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燥热不安,穿过阳台上窗户的栏杆缝隙悄无声息地探进了脑袋,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猛地攥了一把窗台上的白山茶。
“啪”一声,花盆碎地的脆响在极其安静的环境中格外清晰,软白的花瓣碎了好几片,委屈地躺在溢出来的泥块上。
主卧里的两个人本来合被同眠睡得正安稳,平日里冷着一张脸的omega小作家整个人蜷缩在alpha的怀里,很没有安全感地紧紧抱着对方的腰,皱着眉似乎做了噩梦。
alpha在睡着时也习惯性地将手轻搭在怀里人的脑袋上,俨然一对热恋的情侣。
睡梦中的omega双眼紧闭,因为惊恐和害怕,后背开始冒出冷汗,唇色发白,被他倚靠的alpha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缓缓睁开眼,深黑色的眼眸中略微带着点疑惑和恍惚,像是也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谢云意……”
omega嘴唇动了动,无意识地在念叨着爱人的名字,眉眼却没有得到丝毫舒缓。
谢云意眨了下眼,怀里的夏未然难得做了噩梦,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吵着要看恐怖片造成的。他无奈地笑了笑,不敢乱动,生怕把人真给吵醒了。
“嗯……我在呢。”
他动作轻柔地伸出双臂抱住怀里的夏未然,用手轻轻拍他的后背,温声哄道,“别怕,没有鬼。”
“我在呢。”
“……谢云意……”
“我在呢。让你白天吵着要看午夜惊魂……现在真做噩梦了吧?”
谢云意边说边觉得有些好笑,然而看着夏未然越来越痛苦的表情不由心脏揪紧,担忧地摸了摸夏未然的额头,很正常的温度,没有不对劲啊。
夏未然背后是全是汗,睡衣被浸湿又因为室内开了空调,冰凉凉地贴着皮肤。
谢云意皱着眉头,轻手轻脚地把身上压着的人往旁边移了点,自己下了床走到衣柜边上找衣服。
“……别走。”
谢云意动作快速地在衣柜里翻出一件干净的衣服,抓过床头柜上的餐巾纸又盘腿坐回了床,同时释放了点信息素安抚自己的omega。
“没走呢,然然。”
“先起来换件衣服,这样睡要感冒……”
夏未然猛地睁开眼,突然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湿透像是溺过水刚被救起,清瘦的身躯细细颤抖,边颤边在眼角流下晶莹的泪珠。
月光微透过窗帘,闪过他眼角的泪,谢云意眼前晃过一白,接着就看见向来倔着不会哭的夏未然在哽咽。
他顿时心下一慌,“然然?”
“谢云意……”夏未然用手背狠狠地擦掉眼尾的水,动作凶巴巴的,仍掩不住话语间的脆弱。“我做噩梦了……我梦见、我梦见……”
谢云意搂着他不停轻拍他的后背,想缓解omega的不安,眼眸中的温柔和心疼之色饱胀,被掩藏在昏暗中近乎溢出。
“我在呢,别怕。”
夏未然咬了咬牙,瞪了他一眼,眼里仍然是亮晶晶的,莫名奇妙地骂了句,“谢云意!你个大笨蛋!”
谢云意身体一僵:……?
夏未然冷哼一声,终于缓过劲了,把眼泪擦得一干二净,抱着双臂靠着床头,斜着眼瞥一脸懵的谢云意。
谢云意指了指自己,颇为无辜,“我怎么了吗?”
夏未然呵呵一阵冷笑,半晌扯了下嘴角,仰起脸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轻声呢喃了一句。
谢云意没听清,只来得及捕捉到后半句。
“……,我明天就拿把菜刀把他给……”
他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拿着衣服主动往夏未然那里凑了凑,“先换衣服,不要菜刀。”
“不要衣服,我现在就去找菜刀。”
夏未然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微笑着看向谢云意,压低声音故作玄乎地问,“你猜猜我刚才梦见了什么?”
“什么啊?”谢云意被他吊起了胃口。
“我梦见你和夏念随在一起了!”夏未然不轻不重地一拳敲上谢云意的肩,敲的同时不忍感叹,谢云意骨头是真的硬啊!
