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都市言情 > 光芒纪(全四册) > 第十七章 春水

沈暨很担心很担心。

担心得他翘班来到叶深深和顾成殊的住处,查看叶深深的设计进展。

顾成殊开门看见他,便往他身后扫了一眼,问:“艾戈呢?”

“求别提,反正我是冒死来的。对了,我打探了一下,薇拉那边我是无能为力,不过郁霏的基本设计我已经弄到手了。”沈暨拿着手中一个档案袋给他看,“要研究一下不?”

顾成殊回头看向工作室,叶深深还在埋头画着设计图。

他想了想,走到门口敲了敲打开的门,说:“深深,沈暨给你带来了一个东西。”

叶深深有点茫然地抬起头,似乎还没从自己的设计里面回过神:“什么?”

沈暨把手中的档案袋拍在她的面前,说:“郁霏的设计初稿,我用非法手段从她的同事那里拿到的!郁霏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能力,所以她的设计其实是和别人合作的,只是署名只有她一个人!”

叶深深呆呆地看着他,问:“没必要吧?”

“什么没必要?这回的事情多严重你知道吗?”沈暨的脸上露出千年难得的严肃慎重神情,皱眉说,“谁叫你答应艾戈,要是输了的话我们就再也不能见面了!”

叶深深眨眨眼,说:“我说的是再也不和你们见面——也就是不同时和你以及艾戈见面。”

沈暨的嘴巴圆成一个O形,似乎不知道叶深深也会搞这样的文字陷阱。许久,他才回过神,说:“但……但我们也得赢啊,因为……我还挺想看艾戈输掉的那一刻,绕着皇宫裸奔一圈的情景的……”

叶深深将自己的手按在档案袋上,迟疑了片刻之后,终于慢慢抬头看向沈暨,缓缓摇了摇头,把档案袋又推回他面前,说:“不要。”

沈暨疑惑地看着她。

她仰望着沈暨,眼睛清澈明亮,一字一顿地说:“我想要赢,但不想要借助任何私底下的手段。”

靠在门口看着他们的顾成殊,脸上露出细微得难以察觉的笑意。

沈暨面对她的坚持,有点沮丧:“反正已经弄到了,你稍微看一看嘛……”

叶深深摇摇头,说:“不需要,我的对手不是郁霏。”

沈暨叹了一口气:“好吧。”

他把档案袋收回来,目光落在她正在设计的图纸上,扫了一眼之后,便情不自禁地走到她身后,认真而专注地仔细端详着每一根线条和色块。

叶深深抬头朝着他一笑,将设计图拿起来递到他面前。

沈暨直接把手中郁霏的设计图丢到了旁边的废纸篓中,然后抓过她的设计,放在眼前专注地看着。他的目光一瞬不瞬,久久地盯着,仿佛自己面前只剩下这幅设计,再也容留不下任何东西。

许久,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将目光又转向叶深深,激动地喃喃道:“深深,你知道吗……我仿佛觉得,已经可以开始考虑艾戈裸奔的那天,我应该穿什么衣服用什么表情了。”

“真的吗?”叶深深也略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将自己的设计图仔仔细细再看了一遍,低声说,“不过我们还不知道薇拉的设计是什么样的呢。而且审美是没有标准的,不是说好就是好,说差就是差。每个人的眼光和喜好不一样,选择的可能性也都在变化,所以……”

沈暨当然也知道,不过还是说:“反正以我个人的眼光看来,除此之外,世界上不可能有更令我喜欢的其他设计了。”

叶深深本来疲惫的面容上,因为他的话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设计图,默默点头说:“是,我也觉得这是我眼中,全世界最美好的孕妇装了。”

顾成殊也走进来,端详着叶深深的设计图,说:“其实你们还忽略了一件事,到时候王妃若是穿着这件衣服出镜,必将引起时尚界巨大关注,所以背后博弈的力量,比我们想象的要激烈很多。而我们在塞西莉亚王妃身边并没有任何助力,但薇拉和郁霏有。”

沈暨立即想到一件事,问:“背后支持郁霏的人是谁,你查到了吗?”

顾成殊点了一下头:“嗯。”

但他却并不说是谁,让沈暨有点疑惑:“是Mortensen吗?他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皇室的人了?”

“不,与Mortensen毫无关系。”顾成殊说着,皱起眉头,低声说道,“她被推到台前,是因为有人找上了她,想要让她来阻碍深深,仅此而已。”

叶深深抬头,与顾成殊四目相望,沉默地抿住唇。

沈暨追问:“谁和深深有这么大仇,居然要在这种事上阻碍她?”

“不仅仅是这件事,我估计……要是我猜得没错的话,以后深深的麻烦可大了。”顾成殊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性,但连他都觉得麻烦大了,这让叶深深和沈暨不由得面面相觑,背后都冒起一股寒气。

叶深深低下头,将目光定在自己用心血凝集的这张设计图上,感觉到恍惚的伤感。

也不知自己所有的努力,在背后波谲云诡的阴谋之中,是否真的能有意义。

亮橙色的悍马直冲而来,一个凶悍的急刹车停在路边。

薇拉跳下车走进咖啡馆,把包丢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后随意地跷起修长的双腿,看着对面的顾成殊:“怎么了,又要瞒着女朋友和初恋叙旧了?”

