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问过她母亲,关于他的来历吗?”柳嗣义询问道。
柳无双冷笑着道:“当然,我们当然询问了他的母亲,我们用尽了一切的办法,哪怕是我用手枪顶着那女人的脑袋,对他的来历那女人也是只字未提。他一直说不记得了,眼神中也充满了迷茫。”
“她只说一个夜晚,他在床上准备入眠,正当她要入梦的时候,浑浑噩噩地感到她被一些人抬起,并送往了一个未知之地,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只是感到朦胧与轻微的疼痛。整整过了一年,她才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家。”
“我当然也怀疑过她在撒谎,”似是看出了柳嗣义想要说些什么,不等他开口,柳无双便抢答道,“我用出了对付间谍的拷问方式,哪怕是块钢铁我也有信心将它变成钢水,然而她痛不欲生之余,眼中依旧是迷惘,那种迷惘是装不出来的。”
“我虽然充满了好奇心,但也不至于杀掉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可我知道,这种女人想要得到什么,我从她眼中看到了,她想要在这个奇怪的儿子身上得到一笔财富,用预言来得到的财富。而我的金钱利诱对她却依旧毫无用处。”
柳嗣义询问道:“既然知道那绿男孩儿说的都是预言,你为什么不顺便把他带走呢?”
柳无双低声的咳嗽两声,耸耸肩道:“我现在无比想要这样做,哪怕是付出任何代价,我现在都会这么做但那是现在。当时我也以为他只是一个胡言乱语的孩子,转动着天真无邪的头脑,瞪着一双诚实的眼睛,告诉你他善于编织的谎言或者梦中之景。”
“然而,当一切都是在证实之后,我才发现他是一个多么宝贵的财富,而我又犯了一个多么巨大的错误。当我再次回到那里,想要找回那财富的时候,我却发现财富已然离我而去。”
柳无双长出了一口气,再次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好了,父亲,关于您想要知道的所有事情,今天就只能讲这么多了,我恐怕没有精力,再继续解答您的疑惑了。因为,我的身体不容许我再任性下去。”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希望您能好好的调养身体,同时,我也诚挚的邀请您参加,三天后的丰收之节。在那天,我会宣布,您将拥有我的位置,你将会成为所有弃民的新首领。”
“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听从您的指令。他们将要在您的指引下,前往自由之地。”
柳嗣义刚想要大声说出,自己无法完成这件事情。因为他么有能力成为弃民的领袖,更没有能力能够带领弃民们前往自由的地方,更何况,他也没有这个心思。
他之前一直坚持,要带着柳无双离开这里,回到那个温暖的家,或许他可以用柳无双的基因,来克隆一个柳无双的克隆人,并将克隆人的器官移植在柳无双的身体里,他知道这样做是违法的。
但是,他相信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这一切。
柳无双那饱经风霜的浑黄眼睛,仿佛能够看透柳嗣义的心中所想,他摇头,低声道:“父亲啊,请您不要再抱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希望了,且不说地上的人是否有平等的观念与态度,来对待一个与他们同样有着文明的生物。”
“作为我们克隆体来说,在人类看来,我们就是属于人类的附属品。我不知道他们会以什么样态度来对待我们,我更不敢想象,当他们得知我们克隆人作为附属品,却要与他们存活在一个世界时,他们会有怎样的情绪。”
“人类生来就是排他的,他们会占用一切可以占用的物资,哪怕是其他生灵的性命与自由。其实父亲您已经可以预料到,当我再次回到地上世界,我会遭受什么样的对待,而您又会遭受什么样的对待。”
“还有,我也不希望您回到地上的社会,因为那里已经不再适合您了,我不知道您的对手、敌人会不会再次对你下手,但毕竟有了第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他们绝对会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柳嗣义依旧坚定自己的想法:“我相信只要我出现,将所有的事情告诉星盟议会,告诉警方,告诉检方。他们一定会以谋杀罪来制裁午凯文的,我确信他们会如此。”
柳无双笑了笑,随即他再次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咳......父亲,也许您说的是对的,但我却不敢将所有的一切压在也许上,社会的政治远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单纯。”
“说句可能对您有所冒犯的话,将您与午凯文做一些对比,对于星盟议会来说,是您更为重要,还是午凯文更为主要?”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您现在应该不再从事任何科研工作了吧。如果真的是这样,您觉得星盟议会会为了一个不再有任何作用的人,来惩处另一个有作用的人吗?况且这个人,还是军方的领军人物,对于第二次星系战争的胜利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柳嗣义因为柳无双的话,心中颇感憋闷。但他却隐隐地知道柳无双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极有可能就是事实。
星盟不可能承担缺失军方重要人物的后果,来给他这个对星盟没有任何好处的死人,一个新的重生的机会,也许他们会罗织新的罪名,或者把他当做了叛逃的克隆人,投入监狱,甚至直接焚烧掉。
柳无双拍了拍手轻声道:“好了,父亲,不要再想那么多了,快点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在这个新的地方,弃民们适应了这里新的生活,而您江适应您的新位置,并通过这个位置带领您的民众走向新的自由。”
话毕,柳无双用拐杖撑起身子,颤颤巍巍走到了柳嗣义的身边,再次拥抱他,深深地拥抱着他,仿佛就像当初那样,想要把自己揉进父亲的怀抱,刹那间,柳嗣义恍惚再次见到了那个,可爱的要求爸爸抱抱的男孩儿。
柳无双再次唤来了,站在门外的碧魃,她已经押解着付康明去了监管的房间,并再次回返。
