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三好3
夜里点了灯, 琴婶子将李靖赶出屋去,端了热水来给三好擦身子, 又把小宝宝的手脸擦了, 才出去收拾。
等她出去,李靖又转回屋里来。
他这次回来匆忙,一本书也没带, 家里原有的书又早就看遍了, 一时间竟没事情可做,只得在床边干坐着。
三好早已习惯这样沉默的氛围, 从前李靖在看书, 她也是自己一人枯坐, 现在有了孩子, 自然更不会主动去搭理他。
李靖看着她们母子许久, 才发现他与三好似乎从未好好说过什么。
成亲前, 他一直想要一位红袖添香,能与他共论诗画的妻子,原本他心中已有了人选, 但娘并不同意。
他知道爹娘这些年的辛苦, 不愿他们难过, 于是做了退让。
婚后的日子与他设想的有些出入, 他与她的妻子几乎无话可说。
他只知她是个勤快温顺的女子, 每次休旬回来,都能听到娘在夸她, 可除此以外, 两人几乎没有交流, 他不知从何说起,她也鲜少主动说话, 两人仿佛不是夫妻,而是陌路人。
即使后来她随他去了县里,一日下来,虽也说不上几句话,但每日相处,他慢慢也习惯了她的存在。
后来她有了身孕又搬回来,两人好像又回到从前,仍是淡淡疏离的模样。
李靖心知二人如今这般相处,与寻常夫妻不同,他自小听过爹娘私下喃喃细语,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也见过别人夫妻吵架,甚至打架,可没两天又会和好,就算是书院里夫子与师娘那般举案齐眉的,偶尔也会拌嘴。
但如今他与三好这般,相敬如宾,却又无话可说的,倒从未见过。
他不知这是好是坏,但隐隐觉得有些不正常。
三好见他皱眉不知在想什么,心里想起一件事,道:“相公,娘说咱们宝宝还未取名,不知你给他取了没有?”
李靖回过神来,看了看孩子,道:“之前取了几个,如今看来都不合适,容我再想想。”
三好道:“大名倒不急,慢慢来就是了,该先给他取个小名,家里人叫起来也方便。”
李靖脑子里一下涌出好几个寓意极好的小名,正要说出口,看见三好黑亮的双眼,突然福灵心至,问:“你觉得该取什么?”
三好心里早已想好了小名,不过她知道取名这事就算李靖不提,也该是公婆来取一个,所以并未想过自己能给孩子取名,眼下见李靖问起,愣了愣,才道:“相公知道我不曾读书,取不出什么好名字来,我只愿这孩子一生平顺安乐,所以想叫他安安。”
李靖念了两遍,点头道:“那就叫安安吧。”
三好心中一喜,低头亲了亲孩子,呢喃道:“我的小安安……”
夜里是琴婶子过来与三好和孩子一起睡。
李靖因回来得急,只向书院的先生请了一天假,第二日清晨来看过三好与孩子一眼,就赶回县里。
他走后没多久,李月梅带着女儿回来看三好。
她女儿小丫有七个多月了,正是白嫩可爱的时候,头上扎两个小包,发带上垂下两颗小铃铛,每次她摇头晃脑,就叮叮当当地响,如此一来,她就摇得更厉害,嘴里咯咯直笑,自己一人坐在一旁,自娱自乐玩了半天。
三好看着她,笑道:“看见小丫,我就可惜自己生的不是个女儿了。”
李月梅抓着小安安的手捏了捏,道:“等你真生了女儿,就该哭了。
还是儿子省事,省得整天被人念叨。”
三好担忧地看向她,“你婆家又有人说什么了?”
李月梅撇了撇嘴,道:“还不是我大姑子,张信和公婆都没说什么,就她三天两头回来,说什么女儿不用这么疼的,早晚是别人家的人,还是早点生个儿子,那才是张家的根。”
她捏着嗓子学她大姑子的话,末了又哼了一声,道:“我真想问问她,若女儿不用疼,早晚是别人家的,那她还整天往娘家跑干什么?
还不是看我婆婆疼她,每次回去都大包小包的拿么。
好在张信是站在我这边的,他疼起小丫来,比我还没谱呢。”
三好听到这里,便放了心,拍拍她的手,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别把你大姑子的话当真,也别真和她吵起来,不然张信该难做了。”
李月梅点点头,道:“我晓得,你和玉秀姐之前对我说的话我都记得呢,有什么事我只和张信说,若他心疼我,自然为我出头,若哪天连他都不疼我了,我再跟那些人吵,又有什么意思呢?
