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自古美人出混蛋 > 第六章

01:

天已大亮,他静坐沉默,耳际回响着那些过去,像是亲身经历了光景绵长的十年。似有黑暗蔓延,光明隐迹;似有金戈铁马,浴血厮杀;似有刀山火海,独自闯荡;似有无尽孤寂,心若寒冰。

那是她不曾有他的年华,带着血一样的惨烈。

“竟耽搁了你这么久的时间,真是过意不去。”乔落霄收回神思,嘴角挽着歉意的笑,映着透过头顶繁娆的紫薇花洒下来的薄日,幽幽光影流彩。

他突然像是看见了乔昀这样笑着的模样。

若是没有那些惨痛的经历,如今的她,大概就是这幅模样,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她会嫁给他,将她所有的温柔与美丽交给他,静谧安好。

乔落霄起身离开,他看见她发丝上绾着根羊脂古玉簪,正是上次在黑风寨,乔昀挑出来最好的首饰。

“她对你很好。”

回头瞧了瞧一直沉默的男子,乔落霄点头轻笑,“对阿昀好的人,她都牢牢记在心中,会千万倍的对对方好。”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笑意,“四妹夫,我方才瞧见你从别院出来,是在找阿昀吗?”

“嗯。”他顿了顿,加了一句,“怕她惹事。”

“阿昀回来的次数一年不过一两次,每次与我见过之后,都会去一个地方,一直待到离开。”

她指了指东南方,神色微黯,“后山乔家陵墓。四妹夫若是想找她,去那里吧。”

如果容玉还在,一切该是多么美好。

她曾经骂说,她没爹没娘,不懂何为孝道。其实不是没有,而是她的爹娘在她心死的时候一同死去了。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她会是全天下最孝顺的女儿。

只可惜天意弄人,生生将乔家的乖女儿逼成了如今嗜血凶残的混蛋。苏妄突然想起,自己又是在这一段故事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呢?

思前想后,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无辜的悲剧角色。乔家酿成的悲剧,如今全落到他身上一人承担了。

他有些咬牙切齿,抬眼望去,不自不觉已经上了山,青石铺成的石阶两旁开依兰花,香气馥郁。

他踏着暗香拾阶而上,看见白色衣裙的女子站在墓碑前,一改往日的嚣张,温婉的像是一朵青莲,安静美好。

在她娘亲墓前,她只想展现最好的一面。

她耳力极好,苏妄才踏上山来,她已经抬眼望来,看见他时眉目微蹙,面上闪过不满。若是寻常,定然带着杀意扑过来了。然此时却不一样,她不能让娘亲看见这样的自己。便别过头去,对着墓碑跪下磕头,拜别之后朝苏妄走过来。

走近了才看见她散下来的墨发垂在胸前,迎着晨风微微扬起,发间簪了朵白花,白衣白裙衬着眉目间的冷意,唇角似笑非笑。

灼灼日光下,却像是冰天雪地里绽放出的一朵白莲,揽尽世间风华,遗世而独立。

她作了女子装扮,美得惊人。比起芍药假扮的她,气质全然不同,更让人惊艳。

白衣墨发,如此风华,天人难及。

他突然不知道此时要说些什么好,就那样定定瞧着她,目光直视她如寒潭一般冷寂清亮的眼睛。

她却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脚下轻功施展飞奔下山而去,苏妄忙忙提了气跟上。回到山下,翠绿茂竹映着白裙,有着翡翠一样的光华。随着竹枝的摇晃,像是流动的润色水流。

“你……”

才说了一个字,她突然伸手解开腰带,然后麻溜的褪下衣裙,在苏妄僵冷的目光下露出里面黑色劲装。披散的长发扎起来高束在脑后,银质面具覆上脸,她又变成了恶名昭彰的银虎。

“干!苏混球,谁允许你来后山的?”

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碎开,苏妄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别过头扶额惋惜。果然,还是不能把她想的太美好。

她无视苏妄的古怪,利索的将脱下来的白裙收起来,一边道:“我马上就走了,你随意……”

“走?去哪?”苏妄回过头,不悦的皱起眉,“你不会是想让芍药继续假扮你,而你出去逍遥快活吧?”

扬起一抹笑,她竖起大拇指,“真聪明。”

苏妄:“……”

正要说话,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乔洛川几个眨眼已近在眼前,一向温雅的面容难得有些凝重。

“苏城主,爹让你去主楼一趟。”看了乔昀一眼,“刚好你也在,一起去吧。”

乔昀明显不愿意去,却见乔洛川动了动嘴唇,跟苏妄提到了流云山庄,顿时心神一提,凝声,“走。”

主楼一如既往的清冷,乔明和苏妄寒暄几句,瞧了乔昀一眼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苏城主,此番找你前来,是收到流云山庄少庄主陆彦谁的消息。”他目露担忧,声音沉重不少,“陆震天失踪了。流云山庄动用了所有力量也无济于用,此次特地传信希望苏城主和乔家堡前往流云山庄商计,他觉得他爹失踪这件事其中必大有文章。”

苏妄果然面色一沉,深邃的眸子散着浓浓凝重。乔昀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有些不理解。不就是陆彦谁他爹失踪了,有必要如此担心吗?

