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她一向是自诩风流的人,风流的人端的是逍遥洒脱,不曾为谁羁绊,也不曾被谁羁绊。但其实只有自己知道,乔家的一切,无论是她那自诩侠义的爹,还是被她亲手扼杀了孩子的女人,甚至于死去的娘亲,一直对她关切无比的兄长姐姐,都是她的心结。缠绕了千千万万丝的结,解不开,挣不掉,除非一把火烧掉,彻底的毁了它,方可解脱。
可惜她做不到,她不能毁掉乔家,这个生她却不养她的家。所以只能在缠结中辗转,被勒的越来越紧,或许终有一天,她会死在这个结上。其实世上大多看上去风轻云淡的人,心底都异常执着,就连那些看上去不问世事隐居深山的高人有很多也都是装出来的而已。会装,是混迹江湖必须掌握的一门技术。
天色是那种裹着冷风的晴天,明明日头明晃晃的挂着,但身上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冰冷的让人觉得这太阳绝对是出来丢人现眼的。她站在路口处,头顶垂下来的花枝挡住了本来就没露多少的脸,是以也看不见眼底是何种情绪,但想想也知,必然是阴冷的如狼如虎。
陆玥儿走到宴席跟前,朝乔明几人问了好,转身看见乔昀还站在那里,感受到气氛的不同寻常,明智的选择了沉默,在乔落霄身边坐下,目光盯着桌面,似乎在打量有哪些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半晌,轻微的声音响起,她终于迈步走过来,花枝摇曳,映着银白面具光影流动。凉薄的唇淡淡挑着笑,是邪魅的模样,然笑意未达眼底,如寒泉般清冷的眸子里是一片阴沉,甚至乎带了丝玩味儿。其实席间的座位都是安排好了的,陆玥儿坐在乔落霄左手边,乔落霄右手边是清月,正上方是乔明,对面便是乔洛川和九月,而乔昀的位置就在九月旁边。
然她走过来时,目光扫了一圈,却提着椅子走到了正下方,恰恰与乔明面对着面,只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却像是完完全全将自己与乔家隔了开来,是分明的局外人,摆明了,就算只是吃个饭,老子也不想与你们乔家人为伍。
不理看过来的各色目光,打量了一下席上的菜色,竟都是她喜欢吃的菜肴,哦不,都是她曾经喜欢吃的菜肴。微不可查的挑了挑唇角,听见乔洛川笑道:“阿银,这都是你喜欢吃的,快吃吧。”
玩味儿似的抬头看过来,话虽是对着乔洛川说,视线却扫过乔明,“只是曾经爱吃罢了,现在见着都恶心。怎么你们在宴请客人,连客人现在喜欢吃些什么都不知道吗?”
乔明没什么表情,反倒是乔洛川扯了扯嘴角,“是我们疏忽了,马上让厨子换。”
她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菜放在碗里,低着头,“不用麻烦了,其实喜不喜欢都无所谓,吃顿饭而已。”
空气一时沉寂,木兰飘香,她夹着筷子吃了几口,随意将筷子扔在桌面,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饭菜全冷了。大冬日的将宴席摆在外面,真不知道你们脑子里装的什么。”
没人接话,一时有些尴尬,只有九月和陆玥儿两人没事人儿一样自顾吃着自己面前的菜,对周围的诡异气氛不闻不问,就算风起云涌也不能耽误她们吃饭。末了,乔落霄笑了笑,打破这沉默,“听闻阿银你喜欢木兰,所以专程将宴席摆在这里,没考虑那么多,是我们疏忽了。”
话落,不等她回答,已经唤来不远处的婢女,让他们撤下饭菜,重新做一些来。
喜欢木兰?她弯起唇角,笑意盈盈的看着乔落霄,“只是曾经喜欢而已。”
这块临塘空地,是她小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那时候这里专供她玩耍的秋千,荡起来,木兰飘在鼻尖,眼前是碧波荡漾的莲塘,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是她也说了,那只是曾经,曾经有多么美好,如今就有多么悲惨。
饭菜撤下,换上热茶,白烟缭绕,她撑着头状似沉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桌面。一直沉默的乔明终于轻咳一声,开口。
“昨日你救了清月,我很感激。若有何要求,乔家定不推辞。”
见她笑了笑,微微偏头看过来,嗓音沉沉的,像是隔着几重纱帐,“哦?”
乔明沉思了一下,凛然道:“老夫不是不会明辨是非的人,救命之恩定然要重谢。”
她似乎顿了一下,缓缓放下撑头的手,坐直了身子看着乔明,眼底是一片平静,但孰知是否暗藏着狂风暴雨,她看着他,语气是冰冷的陌生,“乔堡主,你只有这些话对我说吗?只是救命之恩需要道谢吗?”
