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字,她说得很小声。
但坐得离最近的虞易生却还是听见了。
他扭头看了过来,没有错过虞软软眼里的不屑和嘲讽之色。
对上虞易生的目光,虞软软丝毫不心虚,漠然地收回视线,朝外面走去。
“软软,去哪儿?”
虞易生心里咯噔一顿,追上来。
“放心,大哥,我只是出去办件事。”
虞软软笑了笑,“我答应过你,寒假待在家,过一个安安稳稳的好年,就不会乱捅幺蛾子。”
虞易生抿了抿唇,“你要去办什么事?需要大哥帮忙吗?”
“不用,就是去见一个故人,我下午就回来了,大哥不用替我担心。”
虞易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现在这个敏感时间点,不管说什么,对两个女孩都不友好,不如让大家冷静冷静。
“嗯,那你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从虞家走出来的一瞬间,外面的寒气迎面扑来,虞软软感觉有些冷,不禁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
心里空落落的。
热闹是别人的,她没有。
虞程程稍微闹一闹离家出走,就有一堆人围着。
可她真的决心要离开的时候,又有多少人真正在意她的去留呢?
也许大哥是真心的。
他真心对她感到愧疚了,想要弥补对她的亏欠。
可是,为了得到这份亏欠感,她付出了太多情绪价值,她真的累了。
心已经麻木了。
司机老秦在外面等她,看到她出来,殷勤地为她打开车门,“大小姐,您真的要回拈花镇么?”
“是啊。”
“您养母见了您,一定会特别高兴的。”老秦乐呵呵地绕回驾驶舱,驱动引擎,道,“不过,您没有备礼么?毕竟五年没回去了,空手过去不太好吧?”
“准备了的。”虞软软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我给养母准备了一份大礼,她见到以后,一定会非常开心。”
“哈哈,大小姐心肠好,像太太。”
老秦一路上和虞软软唠着嗑,时间过得也很快。
一个多小时左右,车子驶入拈花镇一个破落的砖瓦房小巷子里。
杨翠花就住这里,房子是政府盖的,每个月房租300,水电全免,不过杨翠花好吃懒做,据说去年患上了肾结石,上个月又不知惹了什么人,被人打得瘫痪在床。
虞家当年给她的那笔感谢金已经被挥霍一空。
这些消息,都是从虞程程那里得知的。
这些年,虞软软压根没理会过杨翠花的死活,她甚至一度想要将这个人从自己的记忆中抹去,彻底忘掉这段肮脏的过往。
可是,又怎么可能抹得掉?
过往经历的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经化成了骨血,变成了她身体里的一部分。
“老秦,你就在车上等着吧,我一个人上去就好了。”
“好的,大小姐。”
下车后,虞软软只身爬上破旧的楼梯,住在这个贫民窟的人,大都没什么素质,楼梯口堆积的垃圾,黑色不明黏腻物积累了厚厚一层。
踩上去,还粘脚打滑。
一户户人家在门口放着烧红的煤炭炉,刺鼻的炭味混合着养殖场里鸡屎鸭屎的恶臭。
终于,她走到了久违的门牌前,伸手敲门。
“谁呀?”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来开门的是个身材胖胖的阿姨。
虞软软一愣,“你好,请问是杨翠花家吗?”
“啊,是的是的。”
阿姨连忙自我介绍,“我是她的保姆,前段时间一个有钱的贵族小姐去保姆事务所雇人,没面试就直接让我上单了,想必就是您吧?”
虞程程可真是个大善人,还给杨翠花请了保姆。
“不是我。”虞软软眼神沉了沉,礼貌地说,“阿姨,能麻烦您回避一下么?我找我养母有些事要说。”
保姆愣了一下,点点头,交代道,“小姑娘,你养母该吃药了,药我摆在厨房的砂锅里熬着,你要是方便的话,给她喂一下。”
“好的,谢谢阿姨提醒。”
“不客气。”
保姆脱了围裙,离开。
狭小的破出租屋里,终于只剩下虞软软一人,她站在破旧的客厅里,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家具,神情有些恍惚。
她走到厨房,将砂锅从炉子上拿下来,过滤出一碗浓黑的药汁。
端着温度适中的药汁,朝杨翠花卧室走去。
“阿娟,阿娟啊,我想上厕所,扶我去洗手间。”
杨翠花以为进来的是保姆,一转头,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你……怎么会是你?”
“妈,别来无恙啊。”
虞软软笑了笑,端着手中的药汁,朝杨翠花走来。
杨翠花恶狠狠地瞪着她,“小贱皮子!你还敢回来?”
“妈,别激动。”虞软软将药汁放在床头柜上,轻轻抖了抖围巾上的雪,“您对我,不仅有养育之恩,还有救命之恩,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您的恩情的。”
“哼,少在我面前做戏,你以为我不了解你?你恨我恨得牙痒!要不是怕我毁了你,你早就送我蹲监狱去了。”
杨翠花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救下这个丫头,并且收养了她。
她以为自己收养了一个赚钱工具,却没想到是引狼入室。
这丫头,从小就心机深重。
用可怜的外表,蒙蔽她,降低她的警惕心。
当年,她让这丫头去接客,这丫头却在地上跪了三天三夜求她开恩,还哭着说当她是亲生母亲一样尊敬,长大了会赚很多钱给她花,会孝敬她,给她养老送终。
即便杨翠花心肠再坏,也是肉做的。
加上膝下确实无儿女,想着日后若是有个给自己养老送终的闺女,当然的身子干净一点,长期价值才更大。
她一直以为,自己将这丫头拿捏的死死,在得知她是有钱人家女儿的时候,简直觉得自己得了棵摇钱树。
可万万没想到,这死丫头委曲求全多年,所有的乖巧屈服都是装的。
她竟然暗中收集了自己这些年来的所有作案证据。
一想到那时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自己还有可能坐牢,杨翠花就气得咬牙切齿。
虞软软自然知道。
五年来,杨翠花虽然从没有来找过自己麻烦,但心里早就把她恨得咬牙切齿了。
“妈,我说过,只要您不找我麻烦,我便不会把您的罪行供出去,我一直以来都说到做到了。”
“那你今天来干什么?”
杨翠花没好气地问。
虞软软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这是你当初犯罪的一部分罪证原件。”
说着,她将U盘,放在了床头柜上。
“高考结束,我就出国了,今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年纪大了,也病了,成天这样活在提心吊胆之下,我也于心不忍。”
虞软软眼神真诚地看着她。
一时间,让杨翠花有些分辨不出她话里的真假。
虞软软见杨翠花眼神依旧警惕,又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张支票,上面有程子姗的签名,是虞软软生日那天,程子姗给她买跑车折现的钱。
“这里,是我给您的赡养费。”
杨翠花一把接过支票,看着上面数不清的零,感觉自己简直是在做梦。
但很快,她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她眯了眯眼,看向虞软软,“死丫头,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虞软软深吸了一口气,垂眸,看向杨翠花左手那残缺的三根手指,视线缓缓上移,最终,停顿在被她藏在袖中的那道青色纹身。
凶神恶煞的苍狼被袖子挡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狰狞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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