柳无双嘱托碧魃带着柳嗣义,再次回到他养伤的住处,并要求碧魃帮他更换药物,并重新包扎伤口。
柳无双希望碧魃在近期好好监护柳嗣义,监管他能够很好的将养伤势。
于是,原本沉默寡言的碧魃再次担负起了重任,搀扶着柳嗣义回到了他养伤的住所。
在回去的路上,柳嗣义看到很多已经开始忙碌的弃民,他们有的在捆绑木料,有的在织补细网,有的则在切洗各种模样奇特的草叶和树根。
再次大量丧失血液。令原本就伤势不轻的柳嗣义感到头晕目眩,还好有着碧魃的搀扶,他才得以顺利的回归他自己的住所。
碧魃将柳嗣义的身子沉沉的放在坚硬的床铺上,柳嗣义感到力气在一点一点地流失,随之而去的还有他的意识,他快速地沉入了梦乡。
当柳嗣义再次醒来,看了看身旁的钟表,这里是地底世界,根本无法通过阳光来判断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能依靠钟表来确定此刻天上挂着的是太阳还是月亮。
现在已经是14:20,依稀记得昨天回来的时候是17:30,柳嗣义几乎昏睡了一整天,他的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身上的伤口已经涂上了新的药膏,并缠绕上了新的绷带。柳嗣义实在难以想象,碧魃那样的弱女子,是怎样一个人把他收拾好的。
柳嗣义躺在床上,再次回想起昨日种种,仿佛在梦中一般。他还记得那沉甸甸压在心头的柳无双的嘱托,他拜托他的事情--带着克隆人离开宁寻求能够使克隆人自由的方法。
这其实是一个伪命题,如果不离开宁远星,呆在这个只能依靠上天喜恶来生存的地方,根本就谈不上自由。那么柳无双的意思就一定是离开宁远星了。
但离开宁远星,又能去哪里?最彻底的方案无疑是寻找一个新的人类聚集地,离开护佑者星系,在新的星系扎根,但这很不现实。
且不说如何离开,就是带着这里的老弱病残建立新的人类聚集地都会是天方夜谭。想当初,可是足足上万的人口才得以在护佑者星系扎根。
另一种方案则是,依旧在护佑者星系生存,护佑者星系有两大种族,星盟的人类和净化者。
净化者一直试图消灭人类,假如克隆人投奔净化者,且不说净化者会不会收留克隆人,只怕他们会立即以此为借口发动新的战争,到时候人类就会生灵涂炭,他们将成为永远的罪人。
如果是假扮成人类混迹人群,外表看来,克隆人除了眼球的下方有着红色的两个小点外,几乎和正常人没什么差别。
但是这个难度依然很大,每个星盟成员都有个人的ID卡,且都在人类聚集地,用指纹和虹膜进行了服务器登记,每出发或到达星盟的一个人类居住地,在星际海关都需要进行指纹与虹膜的扫描,以便于人员的出入管理。
而虹膜识别是可以检测出克隆人的,这样就非常不安全了,可以说哪怕是想办法,强制冲出了宁远星,也会面临任一个星球的拒绝入境。他们总不能一直在星空中飘荡吧。
那么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允许克隆人的存在,并且不受星盟的太多影响呢,这个的确令人感到伤脑筋。
就在柳嗣义感到伤脑筋的时候,碧魃走了进来,他依旧那般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模样。
“你怎么样?还在出血么?”她站到床前,看着床上的柳嗣义。
柳嗣义感激地点点头:“昨天真是麻烦你了,帮我更换药物一定很麻烦吧?”
碧魃无所谓的点点头:“的确很麻烦,但是难不倒我。”
柳嗣义朝她的身后看了看,寻找那个可爱的身影,却发现思柳并没有跟着碧魃来到这里,柳嗣义非常喜欢思柳,此刻没看到她,隐隐感到有些失望:“思柳呢?怎么没见到她?”他问道。
碧魃脸上的坚冰似乎有所融化,淡淡的回答:“思柳啊,她在长老那里。”
柳嗣义皱了皱眉:“长老那儿?思柳为什么会在那里?”似是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他尝试着询问道,“思柳跟无双......嗯,长老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我看,思柳和他似乎有些相像。”
碧魃紧紧的盯着他,良久无话,似是决定了什么,才从墙角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了柳嗣义的床边。她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紧身战斗服包饶下的姣好身材显得特别妖娆。
她淡淡的说道:“你猜的没错,思柳的确是长老的外孙女。”
虽然已经猜到了结局,但柳嗣义还是问道:“那么,你们长老的女儿呢?思柳的父母现在在哪儿呢?”
碧魃的眼中有一丝波澜:“长老的女儿和女婿、思柳的父母都已经死去了。”
柳嗣义虽然已经料到了结局,但还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怎么会这样子?”
碧魃的绿色眼胚中隐隐蒙上了悲伤的色彩,他的面色竟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认真,她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看着柳嗣义沉声道:“恐怕我如果不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你就不会让我离开,对吗?”
柳嗣义苦笑着,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她的眼神放空,良久无话,缓缓地张开了嘴巴,仿佛在叙述着,那尘封已久的往日故事。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季,至少,地上是如此,虽然在这里,一年四季都满是温热,但地上还是迈入了冰雪的冬季。长老的女儿出生在那个冬季,那个冬季无比的寒冷,不论是气候还是人心。”
“长老的妻子,也就是在那个冬季,生出这个女儿之后才死去的,也许正是如此,长老给他的女儿起名叫忘雪。忘雪是个天真善良的女孩,就如同思柳那般可爱。我与她的关系紧密,我们是无话不谈的闺蜜,包括所有所有的一切。”
“或许是因为我们的母亲,都在我们出生的那一刻离去,于是我们都在长老的关照下成长,我们都把长老当做最亲近的人。我们的年龄在一年年的成长,忘雪也慢慢的开始情窦初开,她爱上了弃民的一个男孩,在长老的祝福下,他们结为了夫妇,并生下了思柳。”
(第七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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