这么多年,你防我如同防狼才虎豹,将我当做无恶不作人性泯灭的魔头。其实别人如何看待我真的没有关系,他们与我有何相干。只是你是我爹,是至亲家人,我需要的只是你的信任,哪怕是假装的信任也没有关系。可是,你比其他人还要厌恶我,每一次都要将清月藏起来,每一次都是在向别人昭示,看,银虎是一个多么残暴的人。
苏妄说的没错,乔明的每一次做法,都是在她的心上狠狠戳了一刀。每一刀,都在加深她对这个家的怨恨。
她那么久之前就知道清月的藏身之处了,可从来没有像她说的那样,要去将她千刀万剐,甚至在别人要杀她的时候还救下她,将她送回乔家堡。乔明误会了她这么多年,到头来,回她的只是一句谢谢而已。一句客套的,疏远的,冰冷的谢谢。一句因为她救了他喜欢的人的命而感谢的谢谢而已。
乔明没有回答,固执的脸上是一贯的威严,是的,他是乔家堡的堡主,有他的威仪,有他的脸面,他怎么会和这个他认为无恶不作的混蛋女儿道歉。她静静看着他,良久,蓦地笑出声。
“是了,怎么忘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为了乔家堡可以抛妻弃女,为了乔家堡可以假装不认识自己的孩子,为了乔家堡可以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围攻致死也不愿出手相救,不愿说一句,她是我乔明的孩子,害怕她的恶名有损乔家堡的尊严。”
看见他青白下来的脸色,唇角的嘲笑越盛,“也或者是有损你乔明的尊严。你的面子多么重要啊,比某些人不值钱的命重要多了。怎么能要求你用面子来换命呢,多不划算的一桩交易啊。”
“够了!”桌面被拍得震响,她却连眉梢都没挑上一挑,依旧是嘲讽的看着他,听他道:“你做错了事,不仅不知错,还想让别人给你道歉!这是什么理!”
她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手指搭在茶盖儿上浮了浮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么。”
饮完一口茶,将茶盏不轻不重的放在桌面,掸了掸衣角站起身来,目光看着远处招摇的秋葵,嗓音依旧恢复淡然,“饭用过了,茶也喝过了,谢谢款待,告辞。”
话落转身便走,陆玥儿赶忙站起身,朝几人告了礼跟上,身后是一片静寂,她想,这真是一次诡异的饭局,历史上的鸿门宴与之前相比恐怕都是不及。
云水城之所以的叫云水,是因为晴时天边的浮云如同水一样,此时如水一样的浮云就飘在天际,青石子路两边的木棉花簇簇锦绣,像是从天际飘下来的浮云挂在枝头。她跟在乔昀后边,步子走得很慢,正四处打量景色,蓦地听见她传过来的淡淡嗓音,“你说,乔明是不是个混蛋。”
她顿了一下,愕然的瞪着眼。这个问题,到底要叫她怎么回答才好呢……
踟蹰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朝四周看了一眼并没有其他人影,遂放下心来,沉声道:“是。”
听见她在前面嗤笑了一声,“不,他远比你想的还要混蛋。”
陆玥儿:“……”
走过这段青石子路,木棉花遥遥远去,紫影流彩的紫薇花已经化作春泥,簇簇繁枝上挂着饱满的果子,乔昀走在前面,似乎神思有些混沌,连亭子前的台阶都没看见,陆玥儿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皱眉:“你没事吧?”
