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深处,萧肃清落,禁卫军把方圆五里的地方层层围住,不叫任何人擅自闯入。
皇帝和瑾贵妃面前,突然蹿出来的宫女额上鲜血流的两眼发红,抖着单薄的身体,手指容若,唯恐别人不信,而分外强硬的语气大声叫道:“奴婢确定,奴婢曾看到这位容姑娘在鹿水宫外和黑衣人见过面说悄悄话。”
怡妃眼珠子转了一圈,两指捻着丝绢半掩嘴唇:“你是哪个宫的,可确定看见了,没有半句虚话?”
“奴婢不敢说谎。”宫女匍匐在地,很是受了惊吓的样子,语音带颤道:“奴婢……奴婢是钱常在宫里的二等宫女,此前因钱常在的黑猫不见了,奴婢在鹿水宫附近寻找过,在经过小竹林时看到容姑娘身边的月桂守在外头,奴婢心生好奇便绕路去瞧了,没想到……”
说到这里,宫女身体经不住痉挛那般颤抖,她怯生生的偷偷看了慕北辰和容若的方向一眼,喏喏道:“……没想到就看到容姑娘和那黑衣人亲昵的倚靠在一起,奴婢知道这位容姑娘便是静王未婚妻,奴婢遇到那种事,当时害怕的不得了,就找了条小路跑了……”
其他人的目光在容若和黑衣人之间轮着转,其中不乏恶意揣测和鄙弃的,更有对慕北辰找了这么个耐不住寂寞,朝三暮四的女人而幸灾乐祸,比如端王。
太子揉了一把脖子处指甲勾画的一道红印子,倒是觉得容若不像那种朝秦暮楚者,再说她除非眼瞎了放着慕北辰不要专门勾搭个不知哪儿来的黑衣人,转念一想,兴许慕北辰性格太过清冷,还传言不喜女色,要是容若耐不住寂寞,也是有的。
容若有些好笑的看向那个宫人,她是认出来了,那个宫女确实在找猫的途中跟她碰到过,也难怪能编出那么一套看似无懈可击的说辞。
月桂也想起来了,当时两个钱常在宫里的小宫女在找猫,还不小心冲撞了容姑娘,紧跟着后面又跑出来一个宫女,说起了秀心的死,才有容姑娘和她去储秀宫的事情。
眼前的宫女,便是当时最后跑出来的那个,只是她们没怎么在意,所以对这个宫女的印象不深。
瑾贵妃深深的看了容若一眼,凤眸从容中带着凌厉之气,非一般人能承受,她转向晁震,手肘支着扶手,身子微微前倾,“晁大人,这个黑衣人的来历,你刚才可探清了?”
实际上,对于瑾贵妃和皇帝来说,与其说郑佳人的死带给他们更多的视觉冲击,然而黑衣人就更叫人不安和愤怒。
自从之前汪择和叶家的案子,最后引出禁军里头北狄探子以来,皇帝已经让慕北辰好好的肃清了一番禁军,可这才过了多少时间,皇宫里居然又有人闯进来,而且禁军毫无发觉,就这么任人在宫里随意来去!
晁震冷汗自后背脊冒出,硬着头皮上前道:“臣无能,尚不能确定此人来历,不过……”
身为大理寺卿,晁震办案一向是雷厉风行,虽然年轻,手段却老辣,常常剑走偏锋,引得不少官员私下里有不满,但是却很受民间爱戴,只因他曾经当着众人的面处置了一个四品京官的庶子,还有一个侯府的外侄子,大家都说他是断案如神,不怕权贵的铁面阎王。
容若看来,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大理寺卿白面无须,眼眸清正,骨子里透出一股文人的气质,有两袖清风,踏浪而行的潇洒。
不过,现在晁大人是潇洒不起来的,他犹犹豫豫的,面露难色。
“不过什么?”皇帝哼一声,言辞颇不耐,龙颜含怒,带着天子的威严。
晁震双手作揖在前,垂目道:“臣在他身上发现了一道印信,暂且不知道他是否盗取来的,容臣再查问一下。”
晁震说话,断然不会不给自己留有余地,查案讲究的是证物齐全,供词无疑,再加上各种小细节比对,但凡中间出现一丝一毫的问题,都不能轻易下结论。
“呈上来。”皇帝眉宇拢成一座小山,双眸沉压压的看向晁震,晁震不敢多说,忙拿出东西递给了上前来的刘恁。
刘恁余光那么一瞟,身体一个激灵,忙敛了心神低头快步走到皇帝身边,双手拖着手中东西给皇帝一过目,皇帝‘啪’的一声,手掌重重的拍了一下扶手。
“大胆,这是要造反吗!”皇帝怒斥一声,高喝道:“传旨下去,马上让燕家父子来见朕。”
瑾贵妃好奇皇帝这几年越发修身养性,不言不语已经是将帝王之气散发的淋漓尽致,怎么还绷不住突然发怒了,她转过半边身体,这一看,凤眸跟着一颤,戴着护甲的手指缓缓收拢,嘴唇抿成一条线,却没有说什么。
