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与洛阳不同,虽然修行者更多,但却没有显示他们身份的通天阁楼供他们居住,唯一耸立云间的,便是司首所在的抚月小榭。
这抚月小榭也不是寻常的阁楼建筑,反而像是悬在空中藏在云里的六层小楼,除去司首之外, 少有人能进入其中。
司首自己也曾经坦言,这抚月小榭是一件极其强大的神机,他坐在长安之中,却能观遍天下,也是借助了这小榭的力量。
此时入夜,顾曜一行人坐在院子里, 用一块平整的青石板当烤架,架在几块石头上,直接在石面上涂满了油, 石下堆积着柴火,一块块工整的肉平铺在青石上,被灼的滋滋作响,香味四溢。
“这个叫烧烤,可惜没有韭菜、茄子、香蕉之类的,只能烤些肉和白菜。”
顾曜一手操着长长的竹筷,给肉片翻身,将已经被烤成金黄色的一面翻上,一边洒着下午刚刚磨出来的香料、调味酱,浓郁的香味慢慢充斥满了整个院子,又慢慢爬过院墙,钻过门缝,溜入别出。
陆白侯和希言、窃娘挤在顾曜对面,眼睛都是直了,使劲的闭上嘴, 免得口水流的太多, 导致自己脱水而死:“还要多久, 还要多久?”
“快了, 快了。”
顾曜不紧不慢的挨个翻身,随即挑中一块微微翘起、肉油好似已经被完全烤出的肉片,夹起送进嘴中:“呼~呼~好香,可惜没有辣椒,不然会是绝杀。”
看着陆白侯眼珠子都快要掉到青石板上了,顾曜拿起三个盘子,各自往上夹了些许:“你们先止止馋,客人还没来呢。”
三小只欢天喜地的吃肉去了,顾曜重新铺上肉片,等着客人到来。
蝶儿和静音自然是不吃这些东西的,也就坐在远些的地方,吃着从附近酒楼买来的素菜,互相对着品着果酒。
而顾曜等的客人,则是柳玄风、张清尘、颜意远。
柳玄风是听说顾曜到了主动找上门,顺便告知张清尘也在长安,于是顾曜便亲自跑了躺龙虎山驻长安办事处,将他请了过来。
长安城内没有道观寺庙, 但正规的道门, 还是可以在这里有个类似于办事处的分观,之前鱼秋忆传信长安, 让长安派人去检查顾曜天赋便是通过纯元道的办事处。
城内的百姓如果想要上香祈福,要么在这些“办事处”,要么就要出城,长安城外也有不少道观。
而颜意远则是意外,他与顾曜一样,都是今日才到,一来了就直奔赌坊,重金压注自己能前三,可以说很有自信了,也因此引来了一点动乱—因为他顺手又压了顾曜前三,结果被人警告时不小心一刀劈烂了赌坊对面的酒馆。
还没开始,便背上了一笔巨债,靖夜司这边出人赎他回来顺便替他赔付时,被顾曜撞到,也一起拉了过来。
不多时,约定的时刻刚到,三人便先后而来。
柳玄风手里提着六坛酒,笑呵呵走在最前面。
张清尘拎着些清香阵阵的奇花异果,说是龙虎山的特产,夹在中间。
颜意远跟在最后面,手里抱着个盒子,严丝合缝,不知是什么东西,落在最后面。
“好香啊,真没想到顾曜你还有这手艺。”
柳玄风笑呵呵的坐在青石板旁,将酒放下:“可惜了,我那孙女如今在洛阳,倒是没这口福。”
他打开酒,直接连坛递给了顾曜三人。
“这是老夫自己靓的酒,倒也不是太好,但材料却是当年巴蜀地区一条兴风作浪的水虺,那水虺已是到了五百年修为,正是要渡劫成蛟的时候,只是作恶太多,未能成功,又要吞人来治疗伤势,正好被老夫撞到。”
虺是传说中的毒蛇,有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的传说。
顾曜也在老道的典籍中见过记录,称这种蛇毒性凶猛无比,每五百年都会发生新的变化,所谓的蛟、龙、角龙、应龙只是它修炼出了龙鳞、龙爪、龙角与羽翼的说法,应该本就是天生的龙种,不过天生的剧毒也会随着鳞爪角翼的出现而消去。
