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不愿呢？”
简单的一句话，几乎耗尽了唐晨身上所有的力气。
一旁的靳未离如坠云雾之中，大将军，今天是怎么了？
他这么个粗人，当然听不出这些唇枪舌剑，可是他明显感觉到了大将军声音中的颤抖。
这世上还有大将军会害怕的事情吗？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的眼里，大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真男人，是这大梁国的脊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这样的人都害怕！
“大将军当然知道这会是什么后果，在下也敬佩大将军的为人，可是我奉劝大将军一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对错！”
国师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难道那些无辜的人就应该去死吗？”
唐晨终于说出了心中的不甘。
“他们？他们只是蝼蚁而已，这大梁国的蝼蚁何止亿万，区区80万而已，用不了几年的功夫，府州还会是原来的模样！”
国师浑不在意的说道。
“真的是原来的模样吗？难道这数十万人的性命，真的就可以这么平白地丢掉吗？”
唐晨怒不可遏。
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或者说恐惧过。
在战场上，成千上万的士兵，可以随着他的一个命令自愿或者不自愿去赴死。
但是，他们的牺牲是为了更多的人能够活下去。
他们的牺牲，是为了这个大梁国能够延续下去，所有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
可是现在呢？
一州之地的百姓啊！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就要这么平白被牺牲掉！
不知道为什么，唐晨忽然感觉到姜浩言就是个傻瓜，这个家伙，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个笑话！
“大将军要学会这么看事情，您是战神，是整个大梁国不可或缺的战神，而他们只是蝼蚁！难道大将军想为了那些蝼蚁，让大梁国失去一位战神吗？”
国师的话里透出了浓重的威胁意味。
“他们不是蝼蚁！他们是我大梁的子民！”
唐晨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大将军请便吧！大将军当然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可是之后呢？大将军有想过后果吗？功高震主、心怀怨怼、违抗圣命，这12个字，大将军真的背得起吗？”
国师阴测测的说道。
“即便大将军不为自己想，难道也不为家人和部下想想吗？为了那些注定要死去的蝼蚁，赔上所有的一切，真的值得吗？”
国师的话，让所有的人都毛骨悚然，靳未离终于明白了唐晨在害怕什么。
“我们走！”
唐晨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
“大将军真的要撒手不管吗？”
队伍无声的行进着，靳未离小声的说道。
“你以为该当如何处置？”
唐晨长叹一声说道。
“属下为大将军之命是从，只要是大将军的决定，属下万死不辞！”
靳未离单膝跪地说道。
“我原本以为，这件事情仅仅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所做的，可是万万没想到，这背后居然还有这种泼天的关系！”
唐晨满是疲惫的说道。
“军爷，可怜可怜我吧，你就买了我吧，只要给我一碗小米就行！”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拦在了路上，跪在唐晨的马前说道。
“你可知道我若买了你，从今以后，你的一切都将属于我，而你能得到的仅仅就是一碗小米！”
唐晨满是疲惫的说道。
“军爷，那不是一碗小米，那是我全家的性命！”
女孩悲伤的说道。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唐晨轻声的问道。
“我家里还有一个83岁的奶奶，和一个三岁的弟弟！”
女孩一边哭，一边说道。
“你能带我去看看他们吗？”
唐晨忽然说道。
“军爷，您真的要买我吗？”
女孩儿说着有些害怕。
虽然她嘴上一直在央求着唐晨买下自己，可是内心里那种对于未知的恐惧，还是让她感到浑身都在颤抖。
仅仅是是一碗小米，就让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成为了一个失去自由的奴隶，人命贱如草芥，这让唐晨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就是自己拼死保卫的大梁吗？
这就是自己为之奋斗的大梁朝廷吗？
唐晨的信仰彻底崩塌了，他现在真的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
若是他现在强行救下这府州的百姓， 迎接他的将是无情的清洗。
就像当年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一样，难道当年的那些人不是大梁的忠臣吗？
唐晨可以死，可是他的家人呢？
他的部下呢？
他的部下的家人呢？
他不是一个人，他有了太多的羁绊，可是他真的能够像国师说的一样，高高在上的俯视苍生。
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像蝼蚁一般没有任何价值的死掉吗？
甚至他们到死都不知道，算计他们的，除了那些贪官污吏，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他们也是大梁的子民啊！
“奶奶，奶奶，我回来了，你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女孩手里拿着一袋干粮，里面的粮食并不多，只够一个普通士兵吃上十日。
那个早就饿昏了的老妪，一下子闻到了麦饼的香味，挣扎着坐了起来，颤抖的手从干粮袋里掏出了半张饼。
一点一点小心的撕碎，在口中嚼了又嚼，这才小心的吐出来，一点点的塞进了怀里，那个男孩的嘴里。
“奶奶，以后弟弟就交给您照顾了！”
女孩说着已经泣不成声，老妪仿佛明白了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嚼着麦饼。
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可是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乱世经年，能够活下去就已经是运气了，实在没有办法，在奢求更多。
唐晨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出了这个破旧的房屋，房子后面就是一条长街。
路边躺着一个个等死的人，他们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能走得动的都已经去逃荒了，只有他们这些人在这里等死。
看着他们那麻木的眼神，唐晨的心里充满了悲痛，蝼蚁就不能活下去吗？
蝼蚁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吗？
唐晨忽然深吸一口气，他的心中忽然又充满了斗志。
“孟子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既然圣人早有教导，那就让我看看，这大梁究竟是谁家天下？”
唐晨的手紧紧的握住剑柄。
“来人，传令下去张贴榜文，召集府州境内所有官员、士绅、以及一切有意参与赈灾者！”
唐晨大声说道。
没错，就让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看看，这大梁究竟是谁家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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