不等愣在原地的谢云意反驳,夏未然嘴巴一张一合,飞快地开始吐槽,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最后“啪”地一下拍到床头柜上,就要跳下床抄家伙,被谢云意抱着腰才劝回来。
“气死我了,你居然和夏念随接吻!当着我的面!”
“你还给他剥虾!你都没给我剥过!”
“我都快死了,你居然还和他出去,他还戴了戒指上面还刻着你的名字缩写!”
说到这里夏未然都是一副凶像,边说边骂谢云意,还要拍床来表达自己的愤怒,直到最后一句才崩不住又哭了。
“我……我梦见我……我死了,给你留了个孩子。”
谢云意眼中闪过一瞬诧异,却仍低声安慰着他,仍由夏未然发泄似地抓挠,“没事的,然然活得健健康康的。”
“你……”夏未然大概是觉得哭出来很没骨气,停了一顿边瞪谢云意,边咬牙把泪给憋了回去,“你笨死了!”
“你为什么也死了啊?!”他语气陡然拔高,带着略微哭腔沙哑地对着谢云意说,眼眶通红地看着对方。
“我梦见你一个人,变得好老好老,岁头发花白,在医院里手抖得厉害还在写信。”
“我还看见你的手臂上,好多刀疤。我梦见我疯了,你说了好多话我都听不见,我梦见你躲在门后面拿着刀……”他说不下去了,死死地抱住自己的alpha不肯松手,脸埋在谢云意胸前止不住地流泪。
他梦见了很多不应该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这个梦格外真实,水果刀落下来的寒光刺眼,每一下流淌出来的猩红色都掺杂着痛苦。
他在梦里变成了一个几乎将自己封闭起来的疯子,眼前反复浮现各种古怪狰狞的场景,beta父亲出于家族压力拋下omega妈妈,妈妈疯了一样又笑又哭,最后上吊自杀。
夏念随成了他名义上的哥哥,用嘲讽的目光耻笑被推在喷泉里一身脏乱的自己。
被撕扯的试卷凌乱地塞在课桌里,破旧的铁门斑驳欲落的生锈铁皮,半夜停电无助缩在衣柜里的崩溃。
他自己都不明白活着有什么意义,一个无依无靠的半残omega,随时随地可能被风吹碎在世界的暗处。
直到他踩上了天台,有人抓住了他,身上的的青柠香味格外好闻。学校里出了名的温柔风纪拽住了想要往下跳的夏未然,从此撑起了梦里的自己一片天。
懵懵懂懂的年纪里,明明之前从未有交集,夏未然依旧对谢云意一眼万年,初中部放学了就坐在校园无人的花坛上写作业,边写边晃腿,等着好心的大哥哥放学,自己偷偷在教学楼后面望一眼。
他见过谢云意和夏念随在树林里接吻的样子,冲动冒失之下打搅了两个人的暧昧。
谢云意笑着逗他,“打搅别人约会还有理了?”
好像是没理,夏未然只好继续暗暗躲在角落里,不敢越界,直到夏念随为了学业放弃和谢云意在一起。
梦里的夏未然珍惜着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又忐忑不安,毕竟他所拥有的太少太少,除了满身伤痕,只剩下一个谢云意。
妈妈小时候教导他要抢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可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一个谢云意陪在他身边,夏未然唾弃着自己的阴暗,又无法做到看着喜欢的人和自己真的形同陌路。
你真的会爱我吗?
我又烂又脏,是臭水沟里随手一挖就可以见到的污垢。
我一无所有,比不上其他人干干净净。
我还又疯又蠢,神经病怎么可能和正常人结婚呢?
“谢云意……谢云意,你为什么从来不说我爱你呢?”
夏未然在心底疯狂地喊,想要乞求自己停下来。
别这样,求求你了,别这样!
为什么我控制不了自己?
他说过爱你的,夏未然,他爱你的!
他说过很多句爱你,他把你照顾地很好很好,你不要这样,你只是忘了啊!