顾成殊不动声色地把点餐的单子往她面前一放:“能被你拿来当初恋,真是荣幸之至。”

“能被你拿来激励你现女友,我也深感荣幸。”薇拉说着,无聊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怎么不带她出来?我还挺想念她的,那委屈的小脸蛋每次看见了都想捏一捏。”

顾成殊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点到即可,别太过分了。”

“呵呵……心疼了?”薇拉随便点了杯水,往椅背上一靠,抱起双臂,“今天又忽然找我,有什么事?”

顾成殊说:“关于塞西莉亚王妃的事情。”

“真看不出来,你居然也这么八卦,来打听她怀孕的事情?”薇拉瞟了他一眼,“还是说你要在他们国家投资,怀疑会有影响,所以来打探一下这件事的真实性?”

“你想多了。我只是听说郁霏也接到了同样的委托,所以怀疑她接到这个委托,与我父亲——或者说与顾家有关。同样,我也有点疑惑,你接到这个委托,是否与我的父亲有关?”

“郁霏?你传说中的前女友之一?”薇拉拨弄着杯子中的柠檬片,皱起眉头,“实话跟你说吧,这件事我是加比尼卡推荐的,和你父亲绝无关联。不过之前你父亲和我在一个聚会上遇到过,他曾有意在我面前提起你,我装作不知道他的意思就过去了——对了,他的新女伴是个漂亮的混血儿,很有点你妈妈的气质。”

顾成殊对父亲的绯闻已经完全失去兴趣,只淡淡地评论道:“在世的时候不加珍惜,失去后又开始假装情圣,有什么意义。”

“还有,你父亲连深深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得上郁霏?他为何会帮助郁霏呢?”

“我猜想他是希望我的现女友和前女友鹬蚌相争。”

“这么说我也是他计划中的一个?”

“不,他可能比较希望你是渔翁。”

薇拉露出诡异的笑容:“哇,真荣幸,难道说我要嫁入顾家了?”

顾成殊淡淡地说:“或许我入赘任氏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薇拉顿时大笑:“哈哈哈,成殊你现在比以前好玩多了嘛,居然学会开玩笑了!跟我说说,深深是怎么改变你的?”

顾成殊避而不答,只说:“深深也受到了邀约,为塞西莉亚王妃设计孕期的衣服。”

“什么啊……难道说全世界的设计师都收到了她的邀请?”

“不,据我所知,刚好就是你们三个。”

薇拉想想又爆笑出来:“好吧,你的初恋、前女友、现女友齐聚一堂,多大一场好戏啊,哈哈哈……”

顾成殊没有搭理她,直等她自己停下来,才说:“以我的分析,深深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而你最大。”

“不好意思,我的衣服已经设计好送到王妃那边去了,没法为你家深深放水。”

“谁要你放水了?”顾成殊略微皱眉,说道,“你应该有塞西莉亚王妃那个造型顾问的资料,一点也行,我自己会去调查,看看究竟是否与我父亲有过接触。”

“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你自己慢慢查吧。”薇拉抓过旁边的便笺纸,在上面写下了名字,“你和你父亲这么针锋相对,会波及深深吧?”

顾成殊点了点头,说:“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避免伤害。”

“加油啊,第一次坠入爱河的我的初恋。”薇拉把便笺纸拍在桌上,推到顾成殊面前,“不过我有预感,目前深深将要接受的最大的打击,估计就是我给的——真不好意思,我非常满意自己那套设计,可以说那是我有史以来最得意的作品,既独特前卫又是完美的孕妇装,甚至还顾及了国家历史与特色,我不信还有谁能拿出比我更棒的作品。所以你的深深可能要遭受失败的沉重打击了,到时候,你可要记得好好安慰她哦。”

顾成殊略微挑了一下眉,说:“要安慰谁还不一定呢。”

“恋爱的人真盲目。”薇拉给出最后一个评价,站起身结束谈话,“跟你说一个事实吧,最终放在王妃面前的,只可能是我的设计。”

放在塞西莉亚王妃面前的,其实有两件衣服。

一件是礼服,采用王妃平时穿得最多也公认最衬她肤色的珠灰紫,用层层叠叠的纱来营造出宽松又优雅的形状,垂坠感极好的真丝纱使得宽松的腰部并不显得臃肿,仿佛她的身材不会因为怀孕而产生任何变化,只是偶尔穿了比较宽松的衣服而已。

塞西莉亚王妃拉起裙摆看了看,问:“这是哪位设计师的作品?”

