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
连续数日磅礴的大雨有了些退意,让人的视线能够穿过更远些的距离看透前方的迷雾。
定军山中的三千宋军此刻开始收拾行囊。
昨夜吃饱饭,今早又有裴方明早早为他们准备好姜汤,每个人喝下后都是从丹田中升起一股暖流,之后扩散开来化为四肢中矫健的力量。
“二三子!”
此刻毋需多言,裴方明、朱修之在前,只是轻轻一挥帅旗——
“出发!”
“喏!”
湿滑的山道让这支宋军的速度有些减慢,但不知是不是情绪都热过了头,还是在半个时辰后就出了山道,来到北面的空地摆好阵势。
定军山宋军一动,赫连定这边也收到了消息。
“这就待不住了?”
赫连定有些诧异。
定军山宋军待不住是迟早的事。
山里那潮热的气候外加断粮,赫连定不信宋军的心理还有身体能够承受的住。
尤其是见不到北面援军,这份焦虑会成为杀死他们最大的武器。
但是这些宋军到底是精锐,赫连定本以为他们会忍受個七八天再突围,这么早就露面属实让人有些惊异。
“不管了!”
赫连定也只是稍微惊奇一下,对宋军的动作再无太多的揣摩。
“定军山北面的空地虽然不大,但也能让骑兵施展开来。宋军步卒骁勇善战,但是想用步卒打败骑兵……呵呵!”
骑兵算是胡夏对刘宋唯一的优势,赫连定这份信心还是有的,当即也是派遣大量士卒出营,想要一举将这支宋军吃掉,之后夺占定军山,然后破汉中,杀死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大哥还有刘宋皇帝……
就在赫连定不断畅享着美好未来时,有副官小心劝道:“王子,要小心北岸的宋军啊!”
北岸?
赫连定回头望了眼雾蒙蒙的汉水水面,又看了眼还在急速奔腾的汉水不屑摇头。
“能过来他们早过来了!”
“没有桥梁,没有码头,便是神仙也别想从对岸飞过来!”
说完,赫连定就轻扬马鞭,骑着自己那高大的西凉战马朝营地外走去。
“不要杞人忧天!除非那刘宋天子真是仙人下凡,懂得法术,不然绝不可能过江!”
将大量士卒带走后,赫连定大营一时间只有很少的兵力驻守。
在临走的时候,赫连定甚至还嘱咐道:“我等前去大战,尔等先留在营地中准备酒肉给我等庆功即是!”
将近万人的胡夏骑兵浩浩荡荡的开往南方,而定军山宋军早早就在这里等候。
“切,还是老三样。”
赫连定打量着军阵,发现无非就是将高大厚重的战车摆在最前方,左右是持长矛的士卒,营地中间则是摆着宋军的弩机。
赫连定还特意仰着脖子仔细看了看,再确定没有阳平关中那种恐怖的“床弩”后更是放下心来。
“螳臂当车,取死之道!”
赫连定本想直接一鼓作气冲锋上去将面前的宋军凿个稀巴烂,但临到关头却又眼睛一转,于是派人向宋军高声喊道:“前面的宋将听着!你们若是投降,能保全性命不说,还能享受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如此,何不放下兵刃,入我单于之榻?”
这支宋军在赫连定看来就是案板上的肉,弄圆弄扁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全杀了,行!但是不好看!
要是能招降他们,说不定会让赫连勃勃对自己刮目相看,如此,太子之位便又稳了几分。
裴方明听到对面赫连定招降的话时表情异常精彩。
正如赫连定想着该这么拿捏裴方明时,裴方明也在想着怎么处置赫连定了。
毕竟是天子册封的“单于”之弟,这要是能活捉封个“左贤王”或者“右贤王”继续恶心恶心赫连勃勃貌似也不错。
现在听到赫连定居然是反过来招揽自己,裴方明笑道:“这家伙是把我当李少卿了?”
哪怕李陵投降匈奴,那也是打没了最后一粒粮食,最后一支羽箭才投降的。如今赫连定想直接招降裴方明,未免有些太过自不量力。
“赫连定!投降也可以!但你要答应我的一个条件!”
裴方明的一嗓子让赫连定面色一喜。
“自然!无论金银财宝还是美人珍宝,任凭将军挑选!”
裴方明嘴角带着一丝坏笑,继续喊道:“听闻赫连勃勃之父在赫连勃勃年少时亡于兵事,不知是不是没人教养才如此不知礼数教化。你帮我去问问你父亲,要是他愿意的话,我可以考虑去胡夏当他两天爹,好好教教他何为君臣之礼,何为夏夷之辩!”
“咳咳。”
就连在身边的朱修之都忍不住咳嗽起来,赶忙拉住裴方明,小声说道:“过了过了。”
别忘天子还娶了赫连勃勃女儿呢,裴方明这话听着痛快,却难免被人拿来做文章。
连朱修之都觉得过了,那更不用说赫连定了。
赫连定本来还是红光满面,一副兴奋的神色。
但在听了裴方明的喊话后,整个脸都成了酱紫。
“贼将安敢辱我大夏!”
话毕,赫连定如一阵旋风一样卷起身边的雨水向宋军冲去,而他背后的胡夏士卒也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向着宋军营地发起进攻。
……
就在赫连定刚离开自己军营不久,一队负责做饭的胡夏士卒正在汉水边洗着羊肉时发现了异常。
“看,江面上好像有东西!”
“看什么看,无非就是些枯木什么的。”
身边的同伴不以为然的继续在河边淘洗着羊的腹腔,但身边同伴的声音让他打了个激灵。
“宋军!是宋军!”
他抬头一看,不由得被眼前的场面惊呆。
只见汉水上不知何时已经浮满了密密麻麻的羊皮筏子,而在每个羊皮筏子上则是多则二十人,少则十几人的宋军士卒!
他们的身影好几次都和滔天的江水重叠到一起,但很快又浮上水面,行走大江仿佛飘飘乎如遗世独立,再大的浪潮也难撼动其半分,恍然间居然是形似仙人!
“宋天子……果真神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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