直觉这里面必有隐情,心里隐隐上了个心。

“明日便出发吧,乔堡主可要随我一起?”

“老夫如今身体不便,这件事就交给洛川了。”意思不言而喻,今后的乔家堡就要交到乔洛川手上,现在要让他慢慢接手,今后才能担此重担。

乔昀抄着手在一旁静静听了半天,大抵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身形一转便要破窗而出,脚尖刚刚跃起,却听苏妄在身后淡淡喊了一声。

“阿昀。”

像是半空中的雀儿被射中,乔昀一个跟头栽下来,回头惊恐的瞪着苏妄,明显刚才那声称呼吓得她不轻。

乔明乔洛川两人也是惊愕的张着嘴看着面色如常的苏妄,见他明目清冷,与平日里无什二样,然那看向乔昀的眼神却不像以前那样冰冷如雪,带着丝春风拂过的柔意。

他自己却似乎不曾察觉,目光与她对视,“你要去流云山庄吧?一起好了。”

这是在,邀请?

他不是巴不得甩掉自己一辈子也看不见自己吗?现在怎么做起好人来了。有阴谋,有问题!

她干咳一声站起身,掸了掸衣袖,“不用了,老子习惯一个人。”

“想必这一路前往流云山庄的江湖人士不在少数,你若是在路上遇上些纠缠之人,就算他们不是对手,但终归会耽误你的行程。待你赶到流云山庄,说不定事情已经解决完了,你不觉得可惜吗?”

听这一席话,她偏着头打量了苏妄半晌,似乎在思忖他这番作为到底为何。然终究没猜出什么来,二话没说一个跟头翻出了窗户,转瞬没了人影。

苏妄眉梢挑了一挑,终究没说话。

当晚乔昀便离开了,没跟任何人招呼一声。次日苏妄上路的时候,她已不知道走了多远。芍药以及青雀天风花鬓一行人被留在乔家堡,唯独九月跟着苏妄一起。看着那双对全天下冷漠只对自己温柔的眼睛,苏妄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自己这一生,欠的情债委实太多,不知何时才还的清。

随行的乔洛川目露古怪的看了关系不明的两人几眼,虽是什么话都没说,面容一如既往的温润,然那眉目间偶尔透出的不满,明显是为自家四妹有些愤愤不平。

虽然自家四妹脾气又暴躁,个性又爷们,心性还凶残,手段也狠毒,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点女人味儿来,但,但是……

好吧,他的确不应该不满,苏妄这番做法实属正常,他放弃为他四妹打抱不平了。

再说乔昀此时正纵马飞驰,远在千里之外。难怪那狐狸没给自己回信,原来竟是老爹不见了,而且情况看上去还挺严重,自己自然要去帮这个忙。

何况,她无聊很久了……

不过一路上正如苏妄所说的一样,前往流云山庄的人不在少数。她并未隐藏行踪,走走停停,遇上不少熟人。

当然,这其中胆敢找她麻烦的还真没几个,倒是遇上几个纠缠自己的,都是女人。这就是所谓的“情债”。

看着自家小姐或是自家师姐师妹甚至于自家掌门夫人那一副幽怨的目光,众人恨不得扑上去把那个混蛋咬死,当然只是在心里想一下而已。

然而乔昀一路行来,却发现了些诡异。

有人在监视她,而且人还不少。她每到一个地方,总会有隐隐的新的气息暗藏在四周。这就证明并不是有人在跟踪她,而是算好了她的经过的路径,每个地方都安排的有探子。

江湖上,很久没有出现敢监视自己的人了。

唇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她倒想看看到底是何人打她的主意。

与此同时,苏妄一行人也是火速飞奔向流云山庄,渐渐赶上了乔昀的步伐,毕竟他们都是心无旁骛的赶路,而乔昀少不得要处理这一路上遇上的野花野草。

02:

庄小蜀觉得自己倒霉到家了。

被苏妄送回庄家后,老爹就把自己锁起来了,整天不见天日。好不容易趁着家里人赶往流云山庄的时候逃了出来,刚走了没两天,就被一群黑衣人绑架了。

大概有七八人的样子,黑纱遮脸,来历不明,武功高强,二话不说将她打晕了捆了扔在马车上,颠簸多日也不知道要把自己运到什么地方去。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真没谁胆敢将主意打到她头上来。难道不不知道她表哥是天下城城主吗???

