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周怡接稳盆子的瞬间顾容收回手,许念埋头抓龙虾,龙虾张着钳子要夹人,她条件性抬手打直脊背闪躲,却正好碰到背后的手臂。
两人心照不宣当做不在意。
“阿念能吃辣吗?”宁周怡问,没看到这一幕,“蒜蓉的、麻辣的想吃哪种?”
“都行。”许念说,认认真真干活。顾容一言未发,找了把刷子动手帮忙,两个人一起洗速度快,宁周怡都没搭话的空闲。
处理完龙虾,三人各干各的,切菜码味上锅炒,不多时满屋子充斥菜香味,到最后许念和顾容洗菜,水槽小,两人只得挤一处,难免会有不小心的接触,自来水略带冰冷,手在水里泡久了会发白,等菜洗得差不多,两人都伸手去拿面前的篮子,许念慢一点,微凉的指腹便触到了对方光滑的手背。
顾容本来就生得白,经水这么一泡,就更白了,她的手凉得很,像冷到了似的,许念不由自主曲了曲指节,拿过篮子轻声说:“我来吧。”
她麻利将菜装进篮子沥水,再摆到案板上。宁周怡翻动锅里的墨鱼片,加调料爆炒,下青椒的时候问:“G大是不是快百年校庆了?我记得好像是4月6号,昨儿同学群在说这事儿,学校在邀请杰出校友做嘉宾,看样子应该要大搞一场。”
她,顾容,都是G大05届的学生。
许念好奇:“宁姨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她知道顾容是,可不清楚宁周怡。
“对,我学材料成型控制的,阿九跟你一样,机械专业。”宁周怡说,将爆炒墨鱼装盘,洗锅重新倒油,“不过我们没你学习好,我吊车尾,那时候重本大学招的人虽然没有现在多,但门道广,出来以后基本有保障,不像现在竞争这么激烈。”
“包工作?”许念端菜。
“不是,分配制度96年就取消了,我们毕业的时候扩招还没大幅度实行,高考难度大归大,可重本大学出来找工作轻松,不像今天很多岗位要求至少研究生学历。”宁周怡解释,尽找些对方感兴趣的话聊,学生嘛,讲投资肯定不懂,可以聊聊这种既有关社会又有关学校的话题,如此大家都能有话讲。
果然,许念挺有兴趣,端了菜进来继续聊天,宁周怡讲了许多学校不会拿到明面上教的东西,譬如传统型与自动化,考研和工作经验的重要性,以及一些社会潜.规则。
顾容站在门旁看着她俩,古井无波,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许念偶然瞧向门口,发现这人在看自己,心下一紧抿了抿唇。
“打算读研吗?”宁周怡及时道。
许念避开视线:“嗯,应该会。”
“那挺好的,想过以后出来找工作还是进研究所没?”
“没,还不着急,看以后的发展再决定。”
宁周怡认同应了两声,许念想再接话,顾容却抢在前头,清冷问道:“学校邀请你了吗?”
自然问的宁周怡。宁周怡点点头,自嘲道:“看在我爸的面子上肯定要请,毕竟每年都捐钱,你呢?”
“一样。”她简短回答。
她俩有了话头,许念不好插嘴,默默在旁边候着端菜。
饭桌上,也是宁周怡顾容两个在聊,许念偶尔能说两句话,后来干脆听她俩聊,兀自剥虾吃,虾蒜蓉麻辣都有,她怕辣只吃蒜蓉的。
九点,许念知趣上楼给两人留谈话的空间。
灯光暗沉,屋子里静悄悄,宁周怡斜眼瞧着她走进楼梯,二指夹出根女士香烟递给顾容。
顾容没接。
“戒了?”