她抬眼看了四周一会儿,抿了抿唇,“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话落,转身脚尖一点,身影飞跃而起,朝着东南发疾驰而去。她愣了一下,想追已经追不上,只得依言在亭子歇下,思忖着今日这一次诡异的宴席间都透露了哪些信息。不想这一坐就是一天,一直到日落西山,霞光漫地铺下来,都没有等到她回来。于是不得不离开,出了乔家堡回到客栈,恰恰在门口遇上苏妄。
将今日在乔家堡发生的事情简约说了一遍,看见苏妄好看的眉眼蹙起,二话没说朝着乔家堡的方向走去。
她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夜色,叹了声气。都是些有秘密的人啊,不过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一切事情和找到他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02:
石阶上已经闻不到馥郁的依兰香,透过稀薄的月光,可以看见枯萎的花枝,但空气中隐隐有寒梅幽香。白茫茫的月光下,不远处山头上梅花遍岭,或是还未完全绽放,只有隐隐冷香,可以想象寒冬飘雪梅花开,万千素白漫山红。
苏妄想,倘若她今夜穿的是一袭黑衣自己就不太容易能看见她了,但每每来此,她总会换上素白的衣裙,是最美好的样子。脚步倾轧过枯叶,传来细碎响声,她寻声看过来,顿了一下,清冷眉眼缓缓攒出一个笑。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温柔的笑,温婉的像是缓缓绽开的莲花,她本来就是像莲一样纯净的人。只是被血一样的过往逼得不得不用刺将自己包裹起来,她本来可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全天下男子竞相追逐的绝世好女子。
她转身看着面前的石碑,轻声开口,“娘,这是女儿的相公,他叫苏妄,是天下城的城主。”
他走近,握住她的手,朝墓碑拜了两拜,听见她断断续续的说,“以前我一直想,我和相公拜见父母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场景,会不会羞红了脸,会不会被娘亲调笑,会不会看着娘亲将我的手放在相公手上,让他务必将我珍之重之。”
“我想了那么多,唯独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隔着生死,面对着一座冰冷冷的墓碑土坟。”她的声音轻微颤抖,像是突然失去了全身力气,颓然瘫坐在地上,泛白的手指紧紧拽着裙角,极力忍受着什么。
苏妄蹲下身子,揽过她的肩,听她趴在肩头喃喃,“本来可以不用这样的,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
他抱着她,手指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在她耳边说,“阿昀,难受可以哭出来,在我身边,你不用忍。”
那是他一生中第一次看见她哭,也是最后一次。埋在他肩头,温热的眼泪不停的滴下来,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一点抽泣呜咽的声音都没有。明明那么难过,在他怀里哭得几乎脱力,可是却没有一点声音。连痛哭都是无声。
她这样的女子,不会轻易的让自己哭,人一旦软弱,很难再次无往不利的坚强起来。这样的女子,也是极其不容易受伤,然一旦受了伤,那就是一辈子的伤痕。过刚易折,说的便是这个理。
他轻拍她的后背,像是安慰小孩的动作,带着温柔与疼惜,感觉她渐渐平复下来的心情,挺了挺背脊,双手捧着她的脸,定定看着她水汽萦绕的眼睛,他们挨得那样近,可以看见她长长的睫毛被眼泪打湿揉成一团,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郑重的几乎严谨,“阿昀,我在你身边,你可以哭给我听。”看见她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微微弯起唇角,“有人说,坚强的人不能有所依赖,一旦有了依赖,就再也站不起来。阿昀,我告诉你,不是这样的。你可以依赖我,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依靠。一辈子都在依靠。”
那样好听的情话,从来没有谁说给她听。
他拉着她的手跪下来,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响头,认真道:“娘,请您放心将阿昀交给我,一生承诺,一世安康。”
她微微偏头看着他,看他好看的面容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良久,缓缓笑出来。她想,这个人,就算让她为了他去死,她如今也是甘愿的。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已经换上了利落的黑色劲装,面具遮住的面容隐去了方才痛苦留下的痕迹,苏妄扶着门沿站在门口,斟酌道:“真的不用我陪你吗?”
她摇摇头,“你今日忙了一天,去休息吧,我没事。”
他还是不走,定定看着她,“我可以抱着你睡。”
她抬眼看过来,良久,“给老子滚去睡觉。”
果然,今夜的事情还是无法改变她的本性。她绝壁不会变成温柔的女人的,是他想多了……
他们在云水待了将近十日,苏妄每日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乔洛川会找过来和他一起离开,偶尔能看见他眼底闪过的沉重。但乔昀都是不闻不问,没事人儿一样跟着陆玥儿和加进这个队伍的九月一起闲逛,企图找到一件心满意足的礼物。可天下奇异的珍宝玩意儿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还要是苏妄喜欢的东西,真真儿不容易。
趁着陆玥儿不在的当口,九月斟酌了一下,还是道:“也许,苏大哥不喜欢那些花哨的玩意儿,你试试给他绣一个荷包怎么样?”
乔昀拿茶的手一顿,瞥了一眼九月腰间挂着的精致荷包。如今她已经不再是一个杀手,而是要嫁做人妇的女子,穿着打扮自然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让人一看就有“哇,这一定是个厉害的杀手”的感觉,穿着简洁大方的衣裙,腰间自然少不了搭配的荷包。
她伸手将荷包在手里掂了掂,沉默了一会儿,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我们明天还是再去逛逛吧。”
九月:“……”
又这样过了几天,云水城中的店铺几乎给逛完了,硬是没有找到一件称心如意的礼物。乔昀很伤神,九月再次提出这个建议,还道:“自古以来,亲手缝制的礼物最是能代表心意,荷包更是男女之间传情的信物,作为生辰礼物最合适不过了。”
乔昀想了想,问:“你说我去买一个荷包然后告诉他这是我绣的可以吗?”