“是Yufei的。”她的造型顾问对于自己推荐的设计师,自然夸赞有加,“这件设计非常巧妙,完美地克服了孕期身材变形的难题,将会使王妃的美貌一如既往,不会有任何改变。”

塞西莉亚王妃点了点头,她看起来也十分喜欢这件衣服,将它放在面前前前后后看了许久,才看向另外一件。

这是一件纯白的礼服,下摆用镂空、渐变色和褶皱营造出晶莹剔透的质感,采用的意象是冰山——正是他们国家的象征。

及踝的锥形长裙,高腰的设计,从腰部开始向下延伸的裙摆,正好完美地遮掩住了腹部。而完美模拟冰山的细微又富于变化的花纹、看似随意但其实每一条都经过精心设计安置的长短褶皱,又使得这件裙子精致而充满细节,绝不像普通的白色礼服一样显得单调乏味。

塞西莉亚王妃凝视着衣服,许久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而顾问则瞠目结舌地说:“这……这可真是绝妙的设计。”

正在旁边的王储听到他激动的声音,便走过来看了看,也点头道:“能在设计中融合了我们国家的象征,却又不是T台上那种单纯只为表达设计师意象的概念,就选这件吧,非常适合我们的发布会。”

塞西莉亚王妃点了点头,拿着衣服便进了更衣室,将它换上。

从颜色到剪裁,从花纹到廓形,无可挑剔的一件裙子。它不但与塞西莉亚王妃优雅高贵的气质倍加合衬,而且还拥有着深远的寓意。

王储站在她身后,示意她转身让自己看了一圈后,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说:“我觉得,这是一个顶级的设计师。”

顾问在后面附和道:“这位设计师是加比尼卡大师的弟子,如今的加比尼卡品牌主要设计者,Vera·Ren。”

“很完美,就这件吧。”王储首肯。

塞西莉亚王妃对着等身穿衣镜内的自己,也露出笑容:“确实是完美的礼服,我真喜欢。”

只是,这么美好的礼服,在让她觉得好看的同时,却似乎觉得缺失了什么。

是什么呢……

塞西莉亚王妃走到更衣室中换衣服时,目光瞥过挂在旁边的那条“莫奈”,才忽然想起一件自己都快忘了的事情。

她换上了家居的服装,走出去问自己的顾问:“之前有人要给我寄一条与“莫奈”配套的丝巾,你看到了吗?”

她所有的服装都是顾问经手,所以他想了想,点头说:“有,从法国寄过来的一件包裹。不过因为对方不在我们的联络名单内,所以我没拆开看就交给王宫安保处理去了……”

塞西莉亚王妃说:“立即去取过来,连同——里面应该还有的一件衣服。”

顾问有点迟疑:“可是,按照规定……”

“那么你叫人清洗熨烫后再拿给我吧。”

顾问见她坚持,也只能转身立即出去了。王储疑惑地看着她,问:“怎么了,很重要的丝巾?”

“不……我只是有点期待,想看看她会给我寄来什么样的惊喜——她也答应要为我设计一套孕期服装的。”

“别傻了,亲爱的,不会再有比这套冰雪王妃更好的了。”王储说着,毫不在意。

“是的,我也这样想,不过看一看也无所谓,是吗?”塞西莉亚王妃在沙发上坐下,取过旁边的育儿杂志翻看着。

没过多久,熨烫好的衣服和丝巾就送到了。

丝巾是比较厚重的重磅真丝,可以当作披肩方巾使用,在冬天里搭配那件无袖连衣裙非常合适。

而那件裙子,当王储好奇地走过来,将它从托盘中拿起,放在面前打量的时候,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头。

他举着礼服裙,转身示意给塞西莉亚王妃看:“亲爱的,你觉得这样一件衣服,会适合你、适合一个王妃吗?”

塞西莉亚王妃的目光落在裙子之上,一瞬间脸上写满了失望的神情。

她走过来将裙摆扯起看了看,轻叹了一声,说:“好像根本不是我的风格,可能她和我仓促一面,我也没明确告诉她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不太理解我想要的东西吧。”

王储将衣服放下,丢在沙发上说:“算了,还是选白色的吧。”

塞西莉亚王妃点点头,但再想了想,目光落在那件衣服上,又有点好奇地说:“或许我可以试穿看看?如果可以的话,以后随便当作起居服也可以,因为我确实没穿过这种颜色和款式的衣服呢。”

看着她难得露出小女孩般的神情,王储也不由得笑了出来,将衣服拿给她,说:“那么试试看吧。”

叶深深第二次来到努曼先生在巴黎郊区的住处,这回是顾成殊送她来的。

冬日的池塘冰封,岸边的树一棵棵站立着,早已落光了所有的树叶,光秃秃的枝丫使晴朗的天气更显清冽。

努曼先生在壁炉边替他们调制咖啡,精神很不错:“深深,恭喜你,目前你们从‘数字包’开始的品牌造势非常成功,我仿佛看到你们的品牌一经推出就一鸣惊人的那一刻了。”

叶深深点头,笑道:“是的,所以我们正在筹备深叶品牌诞生事宜,到时候应该会做高端品牌,设计风格会走我一贯熟悉的路线。只是我毕竟是新人,又是做网店出身,所以还有点忐忑……”

“你是担心,自己无法发展为高端品牌?”努曼先生思忖着,说道,“其实你在时尚圈已经有一定的知名度和影响力,而且现在你又拥有Element.c,凭借它的渠道、品牌和资源,实现你自己品牌的嫁接开发完全可以事半功倍。”

叶深深点头,说:“是的,我们也是这样想,我的道路比别人已经要平坦顺利很多了。”

“放心吧,成功应该是可以预见的,不过——”努曼先生的目光落在顾成殊的身上,笑道,“顾先生肯定还有自己的想法,他对于你的前路一直策划得无比精确,难道说对于这样的开局,还不满意?”

