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心电仪平稳的电波在仪器上跳跃。
安静的病房内,霍栩缓缓睁开眼睛,浑身的骨头像错位了一样,从五脏六腑到四肢百骸都疼得厉害。
打着石膏的那只手,只剩下手指尖是完好的。
但现在,有一丝别样的柔软触感,细细密密传入心尖。
霍栩艰难地挪动脖子,然后,便看见趴在他床头边熟睡的虞软软。
女孩侧着脸,栗色柔软的发丝凌乱地遮住眉眼。
她的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桃子,鼻尖和嘴巴也红红的,白皙剔透的脸颊上,两行干透的泪痕,小脸浮肿。
而此刻,她双手小心翼翼将他的手指虚握在手心里。
霍栩轻轻动了动手指,感觉女孩的手心像奶油一样软滑细腻。
虞软软的睡眠很浅。
昨晚她在霍栩床边守了一夜,他夜里一直在说梦话,嘴里呢喃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后来发高烧,吊了三瓶点滴都退不下去。
他难受得一直在呻吟。
这一晚,对虞软软来说是折磨。
她反思了一整夜,想不明白,霍栩为什么要替她拿回傅川的项链?
从不愿意退婚,到纠缠,再到陪她去地下拳击场,被虐。
他的一系列行为,都无法自洽。
“你醒了?感觉好点了没有?还有哪边疼?我去帮你叫医生。”
发现男人已经恢复清醒。
虞软软立刻起身,但还没迈开脚步,就被男人一把抓住手腕。
霍栩力气很大,用力到手背青筋凸起,上面的伤口迅速裂开,往外渗血。
“啊!你又流血了!”
虞软软慌忙拉住他的手,替他按住纱布,然后兵荒马乱空出另一只手来给外面的张勉打电话,“快点叫医生进来,霍栩伤势恶化。”
看着女孩紧张的模样,霍栩沉默,他刚才听见了她心里的那些疑惑,本来,很想对她说些什么。
可是拉住她之后,又忽然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要怎么说?
从前他给她造成的伤害已成事实,从相识至今,那么多个日夜,他对她的漠视、冷淡和不屑一顾。
甚至是她心中所说的,上辈子,他对她造成的恶。
都在无形中炙烤着他的心。
霍栩忽然发现,读心术,并非万能的。
起初,他以为自己可以靠读心术,拿捏住眼前的女孩,他可以冷静地去迎合她,理智分析她的心理,找到最完美的应对方案,让她离不开自己。
可现在,他做不到了,做不到这么理智了。
他不想欺骗迎合,更怕说了真话,她不信。
而且,真话又是什么呢?
他自己都还没有想清楚。
张勉迅速带着医生进来,帮霍栩重新包扎伤势,虞软软则是坐在病房的沙发上,一手支着额头,疲倦地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她出去了。
病房里的气氛,让她感觉到压抑。
洗手间。
虞软软开着水龙头,往脸上泼水。
身后传来脚步声。
“软软。”
清朗的嗓音响起,傅川一身病号服,手臂打着石膏,站在她背后。
清瘦的身型,显得更加单薄。
虞软软擦了把脸,看向傅川,“身体好点了么?”
傅川耳根一红,脸上划过一丝愧疚,“软软,我是后来听顾颜说……”
他没有想到,软软会为了他的安危,前去地下拳击场。
听说,她差点出事。
“傅川。”
虞软软打断他的话,“你以后别再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了。”
傅川抿唇,“我知道。”
忽然,他一抬头,看见虞软软脖子上戴着的项链。
他心跳倏然漏跳一拍,盯着那个吊坠,仔细确认了再三,真的是自己送的那条项链!
那一瞬间的窃喜,如蜜糖般浇灌在心尖,让他指尖都忍不住开始轻颤。
虞软软发现傅川盯着她颈部看,下意识摸了一下吊坠,“啊,发现了?”
傅川耳根一红,迅速收回视线,没说话。
“傅川,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你怎么……怎么会知道?”
傅川有些怔愕,他那天明明什么也没有说,甚至偷偷将未曾署名的礼物,藏到了软软的礼物堆里。
她不可能猜到会是他送的。
“因为你很反常,你既然来了,不可能空手而来。我排查了所有礼物,唯独这条项链没写名字,所以我猜,是你送的。”
傅川俊脸顿时涨红。
有些窘迫。
这条项链,是他倾尽所有,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可是相比起来,可能还不及软软的一个包,一双鞋值钱。
他只是想尽自己所能,给她最好的。
可是当他把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才发现他们之间差距有多大。
虞软软看着傅川,她知道傅川内心敏感,一直以来,她面对傅川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戳痛他那颗脆弱的心。
可是,他的这份情意,太厚重了。
厚重到可能会压垮他年轻瘦弱的肩膀,她不得不戳破他这份伪装出来的逞强。
“而且,你就住在我家对面,你每天晚上凌晨才回家,你以为我察觉不到么?我问过你姑妈,她说你现在每天兼职到很晚,你攒了一笔钱,却被姑妈没收了。”
虞软软的语气平铺直叙,尽量用最委婉的语气,戳破最残忍的真相。
“存折被没收了,你又是哪里来的钱买项链?”
她看着傅川,杏眸一瞬不瞬。
却宛如芒刺在背,盯得傅川无所遁形,他窘迫得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虞软软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如此犀利的话,但是现在,她必须狠下这个心,“你认识了韩光霁,你走上了歪路。”
“我……”
“不要说是他强迫你的。”虞软软打断他的话,“你完全可以报警,傅川,你不是没这么干过,12岁那年,你爸喝醉酒打你,你就曾报过警,你根本不是逆来顺受的人!至所以妥协,难道不是你从内心深处已经接受了这条路?”
虞软软的话语刺痛了傅川,他猛地转过身,嗫嚅着唇瓣道,“你猜错了,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傅川。”
虞软软叫住他,“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收到最珍贵的礼物,就是你在我10岁生日那年,给我叠的千纸鹤,那是我第一份礼物,我从拈花镇出来的时候,甚至还带在身边,把它放进了我的收藏室里。”
“礼物的价格不重要,重要的是价值,我觉得它贵重,哪怕是一枚树叶,它也价值连城,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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