“早戒了。”
宁周怡笑笑,把烟塞嘴里含住,点燃,背靠沙发吸了口,眼神迷离地望了望楼梯方向,两口过后,又把烟摁灭。
她有烟瘾,只是迫于有小朋友在场一直忍住没抽。
瞥见茶几上掉落的烟灰,顾容皱眉不语。
夜里的温度持续下降,到凌晨的时候寒风凛冽,院里的玉兰随风掉落,不少吹到窗台上,厅中的灯亮着,将近凌晨一点顾容才上楼,此时许念早睡了,小房间的门紧闭,门缝黑魆魆。
翌日温度骤升,一下冲到21℃,天上红火大太阳,凉爽舒适到可以穿单衣。学校通知清明节放假安排,简言之就是放三天假补一天课,4月9号补,清明节假期包括了周末,如此相当于没放假。
沿经寝室楼旁边的松树林出校,在一处较为幽闭的转角处,许念撞见一对女同在接吻。
学生表达爱意的方式大胆而炽烈,好似恨不得能将自己融进对方身体里时刻不分开,高瘦的女生一手搂着较矮那个的腰肢,一手霸道地掌住对方的后脑勺,缱绻绵绵,较矮那个仰着脑袋含吞承受,双手死死抓着另一人的衣服,轻声撒娇似的嗯哼了一下。
许念局促,佯作什么都没瞧见,一脸正经地走过,可一个不经意看见矮个女生半张嘴换气时,对方倏地将舌尖探了进去。
走出松树林,天儿忽然阴了一会儿。
工作日的宽北巷比周末更寂静,高大斑驳的树影投落巷道地面,一路到家门口。
二楼的窗户大敞开。
许念喝了两口水解渴,慢悠悠上楼,顾容正在垫子上做瑜伽,今儿温度高,她穿的弹性裤和露腰紧身背心,完美的身材展露无余,双腿修长笔直,腰腹部位的马甲线明显。
她缓慢地有节奏地吸气呼气,红色的薄唇微微张合,胸口起起伏伏,白细的脖颈稍仰着。
这是许念第一回碰见顾容做瑜伽,安静,柔美,全身的线条都动了起来,她讷讷盯着那半开合的唇,仿佛能听到薄弱的呼吸,眼前一晃而过松树林中的情形,活动的舌尖一下子就钻进了张合的嘴里,搅弄卷绕没完没了……
别开脸控制自己不去看,她进屋放书,再出来顾容已经换了一身宽松家居服,家居服领口较大,露出精致的锁骨。
阳台上晾着衣服,许念问:“你洗的衣服?”
“嗯,没事儿做,”顾容回道,随意问,“清明有什么安排?”
“扫墓,”许念说,“可能会出去走走,你呢,要回老家扫墓吗?”
顾容说道:“二号走清明回来,去江淮镇,也可能五号回来,不确定呆几天。”
许念愣了愣,之前竟没想到这个。江淮镇离G市两百多公里远,开车需要两三个小时,那里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儿,如今大火的旅游景点。
“路上注意安全,”她道,停顿半晌,“6号校庆,你来不来?”
都是机械专业的学生,顾容如果要参加百年校庆,届时肯定会去机械实验楼那边。
“嗯。”
许念不再问。两人住一起一个星期了,但仍在磨合当中,诸如生活习惯种种,没什么大问题,还算合得来,可就是放不开,假使换一个人,换成沈晚或者宁周怡亦或哪个陌生人,她都能表现得大方些,可惜不是。外面天有些阴,顾容下楼,许念去阳台收衣服。衣服自然是洗衣机洗的,不过经过这阵儿的相处,许念发现顾容不算是那种高入云端的人,虽清冷傲气,但也食人间烟火。
衣服有点多,比较重,下楼时有黑色的小件儿突然摇摇欲掉,她赶紧抓住,小件儿的面料柔滑,略硬。
是薄款胸衣。
手里顿时生火,烫得慌,她悄悄把东西挂上衣架,放进其它衣服中间夹着。
衣服堆中没有许念的贴身衣物,顾容考虑周到,给泡盆里放浴室中,这些平时换下都会立马洗的,可昨晚她忘了,洗完澡挂钩上没注意。
许念感觉不太自在,她七八岁就自个儿洗贴身衣物了,结果偏偏昨天没洗,幸亏顾容没一帮到底。
接下来的三四天天气不错,温度就没低于过20℃,二号那天,温度乍然降到9℃,顾容走的时候许念在屋里看书,门被敲响,打开,顾容淡然道:“我走了。”
许念在窗台后目送白色奔驰开出南巷口,直至不见。
清明小雨纷纷,天空灰蒙蒙乌云堆聚,巷道隐蔽处有人违规偷偷烧纸钱祭奠先祖,空气中弥漫着香火味,北巷口左拐,乘314路公交车坐十七个站到郊区三里亭村,打伞沿桃林小路走十几分钟,就是墓园了。
待雨停乌云散,许念才开始扫墓。
也许来得太早,外婆的坟墓前空荡荡,许妈没来。她呆到中午才离开。
顾容发来消息,内容简短——“清明节安康。”
许念不怎么爱看手机,消息是清早发的,她想了想,回复:你也安康。
聊天界面毫无动静,对方应当在忙。
不知道什么原因,宽北巷的电缆坏了,通知说正在抢修,但具体几点能修好未知,天阴还没电,红砖房里光线奇差,居民们打了好几次电话催,上头只说在修,这一修就修到了天黑。
许念出去走了一趟,回来电缆还是没修好,眼瞅着都快九点,今天恐怕修不好了,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洗漱一番,她打算早点上床睡觉。
结果刚躺下,外头忽而闪过亮光,紧接着传来汽车行驶声。
楼下响起沈晚的喊声:“阿念,下来开一下门!”
许念支起身,披衣服下楼。
车里,顾容醉醺醺坐在右后座,沈晚费力扶她下来交给许念:“来,把我小姨弄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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