九月瞟了她一眼,“你觉得苏大哥会相信吗?
她叹了口气,摊手,“我又不会绣东西,你会吗?”
九月眼神躲闪,不答话。废话,你见过哪个杀手还会绣花的吗?
长吁短叹一番,听见她嗡嗡道:“难道一定要绣荷包吗?亲手能做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九月赞同的点头,声音凉飕飕的,“写字,画画,弹琴,你选一样也可以。”
她抓着脑袋低吼了几声,半天,猛地一拍桌面,“老子不送了,到时候就假装不知道是他的生辰!”
九月喝了口茶,“嗯,你这个办法真是太好了。”
离开云水的那天,九月和乔洛川来送行,临走时,她将乔昀叫到一边,悄悄将一个锦囊交到她手上,低声吩咐道:“若是到了苏大哥生辰那日你还未找到礼物,就打开这个锦囊,可解燃眉之急。若是不到生辰就打开偷看了,到时候我可就帮不了你。”
说的煞有其事,乔昀收下后妥妥儿的放在了怀里,谨遵着不到生辰不能打开的吩咐。但心底寻找礼物的心思儿就缓缓轻了下来,反正到时候有锦囊嘛。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乔洛川忍不住问九月,“你笑的怎么那么诡异?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笑笑没答话。
离开云水后苏妄并没有回去天下城,而是四处奔波,有时在一个地方待上六七日,有时候是歇一晚上,他在布置什么乔昀一点都不关心,只是天气一点点冷下来,大地飘雪,冰天雪地,终于迎来了腊月十五,梅花正盛,生辰已到。
她终究是跟之前预料的一样,没有找到合适的礼物,于是在生辰的前一晚,怀着颤抖的心情拿出了九月交给她的锦囊。
彼时,他们正在北方一座小城镇中,因为靠近北塞之地,此地并不繁华,住户零落,连客栈也仅仅只有一家。城镇前横着一条宽阔的石子河,渡河的船倒是十分的多,有时候客栈没空房了,便租条船歇息,由此带动了这个地方的另一条经济线。
颤抖的烛光下,纸条上的字迹终于缓缓清晰,随着她手指缓缓展开,终于看清了上面的话,唇角的笑顿时僵住。
纸条上只有七字。
将你自己交给他。
03:
翌日一早,苏妄照常早起,早早就离开了。乔昀起身后,陆玥儿端着早饭进来,两人吃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今日便是苏城主的生辰了吧?公子可准备好礼物了?”
她缓缓嚼完嘴里的馒头,淡淡开口,“你觉得我和他秉烛夜游石子河怎么样?”
“不怎么样……”
“……”
用完饭,她对陆玥儿交代道:“我要出去租船了,你今晚一个人在客栈小心些。”陆玥儿嘴角有些抽抽,还是点头应诺。只是想到,苏城主收到这样的礼物,真的会开心吗?哎,好为他担心啊。
刚踏出门没走几步,一抹身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她面前,朝她作了一揖,“飞书楼天影见过银虎公子。”
她挑了挑唇角,“哟,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也有你们的分楼啊。”
那人摇头,将一个荷包大小的袋子交到她手上,道:“属下受云水九月姑娘所托,专程在腊月十五将此物交到公子手中,如今公子已经收到,属下告辞。”话落,已经咻的一下飞不见了。
乔昀将手指搭在眉骨上看了一会儿,似笑非笑的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将其打开,首先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打开闻了闻,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揣在怀里后,又拿出一封信,只写了一句话:恐君怯场,特地千里送春药,切莫辜负我一片心意。
乔昀:“……”
这真的是那个冷冰冰的杀手九月吗?莫不是跟着乔洛川之后学坏了吧?
径直朝河岸走去,恰恰经过一家酒铺,辛辣的酒味飘过来,引得她驻足,这酒一闻便知后劲大,是不可多得的烈酒。想了想,抬步进去买了一坛,掂着到了栈道,渡口处坐着一名老汉,见有人过来定是租船,忙迎上来,“这位公子可是要租船?”
她点了点头,老汉忙喜笑颜开,“公子看看我的船吧,无论歇息还是游河,都保管你舒舒服服的。”
说着指了指身后的船,看上去倒还不错,乔昀想了想,迟疑问道:“你这船……结实吗?”
