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长公主府
悬于门楣之下的灯笼,伴随着一阵微风乍起,摇曳下一团光影,朱红大门上金漆铜钉顿时反射光芒,炫人眼眸。
“公主殿下回府了。”门外的仆妇唤着。
随着层层向里递送,仆妇向着两旁散去,女官、侍女一路围拢着,前呼后拥将晋阳长公主一行迎至厅中。
贾珩让锦衣府的扈从先行离开,然后,随着晋阳长公主进得府中。
这时,夜色笼罩着大地,天穹上一轮明月皎洁而照,月色如银。
行至后院一座锦绣妆成的阁楼就座,贾珩端起酥酪茶,饮了一口,轻声道:“殿下,方才一共查抄了六万两黄金,白银一百三十万两,加上各种田契、庄契,差不多能填补皇陵贪墨的亏空了。”
根据他前世所看的轶闻,说和珅抄家抄了黄金四万两,白银二百八十多万两,但这份儿和珅抄家清单,后世考证存疑,后来又出了一种可信度更高的一份儿清单,言其财富折合多达几亿两。
“这才哪到哪儿?不过才二三百万两的财货,所谓狡兔三窟,你不了解他,他自封王以来,搜刮敛财,贪鄙无状,其实哪怕是吴妃都未必知道他所有的银子放在哪儿。”晋阳长公主伸出纤纤玉手,捏起茶盅,粉唇合在瓷碗上。
吩咐着怜雪准备膳食。
贾珩皱了皱眉,好奇问道:“这是怎么说?”
方才他也隐隐觉得好像不符忠顺王的身家,几百万两似乎说不过去,只能猜测会不会是被其挥霍一空。
晋阳长公主轻笑一声,道:“皇陵贪墨是贪墨三四百万两,这些财货堪堪足够,可还有内务府没有入账的呢?他掌着内务府长达十余年,可没少抄别人的家,更不用说将查抄所获以及经营各式产业的利银,只要他随便隐藏一些,广储司和会稽司的账簿可不会记着,还有他在各地的别苑,他每年夏天都以巡视诸省茶、矿场为名,有没有藏着银子、财货?”
在抄家之中,按着惯例,黄金和白银是解送至内务府广储司,只有部分银子按着宫里的旨意,解送户部和地方藩库。
至于产业,也由内务府的相关吏员经营着,账簿繁多。
所以这般大的一个衙门,崇平帝才想着派着宋皇后的弟弟,过去担任会稽司郎中,也是汲取了忠顺王一手掌控内务府的教训。
贾珩看向晋阳长公主,轻声道:“殿下,觉得忠顺王打还有隐匿?”
事实上,在另外一个时空,清廷查抄王亶望家产时,乾隆对其家中收藏的米芾字帖十分期待,结果并未在抄家清单上呈现,由此查出查抄官吏的陈辉祖,竟然抽换查抄之物。
“不用想,肯定有所隐藏。”晋阳长公主秀眉弯弯,轻声说道:“他王府中密室以及府库中的银子,只是冰山一角,本宫怀疑他在王府或者晓绿园中,挖有地窖,潜藏着银子,明日,你寻人好好清点一番儿,最好是将晓绿园掘地三尺,好好搜检一番。”
“既然如此,不如讯问周长史以及原会稽司郎中,这二人必然知道。”贾珩沉声道。
晋阳长公主道:“也可,藏银不可能不寻人经办,如有知情人,就好寻找。”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说来,应可能有千八百万两的财货,这已超过皇陵贪腐,但圣上其实并未说查抄王府一应家资。”
崇平帝的圣旨,并没有说要查抄忠顺王府全部家资,只是说着查封相关涉案吏员财货,以便追缴赃银,填补亏空,此旨意冠冕堂皇,并不明确。
许是觉得抄家忠顺王府,吃相有些难看,有损圣德,旨意都含混不清。
“他管着内务府这般多年,只怕还不止,怕不是能有两千多万两的财货,等你抄检出来,列成清单,一并递给皇兄。”晋阳长公主玉容幽幽,轻声说道。
她太了解她皇兄了,如果真的抄检这般多的财货,不是抄家也是抄家了。
贾珩赞同道:“我也是这般想着,这般多财货,都够打一场国战了。”
财帛动人心,那时将清单递送至崇平帝,除了心动,几乎不做他想。
“否则,你以为本宫方才和吴妃好言好语做什么。”晋阳长公主柔声说道。
贾珩看了一眼愈发明艳动人的丽人,暗道,这还得意上了。
不远处,元春听着二人叙话,心头有些惊讶。
暗道,这晋阳长公主落落大方,宜室宜家,的确是珩弟的贤内助。
“好了,不说这些了,这会儿本宫有些饿了,子钰可一同用些。”晋阳长公主玉容上现出盈盈笑意。
这时,怜雪进来禀告道:“殿下,后厨膳食已备好。”
几人就至偏厅,围拢着一张桌子用着晚饭,菜肴丰盛,色香味俱全。
晋阳长公主坐在主位,而贾珩与元春相对而坐。
贾珩好奇问道:“今个儿怎么没见小郡主?”