谢云意还等你放学,他带你去了很多地方玩,你没疯的时候他说过那么多遍,你快想起来啊!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最爱的人互相折磨,疲倦不堪。
在梦里的夏未然看不到的地方,谢云意不再冷静温和,从他拽下夏未然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陪着夏未然一起往下沉。
夏未然受了伤他会心疼,他也会一个人偷偷地躲起来流泪,谢云意没有天大的本事,他救不回一个从小就在想着等死的小可怜。
到最后,夏未然受的伤在谢云意身上完美复刻,一道又一道的伤疤,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宣告着充斥剧痛的爱意。
“没事的,然然。”
谢云意的声音温和,带着凉意如同微风吹平了夏未然心底的伤口,他怜惜地揉着怀里人的脑袋,低头在心爱的omega额上落下一吻。
“都是梦,不是真的。”
“大笨蛋和小疯子,在一起好好的。”
末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在夏未然的耳边轻声说着,“我爱你。”
“以后每天说一遍,你要记住。”
“我,谢云意,永远爱你。”
他当然知道夏未然做的是什么梦,在梦魇深处,谢云意同样仿徨无助,心爱的人触手可及却又是像隔着很远的一片天。
梦里的白山茶花枯萎凋零,被春末的风吹散,落到了再也无法望见的远方。
幸好是梦。
谢云意心道,幸好他们不是梦中的彼此。
从年少到未来,从乌发到白首,他们都会坚定不移地一路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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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意,好久不见啊。”
朋友相继落座,谢云意客套地同他们笑着碰杯。
“嗯,好久不见。”
说是好友,实际上谢云意已经很久没有和这帮人联系过,他们过得怎么样也无从得知。
夕日里的各个富家小公子多半还在玩闹,想着今晚去哪个酒吧过夜,或是同父母叛逆着劲儿死活不肯回去继承家产,偏要走自己的路。
谢云意被父母推出来得早,大学刚一毕业就被父亲踹进去学着如何接管。
“一个alpha,没点本事还想保护自己的omega?”谢云意的父母是典型的家族联姻看对眼,刚认识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架子端得高,恨不得划清界限,结果相处着就一拍即合,两个人恩恩爱爱,浪漫的花样也一个接一个。
谢云意心道,您就是想早点退休和我妈环游世界吧。
不过也是,他家里还有个小朋友,得养。
他和夏未然算是青梅竹马,小时候的夏未然特别安静,长时间喜欢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玩。
白裙子的夏阿姨总是拿他没办法,只好敲敲隔壁谢家的门,让谢云意把夏未然引出来溜达两圈。
“谢哥,好久不见啊!”
留着长发的beta一脸笑意地推开门,在屋内找了一圈后目光落在谢云意身上,他开口自来熟,周围的朋友嘻嘻哈哈地笑了一阵,抓住机会就是起哄,“夏念随,你怎么光和谢云意打招呼啊?哥们几年的情谊。你出国回来就记得谢云意?”
夏念随对着那些起哄笑骂了几句,弯着眼睛余光一直刻意地落在谢云意身上。
谢云意淡漠地“嗯”了声,没多附和,反而用右手大拇指指腹轻蹭了下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像是含蓄地在表达什么。
对于夏念随,谢云意印象并不多,记忆中一直是个很蛮横无理的娇气少爷,也住他家隔壁。
他家的大人工作忙碌,常把夏念随放到谢云意家里玩,每次来谢云意都不怎么开心,奈何父母教导他无论如何都要温和待人,他再不悦也只能忍着,扮演一个任劳任怨的邻家哥哥的形象。
“谢哥哥,你这个玩具可以送我吗?”谢云意犹豫了会儿,没松口,夏念随却死活抱着不放手,吵得谢云意头疼,最后只好把东西送给夏念随息事宁人。
饭桌上的夏念随更是让谢云意难以招架,他非常认真地戴着塑料手套,剥了很久才剥完一碗小龙虾,手上全是辣油,刚洗了个手回来就看见对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谢……”
谢云意:……
帮你夹菜还要帮你端碗盛饭,你怎么不让我直接把饭喂你嘴里呢?
