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漫眯着眼看出去。
车外人来人往,车窗前方透出一个小小的三角口，能看到右侧的后视镜。
而后视镜中画面强烈，路人的身影由远及近,不断放大,像是某种肾上腺素,往她的大脑中注射进难以抵抗的头脑发麻的因子，甚至有人的衣摆直接擦过镜旁，连带起小幅的震荡。
她耳边嗡嗡直响。
夜色一寸寸暗下来，像块游走的漆黑绸缎,路灯光晕点缀其上，将眼前晃得一片雾蒙蒙。
——不对,可能也不是光在作乱。
是他在作乱。
锁骨得到解救，他起身，垂下眼看她。
身后的光朦胧地落在他肩上，他的唇像被染过色的红,贴靠过来抵开她齿关,颜漫意识渐渐剥离时,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周璇打来的电话。
她想接,手腕却发软，一不留神手机掉在地毯上,他的手指顺着游走进来，手机的声音被地毯吞掉大半,却仍有余音，像是从远处传来的伴奏曲,混合着手机自带的震动,震得她身下座椅都在发麻。
她吸吸鼻子,不自知地,声调混上鼻音。
“飞机要晚点了……”
他哑声，“就一个小时，不会。”
镜子里，颜漫看到自己慢慢晕红的眼尾，外面有小孩在玩荧光棒，挥着一闪一闪，她定睛想看，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晃开，迷离一片。
*
视线聚焦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起码两个小时后的颜漫是这么想的。
窗外隐约传来不近不远的吉他弹唱声，竟然是中文。
叶凛已经换到了她身下，她没有力气，任他帮自己清理完，下巴抵在他颈窝里，忍不住张嘴咬了下去。
叶凛抬起她下巴，指腹摩挲着她下唇，眼底也如同濯过水一般。
吃饱之后的男人心情挺好，懒散着低声道：“咬我干什么？”
“你欠咬。”
这人跟个变态一样，她头都撞到车顶好多次了，百褶裙却仍好端端地穿在身上，只是衣服就没那么幸运了。
颜漫伸手，将褪到肩头的衣服重新拉上来扣好。
叶凛伸手，被冷气吹拂过，有些冰的指尖触到她脖颈：“我帮你。”
他系扣子的时候，地毯上的手机又响了。
颜漫刚接起，周璇声音就传了过来：“我跟西蒙碰头了，你在哪儿呢？”
颜漫还在贤者时间的后劲里，脑子混混沌沌地“啊”了声。
周璇：“啊什么啊？你们应该到了吧？飞机马上起飞了啊！”
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了。
颜漫迅速一捋裙摆，拉开车门就下了车——
在这之前，她还不忘扯下自己衣服上的披肩当做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
毕竟这异国他乡的，万一被认出来就不好了。
下了车，颜漫一时有些腿软，手也用了下力，把车门重新推了回去。
砰地一声，车门关上，叶凛降下车窗看她：“怎么？”
颜漫火急火燎，伸手催促。
“你快下来呀，飞机要晚点了！”
男人眼神不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这才低道：“我改签了。”
“改签？”
“嗯。”
“什么时候？”
“……中途。”
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中途似乎是停过一会儿，那时候她垂着眼没看到，原来他是改签飞机去了？
“再说，”男人娓娓道来，声音沉哑，“已经马上要飞了，现在开车过去，也来不及了。”
“……”
她眯起眼，有些狐疑：“不是你说一个小时，来得及吗？”
一个小时是来得及。
他示意：“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颜漫隐约有点预感，看到有些空旷的街道，这才打开了手机的锁屏。
壁纸上清晰地显示出时间，她略作加减，有些难以置信，又算了一遍。
很好——
他们在车里待了，两个半小时：）
*
颜漫浑然不知的是，就在她下车和叶凛对话间，不远处的弹唱直播里，发生了什么。
舞会的驻唱歌手和他们同时下班，结束后，便到了对面的公园，打算弹唱两首，顺便在国内的软件上开了个直播。因为这习惯已经持续了大半年，因此直播间内观众不少。
很多观众会送礼物点歌，人少的时候，也可以免费点。
为了展现自己边弹边唱的特色，镜头离他较远，可以拍到全身，也自然将他身后的场景一览无遗。
大家本来正在听歌，突然，有人发现了什么：【后面车里那个人好像颜漫啊。】
【撞脸吧。】
【哪里啊？我怎么没看到？】
