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宁噘着嘴,思考梁行野说的依赖和爱,心潮浮动。
“宁宁,睡了没?”门外忽地响起敲门声。
他赶紧钻出被窝,“还没有,哥,你进来吧。”
屋里昏暗一片,池今叙打开灯,见池宁靠着床头,脸颊红扑扑的,顺手调低了暖气温度。
“怕热的话,以后睡前记得调一下暖气。”池今叙手里拿着顶针织帽,边说边朝床边走。
池宁往旁边挪,给他腾位置,不小心碰到枕头下的手机,下意识蜷起手指,“好的哥,是有点热。”
池今叙将针织帽挂在衣帽架上,然后掀开被子上了床。
他拿枕头垫着背,偏头看池宁:“宁宁,梁行野给你上户口的时候,上在梁家还是哪?”
“他帮我单独立户了,户口本在他家。”池宁应道。
“行,”池今叙揉他头发,“我会给你迁回池家,这几天有时间吗?”
池宁:“明后天都有,大后天我要去南江市拍mv。”
《Blue》mv拍摄的取景地定在隔壁南江市,工作室效率高,前期筹备完成得格外细致,池宁看了通告,计划后天一早出发。
池今叙思忖几秒,“那就明天吧。”
“好,”池宁纳闷道,“为什么要迁?”
池今叙没提原因,只说:“你户口本放梁行野那不合适。”
池宁快速扫了眼他的神色,试探地开口:“哥,我感觉你有点不喜欢梁行野。”
池今叙放缓语气:“我不是不喜欢他,只是……”
梁行野平日里话少,在池宁面前倒不少,那嘴皮子溜的,进传销半个月稳坐一把手。
不仅会说,似乎还挺会亲,傍晚在围栏旁,抵着池宁额头,唇若即若离。
西装对着大衣,身高差,深情剖白,配上身后璀璨的晚霞,仿佛在演偶像剧。
他看着难受。
池今叙像小时候在礁石上看月亮那样,让池宁躺他腿上,手指慢慢穿过他的微卷发,“还记得吗?以前每次我回海里,你多高兴,眼神发亮,时刻黏着我,哥哥叫个不停。”
池宁当然记得,他哥变成人后,起初回海里回得频繁。但变成人,鱼尾会随着岁月流逝彻底退化成腿,他哥能维持鱼尾状态的时间逐渐变短,最后一般两个月回去看他一次。相处时间越短暂,池宁越舍不得,恨不得片刻不离地跟着他哥。
“你上岸是为了找我,但真正找到了我,你开心有超过半天吗?”池今叙低头看池宁,“没有,你在想梁行野。”
“离开他家的路上,你闷闷不乐,我问你话,你敷衍地答;逛商场时,你心不在焉的,给我挑腕表都能走神;看电影、吃饭、聊天总看手机,在等梁行野的信息……”
池今叙说:“宁宁,他就那么好啊?”
语调温柔,却含着满满的失落。
池宁望着他哥眼睛,忍不住内疚起来。他们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在梁行野出现之前,几乎是彼此的全部,但这几天他完全忽略了他哥。
他握住池今叙的手,小声说:“哥,对不起。”
池今叙:“我给你买了很多玩偶,全是你在海里爱玩的;给你房间装饰了贝壳,是你小时候收集的同款;给你留了天窗,因为你最爱看月亮。”
“哥哥不想你长大,我可以养你一辈子。”他轻轻移动手掌,抚摸池宁头顶,叹气道,“我希望你永远是哥哥的宝贝鱼崽崽。”
如果非要长大,要去喜欢什么人,起码慢一点。
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而不是一重逢,就发现他天真烂漫的弟弟,即将坠入爱河。
明明他们才几个月没见面。
池今叙手掌干燥温暖,抚头动作,是池宁幼年时期的安全感来源。
池宁心里酸酸涨涨的,起身抱住他肩膀,喊他:“哥。”
池今叙应了声,问:“我听说梁行野给了你张银行卡,里面大概有多少钱?”
“我不记得了,”池宁摸出手机,“我看一下。”
解锁后,接吻画面赫然显示在屏幕上,他关手机时忘了退出程序,一打开,又回到了方才的页面。
此时恰好卡在最中间,海边的落日余晖中,晚风将男人的衣角吹得飘起,他怀里拥着个男孩,两人吻得如胶似漆。
池今叙开了悬在墙面的星星小夜灯,昏黄,光线朦胧,笼罩在上面,如梦似幻。
池今叙愣住,欲言又止:“宁宁,你刚才在看这个?”
