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肉相贴的黏糊清响在耳边炸开。
随着两人的深入,越来越多的肉肠怪物饥渴地暴躁起来,它们疯狂而又大力地撞击着那透明的玻璃。
闷响的声波震在傅怜脑海,震得她浑身发抖。
耳畔响起柳晴之后在房内的叮嘱。
“警报装置就在最中间的房间里。房间里全是肉肠怪物,他们惧光。
在研究室里面,有一个灯光按钮,我进去后会按下,怪物们遭遇强光照射会一时失去攻击能力。
抓住机会,直接打开房门冲进去,把警报装置拆除就可以!”
傅怜巡视着,在中间右边的一个房间,果真看到了一个黑箱子,外面有黄点灯一闪一闪。
想来就是警报装置了。
傅怜在门口停了下来,对柳晴点了点头。
柳晴深吸口气,摸了摸手电筒的红色按钮,“用这个摧毁装置。”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去。
傅怜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瘦削的脊背坚韧,每一步却走得缓慢,也许柳晴内心清楚地知道,一旦踏入那门,她和方明诚,都将无法和睦。
傅怜凝神,发现自己右边的撞门声小了许多。
她扭头去瞧,之前只注意找装置,这下才惊觉里面有个巨大的怪物——一条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蛇。
黑蛇立起头,庞大的身躯占了大半个地面,正拿圆溜利眸盯着她看。
骚动的细响灌入耳,傅怜低头,发现黑蛇房间靠走廊的玻璃墙上,尽是肉鼠在疯狂撞墙。
她干涩地舔唇,刚刚在陆战房间还见过这种肉鼠,她记忆深刻。
蛇鼠可是猫和老鼠的关系,怎么共处一室?
傅怜疑惑,那黑蛇见她不动,懒懒地摇了摇尾巴,把头重新搁在身子上。
它张嘴打了个大哈欠,突然一动,电光火石间,一只小肉鼠入了他的嘴。
小肉鼠剧烈挣扎了两下,便被它吞噬入腹。
它又继续在傅怜面前吃了数十个,终于满意地吐了吐信子,缓缓闭上了眼,开始假寐。
它动作很快,傅怜并没看清它是如何出手。
且她还发现它并没有赶尽杀绝,反而留了几只,看个头,刚好公母配对。
这蛇,还知道可持续发展?
太人性化了。完全不像动物。
傅怜紧了紧心神,也明白了几分为何要将警报装置装在它这里。
“我进去了。”前方柳晴的声音如风般缥缈。
傅怜点了点头,嘎吱一声过后,瘦弱身子隐去,地下二层昏暗狭小的走廊内,只留下傅怜一个人。
她心跳微微加快,下意识抿紧唇瓣,提高警惕。
时间,在缓慢地流失。
只有一人在空荡荡的走廊伫立。
四面八方全是各种撞墙的闷雷声,落在傅怜耳边炸不开她半点注意和警惕。
“呲——呲——”
突然一道细微,却让人感到刺耳的摩擦声在黑暗的空气中突破闷雷,严丝合缝地钻入傅怜耳中。
是冷铁刀尖,在地上摩擦的尖锐声响。
紧随而来的,是鞋板轻轻又疲乏的踢踏骚动。
危险的警报,迫使傅怜绷紧浑身肌肉,她举起手电筒向后看去,手电筒发出的灯柱一下杵在了一双巨大,留着血泪,但是弯着邪笑的眼睛上。
漆黑的空气让他庞大的身躯在微弱的光芒下显出三分。
光影切割的巧妙,一块绷带三角头占了人眼,其余部位都藏在深不可测的暗处。
却比全身暴露更让人心跳如鼓。
傅怜拿灯扫了一圈,大致估摸了它的形状和体能。
这是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人,看不出性别,单看高大魁梧的身型,可归为男人。
傅怜摆出攻击的姿势,可那巨人却在与傅怜对视之后更兴奋了。
“我的。”傅怜听到他口齿不清的呼唤。
“你是我的!”绷带怪物嚎叫,他的声音仿佛是漏风的通风管,吹出来的全是回响和模糊的气音。
像鬼哭狼嚎。
傅怜一手拿灯,另一只手紧握蝴蝶刀。
