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在冬天开始,罹患上风寒,那么可能到春天结束,都无法痊愈,这病会反反复复折腾你两个季节,让你涕泗横流,发誓下个初冬一定裹得严严实实,不让这病钻了空子。
初冬最害怕得上感冒的应该就是蔡豆了,蔡豆是C城最繁华的夜市街道上的摊主,她白天在家休息,临到晚上,就开着三轮摩托车去夜市摆摊。
眼见着天儿越来越冷,到时候大晚上出来蹦跶的人就少了,夜市的生意就会因此大打折扣,她想在深冬前攒够一定数量的钱生活,所以她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各时段的温度,然后挑选匹配的衣物出门。
蔡豆为了御寒恨不得把铁布衫穿在身上,她的时尚理念主要以保暖为主,可就是这么费尽心思去预防感冒,她还是感冒了。
蔡豆自以为百密无一疏,可她偏偏忘记了家中有个走在时尚前沿的弄潮儿——柳丝丝。
柳丝丝正值青春年华。蔡豆是能穿多少穿多少,柳丝丝则是“能穿多少穿多少”。
当蔡豆上身羽绒服下身羽绒裤,像一个臃肿的大豆虫时,柳丝丝正穿着V字低胸白毛衣外搭一个薄卡其色大衣,下身热裤配一个长筒靴。
所以,当蔡豆以为自己百寒不侵,被激怒的风寒转头攻击柳丝丝。
柳丝丝在家里打第八个喷嚏的时候,蔡豆开始觉得自己鼻子眼不透气;当柳丝丝在家里打第二十个喷嚏的时候,蔡豆迎来了她的第一个喷嚏。
“啊啾!”蔡豆冲到厕所,扯了一段纸,用力擦拭着自己即将流进嘴巴里的鼻涕。在卧室昏昏欲睡的柳丝丝被蔡豆的喷嚏声弄精神了:“蔡豆,你是不是被我传染了?”蔡豆深呼吸平复自己不断涌上来的想要打喷嚏的感觉,她揉揉鼻子,冲卧室大声喊道:“没有,我不小心弄撒了胡椒粉,进鼻子了。”“那就好。”柳丝丝小声嘟囔着。
蔡豆在厨房冲泡好从大药房拿来的昂贵药物,小心翼翼端到柳丝丝的房间,放到柳丝丝的床头。柳丝丝像一只慵懒的小猫窝在棉被里,蔡豆伸手把她额头上的热毛巾拿下来:“有没有好一点啊?体温计拿出来,我看看。”柳丝丝有气无力地把腋下的体温计拿出,递给蔡豆,蔡豆拿着体温计,对着光线仔细地瞅着:“三十七度了,果然药贵就是好用。”柳丝丝听到蔡豆的话,看着蔡豆:“干吗买那么贵的药,便宜的药药效是一样的。”“贵一点的药吃着放心啊,吃完药睡一会儿就好了。来,起来把药喝了。”蔡豆一边温柔哄着柳丝丝吃药,一边伸手将她扶起来。
柳丝丝努力支撑起身子,蔡豆连忙把药碗递到柳丝丝的嘴边,柳丝丝接过药碗,小口抿着微甜的药,等她喝光了所有冲剂,蔡豆又接过药碗放在床边。等她钻进被子里后,帮她掖好被子的边边角角后,端着药碗回到厨房。
冰冰凉凉的鼻涕水顺着她的鼻孔又如小河一样流到下巴上,蔡豆才发现自己鼻涕都已经离家万里路了,她赶紧拿起纸巾擦着鼻涕,她手边是见底的药碗。
她见药碗还有薄如蝉翼的一层冲剂,急忙倒了点滚烫的热水,用竹筷子搅拌了一会儿,一饮而尽。
她擦擦嘴,把买来的昂贵的感冒药放进橱柜,心想这药怪贵的,不要浪费,全给柳丝丝喝就够了,自己喝点福根儿就行了。
当感冒病毒打开了蔡豆的免疫系统的大门后,就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席卷了蔡豆身体的各个部位,蔡豆对抗感冒的方法就是“抗”,不是因为专家说老吃药物对身体不好,能抗就抗,而是因为穷。
蔡豆对于感冒一拖再拖,导致病情越来越严重,到了不得不去医院的地步。
为了不让柳丝丝担心并训斥自己撒谎,蔡豆趁黑天独自去医院挂号治病,因为怕自己病情恶化,保暖内衣外面套了衬衣,衬衣外面又穿了毛衣,最后又穿了厚厚的羽绒服,这才放心地戴着口罩、围着围巾出门。
夜晚的医院依旧人满为患,消毒水味弥漫的地方让蔡豆莫名地觉得安心。
医院里的暖气很足,蔡豆穿得很厚,在外面刚刚好,但到了室内就像火烧一般,里面的保暖内衣已经被汗浸湿了。
“你好,我想挂个急诊,打个吊瓶。”蔡豆对着柜台里的工作人员说道。
柜台里的工作人员,眼睛都不抬一下,侧对着她问道:“感冒是吧?”“嗯。”工作人员在电脑面前敲敲打打,然后转身瞅了她一眼,把转椅掉转方向,冲着她说道:“晚上值班的医生不多,目前只有厉医生有空。”“那就李医生吧。”感冒发烧引起的中耳炎导致她没有听清柜台工作人员的话,她接过单子,看都没看,急忙填写了个人信息,然后将挂号单递给工作人员。她的动作一气呵成,除了看见价格的时候,皱了皱眉头,以及支付的时候,手抖了一下。“三楼左拐第一个房间。”“好,谢谢了!”蔡豆拿着挂号单,找到楼梯口,缓慢地往三楼移动,她感觉自己都要中暑了,眼前都开始出现一个个小光点,她用力摇晃着脑袋,眨了眨她黄豆粒大小的小眼睛,继续往上爬。
三楼和一楼明明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可是爬起来却像隔了银河一样远,加上她身上还负重十余斤的臃肿衣物,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爬到了三楼。
那挂着“急诊室”牌子的房间像是百米冲刺的终点线一般,让人热泪盈眶。蔡豆大汗淋漓地走到急诊室门口,刚想叩门,却在门缝中瞥见了那张让她魂牵梦绕的脸,她的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她赶紧拿起挂号单,这时候,她才发现那挂号单上的医生姓氏根本不是“李”,而是“厉”!她捂住自己嘴巴,把那个因为震惊即将吐露的音节咽了回去,生怕惊扰了房间内的厉风道。她想要转身离开,却在要转身的那一瞬,门打开了。“来打吊瓶吗?等我会儿吧,我去接个热水就回来。”厉风道本想出房间去打个热水,结果打开门却正正好好看到在门口傻站着的病人,那人比自己矮上一头,加上距离又近,他压根没有看见她的脸,因此不知道大大的口罩后面藏着一张熟悉的脸。蔡豆怕自己说话会让厉风道听出来自己是谁,所以只能点头,想等他去打水后,赶紧偷偷溜走。
