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
烟姿玉骨,淡淡东风色,勾引春光一半出,犹带几分羞涩。
这一方天地放眼望去,千树万树梅花,或卧于溪水边,或穿插在奇珍名卉间,可窥见梅花流枝缀玉时,十步一株,花瓣落满奇石小桥上,碾为尘土更作香,一路行来便是步步生香。再有老藤古柏、清溪秀竹,亭台水榭环绕着红梅绿萼,处处冷香迷雾,疏影横斜,就是仙境也不过如此。
只是,现在时节未到,一场冬雪吹的满园枝残叶败,孤零零的黑枝丫往外探出去,露出零零落落的花骨朵,显得那么冷清凄凉。
冷风肆虐的在梅园里游荡,吹的大家身上的斗篷和披风层叠如浪,随波汹涌。
可是现在谁也没空关心天气多冷,太阳也不知何时被厚厚的云层遮盖,天空一下子阴沉起来,大片的云正在西方集结,好似随时会有下一场落雪。
容若被带过来的时候,梅园该在的人都在了,包括醉倒在某个宫殿里的太子,还是叫人从床上拖出来的,着实又叫人看了场好戏,不过此刻皇帝也顾不上教训他,太子的酒是彻底醒了,躲在人群后面,诚惶诚恐,心里悔的不行。
回想刚才,容若突然被人一把拽住就要拿绳捆绑,绿雀要出手容若阻拦了下来,只说道:“即便是狱中的犯人在没有审判之前也得挂个嫌疑的名号,你们这是有什么证据说明我犯了大昭律法,才需要用到对待犯人的方式,不用绑我,就是不叫我去,我也要弄个清楚明白的。”
一路上,容若都在思考,她入宫一来小心谨慎,会犯到谁的忌讳,而这个方向……容若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还是绿雀在身边动了动嘴唇,以传声的方式对容若道:“小锦。”
容若犹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刚才那点困意顷刻间去了个干干净净——这不就是刚才小锦带她们经过的路?
说起小锦,容若让绿雀跑过一趟东宫,太子妃虽依旧卧床,却也没太多异常,反而是小锦不见了!
宫里行事不便,容若没再让绿雀去查探究竟,左右她也没入小锦带去的沟里,要是小锦真有什么,最多就是办事不利受到惩治了。
此刻,容若看着半里地外的一颗玉蝶梅树,半边朝阳,树干长长的探出去,倚靠在一块形状怪异的奇石上,玉蝶梅冰肌玉骨,清雅脱俗,开起花来,花瓣抖落在奇石上,像是孕育出来一场花雨,温柔照拂着坚硬如铁的石头。
然而眼前的玉蝶梅树叫人看了就发惊恐,或者说惊恐的并非玉蝶梅树本身,而是挂在上面像一把旗帜一样飘来荡去的,直挺挺的,失去了生机后惨白中散发铁青的——尸体。
梅园里忽然出现一具尸体已经叫人惊讶,更不可思议的是,那尸体的脸还是容若相当熟悉的,记忆中总是笑起来故作风情,很会卖弄风骚的年轻女子。
“放开她。”冰凉如古井清水般的声音唤回了容若的神志,她转移了一下自己的视线,就看到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庞在自己眼前放大。
容若甚至在看到尸体的惊愕中忍不住想到,慕北辰真的是一个合格的演员,你瞧瞧,在人前将未婚夫妻的恩爱体贴演绎的多棒啊。
容若纤瘦素白的五指被慕北辰牵住,从掌心的温热自她指尖一点点传递过来,直到她感觉五指都叫对方给包裹住了,那点温度不足以熨烫她的心,可内心已经感受到了一丝颤动,微妙的,不容她忽视的。
等冷风毫无顾忌的从四面八方而来,吹的容若脸庞冻僵,她才意识到那些束缚在她四周的侍卫都退开了去,难怪没人帮她挡风了。
“人到了,把证据拿出来给她过目一下。”瑾贵妃的声音不管在何时,都是雍容中带着点华贵音的,连冷风都无法撼动一分。
容若挣脱了一下发现挣脱不开,只好尽力忽视左手的感觉,抬头向瑾贵妃那头看去,才发现那边跪着一个宫女,再远一些,还有个黑衣人躺在地上。
黑衣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容若瞳仁倏的缩紧,猛的抬头看向慕北辰,对方正好垂了目光俯视下来,黝黑的看不到底的眼中氤氲着一抹平静与安抚,眼神中的光芒温和,似乎蕴含神奇的力量,让容若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就是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信念,慕北辰不会允许事情失控的。
很快的,有个人平摊双手拖着手上一块白色丝绢走过来,容若看到纯白色的丝绢上放了一朵尚未开放的梅花苞,鲜红圆润的,一颗饱满的饭米粒形状。
容若不解的看了一眼:“梅花苞?”
