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尹萌对赵凯杰的想法一无所知。
突然而来的酒会,让她不得不改变今晚跟祝梨一起看电影的计划，不仅要把自己好好收拾一番，还外卖买了醒酒药——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总归有备无患。
到了晚上,她坐赵凯杰的车到了现场。
酒会布置的非常有格调,两人入场没多久，主办人在台上说了几句开场语，最后留下一句“Enjoy”，酒会就正式开始了。
舒缓的音乐声中,尹萌跟在赵凯杰身边，在各种酒水当中找服务员要了杯酒红色的气泡水浑水摸鱼,暗暗庆幸包里的醒酒药可以当成吉祥物一样完好地带回去了。
赵凯杰的人脉很广。
刚进门，他打招呼的声音就没停下来过。
来这里的大多都是同行或者同一个圈子的老板们，一圈下来朋友介绍朋友，尹萌手里的名片都收了小一打。
好在没多久赵凯杰就跟几个老熟人聊上了。
“你去随便逛逛吧,可以多跟人聊聊。那边有甜点,别让自己饿肚子。”
尹萌轻轻地点了点头。
等从那一圈聊得火热的人群中退出来,尹萌才彻底松下一口气来。
她喝了点饮料,一路走去了甜点区。
在她背后，赵凯杰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久久没有挪开。
朋友中有人调侃：“怎么，赵总对这女伴不一般啊？我看不仅仅是女伴,还是其他方面的好伙伴吧？”
几个男人互相笑开来，对了个彼此都懂的眼神。
赵凯杰笑了笑,道：“是我公司的员工,人家年轻又优秀,你们可别乱说。”没有彻底否认,反倒把关系说得暧昧不清。
众人又笑闹了几句，这才把话题绕开。
……
尹萌站在甜点区，挑了几样品相不错的，站在一边细品。
酒会的重点都放在酒和人身上了，气泡水里葡萄味道有些淡了，甜品的味道也一般般，奶油味不足，甜味还有些腻。这么一对比，倒是气泡水还能勉强入口。
尹萌这样想着，把手里的甜点吃完，默默退到一边。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气泡水，静静等待这场社交盛宴完美落幕，自己好跟着赵凯杰悄悄退场。
她这样想着，手里的饮料很快就见了底。
她绕过人群去酒水区再取一杯的时候，手指还没碰到酒杯，就被人挡住了。
“还敢喝酒？”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落在她耳畔。
尹萌身子一顿。
她抬头看到他的脸，有些惊讶：“齐荣？”
齐荣脸色不怎么好看。
前不久才刚见过她喝醉的样子，这丫头的酒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偏偏她自己还像是没有半点自觉似的，竟然能跟他在酒会上偶遇。齐荣瞧着她拿酒的动作，心情没来由得烦躁。上次有他在身边也就算了，今天如果他没在，她还想把上次那幅醉态表现给谁看？
齐荣盯着她，眉头紧蹙，语气中压抑着不悦问：“你跟谁一起来的？”
尹萌眨了眨眼，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还是老实交代：“我老板。”
齐荣四处看了一眼：“他人呢？”
尹萌摇了摇头，老实交代道：“进来以后就分开了。”
她有些惊喜，还有很多紧张。
意料之外的偶遇，这大概是今晚这场酒会唯一让她觉得值得的地方了。但……她还没想起来自己上次喝醉酒以后究竟对齐荣做了些什么。看他现在这副样子，明显不像是有什么愉快的回忆。尹萌甚至怀疑祝梨是不是猜对了，自己喝醉以后可能真的在齐荣面前撒了一通酒疯，以至于他看到自己都没什么好脸色。
鉴于此，尹萌稍稍有些气弱地问：“你怎么在这？”
齐荣眉头仍旧皱着，简洁道：“应酬。”说应酬也不尽然。这酒会主办人是顾斌，不说两人现在都在自家公司做事，项目上的合作不少，就凭他们俩这么多年的情分，齐荣也得顶着“齐家二公子”的名头来帮他撑撑场面。