“云意,不要小气,分弟弟一点哦。”
谢云意微笑着,把碗推了过去,闷头吃着白米饭。
谁让他是哥哥呢?
照顾人是哥哥的责任,谢云意无奈之下只得容忍。
“介意我坐你身边吗?”
谢云意听到旁边有动响,夏念随拉出椅子径直坐下,很不客气的样子。
当然介意。
谢云意回了一个惯用的笑容,并没有打算和多年未见的邻居叙旧的打算。
他来之前不知道夏念随会来,原本想带夏未然出来玩玩,又怕这群不着调的富二代到时候对夏未然动手动脚。
现在看来,幸好没告诉夏未然。一想到某个爱吃醋的小朋友,谢云意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早点结束早点回家,顺路给小朋友买点零食。
饭桌上推杯交盏,其他人都在笑吟吟地端酒杯互相客套,聊着自己遇见过的趣事,说着哪个omega明星长得好看,偶尔还要哈哈哈地一起笑。
谢云意不想喝酒,他全程安静,偶尔附和两句,在朋友笑着说他“还叫什么谢云意,叫小谢总”的时候也只是淡笑,说几句俏皮话。
正好上了盘虾,他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夹到碗里,没有手套,谢云意将就着用手剥,手机放在右手边,怕错过重要消息。
他在饮食上是有点洁癖的。
小时候目睹了夏未然没洗手就上桌吃饭,很开心地抱着鸡腿咔嚓咔嚓啃,整个人活蹦乱跳的,第二天就闹肚子,病恹恹地缩在被窝里睡了一天。
好傻。
好可爱。
正好朋友们聊着聊着把话题引到他身上,试探地问,“诶,对了谢云意,你是不是和夏家的omega在一起了啊。”
“他人看着就凶,一吵架吵不过就上来咬人,小时候谁不怕他?看着就狠,逗他就炸毛。”
“嗯。”
谢云意正在低头剥虾,脑海里浮现出某个人冷着脸看他,别扭地伸手说要抱时的模样,嘴角再次勾起弧度,“我们结婚了。”
他把那堆虾壳往旁边堆了一下,旁边的夏念随不知道为什么动了动碗,等谢云意将那几只虾放进自己碗里,无意瞥了眼身旁,对方似乎有些尴尬,举着手机朝自己笑了一下。
“啊?你也是厉害,我们都受不了他,也就你成天护着他当宝贝。”
谢云意挑了挑眉,抬起左手,左手的戒指银光晃了下,“戒指,好看吗?”
朋友不明所以地停下嘴边的话,顺着谢云意的方向看了眼,“……好看?”
“对。我有,你们没有。”
朋友讪讪地开口,“嗯嗯……”
“夏未然在床上是不是很乖,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平日越冷,床上越黏人?”
一群人似乎对这个话题格外感兴趣,嘻嘻哈哈地一阵笑,谢云意暗着眸子脸上挂着笑。
他抽出桌子上放的纸,仔细地擦了擦手,然后伸手去拿面前的玻璃杯。
玻璃杯碰落在地上,发出劈里啪啦的脆响,硬生生地打断了众人的谈话。
谢云意笑得温和,“抱歉,不小心掉了,等会儿我买单吧。”
他眼底分明是满满的笑意,看着人偏生有种摸不清来头的冷淡。
“说话注意点,做事也要注意点。”
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去,彼此心照不宣地互换眼色,尬笑过后又找了个别的话题。
饭局尾声的时候,一群人提议要去ktv唱歌,其中一个叫住了谢云意,“小谢总,去唱歌不?”
谢云意委婉拒绝了。
夏末的风依旧裹挟着热意,街两侧的梧桐树落叶一直在底下打着旋。
谢云意喝了点酒,在饭局上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吹着热风倒是渐渐觉得酒意上头。
他打算叫步行去前一个路口边上买点东西再走,先前让小陈送他来时看见那里有个蛋糕店。
还没来得及从兜里摸出手机,就瞧见路边站了个人,一张脸冷冰冰的,低头看手机,看着就不敢靠近。
那个人身边还围了个alpha,似乎想搭讪,可惜对方并没有兴趣,硬撩了半天都没撩动。
alpha不信邪,什么omega他没勾搭到手上过?
