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文字凝结的地方,就有文学教会。
作为世人眼中最为孱弱的神灵,文学之神一直都是以“臭喷子、写书的、一天到晚提起笔就是开骂”的形象闻名于世。而祂的眷属文学教会也被人当做是一个大型出版社,丝毫没有教会的模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文学教会对世人而言,文学才是他的本质。至于教会,人们几乎没有几个将它当做真正的神赐教会。毕竟对于文学教会的“教宗”而言, 就算到了璀璨级,也打不过白银级别的战士。
在这个世界上,因为灾厄的出现人们更关注一个职业能带来直接的利益。轰乱教会能赋予教徒操控爆破的能力,生命女神能给予教众生生不息的源泉,公正之神庇佑自己的信徒不让他们收到不公正的待遇。
可文学之神除了给予自己的教徒“更好的文笔、更好的辞藻、更完美的排版”之外,什么也没有。
因此,所有人都认为文学教会是十二刻中凑数的存在,没有人会在意他们。
然而, 周离并非如此。
他可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世界的起源,是三本书。
全知全能之书,一知半解之书,无知不解之书。
“我说呢。”
看着面前被自己黑雾侵蚀后逐渐消散,随后在虚无中慢慢凝聚的暗金色书籍,周离的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神色。
“怪不得,堂堂十二正神之一的文学之神只能给自己的信徒耍嘴皮子的能力。”
残缺的书籍缓缓地悬浮在虚无之中,无数写满各异文字的纸张从万事万物中“渗出”,向着暗金之书靠拢。看着眼前这一幕,周离眼中黑雾升腾,雷光乍现。
“一个空壳子,怎么可能给自己的信徒力量呢?”
暗金色的书籍上,罗亚二字逐渐破碎, 鎏金色的“墨水”重新凝结, 四个充满扭曲与无力之感的诡异文字出现在书籍的封面上。
《文学之神》
(生命还是低估了你)
这一次, 文字并不是在墙壁上出现。它在周离等人的视线中出现,却没有依附在任何平面之上, 无论用什么角度观察, 文字都会正对着他人的视线。就像是三维写下的文字,对于二维而言就是全部。
(十二刻,也低估了你)
文字缓缓扭曲,但在周离的视觉中却是瞬间改变的。这些文字就像是空气一般,无处不在。
(你几乎已经察觉到了所有的真相,这让我很震惊)
(我本以为,直到结束的那天来临之前,不会有人察觉到我的存在)
“丧失神位,成为一本书籍,你付出这种代价也要来到这个世界,我不明白,你究竟为了什么?”
周离皱起眉,抬起手将耳旁的黑雾驱散,不解地问道:“十二正神想要杀死人类不费吹灰之力,你何必多此一举?”
面对周离的询问,文字逐渐浮动。
(仁慈)
(总归是有意识的生命,我还是想做一些努力)
“努力?”
周离皱起眉,语气不善地问道:“你的努力, 就是把两个种族随意调配与玩弄, 然后供你研究?”
(没办法, 总比最后被当作燃料点燃好)
令周离没有想到的是,文学之神的脾气出奇的好,(实际上我应该在这里杀死你,并将你复活,最后让你成为我们的傀儡)
“那为什么不呢?”
周离嘴角微微勾起,他似乎有恃无恐一样,丝毫不惧面前的神灵。
(如果一座城市的人突然全部死亡的话,就算我是神明也会承受很大的压力)
果不其然,文学之神的回答完全在周离的预料之中。他现在已经将自己的生命与这一千多万约旦居民绑定在一起,如果这些人全部死亡,哪怕文学之神是十二正神,十二刻也无法容忍这种行为。
(但是,你还是小瞧十二刻了)
突然,文学之神写下崭新的文字。
(我有无数种办法让这座城市灭亡于无形,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曾经来过,最多,我会被其他十一……十位正神关禁闭而已)
“哦?”
周离挑了一下眉,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杀死我呢?”
文学之神温和的令艾露玛惊讶,在她的印象里,众神很少有这种有问必答的存在。
(我给你的答案是重复的)
(仁慈)
“你的意思是,是你的仁慈放了我一马?”
(不,是你的仁慈)
看到这个回答后,周离皱起眉,略带不解的问道:“你确定我仁慈?”
“你好好想想?”
一旁的林紫和托蕾亚也有些无言以对,她们感觉周离的发言十分不符合勇者这个身份,但却高度符合周离的形象。而艾露玛这位重量级人物已经去了厨房,开始准备起了午饭。
等一下,你吃的下去午饭吗?
(不,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我是因为你不曾拥有仁慈之心,我才会选择救下你,并且跟你说一些众神封锁过的话语)
周离沉默了,他眯起眼,看着无处不在的文字,一股思绪涌上了他的脑海之中。他轻轻捏着手指,开口问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就像你讲的故事那样,我想为人类留下火种)
(众神封锁了所有终焉时刻的讯息,所以我能告诉你的只有零星情报,其他的,需要你自己去发掘)
少见的,周离以沉默以对。他等待着文学之神的下文,哪怕周离完全不相信现在文学之神说出的任何一句话语。
(你应该知道,罗亚想要创造福音世界,将纯粹的至臻灵魂引导到那个世界之中。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他在接触到这本书后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世界的真相,发现了人类的命运,才想要拯救人类)
(点燃自己,为熔炉添加燃料,这就是人类的宿命)
虽然早有预料,但从一个正神口中听到这个答案也是十分具有冲击力的。无论是林紫、托蕾亚、亦或是周离都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些许不同寻常的神色。
当然,艾露玛还在做饭。
(当然,我没有准备对抗我的其他兄弟姐妹。因为我本身的特殊,我对人类的感情比较深厚一些,所以在千年前得知了人类命运的我,想要做一些小小的努力)
(我想尝试将人类一半的灵魂剥离出来,放在杂质之中,这样既可以让人类保存火种,也可以让人类的身躯与另外一半的灵魂作为燃料,继续我们的计划)
“杂质是什么?”