顾成殊向他点头致意,说:“如今我们天时地利,只要再借一下努曼先生您的势,我想,深深就能有最好的开始了。”

努曼先生想了想,问:“你的意思是……”

“我们想请努曼先生与我们一起,在深叶面世之时,推出一组Bastian和深叶联名设计的服装,让我们的品牌在一开始就提升一个高度。”

全新品牌与成名已久的前辈设计师联名设计,而且是与近年来已经淡出时尚界,很少再自己亲手设计的巴斯蒂安一起,必然将引发风潮,甚至足以成为时尚界的一场盛事。

努曼先生看看紧张的叶深深,只略微迟疑了一瞬,便笑道:“这样啊,那看来我要好好准备自己的设计方案了,免得被自己的弟子给比下去了。”

他这么爽朗地一口应允,令一直忐忑的叶深深感动不已。她眼中难以自禁地涌起泪花,站起身向着努曼先生鞠躬致谢,声音也有些哽咽:“多谢老师……”

“你是我的弟子,为你打开一个全新局面,是我应该做的。”努曼先生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只是你创建了自己的品牌之后,以后的坎坷起落都要你一个人去面对了。我是过来人,知道其中的辛酸和喜悦,也期待着你去直面这一切,并享受其中。”

叶深深点头,仰望着努曼先生,又转头看顾成殊。他站在她的身后,唇角也挂着一丝难掩的笑意。

叶深深心想,努曼老师,您说错了一件事。

以后的一切,我并不只有一个人去面对,因为,我还有永远在我身边的顾成殊。

圈子很小,很多事情在还未开始之前便不胫而走。

但对于加比尼卡和其他几个老友的突然到访,努曼先生确实很惊讶。

加比尼卡喜欢热闹,而努曼先生喜欢安静。所以加比尼卡弄了个酒庄,时常开品酒会,恨不得把自己的游泳池也像当初的大师一样镀一层黄金,而努曼先生则住在花园里近乎隐居,面对着与莫奈一样的睡莲池塘。

一开始气氛很不错,大家喝过了努曼先生亲手弄的咖啡,然后品尝加比尼卡带来的酒,欢聚一堂讲着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前设计界的旧事,感叹当年人才济济和现在这些不入流的新人。

“说起来,我听到一个风声。”加比尼卡向着努曼先生发问,“听说你要和那位弟子弄一个联名设计,保送她的品牌上市?”

努曼先生笑道:“是的,她是我的关门弟子,为她铺路我乐意之至。你的那位弟子呢,有没有自创品牌的打算?”

“我的弟子哪有你的好啊,薇拉性格桀骜,又满世界地跑,很有主见,我哪儿管得住?”加比尼卡笑哈哈地说,“还是你好啊,叶来自于中国那个第三世界,听说整片大陆上全都充斥着廉价、低端、平民、粗制滥造,所以她来到我们这边,对我们这个高端的世界自然抱着仰慕崇拜的心理,所以在努曼你面前肯定也是乖乖听话,不可能敢与你起任何争执吧。”

努曼先生笑了笑,委婉地说:“我去年刚去过中国,那边发展得很不错,不是我们印象中的国度了。”

“其实我也赞成加比尼卡的看法。”另一个老友举着酒杯,说道,“一个异世界的小姑娘创造的品牌,如果迅速进入我们高端的圈子,甚至成为主流大行其道,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努曼先生皱起眉,正想说什么,加比尼卡又说道:“她是你的弟子,若是在你的许可下在大牌的夹缝中零敲碎打,一直让品牌汲取她的灵气和才华为己用也就算了,毕竟偶尔出一两个平民设计师并没什么。但如果她要借助我们的老品牌——比如说Element.c——和老牌设计师——比如说你的力量,让她从最低端的网店、第三世界中崛起,野心勃勃地意图创立一个比肩我们的高端品牌,这将是我们所有人都不乐意看到的事情,并且,对我们传统的品牌也绝对是威胁和冲击。”

“对,我赞成加比尼卡的意见。野蛮人的血液绝对不允许混杂入蓝血之中,否则这个高阶层的世界就要链条断裂、翻天覆地,甚至被彻底摧毁。”老友们纷纷附和道,“想想看吧,努曼,一个一件衬衫只要几美元的地方,设计、出售着大量廉价服装的一个网络店铺,妄图跃升为和我们一样的高端品牌,这带来的后果是什么?是人们对我们蓝血大牌们的嘲笑与不信任,她会给我们整个时尚界带来灾难性的雪崩!”

