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臻赶回家时他妈妈舒月正坐在客厅,听见声音抬起头,脸上才挂上一抹浅笑。
“臻臻回来啦。”
“妈,爸怎么回事?”
张臻还没走到她跟前就等不及开口。舒月拉着他过来坐下,拿起桌上阿姨泡的柚子茶要给他倒一杯。
“都什么时候了,我不喝。”张臻性子急,对于舒月不先回答他的问题有点不满。
舒月倒水的手顿了一下,还是给他盛了半杯放在桌上,“什么时候也得喝口水呀。”
她低着头说话,语气还是那么温柔。张臻又觉得自己刚才太冲了点,他去瞧他妈妈的脸色,总觉得和平时有点不同,仔细一看才发觉她今天没有化妆。
舒月是三百六十五天,纵使不出门也会化好淡妆的。即便以前张臻和她住在一起,早上一起来见到的也是她妆容精致的样子。
舒月养尊处优,保养得好,素颜也不难看,仍然是淡雅漂亮的,但从这种反常里,张臻难得体会到了她此刻的心情。
他开口说:“妈,对不起,我...”
舒月拍拍他手背:“多大个事儿,犯不着跟妈道歉。”她又叹了口气说:“你爸今天早上就被请过去了。”
她说的是请,实际上根本没得选择,那些人虽说十分有礼要求张振林前去谈话,配合调查,但他们都知道,是祸躲不过了。
“他们想干什么?律师呢?跟着去了吗?”张臻还是想得太过简单。
舒月摇摇头,“律师没用的。”
张臻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那去找干爷爷帮忙。”
舒月盯着他的眉眼看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句:“你爷爷要下来了。”
“什么意思?”张臻坐直了身子。
他口中的干爷爷是他们背后的靠山,泰华集团能有如今的规模,这位经常出现在新闻联播里的老人可谓功不可没。
“中纪委前段时间就找上他了,这次,估计是要落马了。”舒月话里有叹息更多的是无奈。
张臻直觉这些事也未免太巧了,他干爷爷前脚被双规,公司后脚就出事。他抓着舒月的手问:“那这次,也是因为干爷爷吗?”
舒月没说话,张臻却懂了。
如果是这样,那律师当然起不了任何作用。可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门路。毕竟以前有干爷爷这尊大佛,他们哪里还需要去找其他的关系。拿出手机翻了一圈,决定还是一个个都问一遍,总比干坐着强。
拨了几个电话,对面不是假惺惺地和他客套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就是装傻充愣说自家哪认识什么说得上话的人物。
张臻恨得牙痒痒,把手机攥得死紧。以前这些人有求于他,个个殷勤奉承,一口一个臻哥地叫,如今知道他们要落难了,竟然敢跟他说还有事先挂了。
他正气得肝疼,罗衡的电话拨过来了。
“哎妈,哥,你电话终于不占线了。”罗三那没个正形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给了张臻一些安慰,至少还有人在这时侯主动联系他。可他又有一些忐忑,怕罗三这个唯一的朋友也对他变换了态度。
还好罗衡接下来的话没让他失望。
“哥,我看新闻叔叔被叫去约谈了,你那边还好吧?需不需要我帮什么忙?”
张臻呼出一口气,跟他说:“你们家认不认识政界的人,能帮忙说句话的。”
罗衡几乎没思考就立刻反问:“谁还能比你干爷爷说话管用?”
罗衡和张臻从小玩在一起,对于他们背后这层关系是知道的。但干爷爷被中纪委约谈并没有被报道出来,是以大众都不知道。张臻也不方便说,只告诉他:“得找别的关系,你问问你爸,还有你姐夫那边,都问问。”
罗衡倒是答应得干脆:“好勒,没问题,放心吧,叔叔出不了事。”
张臻嗯了一声,挂断之前,还是补上一句:“谢谢你了。”
对面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臻哥,别这么肉麻兮兮的,我鸡皮疙瘩都起了,下次请我玩好的就行了,嘿嘿。”
还是张臻熟悉的那调调,他也笑着骂了句:“滚!”
打完电话,张臻又陪舒月吃了午餐,两个人一直在家等消息,一等就等到了夜深。
张臻坐不住了,骂道:“这都几点了,到底是谈话还是刑讯逼供啊?不让人回家睡觉的吗!”
