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烟柳巷。
四十架水车在四十多个倾脚头的推动下,排成长龙,慢慢走了过来。一队背着皮袋、溅筒的官兵骑着高头大马奔驰而来。
烟柳巷里聚满了人,人们纷纷议论着。
柳姨柳八姑从柳花阁里探出头来,朝巷子里张望着,只见她脸上的肌肉不断颤抖着。
“这,这,这是哪家走水了?哎呦,可别连带了我这柳花阁啊。”
莫说这柳姨柳八姑担心,整个烟柳巷的掌柜们都提心吊胆的张望着。烟柳巷楼阁林立,大多都是木制结构,最怕的就是“走水了”。
就在人们惊诧之时。“砰”的一声,一个光球从平康坊后院腾空而起。“咔嚓”一声,那光球在空中爆炸开来。“轰隆隆”的闷雷一样的声响在整个平康坊里滚动着。浓黑的硝烟在平康坊后院上空弥漫开来。时而有火光冲上云霄。
“哇呀呀,这是怎么了?何着我柳花阁倒霉?怎么就挨着了这倒霉的平康坊了?”柳姨柳八姑连连跺脚,焦急的将裙子搂到腰间,朝楼下奔去。
倾脚头们站在水车旁边,在平康坊四周一字排开。官兵们手持皮袋、溅筒站在水车旁边。
“哎呦,这都走水了,怎么还不去扑救啊?”柳姨柳八姑走到一个倾脚头身边,嚷嚷道。
那倾脚头笑了笑,道“没有平康坊大掌柜的命令,我们就不能动。”
“啥?何着,你们都要听那丫头的?”柳姨柳八姑难以置信的问道。
一个官兵神色严峻地说道“咱们都是司煊府衙的人,自然听司煊大人的,司煊大人吩咐小的们听从平康坊大掌柜的调遣。”
“啊?”柳姨柳八姑着急地在地上连连跺脚,朝身后的小厮们喊道“让姑娘们都停下来,速速取水,把这园子围起来,要是平康坊的一点火星跑到我柳花阁,我是要大闹上一场的。”
手持皮袋、溅筒的官兵们朝柳姨柳八姑看了一眼,自不去理会她的又哭又闹。
平康坊。
众人聚集在前楼朝那后院张望着,弥漫的烟尘让众人不断咳嗽着,但没有人愿意离开,都紧张的等待着,期望有奇迹发生。
宗小鱼趴在花园的地上,再次将一颗引燃火线的铁球丢了出去。李金枝和曹锦云等曹家班的姑娘们立刻趴到地上,将耳朵捂住。
只见那铁球瞬间爆炸,滚滚浓烟弥漫开来。
“她怎么还不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要被呛死了。”宗小鱼冲李金枝大叫着。
“你就是呛死了,也得等她出来,你再去死。”李金枝冲宗小鱼喊道。
此时曹家班的姑娘们正用双手捂着嘴,发出奇特的声音。
“轰隆隆”“轰隆隆”“劈啪”“咣当”的声音不绝与耳。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嘈杂的人声。
“哇——”“哇——”孩子的哭泣声。
宗小鱼突然瞪大了眼睛,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从假山里的洞口钻了出来。那人踉踉跄跄的朝后院客房奔来。
“快,快。”李金枝小声道。
只见一块燃烧的椴木从客房房顶滚落下来。不断地有红色的炭火从客房后抛到花园中。
那个披头散发的人惊恐的在不断落下的炭火和椴木中躲闪着,口中喃喃的说道“宝宝,宝宝,儿子,儿子,娘在这儿,别怕,娘在这儿。”
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的椴木从房顶上迅速滚落下来,那人猛然抬起头来。当众人看清楚那人的面孔的时候,都大吃一惊。
躲在平康坊前楼大厅的萧老太太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哭泣起来。良子将萧老太太搂在怀中,哭道“姐啊,姐啊——”
那披头散发的不是别人,正是萧老太太的大女儿萧翠翠。她呆呆的看着那落下的燃烧着的椴木,道“儿子,儿子。”然后伸出手来,想接住那根椴木。
就在大家要喊的刹那,一个人影迅速从房顶落下,一脚将那根椴木踢飞,只见那根椴木结结实实撞到花园中的一个石桌上。立时火花四溅。
当那人落定,众人才看清楚,那人怀中竟然抱着一个小婴儿,那孩子哇哇大哭着。
萧翠翠猛的朝那孩子扑去,道“孩子,我的孩子。”
突然那人一把抓住萧翠翠的手,道“翠翠,我是玄礼啊,我来接你了,我来接你和孩子了。”
“玄礼?你是玄礼?”萧翠翠歪了歪脑袋,喃喃道。
那男人一把搂住萧翠翠,道“看看我,我真的是玄礼。这是我们的孩子。翠翠。”
萧翠翠伸出手来,抚摸着那男人的脸庞,道“你真的是玄礼?你真的是玄礼?”
“还记得这个吗?你给我绣的荷包。”那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被磨的发光的荷包来。
“荷包?”萧翠翠接过那荷包。
突然,萧翠翠发疯一样将那荷包砸到那男人脸上,疯狂的在花园中奔跑着。
“我男人死了,我男人死了,不对,他还活着,他会来娶我的。对,我还有儿子呢?我要活下去。”萧翠翠边喊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那男人抱着哭闹的孩子,痛苦的看着癫狂的萧翠翠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花园中奔跑着。
突然,萧翠翠倒在了地上。
众人大惊,忙跑了过来。
“她,她这是怎么了?”萧老太太哭道。
宗小鱼用手摸了摸萧翠翠的脉象,道“无碍,只是昏了过去。”
谷三儿和元香哭着从前楼跑了出来,那谷三儿哭得最甚。她一把从那男人怀里抱起那哭闹的婴孩,道“哎呦,我们家旺福委屈了,不怕,不怕,奶娘在这儿呢。”说完,一把掀起衣襟,将涨满奶水的奶/头塞到那孩子的口中。
李金枝歉意的看着谷三儿和元香,有谁知道其实她李金枝也心疼啊,旺福还不满月,就要跟着大人折腾,还要在不断掉落的炭火里穿梭。
可是为了唤醒萧翠翠,李金枝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玄礼,玄礼。”萧翠翠缓缓睁开眼睛。
“翠翠。”陈玄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起萧翠翠的手。
萧翠翠伸出手来,抚摸着陈玄礼的脸,道“你老多了,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众人吃惊的看着萧翠翠。
“翠翠,你,你——”陈玄礼的双手因为太过激动而颤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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