自他进场到现在，装着偶遇、托着八竿子打不着的“熟人”牵线上前来跟他搭讪的人就没停过。齐荣答应进自家公司管事，就早料到这样的场面了，虽然不像齐宏那样游刃有余，但多少也能不卑不亢地应付下来。
直到看见尹萌。
齐荣跟凑到自己跟前来正滔滔不绝介绍自己公司项目的人说了声抱歉，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只为了拦住她再去拿酒的动作。
只不过随着他的脚步而来的，还有无数或好奇或试探的视线。
齐荣眉头皱了皱。
他下意识侧了侧身，把那些目光挡住些许，低头看着被他虚虚护在自己跟酒桌中间的小姑娘，沉声问：“你不能喝酒。正事办完了没，要不要我带你先走？”
尹萌怔了怔。
她刚进来的时候还没看见齐荣，猜想他才刚到场没多久。
“我倒是无所谓，你方便吗？”她怕耽误他正事。
齐荣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尹，这位是？”赵凯杰走过来，目光落在齐荣身上，似乎对他没印象的样子。
尹萌介绍道：“这是齐荣，我……高中同学。这是我老板，赵总。”
赵凯杰故作思索片刻，然后才举杯道：“原来是齐家二公子，幸会。”
齐荣随手从酒桌上拿了杯酒，跟对方碰了碰，道：“赵老板，又见面了。”
赵凯杰顿了顿，继而笑开了。
齐家这个二少爷，可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是个刚从部队出来涉世未深的小年轻。锋芒内敛，却暗藏珠玑。他还想借尹萌做幌子，装作第一次见面，好套套近乎，却被他四两拨千斤地点破了。果然虎父无犬子，齐家这几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好糊弄的。
赵凯杰刚想再说些什么，齐荣先一步开口了。
“贵公司的项目我也有所耳闻，赵总火眼金睛，发现宝藏的本事一流。不过既然项目本身就已经足够吸睛，自然不用再在别的地方多费心思。想必赵总心里是清楚的。”齐荣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却明显意有所指。
赵凯杰隐隐有些冒汗。
“那是当然。这次的项目全由小尹负责，她虽然年纪轻，但做事细心又负责人，我对这个项目将来的发展非常期待。”
齐荣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
两人又相互寒暄了几句，没再像先前那样打机锋，反而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尹萌站在一边，静静听着，没开口。
从刚开始齐荣那句话开始，这两人对话中明里暗里的意思，让她心里隐隐感觉到几分微妙。她静静立在一边，手里没拿酒杯，不像是谁的女伴，倒像个等待收酒杯的适应生。
两个男人客套的话告一段落，安静下来的时候，目光齐齐落在了尹萌身上。
“那边还有朋友在等我。小尹，你跟齐总是老同学，好好叙叙旧，不用等我。”赵凯杰说着，朝齐荣遥遥举杯，转身回到那一圈朋友身边。
尹萌目光无意识地随着他的背影走远了，还是被齐荣一句话给拉回来的。
“想跟他一起走就去，我可没拦着你。”他语气压得很低，说不清楚情绪，但总归不太开心的样子。
尹萌仰头细细打量了他一眼，有些莫名。
“我哪有？”
齐荣低头瞧了她一眼，轻哼一声，没说话。
确实是没什么，但看着就不太是滋味儿。
他抬手把酒杯递给在旁等着的适应生，状似不经意地问：“我撤了，要一起吗？让你搭个顺风车。”
尹萌连忙点头。赵凯杰都发话了，她现在可是自由身，能提早开溜当然好。
齐荣低头瞧了眼她脸上的喜色，心里倒是没多开心。
他喝了点酒，但完全没醉意。
比如他还清楚得记得，眼前这丫头再乖巧再漂亮，看见他的时候眼睛里的光再闪烁，那光也是属于别人的。
