,他是个可靠之人,但为人太过耿直,又是白家之人,有些事,他还是不必知道的好……”
“女儿明白。”
“璃儿,娘亲不在了,以后就都靠你自己了……”
“……”
娘亲……
青璃回神,抬起氤氲迷蒙的秋瞳,遥望天空的皎月,往常那双慈悲怜悯的眸子,此刻却是一片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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