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逸这话基本已经把意思说得很清楚了。
若是寻常山匪,潼城自行出兵,剿灭之后只需把山匪数量,盘踞地点,行过什么恶事,相关损耗多少,又有什么数目的缴获, 其间何人居功之类等等一一报往连州,连州再返回来一个态度,记做太守的功绩,再由太守往下论功行赏,这事也就算了了。
可若是梁州军,则就不能按照寻常山匪来报,需以军务论之。兵是要马上出的,同时出兵前、获胜后各还要八百里加急传讯连州,连州来与不来暂且不说, 后续所报情况必须详尽。
这也就是温故入城之后一直担心的缘由。
若是往常,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再给她之前的偷梁换柱补上一缺,从此彻彻底底隐匿梁州军的行迹。
然而现下这话从唐明逸嘴里说出来,那就完全不同了。
从方才这些话里,温故大抵明白了唐明逸的心思,这伙真正杀了孙家下人的人,无论唐明逸怎么猜测,无非都只有一个结论,那便是与他不相容的。
对方是唐显遥的人也好,其余什么自己不知道没见过的势力也罢,都要借着剿灭梁州军溃兵的由头,抢先一步把身份抬到明面上来定死了。
为保潼城不乱,太守必须要出兵剿灭这伙已经成了匪的溃兵,温故尚且不知道唐明逸更进一步的想法,可如若他有什么深一步的盘算,未来一旦东窗事发, 出手的反正也是刘著, 退一步讲也是刘著的姑母,谁也找不到不失居中一个门客的身上来,更与大楚的二皇子无关。
这主意盘算得不错。可惜就可惜在,大小姐是梁州军的大小姐,同时也刚好知道这位唐明显究竟姓甚名谁。
于是,温故也就只好不以为然,继续说道:“唐先生的确小心,不过我倒觉得,梁州军不会这般行事,山匪便是山匪,哪会有这么多来历。”
唐明逸听了只是皱眉,这搪塞的也实在太不认真了。
“大小姐还是信我,我这番判断绝不会有误。”
温故神色不变,继续说道:“唐先生若真是这样想的,那就是思虑太重了,这些山匪我自会处置。”
唐明逸又要再说,可温故直接站起身来, 对周通吩咐道:“周统领,你带些人出城去看看, 给金巡检做个支援, 也让唐先生安心。”
“唐先生刚回来,就去休息一下,缓缓精神吧。”温故又对唐明逸说了一句,随后径直便要离开。
周通闻言也站起身来,走到唐明逸身边,几乎就在他耳旁突然爆出一声“是”来。
唐明逸被他吓得神思一晃,却也是强定住心神,拦了一声:“且慢。”
这回轮到温故皱眉了:“唐先生还有事?”
唐明逸深吸一口气,他本来没觉得说服刘娘子会有这么困难。
明摆在眼前的事,只要把梁州军的名号搬出来,只要潼城想要安稳下去,只要刘著想要坐实自己这份功劳,只要刘娘子并不是刘著对头的,这兵怎么都要出,根本不该存在什么犹豫。
而现下,唐明逸只觉得刘娘子这话说得十分无理,但也看不清楚她到底是惫懒还是惧怕。
无论是哪一种,城外头的唐显遥可已经开了杀戒,引他动手的只会有许仲彦这一件事,不管其中联系是什么,唐明逸都必须带兵出城,或者是阻断道路,或者是干脆把他那兄长的人手截下,总之不能让他轻易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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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现下浑天司的人露了面,也不知道唐显遥是否已经察觉、分辨出了这些人。
而唐明逸手上没有兵马,此时传讯去定宜,一来一回等人到了也得有三五日。
若是太守姑母不肯出兵,他这一遭可就彻底被甩在后头了。
既如此,不如就把真话提前说了。
唐明逸这边想定,脸上神情也平静了一些,冷声说道:“大小姐,我且不说其他,这一次我只要与周统领同去,抓了人,自然就有分晓。”
温故也有了些不耐,回道:“若唐先生还觉得城外的是梁州军,那周统领去正好,你且放心吧。”
唐明逸叹了口气,终于说道:“既如此,我有件事,一直未与你说过,本想再看几日,可现下不得不说了。”
实际上,温故得了消息,心下比唐明逸还急。她也在潼城里重生过几次,周边的人手势力,什么时候出现,目的大概是什么,也算是都摸了个清楚,可这一伙人的行事,不像是已知的任何一方能做出来的。
所以也就只想赶紧将他应付了,又不能真的让他跟着出城。然而唐明逸现下这样,明摆着就要自报身份了。
此刻可不是好时机,温故必须帮他把这个身份隐瞒下去。
“哦?唐先生藏着秘密,正巧,我也藏着一个。”温故脸上挂了些笑,竟不走了,反而又回来坐下。
她这一句,真把唐明逸的好奇勾起来了,可还是自报身份更重要一些,便就要继续开口:“大小姐自然有我不知晓的事情,我们可以容后再说,现下……”
“现下唐先生想要知道的,无非就是城外这些行凶之人是不是梁州军。”温故接过他的话说道,“我之所以笃定说不是自然有我的缘由。唐先生暂且莫急,听我先说。”
唐明逸以为她还要搪塞,可温故丝毫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四千梁州军,唐先生以为,楚军数目多少可以将其尽数俘获?”
温故问得认真,唐明逸也就认真以对:“梁州军勇猛世所罕见,没有温宗在,尽数俘获也并非易事。以定宜军为例,只说击溃,也需六千之数。”
温故点头:“若攻城呢?”
唐明逸心思转了转,报了个稍低的数:“若攻潼城,定宜军毕定先有内应,四倍于他,足矣。”
温故复又点头:“我带来的人马比定宜军如何?”
唐明逸瞧了眼周通,直接说道:“很是不如。”
温故便笑:“那我凭什么能攻下潼城?”
“自然因为北虞压境,梁州军刚失主将,复而败逃,况且潼城乃是我大楚城池,民心不归梁州。”
唐明逸说了些已被许多人想过许多遍的理由,可温故听完,却只是摇头,随即低头去饮茶,顺便说了一句。
“因为我也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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