任由心中如何咆哮,嘴里被塞了麻布也说不出话来,庄小蜀只能祷告,老爹啊,赶紧派人出来找你家闺女吧。

夜晚,夜深人静,黑衣人似乎在林中夜宿,车外火光噼噼啪啪的响,庄小蜀昏昏欲睡,恍惚听见他们低声交谈时提到银虎二字。

瞬间一个激灵,心里猜测,他们莫不是想要用自己去要挟银虎哥哥?

世人皆知,银虎公子行走江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没有在乎的事,更没有在意的人。他们如今却想用自己去威胁她?

难道他们认为自己在银虎心中分量颇重?既然敢绑架自己,证明肯定了自己一定能会让银虎中计。

庄小蜀顿时开心了,高兴了,激动了,丝毫没有身为人质的觉悟。自己居然是银虎哥哥唯一的软肋,这是多么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啊。自己这一次被绑架绝对值了!

而且她毫不怀疑的相信,这些黑衣人无论设下了什么陷阱,银虎哥哥都不会怕!天底下,没有能难倒他的事情。

这么想着,这些天来的疲惫痛苦竟然也消失,弯着嘴角甜蜜的睡沉了。

因为喜欢你,所以毫无顾忌的相信你。相信你是这天下最强大的人,相信你会毫发无伤的将我救回去。

乔昀在客栈歇了一晚,打发了不知道第几波来纠缠自己的女人,翌日兴致盎然的出发了,路上时却突然发现前几日监视自己的视线消失了。

这也证明,他们准备开始动手了。

果不其然,当她走到一处山谷处,前面的道路突然滚下巨石将她拦住,随即,身后的来路也被巨石堵住,她被困在中间,两边是十几米高的陡坡。

斜坡蓦然出现了不少拿着弓箭的黑衣人,无数箭矢全部对准了她,而在斜坡一处平石处,站着五人,其中两人要挟着一名女子,另外两人站在两旁,为首一人说话了。

“银虎!老子可算堵到你了!”

乔昀唇角扬着戏谑的笑,并未答话,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黑衣人押着的女子身上,片刻轻快开口。

“原来是小蜀妹妹。”

庄小蜀早就想出声了,无奈被捂着嘴,此时银虎一说话,塞在她嘴里的麻布也被拿开了,她立即兴奋喊道,“银虎哥哥!小蜀好想你!”

乔昀笑了一声,“我也很想你。”

为首之人一阵畅笑,似乎心情不错,“看来银虎公子和庄姑娘果然关系暧昧,老子倒没有抓错人。”

“银虎哥哥,小蜀不害怕,不用担心我,专心的把他们杀了。”说完,还憨厚的笑了两声。

不想再和她啰嗦下去,为首人哼了一声,满眼阴霾,冷言,“银虎,你若是乖乖投降,我便放了庄姑娘,否则,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处!”

乔昀并不搭理他,朝庄小蜀挥了挥手,阳光映在那银白的面具上,有令人心安的力量。

“小蜀妹妹,你稍等一会儿,我把烦人的苍蝇砍了咱们就走。”

语气之狂妄,气得黑衣人怒哼一声,果断的挥手示意,周围的弓箭一时间噼噼啪啪的密密麻麻的射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声冷啸席卷山谷,破云铮铮作响,泛着森然寒光,在乔昀手中挥舞旋转,将那些飞过来的弓箭全部挡落在地,竟无一根箭能近身。

那一刻,狂霸之气直上云霄,山谷中的人影仿若天神,似乎世间无人能将之撼动。黑衣人想起银虎的恶名,再看了看四周围得密不透风的埋伏,仍觉得人手少了些。

这可是让中原江湖为之忌讳的人物,自己花下重金聘请了这些人随自己来围攻,然此时心里却依旧有些没底。但一看身边一直静站沉默的两人,又缓缓放下心来。自己围杀银虎的消息秘密放出去,这两人便主动找上门来,说要助自己一臂之力。有这两尊大神在此,料你银虎有三头六臂也飞不出去。

这么想了一会儿,谷中乔昀已经将飞射而来的箭矢打落在地,狂傲道:“想让老子伤筋动骨,就怕你还没这个本事。”