听着他们的话,努曼不由得想起了当初艾戈在拒绝叶深深进入安诺特时,也是这样的反应。

“一个来自中国这样的品牌荒芜之地,开低廉网店的女生跻身Chanel、Valentino、Fendi的行列,这将会使无数人产生怀疑,我们整个高端行业与那些低端行业,是不是毫无区别?中间的壁垒是不是脆弱得一击即溃,所谓的奢侈品是不是我们营造出来的骗局?”

那时候他的担心成真了。

她的出身太过卑微了。高端设计行业要接纳这样的一个人,就肯定会担忧她一身的泥泞,在进入冰雪城堡之后,使得泥水蔓延,使整座城堡面临溃烂、坍塌的危险。

那时候她证明了自己,让安诺特接收了她,因为她的灵气与才华可以被他们所用,她有极大的可能会像之前的大部分设计师一样,被榨干了灵感和才能之后,再没有立足之地,被赶出城门之外。

但如今,她却异想天开般地要在这座宏伟的城堡内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大厦,在这城堡内占据自己的一席之地,甚至可能超过之前很多高大的建筑,成为这里最引人瞩目的景观。

谁能容忍她?

谁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女孩,一步步在这样一块陌生的大陆扎根,然后创造出令人仰望的高度?

努曼先生迟疑了,如他的好友们所料,他沉默地把这件事可能会带来的后果仔仔细细推敲了一遍。

在时尚界打拼了数十年,无数的业界荣誉与狂热粉丝,都彰示着他功成名就、成功圆满的一生。他将成为时尚界载入史册的大帝,永远值得被人提起。

然而取得这么巨大的成功之后,可以功成身退的他,是否应该在此时与整个时尚界的主流声音背道而驰,是否可以不考虑自己多年的好友、数十年的圈子,而将众人一致反对的叶深深推上高峰呢?

这背后的一把助力,也许创造的是一个神话,也许摧毁的是一段历史。

一个女孩千里迢迢来到欧洲成为时尚女王的神话。

一段冰雪大陆被彻底打破冰封以至于消融的历史。

他会不会成为那个成就了全新世界泛时尚的推手。

他会不会成为那个粉碎数百年欧洲大牌神话的人。

努曼先生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这是一个谁也担负不起的责任。

不仅仅是他帮助了自己的弟子,不仅仅是他成就了一个女孩的梦想。

可能会演变成,全球时尚重心的迁徙、无数经典品牌的轰然倒塌、欧洲目前时尚工业的摧毁、蓝血骄傲的不复存在、整个行业彻底的洗牌。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出了一口气,说:“让我……再考虑一下吧。”

在回去的路上,加比尼卡一直在沉默,闭目养神。

众人讨论着叶深深的事情,有人问:“加比尼卡先生觉得,努曼先生会不会改变主意?”

“无论会不会,他最终都只能放弃那个叶深深。”加比尼卡的声音低低的,却不容置疑,“因为,叶深深现在已经引发了业界的集体关注,背后几股大势力对于她的狙击,才刚刚开始……就算努曼想坚持,他也绝对扛不住这个压力,只能丢开。”

众人沉默了片刻,然后有人问:“这么说,叶深深是肯定要失败的?”

“肯定。”

有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有人若有所思。

车上的电台正在播放着新闻,主持人轻快地说:“塞西莉亚王妃正在宫中召开记者会,宣布已经怀孕三个月。”

加比尼卡随口说:“宣布了?我记得她穿的应该是薇拉设计的服装,我还没看过那件设计呢,上直播看看吧。”

听他这么说,大家都来了兴致,纷纷打开直播视频页面,观看新闻。

画面上是身穿深蓝套装的皇室发言人的身影,难得带着笑模样:“皇室医生一小时前刚刚给王妃做过检查,目前胎儿状况良好,正在母体中健康发育。王妃的身体很不错,每天严格按照营养师的配比进餐,也坚持每日做孕期瑜伽,希望腹中的孩子能健康成长……”

镜头终于拉到了走出来向众人打招呼的塞西莉亚王妃的身上。

视频前观看的众人都愣了一下,车内一时没人说话。

因为,王妃穿的衣服,不是薇拉的风格,肯定不是。

王宫的发布会现场,在千年不变穿着冷色套装的发言人之中,塞西莉亚王妃款款走到镁光灯前,抬手微笑着向众人打招呼。

平生第一次,这位总是穿着黑白灰之类稳重色调的王妃,穿上了一件春水般潋滟的礼服。碧绿苍翠的天鹅绒,像春日绽放新芽的雪松,虽然生机勃勃却略显厚重。但在浓厚的苍绿裙裾之上,是露肩的双袖,袖子由淡如春雾的薄纱制成,两种不同的料子因为相同的颜色而异常和谐地相融在一起,拼接的弧度非常柔和,既像泉水流淌,又像春草轻拂,更像春日清晨的雾气笼罩着在阳光下苏醒萌发的春树。

