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哥,来根这个吧,卷那玩意多麻烦啊!”
铁军掏出中华,刘胜利歪头看了一眼,说:“没劲,不爱抽。行啊,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大款,跟我们首长抽一个级别的烟。”
“我平时可不抽这烟,出门现准备的,装呗!”
铁军省略一个字,倒出来一根叼上,没点着,拿着打火机等刘胜利。
刘胜利低头卷烟,侧脸很立体,铁军心道,莫非军人都自带效果,个个刚毅好强。
卷好蛤蟆头,铁军点着打火机,用左手拢住,刘胜利探头点着,一股辛辣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
“咳咳咳,蛟河烟叶。”
“可以啊,这你都知道!”
“我们家老铁常年鼓捣这个,一买就一年的,咳咳!”
“哦?等有机会,一定去拜会一下老同志。”
刘胜利笑笑,对着夜空鼓捣烟,铁军也点着烟,抽了两口,顶住了蛤蟆头子的进攻。
“2月17日,我们混编进了广州、昆明两大军区,抵达边境。
说来好笑,我们和越南使用的战机都是苏联的米格-21、米格-19。
为了分清敌我,我们临时喷漆改装,就怕一旦进入混战,引起没必要的误伤。
唉,熬过那段特殊年代,我们的部队,除了陆军还保留一定的战斗力,海军、空军根本没啥战斗力,更别提战斗经验。
就说我们空军,像我这种情况的占大多数,当年入航校很容易,人多飞机少,咱们又穷,飞不起啊!
别看越南小,可他们的空军,却是实打实跟米国在天上实战出来的,击落米国战机200多架,个个堪称王牌飞行员。
这也是我们空军不参战的一个重要原因。
另外,越南多丛林,空军参战意义不大,轰炸效果不明显,而且,我们也伤不起,太穷,少一架都是切肤之痛。
更何况,苏联在国际上不断威胁我们,还给越南提供了大量的防空援助。
铁老弟啊,明白没?
靠谁不如靠自己啊,两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老大哥也会欺负小弟弟的。
扯远了,回到正题。
17日开战,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双方损失都很惨重,当时的惨烈程度,绝不比朝鲜战场差。
激战了两天,我们的伤亡就超过了4000人,战地医院全是伤员,躺着的,靠着的,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是......”
刘胜利卡壳了,牙齿咯吱响,拿烟的手也在颤抖,铁军不敢想象,那种满眼哀嚎的场面,那可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
许久,刘胜利碾灭了烟头,长长呼出一口气。
“18日夜里,我刚换班下来,没来得及换下飞行服,就跟着战友们投入到了紧张的救援中。
唉......
百十人的战地医院,应付上千名伤员,医生不够,护士不够,药品短缺,床位有限,马勒戈壁,还有那么多来镀金的。
我怀里抱着一个傣族战士,18岁,胡子才冒尖,两条腿都没在了,我用胸口堵住他自己用裹腿勒住的大腿。
我的身上、脸上,都是他的血,他看我发抖,笑着安慰我:‘大哥,我够呛了,别费劲了,给我根烟吧!’
我不敢说话,眼泪在眼圈里转悠,哆嗦着卷好烟,点着,插到他的嘴里,他却没有吸,望着天,一动不动,笑容还挂在脸上。
那一刻,我是那么沮丧,那么无奈,我真恨自己不是护士,哪怕给他一粒止痛片,我的心里也会稍微心安。
可我不是,我连给他根烟抽的愿望都没帮他实现,抱着这个小战士,我一度怀疑人生!
不光是我,我那些骄傲的飞行员战友们也一样,一个个跟着怀里的战士哀嚎痛哭,再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怀里死去。
《看过高山下的花环》吧,拍那个电影的时候,我还参与了编剧,唉,英雄的背后,你知道有多少战士倒下?
从那以后,我就恨上了越南这帮忘恩负义的小杂种,我发誓,只要我能上战场,不杀够十个小杂种绝不下前线。
29天后,战斗结束,我们各自返回自己的军区,那一年,和我一起参战的战友退役了18人,包括我最好的同乡郝兵。
我俩从小一起长大,光腚和泥巴,一起掏鸟窝,上学一个班,一起进航校,一起受处分,我舍不得他走。
他说:‘我宁愿回家种水稻,也不想当一个上不了战场的兵。’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也有过这个想法,可我没放弃,我坚信,会有为祖国而战的那一天。
这一等就是八年,84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再次打响,我们军区待命,而空军,还是没有参战,我丧失了上战场的资格。
我就去磨老首长,求他帮忙,把我调入陆军,那时候我已经是校官了,如果改兵种,很可能降级成为尉官。
老首长死活不同意,说我穿回飞行服不容易,熬上校官更不容易,那都是一枚枚军功章换来的。
就这样,第一天,我被骂了回来,隔了几天,我又去,再次被骂了回来,一个月后,他妥协了,却使了个心眼。
老首长认为,兰州军区参战,肯定会上王牌军,他就把我弄到了乙级简编军47军,目的自然是不想我上前线。
呵呵呵,老首长的自作聪明,却把我送上了前线,要不说,人算不如天算呢!”
“47军?以前不是咱东北四野的吗?”
铁军有点军事储备,对家乡东北军多少也还了解一些。
“嗨,这你就不懂了,人员对调,部队改编,是咱中国特色,不过,你还行,还知道47军在四野待过。
47军的历史可得从彭老总算起,还划编广州军区一阶段呢。
我兴高采烈地的去办手续,当时那个大姐还逗我,说临潼女子思想好,宁愿自己三班倒,遇见可心的,就娶了吧!
我当时就很纳闷,我在兰州,临潼姑娘好赖跟我有屁关系?
大姐看我一副二傻子的表情,开导我说,47军驻地在临潼,还告诉我是乙级简编军,我这才意识到被老首长耍了。
我气嘟囔囔去找首长理论,人家却走了,去航校招飞行员去了。
没办法,木已成舟,我只好背着行李去临潼报到。
待了不到一个月,我被分配回老家招兵,当时我们这批还是军长亲自践行的。
就是那年,我把大丫招来了,她能歌善舞,还会唱二人转,于是成了文艺兵,没多久,我俩好上了。
第二年,我们结了婚,她也被老首长调到了身边,去了后勤,说这样,我早晚还会回来。
85年底,我们正式接到命令,准备开赴前线,老首长很郁闷,托关系不让我去,可我都写好了遗书,留下了遗物。”
刘胜利笑了起来,一副报仇雪恨的样子,铁军却笑不起来,换了自己,面对死亡,不知道是不是也会这样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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