黑衣人一怒,再次下令,只听火光炸响,四周的温度蓦然升高,埋伏人手人人手持火箭,竟是要火攻。

乔昀却在此时收起了破云,眯眼巡视一番,垂下双手却悄然运起功来,一时间暗流涌动,如同风云际会,整个天地的狂暴之力都似乎聚集在了她的掌下。

就在火弓射出的同时,乔昀手掌猛地一抬,一股劲力呼啸而出,竟是将地面的弓箭卷了起来,漂浮在空中铮铮作响,下一刻已经朝着飞射而来的火弓对撞而去。

片刻,噼里啪啦的声音密密麻麻响起,双箭相撞,四分五裂,全部损坏落地,唯有十几根箭头避开了冲撞,进入她的无攻击范围,却被她躲开,不过弓箭太过密集,肩头依旧中了两箭。

不过这点小伤对她来说如同挠痒痒,面不改色拔掉肩上的箭头,点了止血脉,便不再理会。冷笑着看着为首之人,声音狂妄的令人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就这点本事还想来抓老子,一群傻蛋脑袋被煮熟了。”

黑衣人气得脸色发青,不过被黑布遮着倒也看不出来,恶狠狠道:“银虎,你还是赶紧乖乖束手就擒,否则,你这位红颜知己可就要红颜早逝了!”

说着,尖刀架在庄小蜀脖颈上,一副我就威胁你了你待怎样的气势。

没想她却大笑两声,语气透着好笑,更多的,是漠不关心的冷血,“老子红颜知己多的去了,多一个少一个又何妨。我与这小娘们可还没到生死相随的地步,老子这辈子还真就不受威胁,你要杀是你的事,我要走是我的事,你觉得,你们这区区蝼蚁,能拦得住我?”

说罢,丝毫不给众人反应,脚尖一点拔地而起,身形如同鬼魅,快如疾风,眨眼便跃上了斜坡,破云刀出,血流成河。

也不过一息之间,一半的黑衣人已经命丧刀下,眼见着她已经冲了过来,为首之人又惊又怒,慌忙和平台上另外几人后退,纵身跃上山顶,下令其余人手拼死也要与她同归于尽。

没想到自己布置这么久,居然依旧被对方杀了出来,本以为围截,威胁,放箭这些手段用上了,她不死也丢半条命,到时候再由自己身边的大神出手,还不手到擒来。

哪知道这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不把别人的命看在眼里也就算了,居然连自己的命也不放在心上,打起架来拼了命一样,势如破竹一般无人可挡。

就在他们冲上山顶跃下山谷的时候,谷内的黑衣人已尽数被乔昀斩杀,一时间,血腥弥漫,浓郁的令人作呕。

然她面不改色,像是在享受一件多么幸福的事,随即跟着他们逃走的路线追了过去。半空中只留下一串黑色残影,可见她速度之快。

几人押着庄小蜀跑了没多久便被乔昀追上了,剑光闪烁,两名实力较弱的黑衣人双腿纷纷中刀,滚倒在地,只留下为首之人和一直沉默的两人。

“银虎!你他娘欺人太甚!”

知道跑不脱了,为首之人索性停下,转身恶狠狠看着乔昀,目露凶光,似要将她食肉寝皮。

却听她一声嗤笑,“你带着人来围攻我,却说我欺人太甚?嗯?”

“你作恶多端杀人无数!老子是为兄弟们报仇!你死有余辜!”

说罢,蓦然扯下面上的面纱,露出一张狂怒的脸来。乔昀愣着神想了半天,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只道,“老子是不是死有余辜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我黑风寨手下八十人余人,尽数死于你刀下,今日我就要为兄弟们报仇!”

乔昀一拍脑袋,终于想起眼前这人是谁了。不就是黑风寨的大当家吗,上次二当家被自己砍了,这个大当家因为不在寨子里逃过一劫,如今居然招兵买马跑来报仇。

心里一阵好笑,唇角的讥笑一览无余,“为兄弟报仇?这个名头倒是找的好。不过,黑风寨的大当家居然如此重情重义,我倒是没想到。当着我的面就不用遮遮掩掩了,不就是宝库被我给翻了吗?”

大当家果然面露不甘,怒吼:“你明白就好!赶紧把龙啸和天蚕宝甲交出来,我留你一个全尸,否则,我让你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别说我没找到那两样宝贝,就是找到了,也没有还给你的理,老子看上的,就是老子的!”

