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脸色铁青,声音冷若三尺寒冰:“我三分掌柜行事素来留人三分薄面,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就怪不得我了!”话音刚落,十余名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把他轰出去,按规矩,断一臂。”
那壮汉大斧一挥,*退冲上前来的几名黑衣人,哼道:“不过是走狗一条罢了,你那三分薄面不要也罢。”大斧抡动,朝掌柜的当头斩下,这一斧子势大力沉,若是落实来,怕这三分掌柜要被力劈。
三分掌柜不着声色的退了半步,避开汉子奋力的一击,招呼十余名黑衣人继续围攻,眼角余光忽的瞥见几道深色的人影晃进门来,心中暗呼不妙,便听得为首一人喝道:“统统拿下!”几十名青衣墨甲的官兵鱼贯而入,青铜长戟所指,那些酒兴正酣的江湖中人便都被擒拿住了。
三分掌柜脸上满是怒色,正想呵斥,纵然他只是淮南徐家的走狗,却也不是一群官兵所能得罪的。然而,他想错了,这一群并非寻常官兵,没等他呵斥出声,两杆青铜长戟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是什么人?”端的是又惊又怒,三分掌柜沉声说道,目光直刺带队的小将,那人长相实在平凡,却令其左额上的黥刺分外醒目,军中之人!然后,目光扫向其余士兵,一色的制式衣甲铜戟,于左额有统一的军黥,那是一个小篆的“戗”字,是新晋九锡淮安侯的人!
沈轩瞅了眼抱拳半跪的壮汉“疯熊”,笑了笑,毫不吝啬的赞道:“干得不错,你先下去吧。”那汉子诺了一声,躬身退开了,沈轩才重新开口,“听说你是叫三分掌柜来着?与人都会留三分,我也就留你三分,去把你的主子请来。我知道徐家在京城里还有一个掌事人——不是你。”
三分掌柜一脸冷汗,背后传来的寒意告诉他,自己已经被高手盯住了,那种仿佛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盯住,芒刺在背,感觉很不自在。
“小将军好大的脾气!”妖娆的声音自内堂传出,缓步而出的少妇人不过三旬,衣着华丽,神态妖娆,“小将军执意要见妾身,不知所为何事?”
沈轩抬眼打量了那妇人一眼,又瞧了瞧簇拥其旁的几名侍女,流露出些许警惕,道:“这里似乎不是说话的地方吧。”看得出这女人身手极好,他朝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几名士兵旋即握紧了手中青铜长戟,可千万不能在阴沟了翻了船。
妖艳妇人朝沈轩打着媚眼,声音娇媚:“小将军且随妾身去内堂一叙。”说着,转身扭动着腰肢离去。
沈轩汗毛倒竖,心中默念了清心,才觉得这女人真是不简单,暗暗提高警惕,招手领着十余亲卫尾随而去。
四月,春意阑珊,院子里梨落纷纷,堆花砌雪。
梨树下的青石台上,高冠齐服和青衣墨甲的年轻人席地而坐,把酒言欢。
“黥戗兄手段高明,年轻有为啊,”高冠齐服的年轻人面如冠玉,风卷衣带,仰头饮尽杯中酒水,语气浑浊,“却为何神伤,要来这地方饮酒……为何要来这地方……”邢家的大公子显然已有了几分醉意,话语间尽是酒气。
青衣墨甲,黥戗头戴束发紫金冠,面无表情:“酒虽好,却最是伤神,饮酒多年,你也该明白的,邢大公子在这昊京城里素有偏偏浊世佳公子之称,风流倜傥,倒也有借酒消愁之时……说出去,怕是无人相信……”
邢家公子饮酒轻叹,语气里尽是惆怅与无奈:“你不会明白的!黥戗兄是安邦定国的车骑将军九锡淮安侯,而我不过区区的一个总兵之子,殿前侍卫……她呢,如今已贵为太子正妃,皇太子妃啊……”
他的醉意更浓了。
黥戗默然无语,心底有淡淡的苦涩流过,当年那个精致如瓷娃娃一般的小丫头如今已贵为太子正妃,堂堂大信朝的皇太子妃!院子里梨花依旧,却已物是人非,往日里的记忆如幻梦飞花,离他远去。伸手举起酒瓶子,仰头猛灌下几口,倘使没有那一场惊天巨变该多好,一切本不该是这样子!该死的兵权,该死的虎符,该死的烽烟……
呵——邢公子大笑出声,肆意轻狂:“怎么,你贵为九锡淮安侯,也想要一醉方休么?苦吧,酒入愁肠的滋味如何?醉吧醉吧,醉了才好!”
黥戗没有答话,仰头又猛灌下一口苦酒,喉咙里烈酒如刀,呛得生辣辣的疼,似乎那样能让自己好受一些。当年——哦,早已没有当年了,他们都败给王朝的荒烟兵马,败给了时光岁月。
一把摔碎了手中的酒瓶子,黥戗猛地一脚踢出,将醉意熏熏的邢家公子踹倒,怒斥:“你就这样一直醉下去好了!”他站起身,双目中精光怒绽,长剑佩腰,昂首走远。
待黥戗走得远了,出了院子,没去身影,邢大公子躺在青石台上兀自长笑起来,却没有一丝笑意,俊美的脸上有泪水长滑而下。
皇宫大内,幽暗深邃的藏书阁中,昌意正埋头查阅着一份又一份的卷宗。在小窗透进的微光和八角琉璃宫灯下,陈年的厚重灰尘扑腾而起,她用丝绢捂着口鼻,轻放下手中宫灯,终于重案卷和尘灰中找出了,伸手拂去,暗黄的宣纸上字迹潦草——靖宗皇帝武定八年,大将军秦昌谋反关中,夷三族。
“怎么就只有这寥寥数笔?”女子声音里透出些许恼怒,“亏得我查阅许久,是哪个史官把没写完的史料放进来的,可恶!”昌意心底里暗自忖道,可千万让本姑娘知道!