算的上是一种洪荒异种。
顾曜接过这酒水,酒香清冽,酒水略带青色,微微缀饮一口,入口酸麻,但咽下之后,却是直接化为精纯的炁。
他有些惊讶:“这酒对于修炼大有裨益啊。”
柳玄风呵呵笑道:“那是自然,你们三人都要参加选拔,老夫才舍得拿出这宝贝给你们补补。”
“多谢柳大人。”
三人齐齐说道。
柳玄风连连摆手,张清尘也是拿出了自己的奇花异果,倒也没什么好说的,龙虎山福地的奇珍,自然也是美妙异常,张清尘说道,这些果实都是给未曾修炼之人筑基补元所用,对于他们而言,却也只能解解口舌之欲。
顾曜扔了枚给希言,希言咽下之后,却是欣喜异常,这些果实对于她来说,是一等一的大补,只是一枚,修炼居然能快一分。
张清尘看顾曜检查完狐狸之后这么说,颔首道:“这也是这果实的第二个用处,培养妖兽,只要未曾化形,便有大效,不过这果实不多,所以极少有人这么做。”
“但既然师弟你的话,我回去之后再让人送几十斤来。”
顾曜吓了一跳:“几十斤太多了。”
“不多不多,你是我师弟,我师父对你们师徒有些愧疚,只是些许果实罢了,没什么了不得。”
愧疚?
顾曜想起天师分神离开时曾经的嘱托,有些好奇的问道:“师伯如今可好?”
张清尘摇头:“不好,因为师叔的事...不仅是你师父,还有在上清派作乱的三师叔,师父和长老们吵了很久,如今龙虎山内部矛盾有些大。”
“三师叔啊...他那日后来逃走了吗?还是被擒拿回了龙虎山?”顾曜想起三师叔善奕,问道。
“擒住了,但师父本来想押他回龙虎山,却被靖夜司要去,结果在去长安的路上逃走了。”
两人说起了龙虎山的事,柳玄风和颜意远则抓着这个机会,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快速扫荡石板上的肉。
等到顾曜看向颜意远,才发觉石板上只剩下礼貌性的肉了,这才无奈对着张清尘笑了下:“还好准备的肉多,只是要等会了。”
柳玄风抢过装肉的盘子:“我来,你们年轻人继续聊。”
“那就麻烦柳大人了。”
顾曜感谢一句,看向颜意远:“你带来的那盒子里是什么?”
颜意远微微扬扬头:“息壤。”
“什么?”顾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柳玄风都停下了手,和张清尘一同看向他。
颜意远很是得意,如果有条尾巴,现在应该翘到天上了:“对,息壤,传说中治水用的神物息壤。”
“不过,也不是原版的那种,我问过一起发现的那位前辈,这应该是沾染息壤神力的泥土,远远没有那么神奇,但也很强大了,至少在那些做神机的人眼里,是绝世珍宝。”
“我留了一些,还有一些送给你,算是谢礼。”
他将那个黑盒子递给顾曜:“这黑盒子是那位前辈给的,上面有禁制可以压制它的自我生长,不过这些息壤本身生长的力量就不是很强了,大概一个拳头大小的量,可以长大到一个人那么大。”
顾曜接过,抽开盖子,看了眼。
里面是一坨五彩泥,在盒子里如同潮水般不断翻卷。
如果颜意远的描述准确,这盒子里的五彩泥大概可以长大到三个人大小。
顾曜看了几眼就将这盒子递给柳玄风和张清尘,两人也是啧啧称奇。
又让静音鉴定了下,便让蝶儿收起来保管好。
随即四人开始了喝酒吃肉论道。
直到天上的抚月小榭如同月亮般亮眼,三人才起身告辞。
送走三人,顾曜回到屋子里:“我向他们打听了下织女、六神仕女,还有那些无脸女子的事,但柳大人都不知道,所以靖夜司大概也没有,只有司首才可能知道一点。”
静音颔首道:“那只能等明天再去打探消息了,不过也不急,不管如何,还是先以伏羲塔的比试为上吧,你不是说这事情很重要吗?”
