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王府内,太子刘安正在与诸多好友聚集。尽管跟诸友人相聚,可刘安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开心。
不只是刘安不开心,就是他的几个宗室兄弟,看起来也不是很开心,都板着脸,没有半点聚会的喜悦。宣平忍不住开口问道“太子殿下,何以闷闷不乐呢”
王触龙不屑的笑了笑,朝着不远处的那个人影努了努嘴,问道“这还不明显吗”
这长安的二代群贤,也并非都是一代群贤的孩子们,宣平当然是,宣平是宣莫如的儿子,宣义之孙。而王触龙则是王恬启的孙子,这两位当初抓捕群贤抓的最凶的两位,后代却逐渐走偏了。
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只是王恬启的长孙,还有周昌的第二个孙子周左车,也是跟刘安他们厮混在一起,这让周昌非常的头疼,周昌不舍得打乖孙子,就以教子不严的罪名来打自己的儿子出气,当然,周开方是很憋屈的,若是我有错,那你也不是教子不严吗?这上哪里说理去?
当然,周开方挨揍的时候,周左车笑得很开心,直到周开方决定将从阿父那里挨的揍双倍还给他。而王触龙此刻所示意的,当然就是唐王舍人冯唐。
冯唐一动不动的站在不远处,神色严肃,去了外头,有张释之,在里头吧则是有冯唐。这让群贤很是苦恼。
刘安冷笑着说道∶“有这位皇帝舍人在,想要做些什么事,根本不可行...我得想个办法,让家中大人不再相信他的话。”
“啊你有什么办法呢”刘祥好奇的问道。刘安缓缓看向了刘祥,神色平静。“对不住了。”“啊怎么了为什...”
刘祥的话还没说完,刘安猛地扑上去,将兄长压住,抡拳就打,当然,拳头都是落在了他的后背,刘祥大怒,随即两人就扭打在了一起,众人都惊呆了,连忙上前来分开两人,冯唐也坐不住了,自然是连忙前来将两人分开。
“不可如此!!怎么能对自己的兄弟出手呢?!”冯唐愤怒的将两人拉开。
刘安却还在谩骂道“祥你等着吧我未壮壮则有变”“我怕你尽管来啊”
两人在众人拉扯着,生气的嘶吼了起来,冯唐皱着眉头,严肃的说道∶“这件事,我一定会告知陛下的”
当天下午,刘安和刘祥就乖巧的出现在了刘长的面前。刘长翻阅着手里的竹简,对他们两人并不是很在意。
不就是打架嘛,这多正常,自己年幼的时候,跟谁没打过兄弟们之中,谁没挨过自己的打就是四哥,也曾挨过自己的黑拳啊,虽然后来就被阿母打得三天没能下床...他生气的时候可是连大哥都要揍的,小孩子之间出了些矛盾而已,多正常,明日就忘却了。
若不是曹姝她们很看重这件事,刘长才懒得理会这两个竖子呢,要打就出去打,等死了一个再找朕。看着刘长满不在乎的样子,曹姝推了推他的胳膊。刘长无奈的抬起头来,“朕在忙着要事呢”
在曹姝那严厉的目光下,刘长终于还是看向了他们,不悦的问道∶“为什么要打架?”刘安瞪大了双眼,“我们没有打架啊。”
刘祥也是点着头,说道“我与安论事,因为激烈,故而声音大了些。”“那冯唐为什么说你们互殴呢”
刘安长叹了一声,说道“唉,不曾互殴,奈何,只是冯公需要功劳而已,阿父让他来看着我,我这般乖巧,他没有甚么可以在您面前拿出来的政绩,故而,总是苛刻的对待我,我只是辩论了几句,在他这里都变成了互殴....”
两个竖子装的人模狗样的,刘长强忍着心里的笑,他看面前这两个竖子,简直就是在看猴。就这??乃公用这办法来糊弄家里人的时候,你连个蛋都不是啊!
此刻,刘安和刘祥的表演,在刘长眼里是那么的拙略可笑,可是本着长辈的姿态,他还是没能笑出声来。他严肃认真的看着两人的表演,强忍着笑意,“好的,朕知道了,往后你们要和睦相处,冯唐那里,朕会说的”
两人大喜,急忙离去。
刘长分明看到他们出门之后都开心的跳了起来。
曹姝当然也看出来了,只是摇着头,“这竖子,为了对付冯唐公,居然想出这样的办法。”
刘长终于笑了起来,“哈哈哈,心知肚明还要装的不知道,这也太难了,我刚才看他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在看猴.