被当场抓包,池宁紧张到差点结巴,“没有,我不小心刷到了。”
池今叙看他一眼。
池宁压住手机,睁大眼睛跟他对视,“没骗你,不小心滑到的。”
池今叙:“以后玩手机屏蔽掉这类视频。”
池宁慢慢点头。
“我回卧室了,”池今叙拍他脑袋,“晚安鱼崽崽。”
翌日一早,池今叙着手给池宁迁户口。
单立户口需要房产证,梁行野肯定给了池宁一套,池今叙问池宁,一问三不知,便让人去查了下,想着到时候找个等价的东西还给梁行野。
同城市迁移,审批后就能办理,只用花一天半。拿到热乎的本子,池今叙第一时间想给池宁名下划些资产,让他做个快乐的小富二代。
晚上池宁洗完澡,被叫到了书桌前。他吸溜着果汁,转开台灯,“光有点刺眼。”
池今叙调到睡眠模式,指着电脑,将自己的情况跟池宁透底。靠珍珠起家,进入拍卖行业。虽然近几年经济大环境不好,但盈利维稳。
总而言之,挺有钱的,他可以适当挥霍。
池宁凑到电脑屏幕前,认真看公司财务报表分析,看不太懂,直起腰,“哥,我只喜欢五颜六色的宝石和亮闪闪的金子。”
“俗气,”池今叙说,“我攒了些古董,很漂亮,你肯定喜欢,我给你看看。”
古董照片做了备份,池今叙翻找时,屏幕上忽地弹出对话框,蹭蹭蹭一溜儿的消息。他让人查梁行野给池宁的那套房,查出来了,但不是一套,也远远不止房产。
看清对面发过来的内容后,池今叙震惊到失语,梁行野疯了吗?
他什么时候变恋爱脑了?
这怎么可能还得起?
池今叙半晌没动作,池宁靠着墙,慢吞吞吸果汁,疑惑道,“哥,你怎么了?谁找你?”
“没事,”池今叙深呼吸几口气,“照片一时半会儿翻不到,下次再给你看。”
池宁上前半步,想偷瞄,池今叙盖住电脑:“没什么,你去睡吧。”
池宁“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喝完果汁,去刷了个牙,躺在床上,点开梁行野的微信头像。
盯着看了会儿,又去翻聊天记录。
他们和好了,但这两天没见面,梁行野忙工作,他忙着熟悉拍摄流程,抽空才聊几句。
自前晚交谈后,池宁努力把注意力匀一半出来给他哥,但总控制不住,想起梁行野。
有时候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比如刚才他在他哥卧室喝果汁,里面有厚实的橙粒,他吸着吸着,忽然想,梁行野喜欢吃橙子。
他命令自己不许再想,然而在听到他哥说“我攒了些古董,很漂亮”那刻,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梁行野给他戴蓝宝石小王冠的场景。
屡次三番发生这种情况,每当池宁看到他哥温柔的神情,心里便涌起愧疚。
他哥还停留在从前,但他再也不是那个见到他哥就开心得要命,眼神亮晶晶,伸着手要玩托举转圈的鱼崽了。
他落进了梁行野浴缸,被带着一步一步长大。
已经打上了梁行野的烙印。
聊天记录简洁明了,梁行野发得多一点,他回得少。
每条信息读好多遍,语音来回听,却纠结、难耐地回,情绪拉扯下,显得有些冷淡。
有时他哥忽然出现,发半句就断了。
池宁缩在被窝,下巴垫着枕头,点开今天的语音消息。每条都回复过,但他习惯在睡前,对着空气重新回答一遍。
像纠正错误答案。
晚上7:15,梁行野:“宁宁,今天吃了什么?”
池宁遮住自己的回复,自言自语道,“早上吃了海鲜粥,中午吃的工作餐,有虾、牛肉和西蓝花,晚上吃了蛋包饭,还喝了一杯果汁。”
8:01,“宁宁,院子里新栽的苹果树枯死了,我让人清理了。”
池宁抱着被子,“没关系,等你不忙了,我们再种一棵。”
10:31,“晚安,宁宁。”
梁行野声音很好听,叫名字时略微压低了调子,轻音溢满温柔,让人有种被深切宠爱的感觉。
池宁发了会儿呆。
他低下头,摸了摸头像,“晚安,梁行野。”
……
听完语音,他浏览起了聊天记录,翻过一页又一页,池宁心脏像浸在带冰的柠檬水里,沁凉,泛着微酸。
他望着镀满月光的天窗,慢吞吞地眨眼睛,心想,世界上为什么只有一个池宁。
太晚入眠,池宁差点睡过头。闹钟定的七点半,响了五分钟,被窝里才伸出只手,充满起床气地用力摁灭。
头发睡得乱糟糟,池宁洗漱完冲了个澡,将头发吹蓬松,随便套了件外套,急匆匆下楼吃早餐。
今天要拍摄,耽搁不得。他正风卷残云般吃着汤面,倏地撇见梁行野进门,放慢了动作。
喝完最后一口汤,他拎着背包准备出门。其他人提前在工作室集合了,去南江市的路线恰好经过池家,便顺路来接他,房车距离这大概一公里左右。
梁行野正和他哥坐沙发上聊天,池宁经过时停住脚步,不敢看梁行野,“哥,我出发了。”
“路上小心。”池今叙嘱咐道。
“嗯。”
梁行野抬头,“宁宁,几点能回来?”