厉风道前脚刚迈出一步,蔡豆后脚转身就要逃走,却不料厉风道突然转身,他看着蹑手蹑脚要离开的蔡豆开口说道:“算了,给你挂上吊瓶我再走吧,反正我也不是很渴。”
蔡豆背对着他,表情纠结。厉风道见她背对着自己,面朝楼梯口,又冲她说道:“哎,那位小姐,你要干什么去啊?”“没,进去吧!”蔡豆像蚊子叫一样小声说道,生怕被人听出自己的音色。
蔡豆不得已转身,她看着急诊室的牌子,感觉那三个字现在就是代表火葬场,她走进急诊室心情宛如在敌军眼皮子底下偷东西,稍不注意就会被抓住枪毙。
蔡豆坐在急诊室办公桌旁的板凳上,瞅着走进来的厉风道,咽下了一大口口水,咽口水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耳朵,她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她只能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互相发力牵制着,她用力克制着自己,把那即将喷涌的情绪压回心底。
厉风道看着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女病人,忍不住打趣道:“你怎么穿得这么厚?”“因为我有病啊!”厉风道笑着摇摇头:“好吧,我竟无力反驳。但是下次发烧的时候,不要穿这么多,后期散热也要做好。”他坐在办公椅上,长腿往后蹬了一下,办公椅的六个圆形轱辘滚动,送他来到她面前。蔡豆不敢看他,低着头看自己颤抖变得更厉害的手。厉风道在自己的嘴边比画着,示意她把口罩和围巾拿下来,蔡豆死死抓着自己围巾,生怕他下一秒自己过来帮她摘掉。“你不热吗?我看着都热。”厉风道不解地看着眼前的病人。蔡豆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她把头往大红色的围巾里缩了缩,小声回答道:“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你。”
“戴着口罩就行了,围巾可以摘掉的,我是医生,你得听我的。”厉风道温声细语地哄着她,千奇百怪的病人他见惯了,早就练就了一身软硬兼施的本领。
蔡豆看着长相俊秀的厉风道,心想他往常百试百灵的招式若是在自己这里吃了闭门羹,肯定会给他留下不可忘记的记忆。为了不引起厉风道的格外注意,她只好把围巾摘下来,她慢悠悠一圈一圈解着围巾,感觉自己更危险了。
在她绕到最后一圈,千钧一发之际,另一个矮胖的中年医生走进急诊室,对正等着蔡豆解围巾的厉风道说道:“又来一个急救患者,我刚做完手术,还没缓过劲来呢,厉医生,你替我去吧,这个交给我了。”
厉风道看看蔡豆,又看看那个中年医生:“这姑娘挂的我的号,突然换医生,不知道行不行?”
蔡豆怎么会放过这个脱身的机会,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站起来,走到矮胖医生旁边,她瞥到矮胖医生的名牌,装作欣喜若狂的样子:“其实我挂的是这位李医生的号,但是我挂错了,所以刚才来了看见厉医生,还有点疑惑,现在换回来更好!”
厉风道原本是想借她拒绝李医生,现在这个女病人的一番说辞,导致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他只好站起来,走到门口,对李医生说道:“那这个病人交给你了,我去做手术。”
“我办事,你放心好了。”李医生说着,将手中的病历本递给厉风道,然后走进急诊室里,坐在办公椅上,厉风道拿着病历本无奈地离开。
蔡豆站在门口,探出头看厉风道已经拐弯离开,躁动的心才踏实下来。
她快速关上门,走到办公桌旁,把口罩拿下来,然后把羽绒服脱下来。
“医生,能吃药绝不打针,能打针绝不吊瓶,越快越好!”她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着急地说道。
李医生慢条斯理地拿出体温计,递给蔡豆:“夹着。”
蔡豆接过体温计,把手从衣服下摆往里塞,塞到腋下,紧紧夹着,她不断催促着李医生,可李医生两耳不闻地按着自己的速度来。蔡豆害怕厉风道会杀回来,就想赶紧打针离开,可李医生慢条斯理的样子逼得她快疯了,李医生在她的眼里也越来越像一只树懒。
测温度的三分钟是蔡豆人生中最漫长的三分钟,她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着急,稳不下来,她死死盯着挂在墙上的钟,可那钟的秒针在她注视下不快反而慢了。
等到秒针转动了一百八十下后,她感觉自己都要成斗鸡眼了:“到时间了,李医生。”李医生还没看够病历本,头都没抬一下:“再等一会儿。”“一会儿是多久啊,李医生?”蔡豆殷切地询问道。李医生被催促得有些烦躁,他看了眼蔡豆,把手里的病历本合上:“拿出来吧!”蔡豆听到李医生的话,立马把手伸进衣服里,把体温计掏出来,递给李医生。李医生把体温计举起来,眯着眼睛寻找着刻度线:“三十八度,再看看喉咙,来,张嘴!”