“小宝贝,这么晚了一个人吹冷风很累吧,是在等人吗?”
“忘记那个他,爱上那个……”
夏未然面无表情地抬眸和陌生alpha对视,“呵”地一声轻笑,然后一脚踩了下去。
“缺爱滚一边去,别挡路。”
他心底一阵冷笑,倒要看看夏念随想搞什么花样。
谢云意,你居然敢给夏念随剥虾,你无了。
alpha碰了一鼻子灰还被踩了一脚,见软的不行就想来硬的,反正大晚上也没什么人。
夏未然懒洋洋地瞥了眼,嘴角是若有若无的嘲笑。
没谢云意帅,一脸猥琐相还矮。
烦死了,谢云意怎么还不出来?
再等下去,他恐怕真的要忍不住和面前的陌生alpha打起来。
他长这么大除了从树上栽下来摔坏腺体的那段时间,还真没服过软。附近的alpha哪个敢欺负他,夏未然必定撸把袖子,拽上隔壁谢云意给自己撑腰。
“小东西还挺野……”
“你也挺野。”身后的人低声一笑,手上的劲儿差点把alpha的肩膀捏碎。谢云意眨了眨漆黑的眸子,友善地发问,“请问你堵着我的omega有事吗?”
......
谢云意收拾完来路不明的人,看向站在角落里不吭声的夏未然。
很好,又生气了。
“然......”
夏未然打断他的话,举起手中一直摆弄的手机,近乎要把谢云意的“罪证”往谢云意脸上怼,“虾好吃吗?嗯?还不戴手套,笑的傻里傻气的,什么事啊让你这么开心?”他往谢云意身后瞟了一眼,明知故问,“夏念随呢?没和他一起出来啊?”
谢云意没说话,反而在静谧的夜色中主动伸手,和夏未然十指相扣,微微发烫的掌心透露出无尽暧昧。
还打算一鼓作气的人顿时和哑了一样,对着谢云意显得不知所措。
“谢云意?”
他叫了个名字,就被楼进对方怀里,谢云意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两个人静静地在路灯下站了一会儿。
风声很响,伴随着微弱的蝉鸣撞入耳廓。
“我在呢。”嗓音里带着明显笑意。
夏未然嘴上嫌弃,牵紧了谢云意的手。“笨蛋谢云意,从小到大都蠢,一身酒味。”
“等会儿就把你丢路边,看你撞电线杆。”
“知道了,小电线杆。”
夏未然假意挥了挥拳,“再乱起绰号?给你打趴下!”
“夏念随......”夏未然心中一紧,警惕地瞟了眼谢云意,笨蛋alpha不会又像小时候一样被对方坑了吧。
哪料靠在他肩上的谢云意话音一转,语气懒洋洋的,“谁啊?”
夏未然:???不会背着他出去聚会,把脑子喝傻了吧?
谢云意举起左手,非要把戒指往夏未然面前凑,“好看吧?戒指,我和然然的。”
夏未然一时语塞,额角狠狠地抽了一下,真的傻了。
“好看好看好看。”我挑的,那必须好看。
他左手无名指上也戴了一枚同款,内侧刻着谢云意的名字缩写。
夏未然顾不上再和谢云意斗嘴,反而在为如何把人拖回家发愁。
这么大一个alpha,说傻就傻。
小时候也是,傻兮兮的,要不是他夏未然,指不定被夏念随怎么使唤。
切。出来捉奸还要负责伺候你,等你醒了再狠狠收拾你。
“等你醒了,我要去网购个搓衣板。”
“笨死了,我前两天还去你公司给你送饭,你居然就让小陈送我回去。”
“你公司可真宝贝,是怕我进去会给你偷了吗?”
“就知道被夏念随薅羊毛,下次让他薅秃你算了。”
夏未然碎碎念道,“还剥虾……你都没给我剥过。”
谢云意总算清醒了些,牵着omega的手撑起身子,随意道,“过敏还想吃?你也不怕吃完就瘫床上啊?”