【左下角黑色的车旁边，不过现在已经转过去了。】
【……】
【这背影真的有点像她啊，不会真是吧？】
【等下，车窗摇下来了，我操，叶凛？】
【你们没看错吧？】
【稍等一下，我截图去超话确认。】
超话的各位颜叶批闻风而动，帖子刚发出去不到五分钟，评论已经过一百条了。
【用我屁股打赌，不是他们俩我倒立洗头。】
【定位悉尼？直播间号码速速发来！】
【工作室发过行程，漫确实在悉尼有个物料要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毕谈昨天还在自己的小号吐槽，说某人坐十个小时飞机，跑得比车还快，徒留他一个人在剧组独守空房，敢情椰林真是千里迢迢过去追老婆啊？】
【别把我笑死。】
【叶凛不是不坐飞机吗？之前采访看的，我记错了吗？】
【你没记错，但是在颜漫之前他也是不拍激情戏的。】
【不拍激情戏是吗？那他现在在干嘛？】
很快，大批粉丝涌入直播间，开麦前还特地观察了一下局势，确保观众几乎都在讨论这事儿，自己不会KY之后，这才激情开麦：
【冒昧问一下，直播开始多久了？】
【两个小时之前吧，那会儿这车就在这停着了。】
【？】
【？？】
【发什么问号？你们不为叶凛开心吗？】
【比起这个，大家难道不应该好奇，他们在车里做什么吗？】
【这还用问？年轻小情侣在车里还能做什么？？这有什么可研究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很喜欢一些逻辑清晰的……】
【漫还戴了围巾，口腿并用啊叶老师？】
【草莓的适宜种植温度是36.8度。】
【是颜漫的脖子。】
【两小时，草，我可怜的漫（？）】
【#叶凛，很行#】
就在直播爆炸中，大家又看到画面变换——
不知是发现了什么，颜漫收起手中的手机，抬腿踢上车门，男人却从车窗内探出身，噙笑揉了揉她通红的耳垂。
【靠，我也会被甜死！】
【漫：这么久，你要脸不要？】
【椰林：抱歉。】
【在弹幕里狠狠地嗑到，请各位老师出书。】
就这样，大家疯狂的情绪无所寄托，只能玩命给直播间点赞，大批观众涌入，直接把这个平日上不了榜的直播间，生生给推到了热一。
直播间里更是刷起了各种礼物：
【谢谢主播，可以点一首《今天你要嫁给我》吗？】
【谢谢主播，我要听《我们结婚吧》。】
主播更是有求必应，把整个直播间唱成了颜叶婚礼现场，并在内心，发自肺腑地感谢身后这两位突如其来的福星。
最后车辆开走，一众CP粉心满意足，嗑到上头，缓神时还在给直播间不停点赞，以抒发自己过满的情绪——
歌手更是心满意足地点开后台。
今天赚了，一个月的量。
发现之后，他点进自己的微博，为超话贡献上了一个感恩的关注。
*
最后，二人是次日才返程的。
车已经卖掉了——当然，在颜漫的强烈要求之下，那个座椅拆掉寄了回来，而卖掉的钱，也以二人的名义办了个慈善基金会。
从悉尼回国，颜漫倒了倒时差，重新适应了国内的气候，选到喜欢的剧本，便又开始了拍摄。
叶凛的拍摄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等到夏天，她的新戏也杀青了。
杀青那天她喝了点儿酒，步伐有些不稳，还是叶凛把她接回来的。
走进小区的路上，她看到道路两旁摆了不少花，好奇地踮脚看了两眼，这才恍然：“哦……求婚啊。”
不远处气氛正是热烈，欢呼声一片，好像还有人举着手机，正在录制。
叶凛见她有些醉了，这会儿，似乎正是询问的最好时机。
反正她酒醒也不记得了。
他侧头问：“如果你被求婚的话，你是希望私密一点，还是公开？”
她脑袋晕晕乎乎的，完全凭直觉回答：“都可以啊，这无所谓的，要看时间。”
“什么时间？”
“就白天还是晚上……”
说到这里，叶凛继续道：“那你喜欢什么时间？”
颜漫看着他，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
男人循循善诱：“什么时候求婚，你会喜欢？”
这问题值得好好思索一下。
颜漫仰起头，看他熟练地刷开门禁，将自己带进家门里，而柜旁，还摆着那个熟悉的，在悉尼承受了太多的副驾驶。
她有些晕眩，撑着桌子偏了偏头，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这才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带着些酒味的气息袭上他的耳垂——
“那要看你怎么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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