“是我。”苍老枯槁的声音磨柴般,突然在身后响起,昌意吓了一跳:“吓,谁!”她缓缓转过身,半片挪步而出阴影中的老人身材佝偻,老态龙钟。猛然一惊,昌意语气郑重的问道:“是太傅大人?”
老头儿呵呵轻笑,徐徐道:“难得小丫头你还记得我这老头,想要了解当年那些陈年旧事的辛密了?”老人眼神浑浊,面带愁思,“当年那些事,有谁说得清对与错,而今朝堂之上风雨飘摇,圣上竟然将‘九锡’赐下……小影儿,你那驸马爷可不简单啊。”
昌意眼神一亮,道:“太傅能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率军西征的淮安侯又是什么来历?”
“你看过了,大将军谋反关中,夷三族。”老人家伸手敲了敲昌意的脑袋,脸上满是追忆之色,昔日那些个孩童俨然都已长大,也难得的有了一丝的笑意,“或许,你该去问一问你那位驸马,他是知晓那些旧事的——不过他肯告诉你一切的可能性极小,或许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其他的,我不便多说。”
昌意陷入沉思,和那淮安侯并不深交,想要他告诉自己实情是不可能的,可太傅为何还要提起?暗示自己去见那个来历都不明的将军,太傅如此做,自然是有原因的,可那车骑将军淮安侯究竟是什么身份?带甲入京,真的只为勤王?
她又想起那个年轻将军脸上的两处刺黥,那个重未见过的奴刺,没有那么简单,若是太傅肯告知实情便好了……突然回过神来,却发现老人已经已经离开,消失在这幽暗深邃的藏书阁中,无声无息,正如他鬼魅般的出现。原来这垂垂老矣看似风中残烛,半身埋入黄土的太傅大人也不是简单角色啊,为何偏在这时间恰巧出现?或是说,一直都守在此处?
女孩揉了揉额头,脑袋里隐隐作痛,这些事情本不是她一个女儿家该*心的,可惜那兄长储君太子哥哥委实不争气,这些事情自己若不替他做,怕是不会有人为他*心了。也许,兄长他大智若愚,聪明的将她骗去,有那么一瞬间,昌意她会觉得自己那兄长真是可怕,就连嫂嫂那样聪慧的可人儿,自嫁入太子府后,便如石沉大海的雪藏了。虽说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可她相信嫂嫂那样优秀的女子,纵然是九重城阙也无法掩住其光芒。可是如今,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位太子正妃当年的才华横溢。
彼年,当他们都还年幼时,就连秦家公子那样优秀的人物在她面前且要黯然失色!
秦家的小公子,那个在左额上黥有刺青的孩子!突然记起这个尘封了不知有多少日子的人来,昌意猛然一惊,那个依稀已记不清的黥刺图案,和如今这位车骑将军九锡淮安侯黥戗是如此相似!
她提起地上的八角琉璃宫灯,敛着裙裾朝书阁的另一角小跑而去,一定要找到那份文卷——《大信朝黥刺图鉴》。
一定要找到!
细雨方歇,略带春寒,昊京城中已是芳菲落尽。
邢家大公子窝在家中,自那日与淮安侯黥戗密会后,便回到家中闭门不出,每日借酒消愁,一连几日都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知。
而京城中九锡淮安侯之名又一次被提起,如今江湖中人都知道是淮安侯派人大闹越通客栈,淮南徐家竟然人气吞声,息气宁人。也是,在这昊京城里,九锡淮安侯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淮南徐家虽强,但在京中怕也是鞭长莫及的,怎敢轻易掳了虎须,与这年少有为车骑将军闹僵?
这一日,邢家公子一如既往的喝得烂醉如泥,醉倒在自家的内院赏花亭中,犹自轻吟:“……春归去,繁华落尽……呵,落尽了才好……凉春有意,奈何流水落花……”
“不需再发牢骚了,”青衣墨甲的黥面年轻人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边,“装了这么些天,倒也差不多了。”黥戗看着横躺在青石板上的邢家公子,桃花落了一身,抬脚踢了一脚,“你该不会真喝醉了吧?”
“大哥!”醉卧在地的邢家公子一个激灵,跳起身来,“黥兄说笑了,这边是皇宫大内及太子行宫的分布图。”他从袖口里抽出一封卷轴,交到黥戗手中。
“听说,邢大公子近日来昼上只在府中大醉,夜里便流连于秦楼楚馆之间,”黥戗轻声笑着,“怎么,遇着红颜知己了?”
“我听到‘凤鸣’之音了。”邢家公子语气轻松。
黥戗猛然色变,沉声道:“带我去!”
(https://www.mangg.com/id10250/6014384.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mangg.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man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