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平的工作时间没有成岩那么自由,虽然是周六,学校里还是有很多事要忙;两人约好下午四点半去画展,成岩提早来到了北城大学,把车停在学校的南门,坐在车里等江暮平。
成岩没有江暮平的微信,便给他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在北城大学南门等他。
江暮平是院里最年轻的正教授,年轻,但事务也繁重,成岩收到江暮平的短信回复,内容跟他们上一次见面的情况无差:江暮平临时有个短会,会迟一些过来。
江暮平:抱歉。
成岩:没事,我等你。
江暮平:你上来。
成岩:?
江暮平:不要在门口等,去我的办公室。
成岩想回“不用”,江暮平已经把办公室的具体位置发了过来,还附带了一条信息:不知道会开多久,你先过来。
天热,车里一直开着空调确实吃不消,成岩想了想,还是下了车。
北城大学占地面积很大,南门靠近法学院,成岩向路过的学生稍微打听了几句,就找到了法学院大楼。
江暮平的办公室大门紧闭,成岩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回应,于是他在门口杵了一会。
有老师抱着资料路过,成岩眼巴巴地跟人家对上眼,那老师蓦地停下,问了句:“同学,你做什么的?”
成岩心想自己可能是看上去太可疑了才会引起路人的注意,又想:自己看上去也不至于这么幼稚吧。他低头看了眼今天的穿衣打扮,浅灰色立领衬衫,黑色西裤,并没有学生的气质。
成岩这么想着,对方却把他当成了找不到老师的糊涂学生,接着前话问道:“是不是找哪个老师呢?”
成岩顺嘴道:“我找江教授。”
那老师笑了起来,指了指他身后的门:“不就是这间办公室么。”
成岩最终还是推门进去了,他没想到江暮平是单人一间办公室,里面只有一张桌子,桌前摆了一张皮质的黑色沙发。屋里打着空调,很凉爽。
成岩本来想找个地方坐下,可是唯一能坐的那张沙发上堆满了资料,一沓沓,整整齐齐,又满满当当。还有个能坐的地方就是江暮平的办公椅,但随便坐在别人办公的地方,总是不太礼貌,是以成岩决定站着。
江暮平的办公室里没有任何盆栽绿植,但房间里的空气很清新,他应该是不抽烟的,不像成岩,工作的地方总萦绕着似有若无的烟草味。
成岩站了十来分钟,腿也酸了,心想自己还不如在车里等着。他终于还是在江暮平的办公椅上坐下来了。
成岩的屁股只坐了小半张椅子,腰板挺得直直的,拿着手机玩。没多久,外面有人敲门,成岩不作声,营造屋里没人的假象。
谁知外面的人敲了几下就推门进来了:“教授?”
成岩握着手机抬起了头,跟站在门口的年轻学生对视了一眼。
那学生表情一滞,忽而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眼神里有质问的意味:“你干什么的?”
成岩收起了手机,仍旧坐着:“我在等江教授。”
“你怎么随便坐教授的位置?”学生捧着一叠资料走了进来,颇有点主人的架势。
成岩不喜欢这人装腔作势的态度,但还是礼貌性地解释了句:“沙发上都是东西,没有我坐的地方。”
“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坐在教授的座位上。”学生表情严肃。
这学生咄咄逼人的语气让成岩有些不悦,他冷着脸没吭声。
“教授呢?办公室里没人你为什么会呆在这?”
“我让他呆在这的。”
江暮平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成岩的视线越过学生望向门口。
学生转过了头,恭敬道:“教授。”
“什么事?”江暮平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文件,他看向成岩,看到成岩有些僵硬地坐在位子上。
“您之前跟我说的那两个案例,我有一些不理解的地方……”
江暮平把文件放在桌上,垂眸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成岩。
“改天吧。”江暮平顺手拿起成岩手边的杯子,中指关节处不小心蹭到了成岩的手背,成岩的手往旁边缩了一下。
“我现在没时间。”江暮平喝了口水,对学生说。
学生看了一眼成岩,又把视线移向江暮平:“那我下回再来找您。”
成岩自始至终都一直坐在江暮平的座位上,那位学生离开的时候神情越发疑惑,可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成岩站了起来,立马解释:“沙发上都是资料,我没地方坐,才坐这里的。”
江暮平嗯了一声,问:“怎么那么拘谨?他只是我的学生。”
“我知道。”成岩心道我是因为你来了才拘谨的。
“你的学生气势挺足的。”
江暮平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笑道:“你长得显小,他拿你当学生了。”
“感觉他很维护你,”成岩看着江暮平,“这孩子很崇拜你吧。”
江暮平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可能吧。
江暮平看了眼腕表,说:“等我一会,我去换件衣服。”
“你这件不是挺好的吗。”成岩把江暮平从头到脚飞快地扫量了一眼,状似随意地说,“很帅啊。”
江暮平向成岩的夸赞报以微微一笑:“开会的地方没开空调,我出汗了,身上有味儿。”
江暮平换了件款式休闲的T恤,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不少,成岩的车留在了北城大学的南门口,他坐江暮平的车一同前往画展。
傍晚时分,参观画展的人已经不多了,也没有看到李思知的身影。平时纹身让成岩养成了做事专注的习惯,他径自欣赏了一会画作,回过神来的时候江暮平已经不见了。
江暮平不是这方面的行家,其实成岩也不是,他就是个学过两年画画的半吊子,所以两人全程没什么交流,只静静品鉴着,你看你喜欢的,我看我喜欢的,就这么走散了。
成岩找到江暮平的时候,李思知就在他身旁,他们低声聊着天,悠然地看向墙上挂的某一幅画。
成岩能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还以为你不会来呢,这不是来了吗。”
“没必要浪费一张邀请函。”
“可是你又不喜欢我的画。”李思知转头看着江暮平,嘴角微微上扬。
“你给了我两张邀请函,不就是想让我跟他一起来吗。”
成岩站在原地发了一会怔,悄悄地转身离开了。
江暮平是在洗手间碰上成岩的,他正在水池边洗手。
“李思知过来了。”江暮平走到了成岩的身边,“我找你很久,没看见你。”
成岩嗯了一声,关上了水龙头,他转过身,一副有话想说的神情。
江暮平察觉到他异样的情绪,问:“怎么了?”
“江暮平。”
“嗯,你说。”
“我知道老师想撮合我们,”成岩看着他,“你不喜欢这样,就不要勉强。”
成岩低哑的烟嗓总让他有种近乎忧郁的气质,他的表情很平淡,言语里的低落又掩盖不住。
成岩说:“我不喜欢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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