说完再不啰嗦,手一招,破云已出,呼啸着血气汹涌扑来。大当家如何是她的对手,胸口正当当挨了一剑,惨叫一声滚倒在地,吐血不止。

然她却并没有趁势攻击最后的两人,而是收了刀,和两人保持距离站着,冷声,“想必这个猪脑子大当家是被两位利用了吧,我一生结仇无数,两位不必隐瞒身份,有什么恩怨当面讲清就好。”

听此言,两人果然发出怪异的笑声,像是铁丝划过石板的声音,听的人一阵恶寒。

“果然英雄出少年,银虎公子不仅武艺高超,连智谋也是常人难及。”

“你以为谁都跟这傻蛋一样长的是猪脑子。还有,老子不是英雄,夸人要用对方式。”

两人呵呵笑了一阵,并未取下黑布,其中一人道:“你不曾见过老夫,但一定听过我兄弟俩的名声。毒煞双魔,正是我们。”

乔昀果然是听过的,何止听过,简直是如雷贯耳。曾经名动江湖的魔头,一身毒功出神入化,杀人于无形,不见刀光剑影,便已尸横遍野。

便是这毒功威胁太大,整个中原群起而攻之,只听说两人逃亡塞外,已经几十年没了踪迹。没想到今日两人都齐齐出动,竟然是为了围攻自己。

乔昀顿时有一种天下舍我其谁的成就感。

03:

俗话说,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更别说这无色无影的毒了。

毒煞双魔用毒可是出了名的捉摸不透,管你如何防范,依会在不经意间遭了道。正常人此时的反应该是立即运功查探是否中毒,偏偏她毫不在意,反倒觉得自己能引得毒煞双魔的围杀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

面具下的双眼透着嗜血的兴奋,破云铮铮,颇有大干一场的架势。

“我倒要看看,名动中原的毒煞双魔在老子手下能过几招。”

其中一人先是一愣,随后大笑,“黄口小儿也敢口出狂言!今日老夫便让你尸骨无存!”

说完将庄小蜀扔向另一人,黑衣隐隐有阴森黑气蔓延,如有腐蚀天地的能力。乔昀暗自运气,片刻已与他交上手来。

庄小蜀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嘴唇几次张张合合想要说什么,却恐扰了银虎神思而忍了下来,但看那紧皱的眉头便也知她内心的焦灼与担心。

自从知道抓着自己的两人竟是毒煞双魔之后,庄小蜀起先的镇定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满心是惊慌。

自己身上有师傅留下的辟邪丹,紧贴胸口而放,能隔绝天底下所有毒,乃是万年难见的珍品。可银虎哥哥什么都没有啊,武功高强又如何,若是沾上一丁点毒煞的毒,立即便是身死命丧的下场。

思及此,竟流下泪来,想着自己居然是害死银虎哥哥的罪魁祸首,恨不得立即咬舌自尽了。

而毒煞与乔昀交手的这片刻,却丝毫找不到她的空门下毒,每一次机会都被那削铁如泥的破云给挡了回去,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自己的毒再厉害,那也得用在对手身上才能起作用。二人都是被赶出中原的穷凶极恶的人物,一旦被人知晓回来了,定是没完没了的追杀,所以根本不能大范围的用毒,更别说用在空气里随风传播,到时候四周的土地植物被腐蚀,被有心人看见定隐瞒不了身份。

但想要将准备好的毒用在银虎身上,却又无计可施。此时看见一旁的庄小蜀担心无比,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寻了个空门退出战斗,毒煞嘿嘿冷笑几声,“小子,你不是说不在意这小姑娘的生死吗?如今为何又追了过来?分明是放不下,假装不在乎。”

“银虎哥哥!你别管我了!你赶紧离开,小蜀不会有事的!”

庄小蜀趁机大喊,却见乔昀抄着手冷笑,“若是让人知道我银虎抛下红颜知己逃走,今后还有谁会对我投怀送抱?老毒物,你莫要毁老子的桃花运!”

话虽这么说,但几人都认定了她定是在乎庄小蜀,毒煞指甲一挑,一颗碧绿的丹药出现在手指间,透着令人心悸的威胁。

“小子,给你一个选择,你吃下这颗碧磷蛇丸,你心上人吃下这颗碧磷蛇丸。你好好选选。”

乔昀抿着双唇,眼底阴冷渐起。她这辈子最见不得别人威胁她,这俩老毒物居然还用活生生的红颜知己威胁她,简直是活得太久想死了!

她尚未开口,庄小蜀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对着那碧磷蛇丸扑了过去,趁着其余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它抢了过来,扔到嘴里哽了下去。

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不过眨眼之间,可谓是行云流水娴熟至极,等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庄小蜀已经伸着脖子嗝了两声,哽的直翻白眼。

下一刻,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乔昀挥着破云直逼而上,势要将毒煞斩于刀下。毒煞其中一人迎向了乔昀,另一人抓着庄小蜀飞速后退。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毒煞也顾不得被人发现踪迹了,毒物漫天飞,空气滋滋作响,可见是连空气都腐蚀了。