顾曜颔首道:“确实重要,我会把握尺度,不会影响到比试的。”
又说了会这事,便是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翌日清城,顾曜才刚醒,便被奉了张清尘命令的前来送奇花异果的弟子敲门声吵醒。
“师兄他也太客气了,昨夜才说过,这才三个时辰吧,他就送来这么多。”
顾曜接过大约六箱,便听到那弟子道:“少天师说,这只是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二会分两次送来,大约一月一次,到时候我们会来询问地址,另外这些瓜果需要在一月之内服用,不然效果会差许多。”
顾曜连声道谢。
刚关上门,希言便兴冲冲的一个狐跃,一头扎进了一个箱子里。
顾曜看着希言开心的模样,对静音道:“师太,麻烦你照看希言了,这些水果也摆脱您分一下,给窃娘它们也分一点。”
静音应承后,顾曜也不回屋再休息会了,让蝶儿藏入劫剑之中,背着劫剑,提着一坛鹿茸酒一坛虎鞭酒,便是去找九浅去了。
“说来,也不知道醉月有没有把我的身份告诉他,昨天那么大的动静,应该已经露底了吧,唉。”
“希望不会需要以德服人。”
顾曜感叹一声,加快步伐,便是来到了昨日的府邸。
站在九浅的府邸前,看看对面的醉月宅,顾曜也不得不再感叹一声,长安人真会玩,面对面发帽子。
轻轻敲响大门,不到片刻,便是有个小厮小心翼翼的开门:“大人是?”
“在下张三,昨日与九浅大师说好了,特来求购神机,还请通报。”
报上假名,小厮合上大门。
片刻后,九浅便和那小厮一样,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打探一二,随即一把拉住顾曜,将他扯进屋子:“走,里面说话。”
“九浅大师为何这么紧张?”
我的身份好像没有暴露,醉月真不是想要弄死他吗?昨儿那么大的动静,居然还瞒着...
顾曜跟在后面,看着九浅的背影,觉得他身上写满了死字。
进了大厅,布置如同昨日,那些女人也都在,只是今日的九浅,显然没什么兴趣完了。
他步下阵法,隔绝声音外泄,连带那些女人都放在外面,随即才舒缓了口气,瘫坐到椅子上:“张三啊,你来的正好,昨日对面突然爆炸,然后居然有个阳神老怪被赶出城,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顾曜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走的快了些,到了家这事才发生。”
九浅并不怀疑,他有差人跟着顾曜,虽然跟丢了,但看方向,顾曜的目的是在南边。,
当然最关键的因素是在于,他认为顾曜和阳神扯不上关系...
九浅摸了下额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罢了罢了,直接说正事,你这个酒?”
“都是这个品质,先给您尝尝。”
顾曜麻溜的将酒放到了他面前,假装不经意道:“不过昨日的事,我后来打听,也听到了一点消息,据说和您的道侣醉月有关系,她好像也在场。”
九浅刚刚拔出酒塞,伸出手蘸取了些酒水,听到这话,身子一僵:“嗯,我也听说了,估计她是来拜访那位阳神真人的,她的人脉我也摸不清。”
顾曜笑着点点头,看着他舔了下,随即眼神亮起:“这酒比我想象的还好。”
顾曜看他有意岔开话题,不想谈论醉月,也就笑着点头:“自然是上品,不然怎么敢来与您谈合作。”
九浅的眼神变的很满意,他将酒塞重新塞回了坛子上:“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可以正式讨论下合作的事宜了...”
砰砰砰—
他话还没说完,大门又被敲响了。
这一次小厮才打开门,就被踢了进来。
“九浅,你在哪,给我滚出来!”
醉月气冲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顾曜和九浅两人同时心里喊道不好。
这女人是来破坏我套话九浅的!—她又不想和自己交恶,故意挑着这个时候来,佯装不知道在,直接把水搅浑,拖着九浅回家。
九浅则是面如土色,抖如筛糠:“坏了,我...我道侣来捉奸了。”
他在屋内疯狂扫视,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最终一把抓住顾曜的手:“张三好兄弟,等会你告诉我的道侣,这里的女人,都是你的!”
顾曜:“...”
“嫂子别误会,都是我的!”
当醉月冲入大厅,顾曜面色麻木道。
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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