晋阳长公主道:“你是说婵月,昨日就留在宫里,住在端容贵妃那里,和咸宁呆两天。”
贾珩闻言,心头一动。
待用罢饭菜,晋阳长公主转眸看向一旁的元春,柔声道:“元春,本宫和子钰到鹿鸣轩,说说今日查抄的事儿,你先去歇息罢。”
元春心头微动,情知二人要去做什么,心头不知为何生出一股酸涩,柔声道:“那殿下,我先回去了。”
哪怕情知二人有着私情,关系非同寻常,但她与珩弟之间的事,也不好让晋阳殿下知道。
贾珩转眸看了一眼元春,冲其点了点头,然后与晋阳长公主说着话,向着鹿鸣轩。
鹿鸣轩,灯火通明,内里暖香宜人。
一进里厢,晋阳长公主玉容清冷,美眸流波地打量着少年,问道:“贾都督,你觉得经过此事后,皇陵监造应由谁负责?”
贾珩看向容仪明媚的丽人,情知荔儿多半是还没玩够儿,只得思索了下,正色道:“公主殿下,如是监修皇陵,许还是藩王负责,多半是齐王和楚王二人择选其一了。”
晋阳长公主看向面容清隽的少年,暗服其才智同时,柔声道:“本宫从宫中得来的消息,一大早儿,楚王去了宫中,而齐王也在父皇跟前儿,请求督监修皇陵,以父皇对陈澄的宠爱,想必是要应允着,估计今天晚上,皇兄给父皇晨昏定省时,许会提起此事。”
说到最后,语气已有几分玩味。
然而,片刻之间,忽觉背后一顿,竟是被少年自后环腰抱住,自家裙裳也被灵巧如蝶手解着。
“本宫还没说完正事呢。”晋阳长公主嗔怒道。
贾珩道:“殿下说殿下的,我忙我的。”
晋阳长公主:“???”
然而,说话间,就被解开裙裳。
“如果陈澄监修皇陵,一旦竣工,就有可能恢复亲王之爵,甚至以此功,有立为太子的可能。”晋阳长公主螓首微扬,玉容桃腮生晕,低声道:“本宫知道你……得罪了他。”
忽觉身前有异,分明是雪子被叼住,恍若天狗食月,蚕食殆尽,再难保持镇定,声音已有颤抖。
两人相拥着,晋阳长公主坐在床榻上。
“他先前之事,就已为圣上所不喜,他绝无机会。”贾珩言语含混不清,似口中吃着什么东西,与此同时,曲径通幽,禅房花深。
高几上的烛火彤彤映照,一根凤翅金钗步摇之下,流苏轻扬,晋阳长公主柳叶秀眉蹙起,玉颜染绯,轻轻抱着贾珩的肩头,奈着孩子一般。
“子钰,有件事儿,本宫要告诉你?”
贾珩愣了下,道:“什么事儿?”
暗道,不会是有了吧?
心头一惊,暗道,应该不可能了,虽然次次中……应不会出现这般巧合的事儿。
晋阳长公主纤纤玉手环住贾珩的脖颈儿,嫣然一笑,桃羞杏让的脸蛋儿,鬓间一缕发丝轻轻抚过贾珩的脸颊,轻声道:“你伺候本宫一次,本宫和你说。”
也不知,当他得知自家族姐为她心烦意乱时,他该是什么神情?