老汉拍拍胸脯,“瞧你问的,不结实哪敢下水啊,你放心的坐!就是雷劈也劈不烂。”
她哼笑一声,不计较这话里面的夸张手法,丢了银子到老汉手上,“租到明天。”
老汉收了钱点头哈腰的,见她轻车熟路的上了船,知道是老手,便也放心的离开。她进了船舱,里面收拾的倒干净,空间也很大,将酒坛放在床脚,仰身倒在了床上。半天,拿出怀里揣着的小瓷瓶端详了良久,面上闪过纠结复杂的表情,最后,还是咬咬牙起身,将小瓷瓶里的东西尽数倒在了酒坛了。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呼出一口长气。
其实做这事儿她也没有经验,虽然见过猪跑,但终究没有吃过猪肉,心里无疑是忐忑的。就这样在船上躺了一天,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又细细碎碎想了很多事情,想到苏妄为她做的那些,心情竟然缓缓平复下来。
夜色正浓,船板响了一声,像是有人踏进来,她翻身坐起,便看见苏妄弯腰走了进来,手上还提着食盒,看见她弯起唇角,“陆姑娘说你一早就来这里等我了,想来还没吃饭。”
说着,把食盒摆在桌上,端出几道小菜来,她走过去坐下,一言不发的开吃,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渐渐急躁起来。好像今晚她要做的事是多么的丧尽天良,跟逼迫黄花闺女进青楼无异,是要受到良心的谴责的!
苏妄察觉她的异常,皱起眉来,“你怎么了?不舒服?”
她抿了抿唇,斟酌了一下,“今天是你的生辰吧?”
苏妄一愣,愕然的看着她半天,眼底一点点溢出欣喜,点了点头。她正要说话,河面上突然起风,打来一个浪,晃得船摇了两下,放在床脚的酒坛砰的一声滚过来,刚好滚在苏妄脚下。
他弯腰捡起来,放在桌面上,好笑的看着她,“我的生辰,你就给我买了坛酒做礼物?”
她想了想,凑过去认真道:“这不是一坛一般的酒。”
“哦?”
“你尝尝就知道了。”
说罢,抱起酒坛先喝了一口,然后递到苏妄面前,手心其实有汗,不过苏妄没注意,接过后笑着看了看她,那眼神好像他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看得她心里十分的没底。见他仰头喝了好几口,才缓缓松了口气。拿起筷子看着面前的菜,“吃菜,吃菜。”
今日她没有戴面具,烛光下,脸色看上去似乎有些绯红,苏妄又喝了几口酒,道:“你是不是生病了?面上怎么那么红?”
她扇了扇手,“有点热来着……”其实心里想着,娘的这药是不是假的啊,怎么还不起作用啊。
“隆冬寒月,热?”
苏妄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站起身走过去,在她面前坐下,定定看着她,“阿昀,你今日怎么了?怪怪的。”
她若无其事的吃菜喝酒,“没怎么啊,老子好的很。”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话,小腹间突然涌上一股燥热,她颤了一下,果不其然听见苏妄沉沉的声音,“阿昀,你在这酒里加什么了?”
事到如今,反倒镇定下来,面不改色的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扔出两个字,“春药。”
苏妄脸色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天,声音有些颤抖,“你说的是,春药?”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对着苏妄就是一个饿狼扑食的动作,直直将毫无防备的苏妄压在了地上,瞪着眼睛斥骂,“他娘的就是春药你待怎样!你不是嫌一坛酒做礼物太便宜了吗,老子把自己交给你做礼物,你再唧唧歪歪干死你!”
说罢去撕他的衣服,她力道大,嘶啦两声就把衣服给撕成两半,只余下里面薄薄的单衣,可见隐隐露出的精致锁骨,比女人的还要好看。身上燥热越烈,她正待下一步动作,突然身子被翻转了一番,竟是苏妄翻身压在了她身上,面上是调笑的表情,眼底有隐隐欲火燃烧,“你既然敢下春药,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话落学着她的动作也是嘶啦一声,撕完才发现,她还真是为今晚做好了准备,连束胸都取下了,虽然看上去还是平平的,但好歹不用他再去解下繁琐的束带。乔昀挣扎两番,大吼:“老子怎么能在下面!你给老子下来!”双手向下狠狠一拍,船底传来砰砰声,本来正要翻身跃起的身子被苏妄狠狠一压又倒在地上,摔得砰地一声,疼得她半天没力气反抗。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苏妄已经完完全全将她压制住,狂风暴雨般的吻落在她唇上,耳尖,脖颈,胸前,酥麻传遍全身,竟是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暗哑着嗓音吼道:“你住嘴!给老子住嘴!”
