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冷。
乔稚楚从来没被他这样看待过,那种眼神好像是实体的,带着无声的谴责把她刺得体无完肤,在他这种眼神下,她感觉自己一切深藏在心里的小心思都被抽丝剥茧暴露出来,忍不住浑身颤抖。
她觉得难堪,是那种恨不得马上钻进地缝里不再见人的难堪。
乔稚楚第一次在陆于皓面前抬不起头,不敢再和他对视,连忙将视线移开,可没想到这个举动却让陆于皓眼睛彻底红了,他咒骂了一句然后就扑上来,乔稚楚吓了一跳,随即就季云深拎到后面去,他迎上了陆于皓的拳头。
两个男人就在沙发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你一拳我一拳地打了起来,他们的动作都很狠,就像是要把对方置于死地,一拳一拳地往对方脸上身上砸,跟打拳击赛似的半点不含糊,不一会儿就都挂了彩,白色的地毯染了血,乔稚楚看他们这样简直要奔溃了,大喊着:“别打了!你们都别打了!”
可是这两人根本不听她的话,挨打的时候不躲不闪,可出手的时候绝对比挨打的时候还要重。
乔稚楚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无论是季云深还是陆于皓,都是她不想伤害的,可现在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样斗殴。
季云身后背上的疤痕开始冒血,陆于皓嘴角鼻孔也有血迹,乔稚楚浑身冰冷,身体比大脑更快动作,直接冲了过去,活生生挨了陆于皓一个砸过来的拳头。
这一拳真重,落在她的脸侧,她半边脸瞬间都没了感觉。
这一拳之后,季云深和陆于皓都停滞了。
陆于皓怔怔地看着乔稚楚,眼底浮现出难过,他像是一个受伤的孩子,眼眶红红的,隐隐还有湿润浮上来。
季云深看到她挨打,眼神变得凶狠,像是还要再冲上去。
乔稚楚捂住耳朵尖叫了一声,直接吼道:“要打滚出去打!不要破坏我家!”
不大不小的客厅里鸦雀无声,三个人像是木头一样立在原地,好半响,陆于皓先颤颤悠悠地站起来,最后一眼看的是乔稚楚,然后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背影摇摇晃晃的,像随时都会踉跄摔到。
他走到门口,忽的重重一拳砸在门上,响声震耳欲聋。
就像是砸在自己身上一样,乔稚楚忍不住一抖。
陆于皓走后,季云深想要看看她的伤,乔稚楚摇摇头躲开了他,沙哑着声音说:“你也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没接话,只道:“我先帮你看看伤口。”
“不要。”
不理会她的拒绝,季云深在房间里找来医药箱,又从冰箱里拿了冰块,包在毛巾里,轻轻去贴她的脸上,按揉了好一会儿,才挤出药膏慢慢在她脸上揉开,全程乔稚楚都是僵硬的,一动不动。
她忽然发现,自己真是无耻得可以,她明明跟自己说了好多次要好好对待陆于皓,要好好对待他们之间的感情的,可是这几天她跟季云深又算什么?
她以前那么讨厌三心二意的女人,现在怎么把自己也活成了这个模样?
乔稚楚眼眶发紧感觉想哭,但是她不想被季云深看到,起身直接跑进房间,反手就要锁住门,却被他眼疾手快用手挡住。
季云深沉着声说:“乔稚楚,别闹,有什么事说出来。”
乔稚楚已经忍不住了,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她现在真的不想面对他,紧紧抵着门不肯松开,几乎是把所有力气都用上了,他的手臂被门夹得变形,但是他也不肯松手。
“你滚!你滚!”她狠狠地说。
“不。”他挂着彩的脸没有什么表情,也不在乎自己的手是被夹得多疼。
乔稚楚真想直接把这条手夹断算了,可是一看到他身上松松垮垮穿的衬衫都是血,手一颤,失去了大部分力气。
“季云深,你真是我的灾难,我怎么会遇见你!我为什么那么倒霉会遇上你!”乔稚楚时哭得悲戚凄惶,胸腔里储存的氧气都在喘息中渐渐抽离。
他一定是毒药吧,否则她在他身上吃了那么多亏为什么还戒不掉?为什么总是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那些真正对她好爱她的人呢?
“要是时间可以重来,我宁愿没上过法学,宁愿从一开始就没有和你遇到!”
抵着门的手早就没力气了,她将额头抵在门上,身体颤抖着抽泣,季云深倏地将门推开,一把把她抓到自己怀里紧紧抱住,乔稚楚瞬间极力挣扎起来,狠狠地捶打他,咬他,踢他,用尽一切办法推开他,但是到最后没力气了,却是在他怀里睡过去的。
她醒来是在床上,屋外传来铿铿锵锵的声响,好像是有谁在厨房捣鼓,她以为是季云深或者陆于皓,立即掀开被子跑下床,出了房门看到,在厨房里的人是陈曦。
看到是她,她心里有些失望,但又有些庆幸。
“楠楠姐,你醒了啊。”陈曦端着一碗汤放在桌子上,“我给你的炖了鸡汤,来喝一点吧。”
乔稚楚走了过去,客厅原本的狼藉已经被人收拾干净,她看了一样收回视线:“陈曦,谁让你来的?”