刘长说着说着,表情再次凝固了起来。当初阿父阿母不会也是这么看我吧不会,肯定不会
年幼时的刘长,非常的不喜欢自家那位昏君阿父,他总是打自己,还总是欺负自己,不像阿母那样会哄自己睡觉,平日里见到自己总是不耐烦的赶人,整日吃喝玩乐,时不时就听到他愤怒的咆哮,刘长是非常非常不喜欢他的。
可是在长大之后,刘长猛地发现。坏了,我成阿父了
他突然开始有些理解那个昏君了,总是凶这些竖子们,不是不爱他们,只是怕他们走错道路,在犯下小错的时候就进行制止。
没办法哄他们睡觉,没办法时刻陪着他们,是因为诸事繁杂,庙堂大小事,就算只是发号施令,都要数个时辰,做好这些事,想着群臣的劝谏,想着各地的事情,刘长就只想要躺着,或者叫上众人喝上一会,聊一聊过去那欢乐且随意的时日。
国内的事情总是不如意,总是会发生很多令人愤怒的事情。
很多时候,想要去跟安他们聊聊,问一问他们的情况,可一同坐下来,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安排一个严厉的能顶撞他的舍人,不只是为了折腾儿子,是因为这样的人很可靠,就像栾布那样。看着儿子身上逐渐出现自己的影子,总是恍惚的看着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总是他那刚出生时的小肉球的样子,平日里骂上几句竖子,却会因为他的一点点成就就开心的找不到边,称为我的乳虎... 曹姝看着忽然沉默下来的刘长,有些惊讶的问道;“陛下?怎么了?”“啊无碍,朕无碍”刘长咧嘴傻笑了起来。
他指着面前的奏章,抱怨道“还不是处理那昏君留下的烂摊子”“这昏君就不能直接定都在齐国嘛干脆定都在沛县呢”
“这关中的粮食本就不足,定都长安,百姓官吏士卒这么多,每年都需要从关东运输大量的粮食来关中....你看看,这是阿父时的规模,每年运输的粮食是四十万石...这是兄长时的,八十万石.... “这是如今的...三百万石啊...”
刘长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光是漕运用卒就有六万人...这运输的粮食,耗费极大,不,是巨大..三百万粮食从关东出发,到达长安时就剩下了四十多万...这如何能行啊!!大汉粮食再多,也经不起这样的浪费啊”
曹姝都惊呆了,“耗费竟如此之大”
“是啊,要不是老师认真的计算了一番,朕都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夸张.... “朕也重新计算了一下,老师说的还保守了一些....”
刘长说道∶“朕还计算了一下,按着如今的人口增长趋势,这关内的人口数量将会在五年内超过齐国梁国的总和,到时候要耗费的粮食,就是六百万石,而为了运输这六百万石粮食,大汉各地要运输的粮食更是一个天文数字,到那个时候,一年的漕运就会耗费掉能养活北军六年的粮食!! ! ”刘长认真的解释了起来,曹姝点了点头,严肃的问道“那陛下准备怎么办呢”刘长迟疑了片刻,“朕还没有想好。”
“朕觉得....要么烹了我的老师,这样一来,以后就没有人会再发现这个问题。”“要么,就烹了刘敬,就说耗费的粮食都是被他给贪污了”曹姝白了一眼刘长,她也知道这是刘长在开玩笑。
“陛下,与其在这里苦思冥想,还是先找诸公来商谈这件事吧。”“这还得等明日的朝议……哎,算了,不等了,现在就开吧!”曹姝一愣,“陛下,可现在都已经是...”
“多浪费一天,就有几百个人的口粮被白白浪费,多可惜啊,大汉吃不起饭的人还那么多...就现在开!”“吕禄你和赵昧带上诸多郎官,去禀告群臣,说朕在宣室殿等着他们”“对了,让张释之去将刘敬放出来,送到宣室殿!”
刘长是个急性子,说办就得办,绝对不会拖延,曹姝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帮着刘长换了衣裳,就让他过去了。
群臣都有些懵,他们有的是在办公,有的是刚刚回到家里,突然听闻陛下召见群臣,也不敢耽误,急忙出发。
只是,陛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召见群臣呢?发生了什么大事?当群臣聚集起来的时候,陛下正有说有笑的跟张不疑说着什么。昏君配佞臣,当真是绝配。
张不疑是最先前来的,得知他来了,刘长直接让他提前进来,两人就聊了起来。“都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是一个很和善的寡妇,郡县都知道她的贤名,她自己没有孩子,收养了四个孩子,将他们抚养长大.......她就只有一个要求,必须要对她收养的那些孩子视若己出,不能排斥,还得有把子力气,能做些不重的农活...这是她的原话。”
“哈哈哈,这没问题,召公本就是个宽厚的人,何况,他在自己的院落里不就种着瓜吗让他去耕地肯定是不行的,但是种蔬菜什么的,他还是很拿手的。”“她不介意这个...”刘长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张不疑摇着头,笑呵呵的说道∶“陛下完全不必担心这个问题,这个寡妇的良人啊,听闻就是遭受了刖刑…在病榻上死去的,召公这个还不算什么...”“好家伙,刖刑这是犯了什么罪啊...”