苏妄缓缓抬头看着她,笑了笑,二话不说用嘴堵住她的话,不同于上一次轻柔的吻,这一次来的如此强烈,像是暴风席卷,灵巧的舌头攻城掠池,不容抗拒。她被这个吻吻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等他转移阵地,有气无力的骂道:“干你娘的……”
耳边传来苏妄低低的笑声,“今晚就让你看看,男人和男人到底生不生得出孩子来。”
她被这句话戳中,不服输的劲儿头又上来了,抬起头狠狠一口咬在他肩头,瞬间便见血了,然血腥味只是更加刺激他们而已,两人此时都是欲火焚身,一边要顾着抢占高地,一边还要不耽误事情,可谓是手忙脚乱。
河面无风,唯他们的船摇晃震动的停不下来,乔昀双腿勾着他的腰,狠狠一使力,又将两人翻了个圈,得意洋洋的看着他,“给老子好好躺着!”
话落却发现苏妄不怀好意的看着她,低头一看才知此时的动作有多么的暧昧,听见苏妄问:“你来还是我来?”
哽着脖子道:“我来!”
他将手往头上一枕,作出任君采撷的模样,“好,你来。”
她迟疑了一下下,咬咬牙,猛地坐上去,忍着撕裂的疼痛。这点痛对她来说其实算不了什么,但不知怎么总想哼哼,于是紧紧咬着牙,苏妄猛地翻身坐起,又将她压在身下,眉头微皱,“很痛?”
“不痛!余勇可贾!”
话落,又是一阵翻云覆雨,两人竞相抢占高地,谁都不肯服输,导致的直接后果是船舱内的床塌了,桌子翻了,船底也破了个大洞,开始浸水。
乔昀看了一眼,迟疑道:“换个地方?”
苏妄二话不说,拿起衣服披上,又将乔昀结结实实的包住,抱着她飞跃而出,黑夜中,矫健的影子划出优美弧线,隐隐能听见怒吼声,“谁允许你像抱娘们儿一样抱着老子!放老子下来!”
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夜。
只是船老汉翌日看见自己已经沉的没影子的船后,在渡口大哭了一场,大骂那个偷船贼。殊不知不是偷船,只是毁船而已。
04:
寒冬的清晨有刺骨的冷风拂过,苏妄揽了揽狐裘,转头看见她隐在白绒毛里的脸,迟疑了一下,“真的没什么不舒服吗?”
一般激战后的第二天不是都应该难受的连床都下不了吗?她怎么还能走得这么欢脱啊?她瞟了他一眼,面具下的眉头微微蹙起,“你烦不烦,非要看老子不舒服你才满意?”
他看了看那双波澜不起的眼睛,终于别过头去。好吧,这是个不一般的女人,不能用正常人的一般思维去想象。
陆玥儿一大早就在客栈门口翘首以盼,想着苏城主回来的时候到底是何种表情,是沮丧呢还是失望呢还是恼怒呢还是面无表情呢?想了很多,独独没想到他走过来时面上是隐隐的满足?
她一时愣在门口,觉得银虎公子还真是有本事啊,游个河也能让苏城主游得这么满足。
一股冷风呼啸而过,她往里缩了缩,微微探出头来,对着两人招呼,“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两位公子要吃点儿吗?”
乔昀率先大步踏进去,嘴里嘀咕着饿死老子了。苏妄想想觉得也对,昨晚运动量那么大的确是该饿了,唇角微微弯起跟着进去。陆玥儿奇怪的看着两个人,觉得他们看上去怎么有一些隐隐的不对劲呢……
外面风沙肆意,里头却暖和的很,掌柜还专程从中原商队那里买了檀香木,燃在暖炉里空气暖香。几人吃了饭,又喝了会儿茶,听见外面寒风呼啸的声音似乎要掀开这屋顶,带着野兽一般的嘶吼。
掌柜一边拨着算盘珠子,一边叹道:“又起风沙了,不知道又要几天才停。”顿了顿,对一旁扫地的小二道:“你赶紧去看看马厩,把东西都搁置好了,别像上次被风卷上了天。”
小二应了一声便朝后跑,乔昀将放下来的窗扇推了一点上去,立即灌进来一股烈风,还夹杂着黄沙,苏妄捧在手上的茶瞬间变成了一杯黄泥巴水,眉毛间也沾了黄沙,随着眉头皱起簌簌的掉下来,变得土头土脸,一时僵在那里。
掌柜哎哟了一声,拿着干净的棉布跑过来递给他,道:“几位客官,这几日可千万别开窗开门,轻一点的像这位客官一样弄得满身是沙,重一点的还可能被风刮走,尸骨无存呢。”
乔昀抱歉的看了苏妄一眼,将窗扇扣好,转过头问:“有那么严重?昨儿个不是还好好的吗?”