面对周离的询问,文学之神似乎早有预料一般,直接了当地回答道:
(怪诞,或者说,除了人类以外的一切生灵)
“你想把人类一半的灵魂缝合在怪诞的身体里,对吗?”
(没错,但可惜的是,我失败了)
(纯粹的就是纯粹的,杂质永远都是杂质,)
“你的最后一个试验品是谁?”
虽然早有答案,但周离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罗亚…
一旁的托蕾亚和林紫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同一个答案。
(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打趣了一句后,文学之神还是写下了答案。
(杰洛斯特)
“啊?”
一旁的林紫和托蕾亚脸上都浮现出了惊愕的神色,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福音之神最后的试验品竟然是杰洛斯特。
“你们被福音书蒙蔽了而已,答案很简单的。”
仿佛知道托蕾亚和林紫的疑惑一样,周离头也不回地开口解释道:“别忘了,杰洛斯特已经一百一十二岁了。”
!
这时,林紫和托蕾亚二人才反应过来了这个问题。
这个世界的职业等级,根本不会延长寿命。
饶是神赐级别的暗影工会会长肯尼,亦或是猎人公会的埃尔法,他们早在几年前便是白发苍苍,满脸褶皱的老人模样。
而杰洛斯特,一直都是一副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的形象。
(实际上,我赋予杰洛斯特的职业根本不是猎魔人)
(他真正的职业,是怪诞)
(他本应该拥有的力量,是所有怪诞能力的合集,而不是现在这些克制怪诞的能力)
(有人篡改了我的缝合)
“那个环节出问题了?”
周离仿佛是讨论出了性质一般,开口问道:“能在你堂堂正神面前动手脚的,是何方大能?”
(这也是我接下来要与你讨论的事项)
写下这句话后,似乎要给周离缓冲的空间一样,文学之神抹去了文字。良久,再次写下文字。
(篡改我的人,是你身边的这位)
一个箭头,指向了端着牛奶的艾露玛。一脸懵逼的艾露玛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箭头,最后看向了周离。
“你什么意思?她之前生活在你们的监视下,现在你想要给她泼脏水?”
周离脸色一沉,表情闪过冷冽的寒意。
(你不是很好奇她的身世吗?)
皱起眉,周离手中逐渐凝聚出权利之剑的雏形,但是,文学之神接下来的文字让他选择了静观其变。
一旁的艾露玛似乎知道了即将出现的是有关自己的身世一般,她缓缓放下牛奶,压着裙角,缓缓地坐在周离的身旁。面对着无处不在的文字,艾露玛感到了些许的慌乱,下意识的,她的肩膀轻轻贴着周离,温润的手指微微叉开,握住周离的手。
(既然你已经见到福音书了,我也理应给你答案)
面对动了真火的周离,文学之神并没有慌乱。相反,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想要让周离冷静下来。很快,在一旁艾露玛的安抚下,周离眼中逐渐沸腾的黑雾缓和了些许,似乎是担心长剑会划伤艾露玛,周离右手微动,长剑与黑雾同时消散。
(你应该知道,黄金时代吧)
(那个美好如童话的时代)
(那些纯粹的古神操控着山川河流,掌握着世界运转,他们本应该成为无上意志。但是,这些古神拥有对世界生灵的爱与怜惜,因此,他们制定了保护众生的黄金律法,自愿将自己束缚于律法之中)
(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黄金时代,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黄金律法并非一道冰冷无情的程序,她是拥有灵魂与意志的存在,是这个世界万千存在的爱所凝聚的珍宝,是古神们对生灵最纯粹的慈爱)
(盖娅,就是她的名字)
看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周离下意识的轻轻压了压腰间的挂扣。那上面除了勇者专属之外,还有一本书籍安静的躺在上面。
《盖娅》
(但黄金律法拥有缺陷,最后,律法崩溃,古神陷入了疯狂之中。此时,我们诞生了,十二刻召唤了第一代勇者,在他的带领下击败了疯狂古神,重新建立了秩序)
(这,是绝大部分人对于黄金时代的认知)
(然而,这并不完全)
这句话出现后,周离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了惊愕的神情。与此同时,文学之神写下了新的文字。
(实际上,真正击败古神的,是名为盖娅的女孩)
(为生灵诞生的黄金律法,在崩溃的最后一刻,保护了万千生灵,但代价就是本应能以沉睡为代价获得永生的盖娅彻底崩溃,黄金律法从此分崩离析,再无人知晓她的存在)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不知为何,周离感到了些许的慌乱,他站起身,左手却依旧死死的握住艾露玛的手。
(这些,都是一个铺垫)
对的,这些都只是铺垫。
为了接下来的答案而铺垫。
最后,答案来临了。
(艾露玛,就是盖娅的残魂)
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为什么,艾露玛缺失了一半的灵魂依然能存活。为什么艾露玛拥有重置时间的能力。为什么艾露玛从未在福音书上出现过,为什么艾露玛被世界宠爱。
一旁的艾露玛怔住了,这一瞬间,她感到自己的胸口有些发闷,似乎什么东西被剥夺了一样,心中空落落的,让她有些迷茫。
残魂…
我只是个残魂吗…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察觉到了文学之神似乎拥有别的目的,周离挡在艾露玛的身前,少见的,他失态了。黑雾瞬间浮现在这座残垣断壁之中,笼罩着所有人。
但是,文字却依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我放你走,并且将福音书交给你,而你需要做的很简单)
(把她,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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