蔡豆无比听话地张大嘴巴,李医生拿着椭圆形头子的长木板压着她的舌头,观察着她口腔里肿大的软腭:“可能需要打个针,先皮试吧,伸出手来。”
蔡豆把袖子撸到肘关节处,露出白皙的手臂。李医生抽打了几下她的手臂,然后将针头捅入她的真皮层,注射后迅速拔出,鲜红的血珠从皮肤里渗出,李医生拿了根棉签摁压着那个血眼。“等一会儿,看有没有反应,没有反应就可以打针了。喏,你自己拿着!”蔡豆接替李医生接着摁压着棉签,而李医生撂下这句话后,就回到办公桌前,打开了其他人的病历本开始翻阅。
蔡豆重新开启了“热锅上的蚂蚁”的状态,她焦躁地抖着腿,又过了一会儿,李医生见她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才起身让她趴着,给她打针。
打针的时候,蔡豆有些害怕,她尝试转移注意力,心想这世界上可能只有医生这个行业才会让你脱裤子就脱裤子吧。
她正发散思维,胡思乱想的时候,李医生将针头扎进了她的屁股,一阵酸痛感传来,她闷哼一声,深呼吸着,强逼着自己继续神游,当她正在思索那些高薪行业是否也可以达到医生的命令高度的时候,李医生将针拔出。
“回去吃点感冒药,睡上一觉,发发汗就没什么事儿了。”李医生嘱咐道。“嗯,好的。”蔡豆提上裤子,套上羽绒服,顾不得身体的疼痛,走到门口,然后咬着牙齿,使上吃奶的劲,狂奔着离开急诊室。她跑到二楼,才放慢速度,气喘吁吁地继续往下走。有些痛,一直忍着,可能短时间内感受不到,可是一停下,就忍不住了。这句话,说的就是蔡豆的屁股,她感觉自己跑步过度,可能导致屁股上的针眼血流不止了,她隔着裤子捂着打针的位置,哀号了几声。她只停下了片刻,又开始接着赶路,她必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要不然心会一直悬着。
另一边,厉风道做完手术回到急诊室,发现那个怪异的女病人已经离开了,李医生还坐在办公椅上,认真地看着病历本,连他回来都没发现。
厉风道走到蔡豆方才坐过的板凳前,发现地上有一条大红色围巾,他拿起围巾:“刚才那个病人走了多久了?”
李医生被厉风道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抬起头,发现厉风道已经回来了:“刚走没一会儿,现在应该能追上,她不知道有什么急事,走得太匆忙,连病历本都没拿,你一同拿下去吧,就算追不上,也可以放在前台,她找不到自己就会来前台取的。”
厉风道把她的病历本揣进口袋,然后拿着红围巾,打开房门,开始往下奔跑着。厉风道的大长腿自然要比负伤奔跑的小短腿快上许多,他站在三楼楼梯口往下瞅,正好看见在一楼的蔡豆。他开口想要叫住她,可是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他想起她的病历本,于是从口袋中拿出来,他翻开病历本,目光寻找着姓名栏。当“蔡豆”两个大字映入他的眼帘的时候,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他忽而明白了她所有的怪异行为。“蔡豆,你给我站住!”他边呼喊着她的名字,边往下奔跑,一步三个台阶,生怕错过她后,她又像一条光溜溜的鱼一样再次溜走不见。蔡豆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不敢回头,脚下加快了步伐,他见她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从兜里拿出手机,颤抖着找到保卫科的快捷电话,让保安帮他拦住她。然而,当他和保安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她已经招来了出租车。他眼睁睁看着她上了出租车,他撒气般把围巾扔在地上,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他把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她曾经消失得那么彻底,彻底到让他觉得所有相遇都是梦一场,如今二度相遇在他乡,他不会让她溜走第二次。
天色暗沉,蔡豆看了看腕表,发现已经临近八点,她脸色逐渐黑下去,她看着身边的闺密柳丝丝说道:“马上都要到八点了,你这相亲对象还没到,我觉得八成是凉了,你死心吧。”
柳丝丝用手撑着下巴,眼睛盯着门口:“这不还没到嘛,再等等吧。”“我就让你别这么早来,现在看起来,主动权完全在对方手里了,对我们很不利。”蔡豆侧身看着柳丝丝,语重心长地说道。柳丝丝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女生凭什么不能主动,都说了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蔡豆的眼睛瞪得溜圆:“时代早不一样了,现在是男追女,隔的是小山坡,女追男,隔的是金钟罩铁布衫。”柳丝丝被蔡豆的话说得心烦:“你别说了,我本来就很紧张,你现在一直说,我这小心脏都要受不了了。”蔡豆看着柳丝丝,摇了摇头:“你先在乎就输了,你不要这么紧张!”两人说话的工夫,咖啡馆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一阵寒风顺着狭窄的门缝溜了进来,蔡豆打了个寒噤。“来了。”柳丝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推动门把手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蔡豆被吹进来的风冻得打了个寒噤,她嘴里嘟囔着:“凉风习习,寒冷的环境昭示着你们这段感情必定凉。”柳丝丝表面上风平浪静,没有把蔡豆的话听进去,但其实桌子底下,已经把白皙的手放到了蔡豆的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蔡豆被柳丝丝拧得龇牙咧嘴的:“真亲闺密。”推门进来的男生上身穿着印着“全员恶人”的短款棉服,下半身穿着厚重的工装裤,脚上穿着巨大的老爹鞋,和自己并不高大的身子形成鲜明的对比。男生站在门口,视线在咖啡厅扫视着,最后落在了冲自己微笑的柳丝丝脸上,他冲柳丝丝招了招手,柳丝丝仰着笑脸也回应着。蔡豆看着柳丝丝满面桃花的样子,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真是女大不中留。”男生没有直接走向蔡豆,他站在门口,仿佛还在等待着谁一样。约摸过了两分钟,咖啡厅门口的风铃再一次响起,厉风道竟然走了进来,蔡豆吓得急忙把头放在桌子上。两个人一同走到柳丝丝这桌,穿着“全员恶人”的衣服的男生开口说道:“是丝丝吗?”柳丝丝含羞一笑,点了点头。
“丝丝,你好,我是易安,哦,这是我朋友厉风道。”男生笑了笑说道。丝丝不敢看男生的眼睛,她扭捏地说道:“易安,你好,这是我朋友蔡豆。”厉风道一顿,视线从柳丝丝的脸上挪到了她身旁的蔡豆身上:“蔡豆小姐,为什么把头埋在桌子上?”蔡豆暗叫不好,她慢慢抬起头来给厉风道打着招呼:“你好。”厉风道看着自己惦记了这么多年的人,如今仿佛梦一般地坐在自己的面前,感慨万千:“我不好。”
柳丝丝和易安并不知道眼前的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柳丝丝看着易安说道:“你这位朋友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我这位朋友情商比较低,要是说错话了,我先替她给你们道歉了。”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相亲了,你们继续。”厉风道冲柳丝丝笑笑。柳丝丝和易安聊着天,厉风道和蔡豆相对无言。柳丝丝忽然聊到了主动追男生的话题,不知道怎么的话题就抛到了蔡豆的面前。“你追过男孩子吗?”柳丝丝看向蔡豆。蔡豆一愣,不敢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厉风道:“追过。”“后来呢?”柳丝丝八卦了起来。“在一起又分开了。”蔡豆说道。厉风道冷着脸:“分开了吗?我怎么不知道,我以为只是异地恋而已。”
蔡豆看向厉风道:“我是当事人,我自然有话语权,我当时家中出了事,我不想拖累对方,所以就分开了。”厉风道看着蔡豆:“我也是当事人,我记得没有分开,因为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跟我分手!”“你是笨蛋吗?我都已经暗示成这样了,你还不跟我分手!”蔡豆语调越来越高。厉风道眼睛已经红了:“我说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我就不会轻易言而无信!”