池宁盯着鞋尖,指腹不断摩挲背包带,小声说:“不知道,要看拍摄进度,应该晚上就回来了。”
梁行野应好,抬手揉他脑袋,动作很轻,亲昵又宠溺。
池今叙咳了一声。
池宁看看池今叙,又看看梁行野。
“我赶时间,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出大厅。
大厅里静了须臾,梁行野和池今叙面对面坐着,腰背挺直,十指交叉置于膝,一样的姿势。
大清早,梁行野突然收到池今叙的邀约,说定个地点,有事谈谈。他上午空闲,懒得搞太正式,便直接过来了。
阿姨端来泡好的茶,一人面前搁了一杯,上好的白毫银针,香气袅袅。
池今叙闲聊似的,“你在宁宁面前,和平时很不一样。”
他认识的梁行野,巍然如松柏,一直很内敛,情绪习惯藏在心里,对池宁恰好相反,直白热烈。
梁行野:“他性格如此,我采用的是最好的方式。”
池今叙回来了,如果想要池宁,他必须得主动。
梁行野开门见山:“今叙,有话直说。”
“你给池宁的那些东西不合适,早点收回去。”池今叙端起茶杯,杯盖划过边沿,清脆响,“你们八字还没一撇,你就把所有财产转到他名下……”
池今叙望着梁行野:“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你怎么变恋爱脑了?”
“只是一部分。并非恋爱脑,做生意才需要风险评估,感情不需要,这是我对他的态度。”梁行野应道。
回答哪哪都挑不出错,池今叙:“什么感情,他是我带大的,我太不知道他了,他才几岁,根本不懂感情。”
梁行野:“他或许不懂,但他有。”
池今叙缄默不言。
他抿了口茶,忽地望见梁行野耳垂上的痕迹,联想到池宁戴的矢车菊蓝珍珠耳钉。
池今叙:“你打了耳洞?”
“是。”
见他不清楚珍珠对人鱼的意义,池今叙默然片刻:“宁宁不可能摘下珍珠,和你戴情侣耳钉。”
语气冷静,带着笃定。梁行野领悟成了另一种意思。池宁这几天的反常他看在眼里,有点躲着他,视线漂移总发呆,好不容易说几句话,也偷偷摸摸的。
梁行野猜测缘由,池今叙在围栏边撞见他和池宁后,大概跟池宁说了什么。
他能理解,毕竟对池宁而言,池今叙如兄如父,跟他相处还不到半年,但免不了失落。
聊了半天,谁也不退让,梁行野换了个话题,“今叙,晚上有时间吗?来我家吃个饭,生日宴。”
池今叙回忆日期,这才恍然记起,今天是梁行野生日。他记性好,身边朋友的生日大都知道,以往会提前备礼物,这阵子忙着池宁的事给忘了。
他和梁行野相识多年,池宁归池宁,朋友还是得做的,“行,我早点过来。”
梁行野不注重生日,马场事故后,基本自家人聚个餐,顺带叫上几个关系亲近的朋友。
若非昨天接到他爸电话,让他准时回家,他都不一定记得。
被提醒后,梁行野想跟池宁一起过。
但池宁要去南江市,昨晚他问池宁的行程安排,满满当当。不出意外的话,池宁晚上九、十点左右能回。
那时晚宴已经结束了。
梁行野傍晚抵达梁家,在车里端坐了会儿,估摸着池宁临近收工,打字:宁宁,今天我生——
删了,斟酌字词,最后给他发了条消息:“宁宁,到家告诉我,我来接你,去江边看烟花。”
池宁回程路上才看到消息。
拍摄地点定在山上,万事俱备,起初异常顺利,但拍了一半,突遇暴雨。
雨停后,场地被毁了个彻底,重新搭建容易。但安全人员考察周围环境,担忧存在山体滑坡的危险,谢川便令众人收拾设备提前离开。
冬季少雨,天气预报显示晴朗,策划再未雨绸缪也未料到极端气候的出现。PlanB倒是可行,不过得重新挑个日子。
他们没计划在南江留宿,说是隔壁市,也就隔了条江,半个小时的路程。下了高速公路,车速减慢,窗外风景不断掠过,池宁窝在房车的座椅上打瞌睡。
周围吵吵嚷嚷,他睡不着,想告诉他哥提前到家的事,打开微信。
最顶上是梁行野的:宁宁,到家告诉我,我来接你,去江边看烟花。
池宁犹豫,慢腾腾回:我马上到家了,明天看好吗?