在刘恁指派尚雬带着一群侍卫匆匆去传口谕时,黑衣人被提起来扔到了皇帝面前,皇帝手指黑衣人,略带浑浊的眼睛燃烧出一道怒火,冷冷道:“现在就问,朕倒是要知道,谁给他们的胆子在朕面前装神弄鬼。”
晁震作了一礼,心知这事情要闹大了不好收场,就恨自己为何要参加这场宴会,看看人家刑部老头儿,早早就告病在家,说是之前的案子损了皇帝英明,实在心中有愧疚,请求在家每日自省,无颜面圣。对此,晁震心中只有呵呵一笑, 谁不知道凌铸苍在家没事就溜个鸟儿,听听小曲,那日子过的忒自在,果然他还是太年轻了啊。
黑衣人的面罩已经给取了下来,容若就看到一张年轻的脸庞,最多二十来岁的模样,虽是昏迷着,脸上犹带着桀骜不屈的表情。
“晁大人,你倒是把人弄醒了先,不然怎么问案。”蔺妃卷紧了身上的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手中就算抱着暖炉,在空旷的梅园里还是冷的全身发凉,“宫里头能发生这种腌瓒事儿,说到底还是平日皇贵妃太亲和了,叫人猖狂起来。”
怡妃美眸压低了,目光中一丝冷笑闪过,红唇勾起恰当的弧度,再抬头时,又是无辜的神色,带着点惶恐,扁嘴道:“皇上,小小宫婢胡言乱语,明说瞧见容若和黑衣人勾勾搭搭,怎么又说成与静王府有关,臣妾觉着先前钱常在是受了点委屈,也不能指使下面的婢女信口雌黄乱指一通,也不知到底是承了谁的口说这些。”
蔺妃半边脸勾起一抹冷笑:“怎么没关系,刚才晁大人不都说了,这黑贼是燕家的人,京城中谁不知道静王爷和燕家少将走的近,莫不是关系好成那样,连心上人都可分享。本宫现在怀疑,与容若勾搭的不是什么闯入宫中的毛贼,而是燕家的主子!”
“蔺妃,没有根据的事情,你怎可以随意掰扯。”怡妃眼睛一眨,有泪珠在里面滚动,“皇上圣明,您可要给臣妾做主啊,蔺妃她冤枉臣妾与静王。”
瑾贵妃抚平被风卷起的袖口,凤眸一抬,对上容若,眼中有狐疑的光滑过,郑佳人的死,黑衣人的出现,全都与容若有关,若是她做的,瑾贵妃都觉得蠢不可及,但归根结底,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瑾贵妃想不出来,所以她更倾向于这是一盘局,是针对静王府和燕家的局,而容若不过是一颗起到关键作用的棋子。
皇帝手指头狠狠捻过拇指上的扳指,冷斥道:“全都给朕闭嘴。”
蔺妃咬了咬唇,不甘的轻哼一声,侧过身去,怡妃拾起丝绢轻轻擦了擦眼角,低头时,脑中快速旋转,梅园里死人要是容若和黑衣人勾搭做的也就罢了,但千万不能牵扯上静王府和燕家。
接着,晁震把相关的宫人都问了一遍——
“郑小姐是跟着端王爷进宫的,不过后来郑小姐经过芳渠院时叫地上的水坑弄脏了衣服,就去了旁边的寒夕殿换衣服了……”
“奴婢听说容姑娘初次进宫时和郑小姐闹过不愉快,郑小姐不知容姑娘的身份,叫身边侍女掌嘴……”
“因着未到梅开时节,梅园这段时间没人过来,虽然大门开着,不过奴才一直守在门口,并未看到有人进园子啊。”
“叫声?好像是有的,但奴婢没听清,以为是哪里跑来闹着玩的小丫头呢。”
“奴婢也是钱常在宫里的……是,奴婢遇到过容姑娘,不过没见过那位……”黑衣人。
……
在晁震问案的过程中,容若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郑槐安受刘家打击,照理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可满城风雨都在传端王和刘相府结亲的事情,郑家甚感不安,后来在郑家递帖子给端王府时,果然被拒,郑家这下才真的着急了。因此郑家指不上端王府,而眼看着郑家要败,所以这次郑佳人求着端王进宫也是想寻个机会,若是能找个家世合适的青年才俊结成良缘,好歹也给岌岌可危的郑家一线生机。
问题是,郑佳人进宫就进宫吧,换个衣服怎么换到梅园,还莫名其妙的被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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