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月考在即,因为请假很久没来学校的程启蛰也终于出现了。
只不过很快大家都发现，程启蛰脸上似乎又添了些新伤，即使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伤口仍未痊愈。
尹萌从厕所回教室的路上,听见不少人都在讨论程启蛰脸上的伤口由来,尹萌有些担心。
她还记得，自己在后街出事的那天晚上，齐荣出现的时候身上是带着伤的，而也就是那几天开始,程启蛰请了假没再来学校。尹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
她坐在座位上,回头看着齐荣，小声道：“听说程启蛰回学校了。”
齐荣淡淡“嗯”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尹萌犹豫着，又道：“我听他们说,他这次又受了伤,回来的时候伤口都还没全好。”她一边说,一边观察齐荣的神色。
齐荣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他看着小姑娘试探的眼神,思索片刻，挑眉道：“那我祝他……早日康复？”
尹萌看着他无辜的样子,默然片刻，转回身来,继续背自己的英语单词。
直到早读课下课，黄成美来教室单独把齐荣叫去了办公室,尹萌才又揪心起来。
祝梨日常混迹学校论坛,给尹萌带来了最新消息。
“听说程启蛰又跟人打架了,就是请假前的事儿。而且这次他还踢到铁板了,叫了一帮朋友，仍是比对方揍了个老老实实，所以前阵子才请假那么久，估计是没脸来学校了，”祝梨一边说，一边感叹道，“你说谁能有这么大本事啊？上次让程启蛰这么吃瘪的人还是齐荣吧？”
尹萌听到最后，越发心不在焉了。
不仅上次让程启蛰吃瘪的人是齐荣，这一次让他吃瘪的，大概率也还是同一个人……
尹萌越想越担心。
齐荣刚转学过来才多久，要是程启蛰把打架的事情告诉老师，不管是谁先挑的事，大概率齐荣都要受罚。上一次有唐雪融的因素，老师只让他们各自念了检讨而已。这一次会不会干脆记过，甚至叫家长？齐叔叔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更生齐荣的气，甚至干脆不让他回家了？
尹萌想到最后，坐立不安。
她简单收拾了自己之前练习的几张英语作文，准备借这个借口去办公室听一听黄成美跟齐荣都说了些什么。
然而她在办公室门口巴望了一下，却没见到齐荣，连黄成美也不在。
尹萌带着自己收拾好的英语作文，又原封不动的回到了教室。
齐荣仍是没回教室。
尹萌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
因为惦记着齐荣，尹萌接下来的数学课也上得心神不宁的。
下课的时候，祝梨拿着一道不太会的题目来问她，尹萌思绪卡壳了好久，最后突然想起来这道题目之前她也卡壳过很久，后来还是齐荣碰巧看到过一个同样套路的例题，她才顺利找到答题方向。
“这道题目跟这个例题相似……”尹萌照着之前的思路，跟祝梨讲题。
祝梨听完，感叹道：“还是你聪明。这两道题目就算摆在我面前，我也根本想不出来他们之间还有这种联系。”
尹萌笑笑，道：“我也没发现，这还是之前跟齐荣一起写作业的时候，他想到的。”
祝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笑道：“居然是齐荣？我还以为能想到其中关联的人学习成绩一定很好呢。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她跟尹萌呆在一起久了，每回考试成绩都被尹萌碾压。好不容易有了齐荣这么个垫背的，自己总算不是几个人当中成绩最差的那一个了，所以提起齐荣的成绩，总要多嘚瑟几句。
然而听着她的话，尹萌却突然觉出一丝隐秘的疑惑来。
她翻了翻这段时间自己跟齐荣一起学习时候，他“碰巧”点拨自己的难题，又看了看上次年级考试的时候，齐荣“偶然”点拨了自己的重难点……尹萌突然发现，原来自从两个人一起复习以来，齐荣无意间帮她想通了这么多难题。
尹萌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小小的问号。
他们两个一起复习，真的是她在帮齐荣提高成绩吗？
……
等齐荣从黄成美那回来，已经是两节课过后。