“这北塞的天说变就变,哪里说得准呢。每个时节都有起风沙的日子,几位赶巧遇上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她撑着头扣了扣桌面,“我们还打算今天离开呢。”
“那可不行,要是走近风沙里,可就危险了。”
苏妄干咳两声终于清除掉身上的黄沙,让掌柜重新换上茶水,瞟了乔昀一眼,道:“既然这几日没法赶路,停留几天也不碍事。”
掌柜点点头,似乎放下心来,回去继续拨自己的算盘珠子了。陆玥儿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想了一会儿,问道:“过几日离开,苏城主又打算去哪里呢?”
苏妄顿了一下,“该办的事情都办了,自然是回天下城。”
她垂下头,唇角泛起一抹苦笑,声音轻轻的,“既然是回天下城,玥儿也不能再跟着了,几日之后便各自行路吧,这些日子叨唠两位了。”
她跟着乔昀的目的就是为了等夜魔,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或许真的是她多想,夜魔和银虎其实毫无关系。也或许,是她和他根本没有缘分,所以再也等不到相遇的那一天。
说了几句话便情绪低落的回房休息了,乔昀叹了口气,捧着茶盏幽幽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把人弄死为止。”
苏妄:“……”
一日无话,翌日外头依旧是黄蒙蒙的一片,能听见风沙呼啸的声音,用过午饭之后风沙似乎小了一些,乔昀让苏妄掩上茶盏,支起窗扇朝外看,依旧有黄沙灌进来,但细细小小比昨日好多。瞧这模样,大概明日就能赶路。
陆玥儿用锦帕捂着半张脸,只留出一双水灵的眼睛,透过缝隙看玩意儿似的看了半天,突然指着不远处道:“唉,你们看,那里有人在。”
虽说风沙小了些,但在外面行路依旧极其不安全,这种天气下居然还有人敢赶路,乔昀赶紧兴致勃勃的看过去,果见一抹黑影在黄沙中若隐若现,似乎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莫不是来住店的吧?掌柜的,你不去看看?”
为了阻挡风沙,客栈是封闭的严严实实,在外面做了不少防护工作,外头的人想进来还真没办法。掌柜跑过来看了几眼,确定那人是朝客栈走来无误,招来小二一同去开门。
没片刻赶路的人裹着一身黄沙走了进来,罩着一顶斗笠,站在门口不远处抖了抖身上的沙石,扬起满空的尘烟,随即走到隔壁坐下,小二机灵的送上茶水,他开口道谢,话一出口,乔昀看热闹的表情顿时一变,不自觉眯起眼来。
黑衣人捧着茶水没动,罩着斗笠的脸也看不清是什么模样,乔昀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蓦地笑开,在这安静的大厅内无比突兀。
她将茶盏搁在桌面上,拍了拍陆玥儿的肩,嗓音带着浅浅的笑意,“你运气不错,临走的前一天终于等到你要找的人了。”
空气一时静寂无声。
陆玥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捂着脸的锦帕轻飘飘的滑落在地,露出微张的愕然的嘴。乔昀有些不理解她的反应。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兴奋的扑过去诉说自己这么多年的思念吗?把自己看着做什么。
也难怪她不懂那种欣喜的小心翼翼甚至胆怯的心态,这是只有切切实实的尝过什么叫做入骨相思的人才会有的情感。她一向没心没肺惯了,苏妄又惯着她,自然不懂。
苏妄双眼微不可查的闪了一下,淡淡的看过去,似乎只是在看一个寻常的住店人一般,但心底想的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这样安静了片刻,最终还是黑衣人先开口,嗓音低沉,有着如水的淡然,却含着丝笑意,“在这里见到我,你似乎并不惊讶?”
说罢,缓缓抬起手取下了斗笠,露出坚毅俊朗的面容。乔昀伸出一只手隔空挡住他半张脸,看了一会儿那双如水的眼睛,终于弯起唇角,“果然是你。”
那晚劫走她的夜魔,声音可以模仿,但眼睛不会骗人。
“不过来坐?”
算是一句邀请,夜魔笑了笑,也不多说,端着茶杯走了过来,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难明的气质,像是常年身居高位,挥斥方遒才有的淡然威仪。而这些,仅仅只是他不经意之间散发出来的,可见此人身份不一般。
乔昀托着腮看着他半天,问,“你这次又是来告诉我什么消息的?”