“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对虾过敏了?”
夏未然见他清醒,又酸溜溜地翻账本,斜着眼等着谢云意给他说法。
“不告诉你。”
“切。”
他轻踢了脚路边的石子,“蠢alpha。”
谢云意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一阵泛酸,前段时间做的梦又莫名其妙地占据了大脑。
他揉着夏未然的脑袋,低叹道,“你大学时总是中午来,急急忙忙送完赶回去上课,自己不吃饭了?”
“工作后又忙,晚上夜深人静的,也不怕被路边那个混蛋给抓走,卖到山沟沟里去。”
夏未然显然不满意他的说法,谢云意只好换个角度顺毛,“下次你想来,叫司机过去接你,别自己坐个公交车。”
“我乐意。”
“哦,那是谁初中到大学,坐过站二十三次?”
夏未然被揭了老底,气得耳根发烫,撸起袖子就要揪谢云意耳朵,被人躲开。
“谢云意!”
“嗯,我在呢。”
谢云意想了想,走上前低下脑袋,还是让夏未然揪了两下,他知道对方不会下手重。
夏未然舍不得。
“照片我看到了,明天去找他删掉。”谢云意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婚礼是不是还没办过?”
夏未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话题绕到这个上面的,只能顺着点点头,“啊?对。”
当时领证太急,他刚到合法年龄就被谢云意带去领证了,后来过着过着也没觉得缺个婚礼有什么遗憾。
“明年春末办一场吧,我们早点发请帖。给他发五张,让他多带点人过来捧场。”
夏未然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到谢云意口中说的“他”指谁后,忍不住开始笑。“你好损。”
两个人沿着长街牵着手一起走下去,背后路灯缓缓洒下清辉,梧桐树温和地摇着枝桠,树叶轻蹭发出的“沙沙”声与夜晚市井的生活气息相交融。
“原本还想给你买蛋糕的,可惜关门了。”
“那你先欠着。”
“你说要不要再送他点喜糖?回头去把我们两个都合照挂在老宅的墙上,以后他再来蹭饭,抬头就是照片。”
“啧,哥哥。你、好、幼、稚。”
“谁让你从小叫我大笨蛋?都结婚了,想甩我也甩不掉。晚啦,你的笨蛋alpha打算赖在你身边不走了。”
夏未然被他逗得直笑,带着浓郁的笑意弯起了眼。
他趁谢云意不注意,在穿过某条暗巷时偷亲了下对方。
谢云意被亲得茫然,发现他同样幼稚的恶作剧后,看着夏未然笑个不停也忍不住笑。
他们在无人的巷子里接了个漫长的吻,时间悠然溜过,树隙里漏下的月光依旧温柔。
笨蛋alpha,接完吻都不知道说句我爱你。
嗯嗯,然然。我爱你。
我也爱你啊。
第二年春末,夏念随并没有顺利收到两个人的婚礼邀请函。
“他怎么了吗?”
夏未然往自家儿子头上戴了个小蝴蝶结,看着小孩子丑巴巴的脸被逗得直笑。
“谢云意谢云意,他好像你啊,笨笨的。”
哪有说自己儿子笨的。
谢云意笑着想,“是有点。”
“你刚刚不是在说夏念随吗?他怎么了啊?”
“没记全,好像是偷了别人的画作吧,网上应该可以搜到?”
夏未然才不想搜,不过心里还是些许惋惜,“他绘画天赋挺高的,还出国深造过,为什么要偷别人的画啊?”
“谁知道呢?”谢云意站在他背后,替他捏了捏肩膀。
“每个人的命运各不相同,活法也不同,他选择了这条路是他自己的过错,跪着哭着也得走完。”
夏未然一时兴起,反问道,“那你的活法是什么啊?”
谢云意挑眉,依旧如热恋一般很有耐心地回答。
“和我的然然,过一辈子。”
我选择了你,所以不管往后余生坎坷还是浪漫,我始终会在你身边。
春天过去了,又是一次盛夏骄阳,蝉鸣四起。
夏季依旧燥热难耐,金蝉仍然攀附在树枝。
我的身边,依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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