易安和柳丝丝突然明白了两人的关系,易安给了柳丝丝一个眼神,两人突然站起来:“风道,蔡豆,我们俩决定一起出去走走,你们两个自己决定去留吧。”
蔡豆又想逃,厉风道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冰凉,蔡豆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手被厉风道牵制住,厉风道紧紧抓着她的手:“这里交给我吧,你们放心走吧!”
“好兄弟!”易安一手抓着丝丝的手,一手拿起丝丝的大衣和皮包,牵着她一同走出了咖啡厅。蔡豆看着两人像一阵风一样跑出去,尴尬地看着抓着自己手的厉风道:“可以松开我的手了吗?”“我不松,松了你就又走了。”蔡豆看厉风道的样子,叹了口气:“松开吧,我保证不跑了。”厉风道伸手把蔡豆的手机拿过去,拨打了自己的电话号后,才松开手。两人再次陷入诡异的气氛中,蔡豆看着厉风道:“你不是中文系的吗,怎么成医生了?”“你走后,我就考了医科大学的研究生,我想当医生,想给你和阿姨依靠,可是我没想到你还没等我实现诺言,就跑了。”“我不想拖累你。”蔡豆看着厉风道:“我希望我离开的时候,你还是爱我的,而不是在帮我解决家里的麻烦事中透支对我的喜欢。”厉风道不再纠结过去,很认真地问:“你过得好吗?”“我现在当小摊的摊主,挺开心的。”蔡豆强颜欢笑着。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社会地位,早已经和厉风道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厉风道看穿蔡豆在想什么,他竟然突然红了眼眶:“蔡豆,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了,你是不是现在想抛弃我第二次?”
蔡豆看向厉风道:“之前在学校里,我追你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信,可是后来我发现当时的我实在是太自信了。”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和你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的时候,你和我说什么吗?”厉风道目光灼灼地看向蔡豆。那时候的誓言仿佛就在耳边:“你说我们是上天注定的姻缘,根本无法改变。”蔡豆并没有因为厉风道的这句话改变自己的心意:“你还在过去,可是我已经在现在了。”“没有什么以前过去!”厉风道的音量忽然高了起来。“厉风道,我不喜欢你了。”蔡豆冰冷的声音彻底击碎厉风道最后一丝理智:“你什么意思?”
“你还在过去,可我已经向前看了,你还当我是那个只在你后面的女生吗?我不是了,可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男神,觉得自己对我勾勾手指,我就走过去了!”蔡豆拿起包,站了起来。
厉风道坐在原地,任凭蔡豆拿着包离开。他坐在位子上,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不堪。
蔡豆哭着回到家,她趴在床上,久久不能回过劲儿来。她抬头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大衣,那是厉风道在大学的时候送给她的,是她这些年一直带在身边的唯一一件东西。柳丝丝突然进门:“你还好吗?”蔡豆背着柳丝丝擦干自己眼泪,她坐起来,看着柳丝丝:“我很好啊!”“你和今天易安带来的那个男生怎么回事啊?”柳丝丝试探性地说道。蔡豆装作轻松的样子:“就是前任的关系。”“易安那个朋友长得很帅哎,你当年说甩了就甩了啊!”柳丝丝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蔡豆的表情。“其实没有说甩就甩,只是我家里出了一点事情,我不想拖累他。”蔡豆冲柳丝丝笑笑。柳丝丝和蔡豆合租一间两居室已经三年了,感情从合租室友升级到了闺密,可是即使这样她也没看出来蔡豆竟然有这样的过去。蔡豆永远都是那个把快乐传递给别人,然后自己默默舔舐伤口的人。“我可以问是什么事吗?”柳丝丝语气很轻,生怕踩到蔡豆的雷区。
蔡豆也觉得有些秘密埋在心里,实在是太久了,自己可能也需要一个倾泻口,她缓缓地开口:“我妈妈得了很严重的病,我只想自己去承担这件事情,一段美好的校园恋爱不该被现实打败。既然是在校园开始,就该在校园结束。”
柳丝丝走到蔡豆面前,抱住蔡豆,蔡豆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以为我选择妈妈,妈妈就会没事,可是妈妈最后还是去世了。她是在清醒的时候,跳的河,她不想再拖累我了。我不想拖累厉风道,所以离开他,我妈妈也不愿意拖累我,所以离开了我。”
柳丝丝摸了摸蔡豆的脑袋:“都过去了。”
“嗯。”
蔡豆心情郁闷,柳丝丝又不在家,只好一个人出来找酒喝。
她担心自己容易不省人事,所以专门去了自己经常去的餐馆,点了几个小菜后,开始喝酒。
几杯酒下肚后,不经常喝酒的蔡豆感觉要吐了,所以推开门晃悠悠去洗手间。她推开洗手间的门,然后抱着马桶吐。
厉风道正好也有一个饭局在这家酒店,他晚上还要开车,所以一直没喝酒,他本来是到洗手间打个电话,却看见男厕所有个抱着马桶吐的女生。
他想了想总是不妥当,所以走过去想找她朋友把她带走,打开她随身携带的包,却看见她钱包里夹带的那张他的照片。
那明显是一张从报纸上抠下来的黑白照片,他甚至可以想起那份报纸的大标题:“厉风道确定出演校园微电影。”照片的主人害怕它损坏,还把它贴在一张硬质的卡片上。他蹲下,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女生的脸正过来,却发现那是一张熟悉的脸。“人赃俱获,还说忘记我,我看活在回忆里的不只是我一个人。”他揉了揉太阳穴,又觉得太好笑,所以满脸无奈地把蔡豆搬起来,从西服里拿出手帕给她擦拭了一下,给同事打了个电话,然后把她的包包挂在脖子上,背着她出了厕所,打算找家酒店给她送进去。蔡豆睡得迷迷糊糊的,她朦胧中看见厉风道背着自己,她傻乎乎地笑,然后呢喃:“又梦见你了。”厉风道笑了笑:“你经常梦见我吗?”蔡豆含糊中点了点头:“经常梦见你。”厉风道挑挑眉,背着蔡豆去办理住店手续,办理住店手续的前台小姐一脸担心地看着厉风道和蔡豆,在她眼里,一个男人背着一个醉醺醺的女人,很容易让人误会是男生想借机占便宜。前台小姐轻声问道:“小姐,你认识这位先生吗?”