她并不打算将两人并无血缘之细情的告知于他,其实也想看看他会如何选择。
贾珩低声道:“你还上瘾了?”
吃完甜豆腐脑后,就不想吃咸豆腐脑。
“那我不想知道了。”贾珩轻声道。
晋阳长公主:“……”
“好嘛,就这一回,等会儿本宫也伺候你。”丽人轻声道。
见贾珩只是不应,羞恼道:“子钰,珩哥哥,好嘛。”
此刻丽人抱着少年的胳膊,脸颊嫣红欲滴,在贾珩耳畔呵气如兰。
贾珩面色古怪,珩哥哥,这是丽人在极动情、极忘我时才喊出的称呼,还真是上瘾了?
尤其此刻,被抱在怀里,如花信少妇柰孩子一样,突然在耳畔喊出这么一句,实在……顶不住。
“好了,别喊了,头都大了。”贾珩抚着丽人的脸蛋儿,不由捏了捏,粉腻入微。
晋阳长公主玉颜如霞,芳心甜蜜,将螓首靠在贾珩肩头,柔声道:“那就多谢贾都督了。”
却说元春,离了阁楼,神情施施然地返回自己所居住处,坐在床榻上,就有些心不在焉,手中反复揉捏一角手帕,哪怕明知不该生出醋意,但芳心深处难免还是阵阵酸楚。
长公主让她走时,珩弟竟全无反应?
嗯,不对,还是给她点了点头。
不是,她希望珩弟能有什么反应?
其实,少女已如在热恋期中的女子,患得患失。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由远及近而来,落在元春那张怅然若失的粉面上,抱琴温柔如水声音响起在耳畔,轻声道:“姑娘,天色不早了,要不准备热水沐浴?”
元春回转过神,美眸莹光闪烁,低声道:“嗯,你去准备着罢。”
抱琴好奇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在其羞恼目光中,连忙转身去吩咐着嬷嬷,自己则为元春准备着里外换洗衣裳。
元春坐了一会儿,走出厢房,扬起丰美妍丽的玉容,眺望着苍凉如水的夜色,花墙之下,凉亭矗立,一角枓栱飞檐如张开的燕翼,隐在梧桐树影后。
因天已放晴,明月皎皎,匹练月华落在亭上的青瓦、栏杆上,竟是如水一般流动。
晋阳公主府原就占地广阔,宅院几如甲第星罗,院中遍植阶柳庭花,回廊迤逦绵长,亭台轩峻壮丽,楼阁高立巍巍,轩室水榭得竹木溪流环抱,佳木花树蓊蓊郁郁,假山叠嶂余流翠微。
元春出神怔望着景色,心绪却无法平静,反而心慌意乱,贝齿咬了咬粉唇,映出一道浅浅印记,裙中的双腿不受控制般,向着鹿鸣轩而去。
这时候夜色朦胧,虽时有府中婢女往来,但元春仗着一手在宫中练就的轻步辨音的本事,仍是向着鹿鸣轩“潜行”而去。
只见鹿鸣轩书房果然灯火亮着,煌煌通明,周围廊桥下的溪水哗哗流淌。
因为,贾珩与晋阳长公主早已痴缠几度,怜雪也就不可能时时盯着。
元春寻着花树掩映的石径走得近前,寻到上次轩室所在的书房轩窗位置,蹑手蹑脚行了过去,从支起的轩窗往里瞧着。
“珩弟他竟……好专注?”元春美眸微微眯起,轻轻拿手帕捂住嘴,想了半天,竟然在心底浮起这么一个词,“专注”。
旋即脸颊滚烫,娇躯发软,只觉心头砰砰跳的厉害。
忽而,房中突然现出一道酣畅淋漓的声音,正是晋阳长公主发出。
“好了,本宫也伺候你。”丽人一只胳膊撑起身子,轻轻抚过耳边一缕秀发,嗔喜说道。
元春见得此幕,不由捂住了嘴。
这就是珩弟上次说的?
果然,晋阳殿下她并非轻贱珩弟,只是这怎么可以?