北欧严寒的冬日,只因为这件裙子,便显得春意盎然,王妃身边所有的景物也显得格外鲜明。

三个月,其实塞西莉亚王妃的身材还没有任何变化,这件裙子也根本不像其他孕妇装一样,有意强调腰部的宽松曲线。但塞西莉亚王妃穿着它站在人前,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她孕育着一个小小生命的幸福感。

春日蓬勃的气息,萌芽生长的微妙感觉,温柔的幸福与从容的岁月,在这件温暖的裙子上流溢而下,蒸腾着向面前、向屏幕前蔓延,让所有人看到她身上散发的难以言喻的光辉。

不需要身材的变化、不需要言语的表达,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明白,这个一贯高贵地生活在王宫中的女子,迎来了自己人生中另一个阶段。

在她穿上这温和柔软的春日礼服的一刻,她成了一个普通的、幸福的、充满希冀的母亲。

在现场一片低低的赞叹声中,快门的声音此起彼伏。静止的和动态的画面上,这袭春水般的礼服伴随着塞西莉亚王妃的身影迅速地扩散到全世界,出现在每一个角落。

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也让这个寒冷的北欧之国从这一刻起迎来了一波小小的生育高峰,因为有无数人被这和煦温暖的幸福感染,开始了对自己未来的小生命的期望。

叶深深又上了热搜。

但这一次与前一次的待遇大相径庭。

前一次是动物保护事件,伴随的是谴责、挖苦、讽刺和咒骂,而这一次伴随着王妃的礼服再一次刷新了人们对她的印象。

塞西莉亚王妃卖了她一个大人情。在记者会的最后,有人提问,王妃的这件礼服是如何选择的,好像与她平时给人的印象不太一样。大部分问题由王宫发言人代答的塞西莉亚王妃,此时居然主动说道:“这是Senye为我特意设计的衣服,她是一个女设计师,所以才会如此理解我,懂得我作为母亲的意义。其实刚看见这件衣服的时候,我和丈夫都是惊讶的,觉得它似乎不适合我以往塑造的形象,但在试穿之后,我的丈夫对我说,就是这件了。”

她说着,在镜头前笑得温柔而从容,不是那种恰到好处的、端庄的笑,也不是那种礼节性的标准笑容,而是真正能让人看到她内心盛开花朵的笑容。

“这是我人生中最重大的改变之一,我的人生从此将进入全新的阶段,拥有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感觉。和这件衣服要表达的一样,接下来的一切都是全新的、前所未有的,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正充满期待地,迎接幸福的到来。”

Senye,这个词立即进入了热门搜索之中,可惜所有人都是一无所获,对这个完全陌生的名词束手无策。

“我也没想到啊……”叶深深看着被网民甚至报刊热烈讨论的“Senye到底是什么”的话题,有点无奈又有点兴奋地对顾成殊解释说,“我只是因为刚刚试制了第一批Senye的标签,所以就随意地缝在内衬中了,没想到王妃居然会注意到,还提前跟人宣布了。”

顾成殊从容道:“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这意味着我们马上就可以着手安排品牌发布事宜了,同时也能给市场造成‘看得见却得不到’的饥饿感,对于深叶品牌将来的成功绝对有巨大的促进作用。”

“嗯!”叶深深兴奋地点了点头,然后探头看着厨房,问,“晚上吃什么?我们一起做饭吧。”

“不做。”顾成殊递给她一个苹果,说,“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我约了艾戈和沈暨今晚见面,请他们吃饭。”

叶深深眨眨眼,然后才幸灾乐祸地问:“你要见艾戈是……”

“没错,我是个一到期限就马上要连本带利收回来的人。”

叶深深看着顾成殊脸上和自己一样的笑容,心想,顾先生你太让我失望了,怎么和我一样,你也会露出这种小人得志的模样啊!

艾戈的脸色很难看。

非常难看。

简直要去死一死的那种难看。

但是他还是坚强地赴约了,身边是强自压抑却依然难掩窃喜的沈暨。

沈暨一看见叶深深就扑上来紧紧拥抱她,语无伦次地说:“深深,你太棒了!真的真的真的太棒了!”

叶深深兴奋地和他抱在一起,两个人都开心得差点又蹦又跳起来。

顾成殊和艾戈在旁边看着,却心照不宣地没有打扰他们。

直到兴奋的热潮过去,四个人坐下,沈暨一边点菜一边还在说:“深深,你肯定不会知道,无聊打开手机忽然发现我们商量后并未公开的品牌名已经上了热搜的刺激!我当时差点得心脏病了!”

艾戈脸色铁青,一顿饭吃下来连刀叉都没怎么动过。三人都很理解他,毕竟,无论谁在马上就要开始裸奔之前,都会吃不下饭的。

沈暨说:“尤其吃多了导致小腹微突,到时候衣服一脱,会被人诟病身材的。”

顾成殊说:“吃完就跑确实对身体不太好,建议饭后休息半小时再开始。”

叶深深说:“赞成休息半小时,我们赶紧把相机手机什么的都充一下电,争取拍到最好的角度,毕竟要发朋友圈的。”

艾戈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谁敢发照片?!”