算了,不说这个,听娘说我大哥昨日也回来了,他给小宝宝取名了没有?”
三好道:“还没,他说大名得让他再考虑考虑,暂时只取了个小名,叫安安。”
月梅听了便玩笑道:“我看该叫他平平,等以后再生一个,再叫安安,合起来正是平平安安呢。”
三好听了也笑起来。
李月梅又道:“玉秀姐肯定不知道你已经生了,不然定会赶过来看你的。”
三好点头道:“她的绣庄开张那天,我跟娘去看了,很大一间铺子,排场极了,后头带着个院子,里头做工的绣娘就有七八个,玉秀姐如今忙着呢。”
李月梅听了便有些向往,“玉秀姐打小就比我能干,她的铺子我也没去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自己也能开间小铺子呢?”
玉秀直到八月底才得到消息,正好那日武馆休息,她让伙计看着绣庄,和林潜孩子一起回了李家沟。
她如今因做了掌柜,每日要接待许多客人,其中不少是县里有钱人家的妇人,那些人眼睛毒得很,若你打扮得太寒酸了,人家连你铺子的门都不愿进。
所以她将从前锁在梳妆盒里舍不得用的首饰都搬了出来,每天轮番戴着。
因今日是临时起意,直接从绣庄出发的,眼下她还穿着早上出门时的玫红束腰长裙,头上戴一支金步摇,一根嵌珍珠的银簪,一朵珠花,面上施着淡淡的胭脂,身材比生孩子前白皙丰腴了些,看着越发富贵。
她先回家见过夏知荷与李大柱,而后抱着七七,提着一包红糖,几十个鸡蛋和一包桂圆去看三好。
三好见了她便笑:“老板娘来了,是我失礼,不曾出门迎接。”
玉秀佯恼道:“枉我得了消息就巴巴赶来看你,你却这样取笑我,我可要走了。”
说着假装要走。
三好赶紧讨饶,“别呀玉秀姐,是我的不是,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玉秀这才转过来,笑道:“只许你逗我,我和你开玩笑你也听不出来了?”
三好道:“我不是怕你生气嘛。”
玉秀坐在床边看她和孩子,养了这十来天,三好脸上血色已经回来了,看着气色红润,精神不错。
安安这些日子也长开了些,粉嫩嫩的一团,惹人怜爱。
玉秀抱着七七,将安安指给他看,道:“宝宝看到没有,这就是小弟弟,你以后长大了可得护着他。”
七七如今六个月大,长得越发白胖,小胳膊小腿有时踢起来,玉秀还真招架不住。
好在他也只在他爹抱时,才拳打脚踢,在他娘怀里都安分极了。
眼下他正瞪着黑溜溜的眼睛看床上蠕动的小团子,嘴角挂下一串晶亮的口水。
玉秀问三好:“身上还痛么?”
她刚才在家里,听夏知荷说了那一夜的惊险,心里也为三好捏了把汗。
三好摇摇头,“前几日就不痛了。”
玉秀又问:“李靖回来看过你没有?”
三好道:“孩子出生第二日他就回来了。”
玉秀便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话,她压低了嗓音道:“他如今跟那个女子还有来往吗?”
三好一愣,轻轻摇头,“不知道,我从未问过他。”
玉秀知道三好与她性子不一样,她若知道林潜和别的女子有暧昧,必定是要当面问个清楚的。
三好不知从何处得知李靖与那名女子的事,却从未见她过问,之前在县城里,那姑娘找上门来,也不见三好闹过。
玉秀知道她不在意,可心里却替她觉得委屈。
她自认和李靖有几分一块长大的交情,觉得他不像那样不堪的人。
又认了三好这个朋友,有心要替她弄个明白。
她想找李靖当面问一问,若他当真私底下还与人有来往,那只当她瞎了眼,以后再不劝三好与他好好过日子。
若他已经和那女子断了联系,那她得将这消息说与三好听,往后要如何,也得由她自己决定,总不能让她这样不明不白地受着委屈。
想到这里,她对三好道:“我那铺子里,正打算买几幅新颖的绣样,有心找人画,却不知该找谁。
我想靖哥儿在书院里应该认识不少人,想让他替我介绍一两个,只是一时间也碰不上他。
三好,等他下次回来,你让他去书院前,先去我铺子里一趟如何?”
三好笑道:“这有什么,我跟他说一声就是了。”
玉秀点点头,又陪她说了会儿话,让她好好养身体,不久后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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