蔡豆被前台小姐的声音吵醒了,她看着前台小姐,又迷迷糊糊地侧头看了看厉风道,害羞地点了点头,然后说:“认识,这是我男朋友。”
说完,蔡豆把通红的脸埋在了厉风道的后背里,前台小姐放心地把房卡给了厉风道,厉风道慢悠悠背着蔡豆走进了房间。厉风道把蔡豆放在了床上,然后喘了口气,说道:“这么多年不见,日子过得很滋润啊,竟然变得这么沉,这得多少斤啊?”
蔡豆打了个嗝,从床上突然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说:“一米六,一百二十斤。”厉风道一米八五,才一百四十斤,他看着床上圆乎乎的蔡豆,不知道说些什么。蔡豆看着坐在床边的厉风道,轻声问道:“我是在做梦吗?”厉风道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心想反正她现在喝醉了,不用搭理就可以。蔡豆看厉风道久久不回答自己,自言自语:“肯定是梦,要是平常,他肯定不会靠自己这么近,反正是梦,不如多睡会儿。”
厉风道把衣服脱下来,刚想挂在门口的衣挂上,手就突然被抓住了,他被猛地一拽,跌坐在床上,蔡豆右手护着他的后脑勺,嘴唇轻轻贴在他的嘴唇上,笨拙地吮吸着。
厉风道感觉嘴唇麻麻的,脸特别特别烫,过了一会儿,蔡豆就不动弹了。厉风道睁眼,发现蔡豆竟然在这个时候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把蔡豆抱在怀里,然后盖上被子。
第二天,蔡豆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了一样,她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她悄悄抬头看见了厉风道的脸,咽了口口水,然后咬了咬下唇,刺痛告诉她,自己并没有在做梦,也就是说自己昨晚根本不是在做梦,自己真的遇到了厉风道,然后被背到了宾馆里。
蔡豆此时大脑一片空白,但是又不敢发出声音。就在蔡豆心里各种翻腾的时候,厉风道眼睛动了动,蔡豆赶快把眼睛闭上,装睡。
厉风道非常淡定地起床,小心翼翼生怕吵醒蔡豆,走进了洗漱间。蔡豆一脸蒙圈,然后趁着厉风道洗漱的空当儿,赶快穿上衣服,拿着自己的包包逃之夭夭。
宿醉的反应很大,蔡豆感觉自己脑袋昏昏,于是在家里躺了一天。
这一天里,厉风道在自己旁边睡着的样子不断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一边觉得这种感觉不现实但却很美好,一边又觉得自己竟然又和厉风道牵扯上了,那天的狠话又如雷贯耳。
晚上柳丝丝要出去约会,她凑到蔡豆的卧室:“豆子,我晚上要去约会,所以我朋友寄存给我的狗可能要拜托你帮忙喂养了!”“狗?!”蔡豆看着那条藏在柳丝丝身后的牛头梗:“行吧,你去吧,我尝试和它和平相处。”“爱你!”柳丝丝抬头看了看钟:“七点半了,我走了啊!”“拜拜!”柳丝丝走后,蔡豆将它从阳台里牵了出来,然后在玄关处穿上鞋,又从衣柜里拿出外套,出门了。牛头梗一出房门,兴奋地往外冲,拖着蔡豆疯跑,这哪里是蔡豆遛它,简直就是它遛蔡豆。蔡豆使出吃奶的劲儿拽着它去北山公园,平常十五分钟的路程,因为带着牛头梗整整走了四十分钟。
北山公园到处都是出来遛小狗的人,牛头梗一看到处都是同伴,撒了野地跑,冲着一只小泰迪就去了,小泰迪很小,没有系狗绳。
蔡豆最烦这种自以为小狗没有攻击力就不系狗绳的,原因有二:一是你自己觉得没危险性,但是它毕竟是个小狗,总有害怕的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二是大狗不受控制咬了它的话,你都没法子拽它跑。
蔡豆一直牵着狗绳,心里就想看看这泰迪的主人是谁,要好好教育一番。
正想着,泰迪的主人就出现了,是一个青年男子,他看着蔡豆一直在努力牵着牛头梗,笑着说:“放开狗绳呗,都困着一天了,它们也难受,你看我都撒开,让它玩了。”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蔡豆的怒气就上来了:“不牵狗绳,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美滋滋!你说这出了事情,算谁的?”青年也没想到蔡豆会训自己,小声嘟囔着:“这不是没出事嘛!”“这要是出了事情呢?”蔡豆瞪着眼睛说道。“行行行,我错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毛毛走!”青年拽着那只叫毛毛的泰迪,转身要走,蔡豆看他这个态度就很不爽,刚想再说几句,那青年就突然抬手冲前面挥着:“表哥!”蔡豆怕青年叫帮手,赶紧侧身偷看来人体格。蔡豆仔细看清来人的长相,发现那人竟然就是厉风道!她转身要跑,可是牛头梗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那只泰迪,蔡豆拽也拽不动,眼见着厉风道越来越近,她扔下狗绳,转身就开始疯跑,最后躲在公共厕所后面,确认看不见厉风道了,才松了一口气。厉风道看着自家表弟后面一直奔跑的人,视线一刻没有离开过她,这么多年了,真的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遇事就逃避,能不直面就不直面。
厉风道走到表弟前面,表弟侧身看见了身后的牛头梗说:“刚才那个女的还教育我不能不牵狗绳,还以为多么有原则呢,自己倒把小狗扔在这里,这样才更容易咬到人好不好!”
厉风道拍拍表弟的肩膀:“那个女生说得对,你是该牵狗绳,走吧,你姨妈等急了!”