她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齐荣千百次在心里提醒自己，对上她漂亮的含着笑的眸子时，仍旧忍不住道：“跟紧我，要是等会儿被人群冲散了，我可找不到你。”
尹萌一怔，继而抿了抿唇，悄悄瞪了他一眼。
她怀疑这男人在暗示她矮，但她找不到证据。
从酒桌到门口，也就几步路的距离。
尹萌跟在他后头，几乎享受到了在场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投来的注目礼。
不论是十六岁的齐荣还是二十二岁的齐荣，即便站在人群，也是最亮的那颗星。
尹萌默默在心底感叹着。
两人出了门，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齐荣喝了酒，跟尹萌一起坐在后排。
两人都坐得非常靠窗，中间像是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司机问了尹萌的地址，就再也不敢出声。他也摸不清楚为什么，齐总今天气压好像格外低。
尹萌有些困。
这几天祝梨住在她这里，晚上看电影聊天，不知不觉就睡晚了。第二天一早还要早起上班，睡眠相当不足。
刚刚在酒会上她就有些犯困，现在到了车内安静的环境，困意更是肆无忌惮地上涌。
她坐在一边，上下眼皮有些打架。
意识即将飞出体外的时候，尹萌突然听见齐荣的声音。
“刚刚那个男人，离他远一点。”
尹萌疑惑地扭头。
齐荣继续道：“他对你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尹萌眨了眨眼，没吭声。她当然知道，赵总都跟她表白了，她虽然迟钝，但又不是傻子。
齐荣还在继续。
“明知道你不能喝酒还刻意带你来酒会，这个男人欲图不轨，还没有底线。”
“但我是他员工啊……”尹萌眉头微蹙，忍不住出口辩解道。
“你们公司就没有别的能喝酒的员工了？”
尹萌一噎。
齐荣轻嗤一声。
“老男人的花言巧语不能信。”他一锤定音。
齐荣早先就听说过，赵凯杰虽说是单身，但之前有过一段婚姻，没有维持太久，但留下了一个孩子。这些事圈子里的人都清楚，但他追小姑娘的时候大概率是不会说的。大概率等人上钩了有了感情，再坦白一切，到时候女方想要，长久相处下来的感情也难以彻底斩断。
套路而已。
只不过他不想看着小姑娘上当。
说起这，他又想到小姑娘那个一起打游戏的男朋友。
“酒会这么晚，你男朋友人呢？”
尹萌眨了眨眼，轻轻抿唇，没有答话的意思。
他于是继续道：
“不说开车来接，起码来个电话问一句平安？”
“这都做不到，当什么男朋友。”
“小孩子就是不靠谱。”他说完一堆，最后下了结论。
尹萌心里有些明白了。
老男人花言巧语，小孩子不靠谱。
所以他是在告诉她什么？
都不靠谱，只有他靠谱？
尹萌嘴角微微上扬，强忍着没笑出声来。
“那我是不是该把现在的男朋友蹬了，找个新欢？”尹萌轻声说着，扭头看向他。
齐荣顿了顿。
坚毅的五官上第一次浮现出一抹难色。
好半天他才答道：“那也不一定。”他语气有些勉强。
找谁不重要，关键是那个人要能给她幸福。
齐荣心里默默想着，却没把那句话所出口。
太酸了，怎么听怎么觉得酸。
司机把车停下来，已经到了尹萌家小区门口。
尹萌道了声谢，把车门推开，却没立刻下去。
她扭头转身，望着齐荣。
语气里说不出是笑意更多还是打趣更多。
“齐荣同学，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是单身了？”她眉目含笑地望着他，声音像是浮在空气里，飘向他的方向。
尹萌说完，潇洒地下车，关上车门。
安静的车内，留齐荣一个人细细品味。
没说过不是单身？
所以……
她还是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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