蔺妃冷哼道:“你认识就好,交代一下吧,为什么要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到底郑家的小姐与你有什么仇怨招惹你使出这么残忍的手段?小小年纪,也太可怕了些。”
容若不明白,不就是一朵梅花苞,怎么就成了杀人凶手。
“刚才桑昭媛身边的格兰交代,这朵梅花苞是你在锦澜殿的时候无意中落下来的。”瑾贵妃看着容若,坐在宫人特意搬来的宽大椅子上,紧靠在皇帝身边,宽和的嗓音带着母仪天下的风范,“还有一事,有宫人说,曾在宴会中看到你离开鹤鸣台,并且往梅园这边来过。”
容若垂眸,眼中闪过一抹恍然,到底还是落入了小锦的圈套——小锦根本不是布置陷阱的重点,重点是只要引她出来,便是完成任务了。
“锦澜殿之事在前,容若自宴会离开为后,如何牵强在一起。”慕北辰潺潺声音在容若耳边如冷月凉水滑过,她不自禁想点头,对啊,这栽赃的也未免太过于直白了,毫无技术含量啊。
怡妃拨弄着自己的指甲,听了慕北辰的话眼神闪了闪,左手抚过云鬓,坐正了身子道:“辰儿,容若是否为凶手有皇上在此主持公道,你还是先过来吧。”
容若就觉得这个凶手两个字这么刺眼呢,她扬起下巴,看向怡妃,面带着几分傲然倔强,“不知可有仵作前来验尸。”
正说着,太医院的人就过来了,容若一看还是个熟人,这不是之前打过交道的刘祥嘛,没想到太医还得兼职仵作。
“微臣来迟,皇上恕罪。”刘祥拎着药箱弓着腰上前行礼,跑的急了大冷天的额头还在冒汗。
皇上大手一挥:“无碍,你去看一下那边的尸体。”
刘祥面上表情一僵,差点没控制住脸部肌肉抽搐起来,他还奇怪大家都好好的站着,是哪个病了这么火急火燎的,没想到是叫他来验尸!
玉蝶梅树上挂的正是郑佳人的尸体,香粉美人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双眼瞪的大大的,一看就死不瞑目。
刘祥也不是没见过死人,这么近距离一看,也给狠狠吓了一跳,闭着眼稳住了心绪才慢慢上前,蹲下来就地检验。
并没有花费多少时辰,刘祥禀告皇帝,郑佳人死于他杀,被人从背后制住窒息后再挂到树上,虽然死者有挣扎痕迹,但凶手应是有功夫在身的人,所以她身上的衣物并未显得太过凌乱,是一口气直接给掐死了过去,手段不止是干净利落,更是残忍至极。
晁震从一边走出来,道:“刘太医与微臣的看法是一致的,还有一点,不知道刘太医是否注意到?”
晁震负责大理寺的案件,查过的案子多了,这种普通的案件对他来说本也不算什么困难,可难就难在发生在宫里,况且死的是端王的表妹,有犯罪嫌疑的是静王未婚妻,晁震苦笑着,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刘太医不用考虑就道:“凶手是左撇子。”
晁震点头:“正是如此,微臣从尸体脖子上展现的尸斑来看,两边的侧重点是不同的,右边位置也就是凶手左手的地方尸斑更重,淤青颜色也深,而另外一边相对轻一些。”
“两位大人说的本宫有点听不懂。”怡妃拨开面上凌乱的一缕碎发,美眸含波带水,音似念奴道:“按刘太医的话来说,凶手是个有功夫在身的,且应该起码也要孔武有力,否则怎么能一口气就行凶成功呢,再则凶手还是个左撇子,对吗?”
刘太医对着怡妃作揖:“是的,娘娘。”
怡妃转头,对着嫣然巧笑道:“皇上,既如此,肯定是和容若没什么关系了,你看看她弱不禁风的模样,总不能有这个力气吧。”
“怡妃,现在是你断案还是晁大人断案,全凭你一张嘴,就想给人脱罪,是不是以后这京城内发生各种案子,都交给你怡妃来断好了。”蔺妃气太子不自重,一把邪火烧的挠心挠肺的,明知不该在皇帝面前找不痛快,非要说出来才高兴。
晁震抹了一把额头没有的汗水,很明智的站在一旁不轻易搭话,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什么都没听见。
皇上眉头一皱,刚给蔺妃丢了个不满的眼神,有宫女踉跄而出,跪倒在面前,扎扎实实磕了个头,一头磕在石头上,额头的皮破开,满是血流,她眼露害怕,瑟缩着身体,大喊道:“皇上,贵妃娘娘,奴婢都看见了,那个黑衣人和静王府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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