表弟点点头,蹲下抱起自己的泰迪,和厉风道一同往前走,牛头梗跟在厉风道他们后头,厉风道回头看着身后的牛头梗,忍不住笑着说:“你这个黏糊劲儿和你主人如出一辙。”
“表哥,你认识它的主人啊?”表弟问道。
厉风道摇摇头,笑着说:“不认识。”
他蹲下,拍了拍牛头梗的头:“一会儿你主人找不到你,该着急了,你在这等着,过几天,毛毛还会来这儿玩的!”
牛头梗到底是有灵性,它听了厉风道的话,蹲坐在地上,往身后的蔡豆位置看去,厉风道看着它这副卖主人的样子,笑意更浓了。
蔡豆躲在公共厕所后面,探出头看到厉风道渐渐离去,沮丧地从后面出来,她又丢人了。她目测了一下原来的位置到这的距离,又开始感叹自己的奔跑速度之快。
她开始往回走,牛头梗还在原地,看她来了,欢快地往她身边跑,蔡豆拿起狗绳,对它说道:“你这个见色忘义的负心汉,不走就算了,还要跟着人家走!我刚才看见你跟着他走,吓得我差点冲出来!”
她抬头,望了一眼厉风道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拽着牛头梗,往相反的地方走。厉风道心不在焉和表弟搭着话,脑子里想着那日和蔡豆的相遇,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这天,蔡豆像往常一样,来到老地方摆摊。可她万万没想到光顾自己摊位的第一个客人竟然是厉风道。“你……”厉风道看着蔡豆:“老板,我要买衣服。”“我这只有女装。”蔡豆硬着头皮回复厉风道。厉风道伸手扒着蔡豆面前的女装:“我给我未来女朋友买,不行吗?”“行。”厉风道装作在挑衣服的样子:“你一天可以赚多少钱?”“坏的话,一天两百块钱,好的话,一天可以卖六百块钱。”蔡豆不知道厉风道到底想要干什么,她只能被动地回复厉风道的问题。厉风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扫了扫蔡豆挂在墙上的二维码。“支付宝到账一千元。”蔡豆惊诧地看向厉风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买你一天。”“你不要闹了,好不好!”蔡豆皱着眉头看着厉风道。厉风道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蔡豆:“你知道什么才叫闹吗?这才叫闹。”
蔡豆打开文件,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份起诉文件:“你要干什么?”
厉风道嘴角微微上扬:“我在大学期间购买过你的课程,然而我在还没有把课程都用完的情况下,我的补习老师也就是你突然失踪了,我有权怀疑这是一起欺诈行为。”
“我把我差的课时的钱还给你。”厉风道把文件夺回来:“我不要,我就要你把剩下的课时,兑换成时间,还给我。”“你不要闹了,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厉风道。”蔡豆忍着心脏的绞痛看着厉风道。厉风道走到蔡豆面前,他拨开蔡豆额头前面的碎发,看着蔡豆琥珀色的眸子:“只要我还喜欢你,这件事情就没完。”蔡豆打开他的手,连连后退:“我说了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没看出来我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情吗?我现在是在重新追求你。”厉风道一字一顿地说道,仿佛在向蔡豆发起冲锋的号角。蔡豆对厉风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无奈地看着厉风道说道:“好,那你就在这里陪着我卖衣服吧。”“行,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里都行。”厉风道走到摊位里面,站在蔡豆的旁边,俨然一副老板的样子。一整天,厉风道都没有离开摊位,蔡豆实在是受不了了,天还没黑,就草草收摊。“厉先生,我要收摊了。”“好,我帮你把东西搬回家,然后我明天再来。”厉风道理所当然地说道,仿佛自己是蔡豆的员工一样。蔡豆叹了口气:“你不用上班的吗,厉先生?”“我请了婚假,专门用来追你。”厉风道双手环胸看着蔡豆。蔡豆瞪着眼睛:“婚假?”“对啊,如果追不到你,这个假期也没有用,追到你,我也没骗人。”厉风道认真地看着蔡豆。这次,他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来的,不追回蔡豆,他就不回去。“明天见,蔡女士。”蔡豆站在原地看着眼神坚定的厉风道,气得说不出话来。“走吧,我帮你把东西送回家。不要担心我会知道你家地址,因为我朋友昨晚刚送你室友回家。”厉风道的话根本无懈可击,蔡豆只好让厉风道送自己回家。
蔡豆把东西都安顿在地下室后,一直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让厉风道离开,可厉风道却先她一步开口:“不请我上去喝口水吗?”“我家不太方便。”蔡豆搪塞着。“好,那明天见。”蔡豆以为厉风道会再纠缠自己一会儿,却没想到厉风道竟然直截了当地答应离开了,她开心地转身要上楼,却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她回头发现厉风道竟然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下室的地板上,她凑过去看着厉风道:“你没事吧!你不是在吓唬我吧!”见厉风道丝毫没有反应,蔡豆只好扶着他上楼。
然后拿钥匙把门打开,接着把厉风道扛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拖到了床上。帮他把领带解了下来,让他喘口气,接着又脱了他的外套。厉风道的眼睛突然睁开了,把蔡豆吓了一跳。厉风道一把抓住蔡豆,把她圈在怀里。厉风道手长脚长,抓蔡豆和抓小鸡一样。蔡豆趴在他的胸口,听见他的心跳,扑通扑通。厉风道稍微清醒一点了,他抚摸着她的头,然后低头亲了一口蔡豆的额头,蔡豆抬头看他,他笑了笑,一手护着她的后脑勺,轻轻柔柔亲了蔡豆的唇。蔡豆猛地推开厉风道,站起来看着厉风道:“你骗我!”“我没有骗你,我刚才是真的眼前一黑。”厉风道的眼神忽然定格在墙壁上的大衣:“这不是……”蔡豆转身看到大衣,急忙把它摘下来:“你不要自恋,我只是太穷了,没有厚重的大衣可以穿,这件衣服很耐穿,我才会一直没扔的。”厉风道坐在床头,嘴角含笑,一副看笑话的样子。蔡豆越解释越苍白,最后索性承认:“好,我编不下去了,我是还想着你,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之前觉得我们之间的差距可以靠着我的努力去弥补,但是现在我根本没有努力的资格了,我已经定型了。”