“是威格信的人。”陈曦眼神有点担心地看着她,“楠楠姐,你没事吧?我来时候,看到地毯上有好多血。”
乔稚楚抬手碰了碰脸颊,余痛还在,只是有些麻了。
“我没事。”
这天之后,陆于皓没有再来找她,季云深也没有,只是每天都会让超市的人送一些水果蔬菜或者零食饮料日用品什么放在她的门口,她出门倒垃圾的时候都会看到。
她试图给陆于皓打电话解释,但是陆于皓都挂断了她的电话。
乔稚楚很难过,尤其是想起那天陆于皓走之前那个眼神,那么清楚地控诉着她,她担心他会做傻事,毕竟他的性子不如季云深沉稳,有年轻人的暴躁,考虑到最后,还是给她哥打了电话,让他哥联系联系他。
乔默储的电话陆于皓还是听的,尽管知道是乔稚楚的授意,但他还是听了,说白了他就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借口,找一个能让乔稚楚知道他的借口。
从哥哥口中得知陆于皓自从她家离开后就一直在酒吧酗酒,乔稚楚立即赶了过去,找了好一会儿包厢才找到他位置,他躺在沙发上,面前的桌子都是酒杯酒瓶,粗略一扫就有十几二十支烈酒,而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那天的,血迹已经干枯,可看着还是那么触目惊心。
乔稚楚走过去,轻轻地喊:“阿皓。”
陆于皓将架在眼睛上的胳膊拿开,眼睛雾蒙蒙的,半醉半醒地看着她:“楠楠……”
“你怎么喝成这样?伤口也没有去处理……”乔稚楚看他还是鼻青脸肿的模样,咬了咬唇,拉着他起身,陆于皓却只盯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去触碰她的脸:“还疼吗?”
乔稚楚僵了一下,然后才说:“不疼了,阿皓,你跟我走,我先带你去医院看看伤。”
陆于皓摇摇头,手放了下来,身体放松靠在了沙发上,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没有移开过一分,好半响,他才哑声笑问:“楠楠,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没有心的?是不是以为我是不会痛的?”
乔稚楚忍不住呼吸一滞,比起他声嘶力竭的质问,她更难受于他这种卑弱的反问,慢慢在他面前蹲了下来,额头放在他的膝盖上,轻声道:“对不起,阿皓,对不起……”
“你为什么一直只记得你爱了季云深十三年,而忘记我爱了你多少年呢?你刚到江陵的时候,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还开始我就在追你,或许那个时候不是很认真,但是、但是怎么说我也陪伴在你身边九年了啊,你怎么能这么忽视我的存在?”
乔稚楚闭着眼睛摇头。
没有,她没有忽视他。
她一直都记得的。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花店,那天是情人节,她心情很好,随手买了一朵玫瑰花送自己,那时候他是神采飞扬的风流子,笑着将纸币塞还给她,说:“我一向不收美女的钱的,尤其不收单身美女的钱。”
因为花店在她每天上班的必经之路上,所以他们几乎每天都能碰到面,不到一个月,他就宣布要追求她。
在江陵的八年,在榕城的一年,因为一支玫瑰花,他们竟然羁绊了九年。
陆于皓捧着她的脸起来:“楠楠,你知不知道在我知道你没有死的时候我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神佛,但是我那个时候真的想给他们磕头,谢谢他们把你还给我。”他说道这里,偏开头嗤笑了一声,嘟囔道,“什么还给我,是还给季云深吧。”
乔稚楚看到,他的眼眶红透了,她的鼻尖也泛酸:“阿皓,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我现在……”
“你跟他上床了吗?”陆于皓打断她的话。
乔稚楚喉咙一哽,像是卡了什么东西,合闭不上,凉风不断从喉咙间涌入,把心刮得有些疼。
“……没有。”
陆于皓扯出一个笑,但是他明明是笑不出来的,嘴角扬起来后又松弛下去,半阖着眼睛说:“楠楠,我头晕,我想回家了,你送我回家。”
“好,我送你回去。”
乔稚楚不疑有他,先站起身把他一只手拉到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的搀住他的腰,想借力把他拉起来,可谁曾想到,她才拉住他的手,就被他反手一拽压在了沙发上。
“阿皓!”她心里一惊。
陆于皓压在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征兆地堵住她的嘴,手也很快地控制住她的手,蛮横地强吻她,乔稚楚只觉得自己快被他霸道的力道堵得呼吸困难。
陆于皓对她一直都是很温和的,这是他第二次强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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