乔昀却不管不顾的扑了过去,整个身子都被毒雾包裹,手下却丝毫不停,招招都是取人性命的狠毒招式。

这般拼命下,一人被破云捅破了心脏,抽搐了两下倒地没了气息,另一人见着伙伴已死,惊慌之下一掌打在庄小蜀背上,将她朝乔昀推了过去,自己一溜烟跑了。

而就在乔昀抱着庄小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时候,原本没了气息的大当家突然诈尸般的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手持尖刀对着她刺了过来。

尽管听见尖啸声时她急急转身,但因中了毒煞的毒,身子依旧慢了一步,那刀不偏不倚刺进她心口,而破云也在同时割落了大当家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眼里是得逞的阴狠。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乔昀还在想,为何毒煞双魔会突然来中原和自己作对。

抱着乔昀缓缓滑落的身子,庄小蜀全身颤抖,惊恐的喊着银虎哥哥,眼见着她的嘴唇由惨白到青黑,胸口的血越流越多,滴在她手上有刺鼻的血腥味,眼泪喷涌而出。

她敢有恃无恐的吞下碧磷蛇丸,是因为身上的辟邪丹能阻挡毒的扩展,而之前师傅喂她吃了不少灵草珍品,身子早已具有百毒不侵的雏形,之后只要将辟邪丹在水中侵泡一番,喝下那水之后便能解毒。

没想到这番作为却让乔昀心生慌乱,招式间有了疏忽,加上那毒煞的毒乃是冠绝天下,尽管她紧闭呼吸并未吸进一口,然那毒素终究顺着她的皮肤进入了身体,造成了反应的迟缓,而被大当家暗算。

一步错,步步错。

哭了半天突然想到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而自己又是鬼医白落子的徒弟,肯定能把银虎哥哥救活。立马两三下抹了眼泪,翻出身上的瓶瓶罐罐,不管有用没用,只要是起死回生的全都给她灌了下去。

如果是别人,庄小蜀一定不会如此慌乱,只可惜受伤的是她最喜欢的银虎哥哥,脑袋里嗡嗡作响,哪里由得了她去思考如今该怎么配药。

书到用时方恨少,庄小蜀现在恨死了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用心跟着师傅学习医术,否则现在也不会如此无力,就凭自己这三脚猫医术,如何解得了毒煞的毒。而辟邪丹早已滴血认主,对旁人起不了丝毫作用,自己现在简直是束手无策。

心底一遍遍告诫自己冷静,镇定,手指依旧颤抖的不像话,哆哆嗦嗦的翻出止血药金疮药,一层层解开乔昀的衣服,却看见胸口裹着莫名的白布。

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想着银虎哥哥如果死了自己该怎么办,对这白布也没多想,恰恰伤口处的衣衫已经被尖刀划破,能看见翻开的血肉和汨汨而出的鲜血,她将伤药洒在上面,撕了裙角包住伤口。

眼泪止不住的向下掉,她吃力的抱着乔昀跌跌撞撞朝城内走去,嘴里念念叨叨,“银虎哥哥,小蜀一定会救活你,小蜀有一定可以的。”

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催眠乔昀。

而就在黑衣人在山谷围攻乔昀的时候,无数赶路人因被落石阻绝了道路而聚在山前骂骂咧咧。官兵闻讯而来,派人开始清理道路。知道今日定然不能通行,这些人便转身回城。苏妄一行人刚出城门,便看见陆陆续续回来的人,询问一番才知道原委。

“这山路为何会莫名其妙被巨石堵住?”

乔洛川皱着眉望向前方,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乔兄,可有不妥?”

见乔洛川面色难看,苏妄开口询问,却见他自语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

拧眉想了半天,突然叫出声,“难道是阿昀?”

说完,不等苏妄反应过来,施展轻功拔脚便朝城外冲了过去。苏妄听得一声阿昀,还没来得及问,见他神色惊慌,也赶紧跟上。

然顺着路寻了一路,也未发现什么异常,乔洛川不仅纳闷,不应该啊,那种不安明明那么清晰,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

却道庄小蜀抱着乔昀,却是走的另外一条小路,与苏妄走的大路之间隔了一片树林,他们自然碰不上头。

就在他们打算回城的时候,却听经过的人说到另一边发生了打斗,血流满地,更有人被割了头颅,恐怖无比。

想起乔昀平日杀人最喜的便是割人脑袋,几人二话不说冲了过去。

就在庄小蜀摇摇晃晃快要脱力的时候,突然看见对面掠过来的人影,其中一人和自己的表哥还有些相像,忍不住叫出声。

苏妄一听声音,更是加快的速度,转眼已近在眼前。看见庄小蜀怀内生死不明血流不止的人时,心底莫名狠狠一颤,如同被扎了一针,蜷缩的疼。

“表哥……”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庄小蜀呜咽一声,脚下一软终于晕倒在地。苏妄眼疾手快的抱住她,然而却只能眼见着昏迷的乔昀摔在自己面前,不知为何,那一刻,他突然恨极了自己没有接住她。