夜魔笑了笑,不答话,端着茶盏小饮几口,转过头看着苏妄道:“不知苏城主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自从他取消斗笠之后,苏妄的视线便一直落在他脸上,想要忽视都忽视不了。听他发问,苏妄弯了弯唇角,看似不经意的样子,“这位公子见着面善的很,不知我们是否见过?”
夜魔无半分不自然,摇头,“不曾见过,恐是苏城主认错了。”
几人这一言一语,陆玥儿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面色一下变得不知所措,袖下的手指绞着衣服,眼睛酸涩的厉害,感觉有眼泪要滑下来,赶紧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看着他小声开口,“哥哥,是你吗?”
夜魔诧异的转过头来,似乎这才发现身边还有个小姑娘,此时正紧张而期盼的看着自己,美目水灵,好像下一刻就会有泪流出来。
“难不成这位姑娘也觉得我面善?”
说罢,好笑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摇了摇头。陆玥儿咬了咬牙,感觉水汽浮了上来,吸了吸鼻子,声音嗡嗡的,“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夜魔看着她,唇角的笑像是拓印上去的一层不变,“我们见过?”
她突然像是受不了一样捂住了眼,低低垂下头去,极力忍着哽咽,好半天才抬头定定看着他,抿着唇,攒出一个笑,开口时却依旧能听出里面颤抖的哭音,“我是流云山庄的小姐,我叫陆玥儿。”
那时他曾经对她的称呼,他问,是流云山庄的小姐吗?她一直记得这句话,她想,在这些年里,若是有人在他面前提前流云山庄,他应该会想起那个被他救下的小姑娘吧。
可是现在看这情形,他似乎早已忘记。淡如水的眼睛一如既往,可看着她的时候,一点点记忆都没有。
“原来是陆姑娘,久仰。”
她听见他这样说,透着疏远的客气,好像真的只是第一次见面一样。可是,怎么可能是第一次见面,那个声音,那张脸,她这几年来一天也没有忘记过,怎么可能记错,怎么可能不是他。可是他好像真的不记得了。
要怎么办才好。
像是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如同洪水猛兽般的感情,在即将喷发而出的时候突然被堵上了缺口,憋在里面翻江倒海,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宣泄口。那些她想对他说的话,那些相思成灾的思念,那些纯真深厚的爱恋,都被堵在了里面。胸口一下子闷得喘不上气来,她想,还不如晕过去好了。
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晕,这一次错过了,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算他不再记得她,也好过再也见不到他。
这样想想也就觉得很开心了,这一次见面本就是奢求,她一直奢求的不就是再见他一面,看他过得还好不好吗。如今见到他好好的,没缺胳膊少腿,自己心里又难受的是个什么劲儿。
可是就算这样想,心里还是委屈的不得了。他怎么能忘了自己,就算只把她当做自己随手救下的小女孩,就算这些年从未想起过他,可怎么能说忘就忘。
她看着他,觉得唇角的笑有些维持不下去,想哭的不得了,但极力忍住,哽咽道:“六年前,你从青楼救下一个小姑娘,你带着她离开,走了好几天,给她烤肉吃,抱着她飞过深山,一直将她送到了流云山庄的山脚下。那个小姑娘。”她顿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就是我。哥哥,你记起来了吗?”
她想,她说的是这样清楚,再健忘的人也该想起来了吧。可是事情往往都出乎人的意料。夜魔面上没什么变化,听见她说的那些话,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等她说完,淡淡道:“不记得了。我这个人比较热心肠,救过很多你说的这种小女孩。”
她觉得自己真的快哭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上冒,“可是流云山庄的只有这一个,只有我。”
夜魔失笑,“哦?我原来还救过流云山庄的小姐?竟不记得了。若真是这样,流云山庄可欠了我一个大大的人情。”
她感觉眼泪像是绝了堤的水喷涌而出,明明该是温热的泪,滴在脸上是刺骨的冷。就像那个夜晚,她躺在床上,听见外面的拍卖声,心一点点冷下去,而这个人也没有出现一样。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他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好像这个突然痛哭的小姑娘很是莫名其妙。其实想想也对,他本就不再记得,哪里会有什么反应。
这么多年,她爱的义无反顾,哪怕知道这场爱情注定是悲剧,依旧决绝的爱下去。从来不求会得到什么回报,觉得爱他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但此时看着他,看着自己爱了这么多年却根本就不记得有自己这个人的他,心里依旧难受的要命。
原来所谓的爱是一个人的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就算再洒脱,也是希望自己爱的人会给自己回应,没有人能够例外。
她一边恨自己的言不由衷,一边恨他健忘的令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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