贾珩微微闭上眼眸,问道:“方才,你和我说什么。”
“是元春的事儿。”晋阳长公主捏着手帕,轻声道。
此言一出,就让外间偷瞧的元春心头一惊,这时候,提她做什么?
压下心头的惊疑不定,静静听着里间叙话。
“大姐姐,她……怎么了?”少年的声音隐约有些发颤。
元春愣了下,却见长公主竟又坐了下来,头上的金钗映照着烛火,炫着远近不同的烛火。
这怎么能行,这不是……乾坤易位吗?
“子钰,你大姐姐许是……对你有情?”晋阳长公主秀眉从微蹙,继而缓缓舒展开来。
“嗯,你……你胡说什么?”贾珩先是一愣,惊声说着,不由起身。
晋阳长公主腻哼一声,颤声道:“本宫……本宫骗你做什么?她那天弹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分明是情思缠心。”
“荒唐。”
此言一出,几让窗外的少女,贝齿咬了咬唇,心头甚至生出一股羞恼,哪怕知道知道珩弟是为了遮掩而在矢口否认,可为何……仍有些气呢?
谁荒唐了?
你今天中午……可不是这般说的。
“对了,你打算怎么办?”晋阳长公主轻笑打趣道。
“什么怎么办?好端端提这些做什么。”贾珩皱了皱眉,轻声说道。
他和元春的事儿,不好让旁人知道,如果晋阳自己发现也就算了,如果没有发现,他也不会主动告知。
晋阳长公主轻笑道:“你敢说你没有别的心思?”
“我能有什么别的心思?”
“亲事落在你身上,这可是你当初自己说的吧。”
贾珩:“……”
“这些你从哪里听到的?”贾珩翻了个身,轻轻拍了下丰圆,顿时,一道清脆声响响起。
这一幕,自然落在元春眼中,瞳孔微缩,旋即心头酸涩。
也不知是为这种默契,还是为着这种场景。
“你别说你没心思,你难道就一点心思都没有,本宫不信。”
既说了要帮着元春,她就需得问一问才是。
贾珩皱眉道:“别说这个事儿了,堵不住你嘴是吧?”
“你……还不承认。”丽人羞恼说着,反而起了兴致,腻哼了一声,美眸微张,俏声说道:“说不得我和她一起伺候你,就这样,并排……”
贾珩顿了下,心头猛地一跳,好似心悸一般,只觉得热血上头,眸光一直从那雪白玫红的玉背,延伸至云髻上的金钗步摇,光芒熠熠,几乎被炫花了眼。
这个荔儿,都说的……有画面了。
“你果然有心思。”晋阳长公主转过螓首,美眸似笑非笑,道:“我可试出来了,你还真有此心。”
方才的反应,决然不是作假,那种紧密相拥,哪怕是一丝一毫都被放大到极致,更不用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甚至几令她都心头一悸。
她好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贾珩面色微红,几是恼羞成怒,愤然道:“你胡说什么呢,越来越胡闹了,她是我……”
后面的话,实在不好说出口,只是此刻怎么都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欲盖弥彰。
“那不是更好?亲上加亲?”似乎见贾珩心情急促和恼怒。
贾珩作恼道:“还说是吧?”
而此刻元春就站在窗外,只觉半边身子都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白腻丰润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已然绯红如霞,既是羞嗔,又是恼怒。
暗啐了一口,这两人好不知羞,自己胡闹,偏偏要言语带上她?
只是刚才那样,并排……
嗯?
她都在想什么?
与贾珩一般,画面感几乎是出现在脑海中,几是重现一般。
然而,却听那丽人又断断续续说出令人羞恼的话来。
元春正要离开,但也不知怎么了,脚下竟如生了根一样,定在原地,直到自家一双绣花鞋紧紧并拢在一起,忽然有些想要小解。
而屋内少年竟抱着殿下,起得身来。
“嗯?”
贾珩这时,忽而觉得一股熟悉的窥伺之感袭来,下意识向着竹林花墙影蔽的轩窗看去,正对上一双躲闪的明眸,盈盈如水,润意丝丝。
然而,好似带着几分难言的羞恼,一触即闪躲开来。
“怎么了?”
“没什么。”
贾珩低声说着,重新将晋阳长公主放下。
暗道,大姐姐总是……这是病,得治,需得打针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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