张不疑轻声说道∶“在唐国,身上没点受刑的痕迹,反而不能合群,召平在唐国,那都是要被列队欢迎的.. “哈哈哈~
刘长轻笑了起来,“反正有人能陪着他就好
两人聊了许久,当他们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群臣早已到齐,都很安静的看着这俩君臣旁若无人的在这里闲聊。
刘长急忙清了清嗓子,张不疑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哦,没有,他是直接站在了周昌之前,最靠近刘长的位置上。
周昌深吸了一口气,吹起了自己的胡须,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刘长也不废话,看向了张苍,问道“群臣可有上奏”张苍顿时就明白,这是让自己说上奏之事呢。
他起身,将自己关于漕运粮食的问题说了出来,张苍跟其他大臣不同,他不喜欢用典故,虽然他也懂,在国家问题上,他很少去扯一些先贤之言,也不说什么仁义道德。
同样的粮食问题,若是周昌他们来说,肯定就是“禹稷躬稼而有天下”,或者“治人事天,莫若啬”之类的,然后说起一大堆的道理,最后再说粮食耗费大之类的,可张苍就不同了。
这位是西汉实干家,在他这里就没有这些东西,他就是纯粹的拿出了一长串的数字,计算结果,张苍计算出了每年运输的粮食,耗费的粮食,接下来的趋势,未来出现缺粮的几率等等,按着张苍的计算,如此耗费下去,三十七年之后,大汉一定会出现非常非常严重的粮食问题,这个概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多。人家用先圣说话,张苍则是用数学来说话。
作为修改增补九章算术的数学家,张苍将自己全部的数学知识都运用在了治理国家上,从耕地,税赋,户籍等等的诸多问题,他都尝试着用数学的方式来进行管理治理,如今大汉官吏们用来治理地方的“手册”,那都是刘长在被张苍的这个想法所启发后所弄出来的作品。上头详细的解说了如何计算耕地,计算粮食出产,计算税赋等等问题。张苍是大汉,不,甚至可能是全华夏的应用数学之父。
群臣认真的听着张苍的解释,数学其实长期都是各个学派的必修课程,无论是黄老,是儒家,是法家,都不会轻视数学,数学在先秦时期长期被认为是一个贵族必要的修养,你不懂数学,那你都不配当一个贵族。
当后人从秦国的废墟里发掘出了“九九乘法表”的时候,后人都懵了。
古代的数学发展并不像固有观念里的那么差,大汉的数学家就很多,从汉初的张苍到汉末的刘洪,赵爽. 其中有名有姓被史书所记载的数学家是非常非常多的。华夏古代其实挺重视数学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唐国的科举,一度是包括数学的,还曾专门设立数学研究所,对这些数学家给与官位,数学地位的逐渐没落,大概是从宋开始的。
刘敬就站在群臣之中,他原先还有些狐疑,不知道陛下怎么忽然将自己从大牢内带出来,此刻,他就明白了。
农桑是他来负责的,漕运也是他来负责。
若不是张苍的这番话,刘敬还真的没有注意过这个大问题。张苍说完之后,刘长看向了他们。
“诸位爱卿,今日将各位召集起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件事,你们一定要拿出一个办法!”“尤其是你敬
“你作为治粟内史,却没有发现这个问题,你的太仓令是做什么的”“还有,定都长安也是你的提议”
“还有,迁徙大量的人口来关中也是你的提议”
“这所有的过错,都是你一个人的过错,今日你要是不拿出办法来,朕现在就烹了你!!!“司马喜,最后一句不要记”
刘敬皱着眉头,群臣也是在商谈着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有人认为该减少漕卒的数量,也有人觉得应当将关中的人口迁到关外去,反正提什么办法的人都有。刘敬迟疑了许久,方才说道“陛下,如今的办法,就只有一个了。”“你说。”
“开渠....如今的粮食都是从渭水前往长安,路途遥远,可以沿着秦岭北麓开凿与渭河平行的运河...这么一来,就能缩短从潼关到长安的距离,运输耗费也就能减少,而且这水渠还能灌溉沿路的耕地,有大利与社稷.以然“不可!”
周昌起身,不等刘长开口,便说道∶“如今各地还在修补驰道,每年动用的徭役就不少了,如今还要修建运河,这耗费岂不是更大”
刘敬认真的说道“这运河并不长,所需要的人力也不是很多,不会造成连年的徭役。”群臣议论纷纷,刘长沉思了起来。
“刘公说的也有道理....运河,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朕觉得可以这么做。”
刘长一句话,就让那些反对派说不出话来,只能是默认。“可...不能只是这样。”
刘长严肃的说道∶“这其中,涉及到了四个问题,首先就是路程,用运河来缩短路程,是可以的,然后,就是船只,如今的船只行驶的太慢,若是能改进船只,加快船只的速度,也可以减少耗费,第三个问题,就是这贪污之事,漕运是给了很多人一个好借口,粮食消失,开口就说在路上耗费掉了,反正也没有人能查得出,要明确规定,统计出粮食的准确耗费,并且加强对漕运官吏的监督和管制!”“这第四个问题,就是纳粮地的问题了,从齐国往长安运输粮食,这耗费能不高吗?”
“可以选择长安周围的几个产粮郡,让他们来负责关内粮食支出,运河就围绕着他们来进行...”“诸君以为呢”刘长询问道。群臣此刻早已是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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