“蔡豆,我一直以为你是学霸,应该处理任何事情都比我冷静理智,可是现在我发现在感情方面,你还不如我清醒。当年喜欢我的时候,我告诉你我们不合适,你说你有办法克服,结果等我坚信这一点的时候,你又倒戈了。我告诉你,没门!你已经拉着我上贼船了,你没有资格下船!”蔡豆看着坐在床上咄咄逼人的厉风道:“当时是我错了。”“当时你没错,有错的是现在的你!”厉风道眼眶红了,他的手都在抖,他怕自己无法说服蔡豆,那这些年他的坚守都白费了。蔡豆看向厉风道:“我不知道怎么说。”“你知道为什么当时我和赵蓝烟的微电影没有上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学医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希望可以在你需要我的时候,伸出手来帮助你。如果你现在拒绝我,那我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你觉得我现在很遥不可及吗?那你知道我现在的位置都是为你堆砌的吗?如果你不需要,那这一切都会倒塌!”厉风道语调越来越高,他的情绪越来越失控。
蔡豆看着近在咫尺的厉风道,她这些年来,何曾不思念他,如今他就在眼前,她却不敢伸手。“那个微电影,你们倾注了那么多心血,为什么没有上?”蔡豆缓缓开口。
“因为我发现把你黑料放出来的人是范柏,所以我把这件事情放到了网上,范柏一下子成为全校公敌,宣传电影肯定不能以反面人物当主角,所以微电影计划就告吹了。”
蔡豆看向厉风道,她甚至可以想象他当时怒气冲天的样子:“你不该这么冲动的。”“你知道我还能冲动成什么样子吗?”厉风道突然朝她走来,蔡豆吓得连连后退,慌乱中被阳台的门槛绊倒,整个人栽倒了。“啊!”厉风道着急地看向蔡豆,蔡豆抱着脚踝:“我好像骨折了。”厉风道跪在地上,仔细查看着蔡豆的脚踝:“不是骨折,只是韧带拉伤,我背你去医院。”“可是我听见骨头断的声音了。”蔡豆哭着说道。“韧带断的时候也有这个声音,走,我带你去医院。”厉风道抱起蔡豆,往最近的医院跑去。蔡豆想起那次自己晕倒,厉风道抱着自己说自己在他心里有点不一样的事情,忍不住有些动容。医院里的医生给蔡豆打了石膏,柳丝丝也赶来医院,蔡豆最后选择跟着柳丝丝回家,厉风道拗不过蔡豆,只好自己离开了。
翌日,蔡豆的脚要复查,原本柳丝丝答应陪蔡豆去,然而等蔡豆第二天起床后,发现坐在客厅的人竟然是厉风道。“丝丝上班去了,我替她来接你去医院。你约的医生几点啊?”“九点。”蔡豆脸色一变,“快扶着我去换衣服,要不来不及了。”蔡豆伸出粗短的食指指着自己的卧室:“快扶我去换衣服。”厉风道扶着蔡豆走到了她的卧室,蔡豆反手把厉风道推出房门,然后转身把卡通睡衣脱了,换上了白色高领毛衣后,开始艰难地穿打底裤,结果用力过猛,整个人翻倒在地。门口的厉风道只听见卧室里面“砰”的一声,他猛地推门进来,看见了摔倒在地的蔡豆,以及她穿了一半的打底裤,他背过身去:“那个……裤子没事吧?”“你不该先问我有没有事吗?”蔡豆用手死死抠住床边,支撑着自己起来,然后在床上艰难地穿上了打底裤,打底裤牵扯到自己脚上的伤处的时候,蔡豆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疼得龇牙咧嘴的。“好了吗?”厉风道低头望着地板。蔡豆艰难地坐在床上,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好了。”厉风道转身看着蔡豆,蔡豆朝他伸出两只手:“抱我去医院吧。”“给我个理由。”厉风道双手环胸看着蔡豆。蔡豆眨着眼睛看着厉风道:“第一,我脚受伤了,走不了路;第二,厉先生是个好人;第三,求求你了。”厉风道摇了摇头,走到蔡豆面前,把蔡豆抱了起来。蔡豆感觉到厉风道有力的胳膊环着自己的后背和腿,她抬头看到厉风道下颌的轮廓,突然发现这个自己闲置多年的少女心竟然又恢复了活力。蔡豆把头窝在厉风道温暖的胸膛前,他身上有股好闻的薄荷草香。厉风道抱着蔡豆站在路边等着车来:“你该减肥了。”蔡豆猛地直起腰来,她看着厉风道,伸手掐住厉风道的脸:“你仔细想想,你付出同样的爱,换来的却是双倍的人,这不是一个很合算的买卖吗?”“吃亏是福。”厉风道含着笑说道。蔡豆伸出手来打厉风道,厉风道突然手一抖,吓得蔡豆连忙抱紧厉风道的脖子,厉风道眼睛里满是狡黠:“你可别乱动,我摔倒倒是没什么事,但是我怀里抱着的你可不能伤上加伤了。”
蔡豆悻悻地收回手。
外面的天特别冷,等车的过程中,厉风道感觉怀里的人一直在发抖,他低头看着蔡豆:“你可以把我上衣拉链拉开,然后把头埋进去。”
蔡豆愣了一下,然后按着厉风道说的,把他衣服拉开后,把头贴在他的心口上,她听到他的心跳声一顿一顿的,仰头说道:“厉先生,你觉得你把我重新追到手,是有意义的吗?”
“蔡女士,你无非是担心两件事情,一是我到底还喜不喜欢你,这个问题我已经用行为回答你了;二是家庭原因,我单身多年,我家里人一直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存在,他们知道我如果不和你结婚,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了,所以他们早已经放任我自己选择伴侣了。”厉风道诚恳地说道。
蔡豆侧身埋进厉风道的怀里,不管怎样,厉风道的怀抱依旧是一如既往温暖的。
厉风道站在路边,看着怀里的人,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在厉风道第十次代替丝丝来陪蔡豆拿药的时候,蔡豆的心态从暗骂丝丝见色忘友转变成了赞美丝丝恋爱不忘姐妹幸福。
蔡豆坐在床上,厉风道跪在地上,拿着棉签蘸上从医院拿回来的跌打药,轻轻地涂抹在蔡豆的受伤处,冰冰凉凉的触感伴随着刺痛从蔡豆的脚踝上传来。
“疼吗?”