面对尹萌担心的目光，他只安抚地看了她两眼，示意她好好上课。
好在黄成美没有再来教室，也没有再提起齐荣跟程启蛰之间打架的事情。
心中的担心没有成真，尹萌这才放下心来。
直到晚上放学回家的路上，尹萌才找到机会问齐荣。
“今天黄老师叫你去做什么了？”她眨巴着眼睛，轻声问。
齐荣顿了顿，道：“没什么。”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如果放在平时，尹萌一定不会再追问什么。但是今天她疑惑的事情太多了。
“是跟程启蛰有关吗？”她小声问。
齐荣没去看小姑娘的表情，也就错过了她眸底的试探。
“不是。放心吧。”他语气仍是淡淡的，没有要过多解释的意思。
尹萌小小的“哦”了一声。
她眸光看向远处，心里有些微不可闻的，悄悄的失落。
……
月考的时候年级所有教室打乱了分考场。
尹萌跟齐荣、祝梨都没在一起。她去了楼下，在三班教室考试。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唐雪融已经坐在里面了，就在自己的座位前面。
尹萌对唐雪融有印象。上次在篮球场，她提醒自己齐荣不喝橙汁，再往前，她在齐荣和程启蛰起冲突的时候，在老师面前帮齐荣说话……尹萌对她的印象里，总跟齐荣联系在一起。不过在齐荣没有转学过来之前，她也早就听说过这个女生。唐雪融一直是学霸，从初中开始成绩就一直名列前茅，她人长得好看，性格稍微冷清一些，但这不妨碍男生们给她递情书，从本校到外校。
尹萌不讨厌她，甚至对她有那么一些好感。
毕竟谁会讨厌一个长得又漂亮人又聪明的女生呢？
尹萌从她身边路过，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考试的时候她答得格外认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被齐荣“点拨”了不少重难点，还是因为座位前面坐了唐雪融这么一位学霸，这次考试尹萌觉得自己考得不错，甚至有可能超常发挥。
锦华高中的考试是不允许提前交卷的。
铃声响起后，尹萌习惯性地在座位上多呆了一会儿，等大部队走完了，她才上讲台上收拾书包离开教室。
等把自己书包拿起来，她才看见下面垫了一张不知道什么的纸。她把纸拿起来，发现这是一张贫困生登记表。表里已经被人填上了个人信息，上面赫然是唐雪融的名字。
尹萌惊讶了一瞬，但很快把那张申请表小心叠好，收进自己的书包里。
……
考试持续了几天，期间尹萌一直想把申请表还给唐雪融，却一直找不到机会。直到考试结束，尹萌才找了个课间，主动去三班教室门口。
“能帮我叫一下唐雪融吗？”尹萌做足了思想准备，才勉强跟坐在窗边的同学说出这么一句话。还好隔着窗户，对方朝她望过来的目光经过玻璃的阻隔，感受起来也不那么真切了。
尹萌靠在墙壁上，等着唐雪融出来。
唐雪融迈出教室，看见尹萌等在外面的样子，脚步缓了缓。
小姑娘手里抱着一本书，靠在教室的外墙，宽松的校服袖子刚好遮到她纤细的手腕，简单的被扎成单马尾的头发垂在她脑后、肩上。她微微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侧面看去，她脸颊的弧度格外明显，纤弱，温柔。
唐雪融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来找自己。她仔细回想，不觉得自己跟尹萌之间有什么值得单独对话的交情。
“你找我？”她走到尹萌跟前，语气平平。
尹萌点了点头。
她把自己手里的书递上去，轻声道：“这是你之前说想看的书，我家里刚好有。”
周围有同学经过。
唐雪融耐着性子跟她说话，却没有伸手去接那本书。
“我有跟你聊过这些？”她问。
尹萌听出来她语气当中拒绝的意思，慌乱了一瞬。她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告诉唐雪融藏在书里的秘密，但她更不能让对方就这么走了。
尹萌想了想，干脆上前一小步，把书塞到她手里，再就着她的手把书翻开，让她看见里面夹着的申请表。
“聊过的，你可能不记得了。”她说着，有些紧张地用目光示意她。如果她还没看出来，仍是执意要把书还给自己，那尹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现在正是课间，来来往往都是人。她就是担心唐雪融突然拿着一张纸回教室太引人注目，才特意找了一本书来打掩护。