心,因为紧绷逼仄的空气而加快。
这一次,她身边没有陆战的保护,要纯粹靠自己的实力。
傅怜抚了抚胸口狂乱的心跳,原本平静的地方再次隐隐作痛。
不能剧烈运动,她必须想尽办法,灵用巧劲,速战速决。
傅怜微微躬身,就看到绷带怪已经冲了过来,铁臂举起,庞大的砍刀已经凌进在傅怜头顶。
傅怜侧身躲过,那刀一下劈在了地面上,他力气惊人,直接在地面上砸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砍刀陷进水泥地面,他使劲抽了抽,才从中抽出砍刀。
他的庞大,巨力,也造就了他的笨拙,钝重。
傅怜不准备与他硬碰硬,她抿唇,趁着他踢刀转身之际,匆忙下腰,拿匕首冲他腰间招呼去。
绷带被她瞬间隔断,露出里面青面獠牙的肉肠来。
覆盖在他身上的肉肠格外粗大肥壮,吞吐出的蕊心不是猩红一点,而是一排密集长着针牙的嘴。
傅怜来不及收回力道,那利刃,硬生生镶在了腰上肉肠上。
被那张嘴一口吞吃入腹。
她的刀,没了。
失去了武器,她手中,只有唯一的手电筒。
绷带男根本不给她反应时间,一脚踢过来,腥臭流脓的大脚毫不留情地踢在了傅怜的心口。
傅怜心上一窒,下一秒便被硬硬踢摔在了玻璃上。
她咳了咳,血气翻涌,头晕目眩。
血,从嘴角流下。
傅怜拿手擦了擦,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绷带怪,她摸到手电筒的红色按钮,正要按下——
电流声兹了两声,头顶刺眼苍白的白炽灯闪烁,四周,突然大亮。
傅怜眯眼避开强光照成的夜盲现象,耳边,响起怪物们的喊叫。
绷带男露出的那一片腰腹瞬间化成血水,她的刀,也顺着浓稠的血水流了出来。
傅怜冲过去,一把拿过蝴蝶刀,趁机三两下划开绷带男身上的全部绷带,让他暴露在强光中。
接着迅速朝向中间那所房间,正要开门,却发现那条黑蛇正气定神闲地瞧着自己。
它悠然地吐着信子,丝毫没有受强光照射的影响。
傅怜的动作顿住,绷带男那一脚伤了内脏,她没有把握和它打。
不过,即便如此,也要硬着头皮一试。
傅怜眼神犀利而坚决,注意力全神贯注于脑海,一切,都在她眼前放慢,她又找到上一次人魂合一的感觉。
只是这一次,求生求胜的欲望汹涌而强烈,让这种感觉更加纯粹而灵动。
眼前的一切全部消失了,雾茫茫的眼界里,只有一条虚无的蛇影,蛇影呈淡青色。
杀了它!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眼前的淡青蛇影扭曲了起来。
若是现场有人,就会看到那条黑蛇诡异而又不可思议地扬起了头,并不是高傲不可一世的睨人,而是,它窒息了。
它莫名其妙地不能呼吸,尽管它拼尽全力,张大了嘴巴,可那脑子,就是阻拦了它的举动。
有一道无形的精神了,铨住了它的大脑,从而控制了它的一举一动。
让它毫无规章地,狼狈的,自己把自己给窒息谋杀。
它扭动起身子,激烈的震荡总算惊醒了尚且失魂的傅怜。
她眨了眨眼,眼前痛苦挣扎的黑蛇一闪一闪,如同黑夜中劈下的惊雷一般,偶尔亮如白昼,偶尔又堕入黑暗。
灯,快要灭了。
时间紧迫,傅怜来不及思考,她迅速打开房门,冲了进去。
灯,在途中彻底熄灭,世界,再一次堕入黑暗。
只有白晃晃地光柱依旧坚挺,光打在墙上,照射在那个黑箱子上。
傅怜毫不犹豫按下按钮,背后突然有清风袭来,她警觉的侧身,面前,突然横出了一条粗大的手臂。
手臂上的大砍刀,正好劈在了她刚刚站立的位置上。
而手电筒原本苍白的光柱,也瞬间切换成红色,腥红诡异的光束一米来长,照射在那手臂上,硬生生将手臂切断。
血液流出,肉肠一分为二,连那坚硬针牙,也成了两半。
只有那大掌,依旧死死握着大砍刀,而那大砍刀,失去了支撑,差点掉下来砍到他自己的脚。
傅怜微讶,这手电筒杀伤力这么大!