蔡豆皱着眉头,从紧紧闭合的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不疼。”厉风道听着蔡豆的声音不对劲,他抬头看向蔡豆,发现蔡豆的脸极度狰狞,他冲着蔡豆的伤处吹了吹:“好点了吗?”蔡豆看着厉风道少见的温柔的样子,感觉自己心脏里的那只小鹿被喂了复活散一样,重新跳跃了起来。厉风道起身,坐在蔡豆的身旁:“我的任务完成了,现在我该走了。”
蔡豆突然伸出手拽住了厉风道的衣袖,她看着厉风道深黑色的瞳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个动作是我的手主动的,我有点控制不住它。”
厉风道把被蔡豆抓住的那只手抬起来,指着她的手问:“是这只手吗?”蔡豆大着胆子把另外一只手也伸出来,然后抓住了厉风道另外一只胳膊:“还有这只手。”
蔡豆俯身靠近厉风道,亲了亲厉风道,厉风道大脑一片空白,这个状态大约持续了三秒后,蔡豆的嘴巴离开了厉风道的嘴巴:“还有这张嘴。”
厉风道看着蔡豆:“蔡豆小姐,你这是……属于……犯罪,你知道吗?”蔡豆的心狂跳个不停,她又迎上去贴上了厉风道的唇,厉风道没有意料到蔡豆会二进攻,他狭长的眼睛瞪得溜圆。蔡豆的嘴巴在厉风道的嘴唇上停顿了大约十秒后,再次离开,她看着厉风道:“反正一次也是罚,两次也是罚,这波不亏。”
蔡豆眨着眼睛看着厉风道:“初犯是不是减刑?”厉风道伸手将外套的第一粒扣子解开:“我刚才定义有误,其实你这不是犯罪。”“为什么突然又不是犯罪了?”蔡豆疑惑地看着厉风道。厉风道突然伸手轻轻把蔡豆推到了墙上,然后俯身亲上了蔡豆的唇,在蔡豆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厉风道的嘴巴慢慢离开她的唇,移到了她耳边,他轻轻说道:“因为现在属于双方自愿行为。”蔡豆直起身子来,她的脸通红,她环住了厉风道的脖子,在厉风道的耳边说道:“厉先生,你是不是也很久没有和女孩子接吻了吧?”厉风道身子一顿:“你怎么知道?”蔡豆歪头看着厉风道:“因为你的吻技还是那么烂。”厉风道深吸一口气,他冷着脸看着蔡豆:“你经常这么亲男人吗?”
厉风道看着蔡豆澄澈又透明的眸子,脑袋里回荡着她刚才的那句话,仔细揣摩了一番,他胸中的气愤无处可发,无奈地伸出一根食指:“你猜我现在要干吗?”
蔡豆不知道厉风道胸中的怒气已经涌上来了,她想了想说道:“不知道。”厉风道把食指慢慢移动到蔡豆的脚踝处,然后轻轻按动了蔡豆的伤口,蔡豆倒吸一口凉气:“你干吗?!”蔡豆看着眼前的男人,心想这个男人翻脸怎么比翻书都快。厉风道突然站起来,飒然走到门口,打开门对蔡豆说道:“我现在生气了,要回家去,蔡豆女士自己看着办吧。”他撂下这一句话,扬长而去,独留蔡豆一个人在房间里一脸疑惑。
自厉风道被蔡豆那句话气走后,就再也没有理过蔡豆。
跨年夜,丝丝和易安跑出去过二人世界,往年跨年总和丝丝一起过的蔡豆蜷缩在沙发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水果台的跨年晚会。“嗡!”蔡豆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发现是厉风道打来的电话,她激动地在沙发上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却忘记了自己脚上有伤,整个人一下子翻到了地上。她忍着疼痛,按了接听键,电话那边传来厉风道五音不全的歌声。蔡豆皱着眉头,点了手机上的扩音键,然后把手机放到一边,接着看水果台的跨年晚会,等到电话那头的歌声突然停了,她才拿起电话说:“怎么突然给我唱歌?”“做事有始有终,当年那部微电影的主题曲出来的时候,你不在。我背了下来,想着以后遇到你,给你唱。”蔡豆感觉眼睛热热的:“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厉风道听着蔡豆那边带着哭腔的声音,叹了口气:“我耗费这么大力气才把你找到,怎么可能不理你。我当时只是有点生气,我觉得我等了你这么久,没有恋爱,可是你却和其他人恋爱接吻。”“我什么时候和其他人接吻了。”蔡豆忽然想起那天她说的话,“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人。”“是吗?”蔡豆鼻子一酸:“对啊!你竟然还为了这件事,这么久都不理我。”
厉风道听到蔡豆那边委屈的声音,心一紧:“我错了,我……我这段时间其实也挺难过的。”
“你胡说,你难过你微信步数与日俱增,我看了你的路线,路线盘旋A市最繁华的路段,你明明就是去玩了,现在还给我装委屈,仿佛你也是受害者一样。”蔡豆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又杠精了。
厉风道咳嗽了几下:“如果我说我的手机被我表弟家狗吞了,然后我家狗被人偷了,我已经为此着急了好几天才没有联系你的话,你信吗?”
蔡豆看了看来电显示:“我很想相信你,但是你骗我前,先把电话号码换一下,行吗?”
“你不知道现在可以去营业厅补办相同电话卡的吗?”厉风道的话有理有据,让蔡豆难辨真假。
蔡豆纠结了一下:“好吧,暂且相信你,所以……你现在想说什么?”
厉风道扭捏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蔡豆察觉了他的迟疑,她鼓励他道:“没关系,你大胆说,我什么话都可以接受。”
“现在,我想说你能跟我去趟警察局吗?你把路线反馈给警察,我觉得我的手机找回来有希望了,我这几天真的是盲找,没想到你竟然比我思路清晰。”厉风道语调里满是兴奋。
蔡豆的脸僵住了,她没想到厉风道竟然是想说这个。
她拿起手机刚想冲他发火,但是想到厉风道已经好久没有联系自己了,她深吸一口气:“好啊!”
蔡豆心想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福尔摩斯,可是福尔摩斯在喜欢的人面前也得装傻。
“开门,我在你家楼下。”
她欣喜地赶到门口,发现门口空无一人,突然,漫天的夜空绽放绚丽的烟花,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紧接着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把她转过来,对她说道:“蔡豆同学,我是中文系大三的厉风道,我想说这场烟花不是一时兴起,是精心准备的,而且我不后悔,我这次放烟花是想给我喜欢的女孩子造一场流星雨。”
蔡豆眼睛闪着泪光:“这是我当年向你表白说的话。”
厉风道低头亲上了蔡豆的嘴巴:“谢谢你向我走了九十九步,剩下这一步,我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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