好在唐雪融也看出那是什么了。
她目光落在申请表上，神情变了几变，最后重新看向尹萌。
尹萌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跟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面对面相处这么长时间，她已经尽了全力了，现在手心里都全是汗。
“这书你慢慢看，我最近在看别的书，不用着急还。”尹萌说完冲唐雪融微微笑了一下，几乎是逃也一般，转身跑上了楼。
唐雪融抱着手里的书站在走廊里。
她拿着书的手慢慢收紧，好半天才重新调整好状态，回到教室。
……
考试结束，校园里的气氛难得轻松。
尹萌跟祝梨坐在食堂的时候，祝梨一边啃鸡腿，一边愉快道：“让我来看看学校里的最新八卦有哪些。”
尹萌弯了弯眼。
考试这几天祝梨快紧张死了。她想去B市看偶像的演唱会很久了，这次终于在老哥的帮助下跟父母谈好了条件，这次要是考得好，暑假就让她去B市看偶像的演唱会。但要是考不好，回去家法伺候。成败尽在此一考！
祝梨为了专心复习，几天没看手机。这会儿才解禁。
然而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祝梨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时，表情凝重了起来。
“萌萌，有人把你跟齐荣的照片发到论坛上了！”祝梨把手机拿给尹萌，让她看上面的帖子。
尹萌怔怔地看着上面的照片，有些无措。
照片上确实是她跟齐荣，是那天篮球赛休息的时候，齐荣站在场边喝水，她抬头想给他擦汗。只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后来避开了她的手，她也只是抱着他的衣服和水，继续给他加油，两人目光有了那么一瞬间的交汇。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拍成照片来看却让人觉得这样暧昧。
她刚好仰头望着他的脸，眸中只倒影着他的身影，而他微微别开脸时，目光却仍旧落在她脸上，少见的温柔。
“这是谁拍的？”尹萌小声问。
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单独拎出来看，竟然能产生这样旁若无人的气场。再加上光影的调整，看起来暧昧到不行。
祝梨气愤道：“不管是谁拍的，放到论坛上肯定不安好心。”
论坛流量大，这照片一出来肯定让人对她和齐荣的关系百般猜测。齐荣在学校是怎样的人物？从豪车转学生到跟程启蛰打架不落下风，他从刚入学，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可尹萌呢？不论是她的性格，还是她现在的状态，她怎么可能承受得了这突如其来的关注？更不要说，照片要是传到老师那去，又会闹出怎样的麻烦。参考之前班上那对关系暧昧的同桌，直接让尹萌跟齐荣一起叫家长都有可能！
祝梨越想越急，恨不得立刻想办法把论坛上的帖子给删了。
但看时间，这帖子考试前就发了，应该已经在学校里发酵了好几天，回帖里甚至还有不少是隔壁平安体校的学生。往前推算，那次在后街拦住尹萌的那几个女生，大概率也是看了这个帖子，闻风而至。
祝梨担忧地看向尹萌。
尹萌稳了稳心情，朝她安抚地笑了笑。
祝梨想到的她都想到了。但越是这样的情况，越不能慌。
“没关系的，只是同学之间的正常相处而已，”她小声说，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祝梨，还是在安慰自己，“不管他们说什么，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对吧？”尹萌说着，转头看向齐荣。
齐荣抬眸看一眼小姑娘认真的表情，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祝梨愤愤地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齐荣投去的目光止住了。
他眼眸深处，在尹萌看不见的地方，昏沉骇人。连祝梨看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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