04:

九月一直觉得苏妄是个骨子里冷漠的人。若她不是小时候同他有交情,如今就算她为了他背叛杀楼,恐也换不来他半分亲切。

然此时,她静静立在一旁,看见苏妄拧着眉头望着摔在地上的人,一向冷然的眸子里有毫不掩饰的担忧与歉意。

林间绿叶成荫,地面铺着一层落下的翡绿,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倒地不醒,殷红的血浸湿了他的玄色衣衫,如同涓涓细流,延伸在那飞落的落叶间,像是重新赋予了它们火一般的热烈生机。

乔洛川扑过去抱起她,颤抖着手指拂过她惨白的双唇,猛地抬头看向苏妄,眼神狠戾,“苏!城!主!”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当真是好样的。”

他握住她的手,感受到那渐渐流逝的温热,脸色变得苍白,看着怀中一向无法无天的人此时却静谧的连呼吸都微不可闻,心里像是被人血淋淋的挖掉了一块。

好像又回到小时候,她受尽委屈,他无能为力。

“没事的,没事的,二哥在这里,二哥会保护好你。”他抱起她,再也不看他人一眼,朝着城内飞奔而去。

而苏妄,却如失了心神一般站在原地,看着落叶间那触目惊心的鲜血,想起乔落霄的话来。

她流的血,便是她的眼泪,连哭都是别人不曾有过的疼。

在坚强的外表下,并不是男儿般的铜墙铁壁,她也有女儿心,绕指柔。只是因为她不可以哭泣,不可以软弱,所以用倔强的狂傲,掩盖心底的脆弱。

“瑾哥哥。”九月轻轻喊了一声,走近,“我们走吧。”

他收回目光,沉默不语,抱着庄小蜀抬步离开。

乔昀中的是毒煞的毒,城中寻常大夫自然不能解,但庄小蜀之前喂她吃了不少解药,虽说未完全解毒,但起码压制了毒素的扩延。

乔洛川让小二送来了热水,随即便紧闭房门,准备为她清洗伤口,谁料衣服刚褪了一半,露出紧裹在胸口处的白布时,房门便被敲响。

“乔洛川,开门。”

他冷哼一声,不予置理,谁料门外人不依不饶的敲门,暗骂一声,不耐烦打开门,一向以温润著称的公子此时像一只炸毛的鸡。

“你还想干什么!”

苏妄淡然一瞟,踏进屋来,“这句话该是我问才对,乔洛川,你想干什么?”

“关你何事。”

“虽说你是她的兄长。”苏妄前踏几步,挡在床前,“但男女有别,清洗伤口的事,就不用你插手了。”

乔洛川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大笑了几声,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苏妄,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在干涉我?”

“自然是……”他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终于渐渐坚定,“阿昀的夫君。”

“夫君?苏妄,别开玩笑了,你什么时候将阿昀看做是你的妻子了?”他冷哼,咄咄逼人,“苏城主,你这颗大树我们阿昀高攀不起,等有机会了,还是将此事好好了结。你的施舍,阿昀不需要,而阿昀要的,你给不起。”

大步上前拽住他的胳膊,乔洛川毫不客气将他往外拉扯,苏妄反常的没有反抗,任由他将自己拉到门口时,却突然出其不意的一掌打在他背上,反倒将乔洛川给推了出去。

“苏妄,你!”

乔洛川大怒,正要骂人,房门砰地一声关上,内里传来苏妄波澜不惊的声音。

“乔兄,我的妻子,自然是我自己照料,你去城内的医馆抓几帖疗伤药便好。”

说完,不管乔洛川再如何大吼大叫,屋内都再无半分反应。此时本应大怒不止,乔洛川却突然无声笑了起来,好整以暇掸了掸自己的衣袖,恢复了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悠闲的走了出去。

屋内,苏妄已经挽起了袖子,修长的手指因常年握剑而有力,此时却小心翼翼轻柔无比的解开床上女子的衣衫,弯刀缓缓割破那胸前白布,裸出染上鲜血的肌肤。

伤口距心脏不过三分距离,苏妄心里有些隐隐的庆幸,用沾了热水的锦帕轻轻拭擦,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无比的宝贝。

他却忘了,此时躺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恶名昭彰的银虎,与寻常女子完全不同。若不是因为毒煞的毒导致昏迷,在她看来胸口这区区小伤根本不需如此。