舒月也明显焦虑起来,问了几次柳姨锅里的汤还热着没有。
眼看就要步入十二点,张臻从火急火燎转变为自己安定下来劝慰舒月先去休息。他妈妈有点不情愿地上楼了,张臻就躺在沙发上,留着一盏壁灯。这样张振林回来不至于家里黑灯瞎火的,他也能第一时间就知晓。
张臻在迷迷蒙蒙中似乎睡着了,但又什么都没有梦到。再睁开眼已经是早上,而他父亲彻夜未归。
柳姨尽职地准备了丰盛的早餐,但他们母子二人都没什么心情吃。直等到了快中午,张振林才被一辆不起眼的黑色红旗送回来。
他一进门舒月就上下查看他哪里有没有什么事。张振林摆摆手,示意她无碍。
舒月还是红了眼眶,声音有点变调:“快去洗个澡,给你泡了柚子叶的。”
张振林看了她许久,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点点头先上楼去了。
张臻纵使有千百句想问,此时也不得不先压下,他父亲虽然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但一身疲惫肉眼看见。
他们都坐在楼下等他吃饭,不多久张振林换好了一身衣服,洗了澡刮了胡子,看起来比之前精神多了。
他本来想大家先吃个安生饭再说,但看着自己儿子那个担心着急又憋着不好开口的样子,只得先告诉他们结果。
“我们得去加拿大了,明天一早走。”
“什么!”张臻直接站了起来。
舒月也是一脸惊讶,张振林只好放下筷子,对他们说:“必须得走。”
“我不走!要走你们走!”张臻呼吸急促,心跳都快了起来。
“这是你耍性子的时候吗!”张振林语气带着愠怒。
舒月已经从最早的震惊中缓过来,以为张臻是怕去过苦日子,忙安慰他:“你别担心,我们早几年在那边有些投资,不会很难过的。”
张臻哪里是担心这个,他要是走了就见不到颜回了。他还想把人重新追回来,怎么肯现在躲到国外去。
张振林转头又吩咐起舒月:“什么都不用处理,人过去就行。”意思就是这边的财产都不能要了。
张臻胸膛起伏,质问起他父亲:“为什么我们要去加拿大?这算什么?畏罪潜逃吗?公司怎么办?在建项目怎么办?你都不管了吗!”
他情绪激烈,几乎算是在指责他一贯说一不二的父亲。张振林沉沉地拍了一下桌子,脸上表情分辨不出喜怒,只对他说:“泰华是我的心血,没人比我更在乎。只是如今时异事异,由不得我选。你还小有些事不明白,...”
又是这句,张臻顶嘴说:“我二十六了!不就是干爷爷倒台了吗!我都知道了,他倒了就倒了,犯得着我们非跑去国外吗!总之我不走!”
“不管你愿不愿意,明天都必须走,我没有问你的意见。”张父说完这一句起身离开桌子上楼了。
张臻也气得要走,被他妈妈一把拉住。
“你听我说,这次真不是你爸爸想逃避责任。”舒月抿了抿嘴唇,决定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告诉张臻实话。
“其实你干爷爷,是你亲爷爷。”
“什么?”
张臻不可置信,半天没反应过来。他有爷爷的啊,干爷爷只是认的,怎么变成亲生的了?
舒月对他缓缓道来,那一段几十年前的往事。
张臻的亲爷爷是老一辈革命家一手提携的,从年轻时便仕途平顺,大有可为。唯独他夫人生了个女儿之后又怀孕了,时值国家刚开始推行计划生育的年代,作为政府官员必须作出表率。
可他们夫妇二人都不忍心打掉孩子,于是偷偷将其生了下来,户口上在了一个下属的名下。下属的老婆本来就不孕不育,对于领导送个孩子来也是满心欢喜。
就是张臻一直以为的爷爷和奶奶,不过他们过世得早,张臻本来印象也不是很深。
如今回想起来,干爷爷对于自己的喜爱,似乎并不是出于他平易近人的性情,而是浓浓的血缘。
张臻跌坐在沙发上,脑子一时有些乱。所以他们是非走不可了吗?这件事是不是也早就被人拿捏在手里了?
那他的颜回怎么办?没有颜回的日子他怎么过得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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