叶深深和沈暨立即缩了头,不敢再说话。

只有顾成殊不为所动,对艾戈说:“是这样的,为了一个赌局而飞去王宫草坪裸奔,我们觉得太浪费时间了,所以现在找了个替代的地方,就在这家酒店门口的草坪,大小设置什么都差不多,你满意吗?”

艾戈沉默了片刻,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满意。”

顾成殊也很满意:“那么,走吧。”

这个草坪果然和王宫门口的草坪很像,就连中间的圆形大喷水池都差不多大小。

到了这步田地,艾戈也不再垂死挣扎了,他一边脱衣服一边沿着草坪往里面走。这么冷的天气,艾戈却仿佛毫无感觉,先扯掉了自己的手套,再甩掉了外面的大衣,然后解掉了围巾,很快又脱掉了里面的马甲和衬衫。

在脱掉长裤的那一刻,他狠狠地瞪了叶深深一眼,眼中怀着刻骨的仇恨,让叶深深的心脏都快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不过,反正叶深深也从不奢望他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所以她朝他眨眨眼,故意把目光下移,落在他的腹肌上。

天色已晚,草坪外的灯光远远地映照过来,能清楚地看见他的肌肉线条,叶深深觉得真是不错。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顾成殊,忽然之间遗憾起来——上次喝醉了,没看清顾成殊的全身上下啊……

顾成殊瞪了她一眼,忽然抬手一拉她,手掌在瞬间刚好遮住了她的眼睛,所以她居然没看到艾戈脱掉内裤的那决定性的一刻。

等顾成殊的手掌移开,艾戈已经裸身扑入了水池中,绕着大水池游了起来。

沈暨目瞪口呆:“草坪内圈……也算一圈吗?”

顾成殊似笑非笑地抱臂看着还在游着的艾戈,说:“算吧,他都这么拼了。”

一圈游完,艾戈抓过水池边的内裤在水下穿好,然后浑身僵硬地爬了出来。

沈暨挺想幸灾乐祸一下的,但看艾戈脸上阴沉惨白的模样,只敢朝叶深深吐吐舌头,做了个好可怕的表情,然后赶紧狗腿地跑去给艾戈捡衣服去了。

艾戈头发上还在滴水,他把衬衫和大衣随意地裹在湿漉漉的身上,然后用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叶深深,问:“再赌一次?”

叶深深忍住脱口而出的“好啊”,谨慎地问:“赌什么?”

“我赌你一年之内身败名裂,被驱逐出时尚界,黯然离开!”

叶深深不敢置信地盯着艾戈,咬紧了下唇。

艾戈悻悻地抓过沈暨手中的围巾和手套,一字一顿地说:“我当然懒得对你下手,但在我看来,你一步步走下去,下场只可能是这样,所以——敢赌吗?”

叶深深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竭力想让自己从那种可怕的感觉中挣脱出来。

沈暨神情惶急,看看艾戈又看看叶深深,可面对这种僵局,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在片刻的死寂之后,顾成殊的声音淡淡传来:“赌了。”

叶深深惶惑茫然地抬头看顾成殊。

顾成殊抬起手,轻轻地覆在她的头顶上,就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幼兽。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定,一如既往,不曾变化。

“赌注呢?”顾成殊异常平静地看着艾戈,问,“如果深叶大放光彩,深深创造了空前成功的品牌,那么你又准备如何呢?”

艾戈咬一咬牙,竭力控制自己身上因为寒冷而不停的颤抖,狠狠地说:“我绕安诺特总部裸奔三圈!中午十二点,随便参观,架设摄像机!”

叶深深、顾成殊和沈暨都被艾戈这空前的决心和疯狂的赌注惊呆了,一时竟无法回答。

“而如果叶深深输了,那就由你,顾成殊,围绕伦敦金融城裸奔,直到被警察拦下!中午十二点,架设摄像机!”

顾成殊怔了一下,脸上开始露出难看的表情。

为什么艾戈敢下这么狠的赌注?

他的底气来自于哪里?深深将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风浪?

他们的力量,足以面对艾戈口中所说的,这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吗?

还没等他考虑清楚,叶深深已经开了口,说:“我不同意这个赌注。”

她走到艾戈面前,打量着他全身滴水寒战不已的模样,说:“我已经看过你裸奔的样子了,下次再看又有什么意思?所以我提议,更换赌注。”

艾戈死死地盯着她,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说!”

“如果我赢了,一年后我没有身败名裂被逐出时尚圈的话,那么我要沈暨到深叶任职,至少,做不做你的助理是他的自由,不用再受制于当初对你的承诺。”

沈暨没想到她的要求竟是让自己得到自由,不由得愕然感动,怔怔望向叶深深。

叶深深则朝他微微一笑,在远远照来的灯光下,她的面容在微黄的光芒中显得更加温暖,眉眼弯弯,唇角上扬,毫无惧色。

沈暨的眼前,如同电光一般闪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在小巷子中惊慌失措地抬头看他的模样。

那时候她被灯光照亮的眼睛,和现在一样清澈明亮。

只是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了,就算面对艾戈这样的挑衅、面对着险不可测的未来,她也依然可以坦然面对,毫无惧色。

“所以……”叶深深向沈暨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又转头去看艾戈,“你的新赌注呢?”