明天他哥有事要出门,他可以偷偷跑去跟梁行野看。
五分钟后,梁行野回:好。
池宁立刻发消息给他哥,确认出门情况,一直没等到回复,心急地联系段沂。
段沂:你哥去梁家了,梁行野生日,开宴后一般没人玩手机。
池宁一个激灵,睡意烟消云散。
梁行野生日?他连忙给梁行野打电话,响几声后,接通了。
池宁紧张地抠着坐垫,小声喊:“梁行野……”
“嗯?”餐桌上气氛正剑拔弩张,梁行野起身,朝神色各异的众人点头,“我接个电话。”
他离桌,找了个僻静地方,越过围墙,眺望花坛里的小苍兰,“怎么了宁宁?”
梁行野在不高兴,池宁心跳停了一拍,“今天是你生日对吗?你什么时候吃完饭?我来找你,去看烟花。”
“是,暂时不确定,”梁行野指节轻扣窗台,“宁宁,你拍摄累了的话,在家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再去看。”
池宁连忙应:“我不累我……”
对面忽地传来交谈声,池宁听见梁行野唤“爷爷”,随后留下一句“宁宁,我这有点事,待会儿联系”就挂了。
房车驶过减速带,震得池宁回神。
今天梁行野生日,他什么都不知道,没准备任何礼物,收到看烟花的消息,还想推迟。
池宁离开座位,跟谢川打了个招呼,在路口下车,往梁家赶。
到梁家时将近八点,池宁站在拐角处,望着灯火通明的建筑,急促的心跳减慢些许。
围墙外的花坛里种满了小苍兰,嫩黄、淡紫、鹅毛白……在凌冽的冬季错落有致地绽放。
风很大,池宁蹲在花坛边,用围巾遮住半张脸,撑着下巴,长久凝望门口的灯柱。
眼睛泛酸,脚麻了,他站起身缓了缓,发消息问:梁行野,你吃完饭了吗?
没收到回复。
池宁将手机放进兜里,又蹲了回去。他发了半天呆,伸出根手指,拨弄嫩黄的小苍兰花瓣。
枝茎摇摇欲坠。
池宁戴着帽子,像颗蘑菇一样蹲着。花瓣玩腻了,便转身抱着膝盖,数投在红砖上的光斑有几块。
光斑随着光柱旋转慢慢移动,池宁眼神也跟着移动。视野里,倏地走进一双皮鞋,他仰起头,对上了梁行野的眼睛。
梁行野洗手经过走廊时,往窗外一扫,见到团人影,像池宁,出来一看,果不其然。
他大步上前,摸池宁脸蛋,冰凉,忍不住蹙眉,“宁宁,你蹲这干什么?什么时候来的?”
“我在等你,”池宁望着梁行野,“等你吃完饭,我们去看烟花。”
梁行野背对风口,挡住他,拢着他双手捂热,“终于愿意理我了?”
池宁抿起唇。
“你这两天躲着我,你哥说了些什么?”
池宁坦白道:“说重逢后我对他不上心,希望我别长大,永远当他的宝贝鱼崽崽。”
“就这么听他的话?”
“不是。”池宁垂着眼睛,凝视梁行野西装上的条纹。因为重逢后,我真的没有开心超过半天,一直都在想你。
不是听话,是太愧疚,才会躲。
“别生气好吗?”池宁握住梁行野手指,“今天你生日,不要不高兴。”
梁行野没应声。
池宁抬眸,观察他表情,随后上前抱住了他。脸埋在他颈窝,很真诚,还有点不安,“对不起。”
“以后别跟我说对不起,我不高兴,只会因为别人的原因,”梁行野揽着他腰,低头问,“吃饭了没?”
“还没有。”
梁行野:“和我进去。”
“不行,”池宁抓他袖子,“我就在这里等你。”
“怕你哥?”
池宁摇头,轻声说:“你爸妈看到我,又会对你发脾气,今天我不想这样。”
梁行野望着他,指腹一下下蹭过他脸颊,同样轻声:“好了,跟我去吃饭。”
他牵着池宁进门。
池宁落后梁行野半步,凝视他的脸,被牵着经过幽静的庭院,经过复古长廊,到了餐厅玄关处。
梁行野吩咐候在一旁的管家,“在我旁边加个座位。”
他没松手,池宁也没挣开。
偌大的餐厅里只摆了张圆桌,人不算多。
梁行野爸妈,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应该是梁行野的爷爷奶奶,谢辛、纪宣、他哥,还有个女人,红唇大波浪,明艳动人。
池宁上一次见她,是在Masyale,跟梁行野他们在那吃扇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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