庄小蜀的金疮药已经起了作用,伤口血渍已干涸,未再流血。苏妄取出身上上好的疗伤药,重新为她上药,撕下床上的锦被包好了伤口。

染了血的黑衣已被他全部褪下扔在了地上,此时床上的女子上半身除了被锦被包裹住的伤口,其余全部裸露。

偏偏苏妄还看得面不改色心不跳,拭擦干净身上的血迹,看见那遍布胸口的新旧伤痕,眉头微微蹙起。

热水浸泡过的手指余温尚在,指尖略微颤抖拂过那些交错的伤口,像是感受到她曾经受伤时那样撕扯的疼。其中一道伤痕几乎就在心脏处,距死亡是那样的近。

“你经历了些什么呢。”他似是呢喃,扯过锦被为她盖上,静静看着她半晌,突然伸手取下了她的面具,露出那张俊美的脸来。

紧抿的嘴唇,微蹙的眉头,紧闭的双眼,此时这张脸,哪里还有半分嚣张跋扈的味道。是受伤的女子在忍受痛苦,痛到极致也不想别人知道半分。

“阿昀。”他喊了一声,声音轻的像是叹息。

九月将庄小蜀安置好后,正要出门去寻苏妄,他已经走了进来。她看过去,能看见他袖口衣角处的斑斑血渍。

“小蜀怎么样了?”

“气息稳定,大概不多时便会醒了。”

知道庄小蜀是苏妄的表妹,九月对她自然上心。苏妄走近把了把脉象,见她脸上偶尔有碧绿之色浮现,转瞬又消失,心疑是否中毒。但想起鬼医放在她身上的那些宝贝,倒也不太担心,转身对九月道:“我去医馆买些药草,你要来吗?”

说这句话,自然是不想他离开后九月无意间撞破了乔昀的秘密。九月并未思索,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离开后一炷香时间,庄小蜀便醒了过来,急急忙忙翻身坐起,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心里缓缓松了口气。

但转瞬想到银虎哥哥受了那么重的伤,而苏妄与银虎之间关系恶劣,顿时担心他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把银虎给解决了。

思及此,甚至来不及用辟邪丹浸泡清水服下便冲出了门,恰恰在走廊遇上小二,忙问回来时的情景。

听小二道戴着面具的男子被安置在隔壁房间,道了谢便跑了过去。

推门而入,正看见对面床下的黑衣,认出那是银虎的衣服,心里道表哥果然是君子,没有趁人之危,还替他清洗了伤口换了衣服。

两三步跑过去,床上的人依旧面具覆脸,昏迷不醒。庄小蜀伸进被窝捏住她的手腕,细细把起脉来,果见脉象平稳了不少,虽伤势依旧严重,但如果安心调养,定然会恢复,不由不喜。

小心翼翼揭开她身上的锦被,准备查看一下伤口,见她只穿了件白色单衣,隐约可见内里缠绕的白布,不由得脸上一红。但想着自己身为医者,医者父母心,是不分男女之别的!便大义凛然的解开衣衫,露出缠绕胸前的白布。

她记得伤口的大约位置,此时见没有血迹浸出,嘿嘿笑了两声,自语,“表哥真是的,这么不会包扎伤口,居然把银虎哥哥整个胸口都缠起来了。”

但见那白布却有些古怪,似乎微微隆起,下意识伸手去按了一下,然这一接触,却顿时僵住。

为何,会有柔软之感?

像是被针扎了猛地收回手,庄小蜀瞪大了眼睛,嘴里喃喃着不会的不会的,手指却不由得伸了过去,颤抖着压上去,一点点移动,一寸寸感触,每一下都像是在被针扎,被火灼,被油烫。

“银虎哥哥……怎么可能……”

她无意识的张大了嘴,不住的摇头,又猛地捂住嘴,站起身后退几步便要离开,脚下却像灌了铅难以脉动,片刻之后转过身来,死死咬着嘴唇,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走到床边。

手指颤抖的不像话,却依旧一如既往的抚上了那银色面具。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她终于取下了面具,而就在那一刻,却猛地闭上了眼。

“银虎哥哥……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这样安慰着自己,紧闭着眼睛终于缓缓睁开,心里抱着极大的庆幸,却在看见那面容的时候如坠冰窖,连流动的血液的都冰冷僵住。

晴天霹雳,当头一棒,也不过如此。

飞扬的眉,斜长的眼,这张脸,曾经和自己姑嫂相称,和自己把酒言欢,和自己畅谈人生。

她男子装扮,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叫自己“小蜀妹妹”。

她性子桀骜,敢和自己的夫君争锋相对。

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喜爱的那么多年的银虎哥哥,竟然是名女子,而她,还是自己的表嫂。

庄小蜀就那么僵站着,瞪着眼睛看着床上的人,良久良久,突然笑了起来,无声的笑,轻笑,到如同失心疯一般的大笑,那样的竭斯底里,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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