艾戈狠狠地脱口而出:“三十年!我要让沈暨,外加顾成殊,给我当助理,当满三十年!”

叶深深真是万万没想到艾戈丧心病狂到了这种程度,沈暨也就算了,他竟然连顾成殊都敢剥削!

“至于你……”艾戈是真的冻得不行了,他一手拢住自己的大衣,一手捏住叶深深的下巴,咬牙切齿地说,“到时候我要是心情好,收你到办公室做清洁工!”

他丢下三人,转身大步向停车场走去。

“清洁工?”叶深深揉着下巴,对着他的背影不甘示弱地大喊,“等着吧,总有你跪求我去安诺特做设计总监的一天!”

世界上要是有个人比艾戈更愤恨,那么大概就是郁霏了。

打开自己的主页,网页上方是置顶热门话题“塞西莉亚王妃身穿神秘设计师Senye礼服,表达对皇室新成员期待”。

下方是郁霏前段时间发的话题:“能得到塞西莉亚王妃的信任并受委托设计重要服装,是我职业生涯的无上荣幸,谢谢大家对我的关注!”

虽然并没有人记得这条讯息,也没有人把它挖出来说什么,但郁霏还是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打过一样。

她气愤地操起鼠标,准备删掉这条打脸的话题。

后面有人伸出手,将她的鼠标按住,拿了过去。

莫滕森站在她的身后轻佻地笑道:“我伟大的设计师,为什么要删自己说过的话?”

郁霏不吭声,靠在椅子上深呼吸。

他瞥了网页一眼,笑道:“Senye……这名字一听就很熟悉啊,你想到了谁?”

郁霏勉强压下自己的急促气息,说:“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他的声音也不知是嘲讽还是怜惜:“哦……你的死对头,把你的前男友抢走,把你在时尚界第一次光芒万丈的露面给抢走,现在又把你给塞西莉亚王妃设计重要礼服的伟大成就给抢走了。”

郁霏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Senye,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别删了,王妃总会穿上你的衣服的——虽然不是在这么万众瞩目的时刻,但如果平常的时候穿了被拍到呢?到时候你再把这条翻出来,给自己找回面子吧。”莫滕森把手中的鼠标一丢,脸上又挂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话说回来,看你的样子,是不是又在酝酿坏水,准备和叶深深决一死战了?”

“和她决一死战的人不是我,但绝对会让叶深深彻底失败,身败名裂被驱逐出时尚界!”听他提起这个,郁霏又忽然笑了出来,仿佛看到了叶深深凄惨的下场,令她无比快意,“快了,很快就是她的死期了!”

莫滕森看着她扭曲的笑意,无奈歪身靠在她的桌上,说:“亲爱的,我得跟你说件事,我觉得你太过执妄了,对于叶深深的恨已经影响到了你的工作甚至是你的人生了,这样让我很难交代……”

郁霏抬眼看他,问:“交代什么?”

“比如说,和你联名设计的人;又比如说,大幅度投入却没达到原定目标的广告;再比如说,股东们对于现阶段设计的争议……”

郁霏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脸上浮起冷淡的笑意:“你的意思是,这一切的责任,都得我扛起来?”

莫滕森皱眉,刻意露出左右为难的神情:“唔……也不能这么说,不过付出总要有回报,我虽然相信你的能力,但也毕竟是这个品牌的第一负责人,从工作上来说,我还是希望公司重点扶持的设计师能回馈给我们相应的回报……”

意思就是他找了她是一个决策错误,而错误总要有人承担,所以经过高层们的商讨之后,一切的源头将归结于设计师能力不足问题,于是问题顺利解决了。

郁霏点了点头,说:“好,我明白了。”

莫滕森开心地拥抱了她一下,甚至还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我早就知道你最聪明了,宝贝儿,把工作交接一下吧,祝你离开后一切顺利。”

郁霏嫌恶地抬手擦了一下被他亲过的地方,他也丝毫不在意,笑嘻嘻地挥挥手就走了。依然是那种装了弹簧一样轻快的步伐,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刚刚还玩了一手丢车保帅,而且面前的她就是被丢掉的车。

郁霏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在郁闷中又心烦意乱地停了手。她站在室内静默许久,拨通了一个号码。

“我已经离开Mortensen了,如果不再在这个圈子的话,或许我接下来无法再帮你们了。”

电话那头,对方略微考虑了一下,便说:“这样吧,我给你发个地址,你可以过去找他,就说是我们介绍的。相信你能在他的设计室内找到自己的位置。”

郁霏也没寄多大希望,放下手机后继续收拾自己的物件。

等她把东西都收好,抱着盒子坐进车内时,才想起看一看手机。

上面显示的是,东区十三街,加比尼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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