她立马反应过来,朝着黑箱子而去,把黑箱子破坏掉,接着切换模式,把手电筒重新换成正常模式。
可猩红光束造成的严重后果,并不是关掉就能解决的。
切断绷带人胳膊后的玻璃,断了。
好在她的光柱自下而上,破碎的地方,是最上面玻璃墙的一块缺口。
绷带男痛失一臂,越发暴躁,他举起另一只手,抓起地上的砍刀,再次冲傅怜而来。
而切断的玻璃,也倾倒了下来,硬生生砸在了绷带男头上。
它的头颅似铁,根本不惧。
只是头没事,玻璃碎了,清脆伴随着闷响。
傅怜光芒所到之处,尽闪着锐亮的玻璃渣,四处飞溅,大面积铺散开。
难免要殃及她,况且那面墙之后的怪物们,也要朝她而来。
本来黑蛇已死,肉鼠体积小,早已全部化成血水,这里的对手,只有绷带男一个。
眼下,隔壁也要参合一脚了。
傅怜当下立断,飞快打开房门,趁着绷带男被玻璃碎片扰乱之际,一举迈开步伐,准备逃出去,逃到柳晴的房间去。
谁知背后绷带男这时也不忘对付她,他把砍刀横在身后,阻挡冲过来的怪物,接着伸出大掌,握住她的肩,把她硬生生板过来。
紧接着他大手去抓她的小手,目标,显然是手电筒。
傅怜力气难敌,手腕被它扭得生疼,抑制不住生理性地松了手劲。
那手电筒,便落到了绷带男手里。
“嘿嘿嘿。”沉闷,凌乱的笑声在空气中回响。
那绷带怪血红的大眼死死瞪着傅怜,瞪得眼珠子恨不得蹦出来,紧接着,他按下红色按钮,红光,照亮。
傅怜则一脚踢开它的左手,左手手电筒向上照去,头顶的玻璃瞬间划破。
失去了手电筒,再打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她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鼓足一口气往那边跑去。
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奔跑速度迅疾,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
跳得她隐隐作痛。
她咬牙,跑到了黑门口,用力拍门,“柳晴,开门!”
好在那手电筒光束只有一米长,一时追不上她。
傅怜回头看去,眼神,瞬间变得惊恐。
在她瞪大惊恐的眸里,映出绷带男笨拙却可憎的身影。
他并不没有第一时间去追傅怜,而是拿着手电筒四处照射玻璃门,走廊两道的玻璃门被它大肆破坏。
一声又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起。
落在傅怜耳边,如同恶鬼的尖叫咆哮。
随着声响而来的,是一只只,一群群,眼发红光,嘴流涎液,直勾勾盯着傅怜的肉肠怪物们。
估摸有成百上千只。
傅怜吓坏了,她全身冒汗,头发已经因为湿透而紧紧贴在她脸颊上,仿佛来自地狱延伸而上的枯手。
她后背紧贴黑门,浑身颤抖,脊背发凉。
她后悔了!
就不应该答应柳晴,来帮她这个忙的!
傅怜欲哭无泪,可眼前,显然不是她耍性子的时候。
她闭了闭眼,想重新找到杀死黑蛇的奇妙感觉。
脑中的弦,再一次紧绷。
越崩越紧,蓄势待发。
就在傅怜要摸到感觉的时候,黑门突然开了,她倚靠在黑门的身子一个失重,重重跌进了研究室里。
黑门,重新关上。
傅怜差点摔倒,一旁的柳晴扶了她一把。
“谢谢你,你没事吧。”
“…...”
傅怜扶额。
她忍住胸口的不适,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和漆黑的地下二层截然不同,这里,明亮的刺眼。
傅怜眯着眼,默默打量研究室。
这里很小,左边有一个门,关得紧,且和墙壁严丝合缝,若不仔细,看不出来。
而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手术台,手术台上摆着一个电脑。
柳晴正在那台电脑上操作着什么。
傅怜走过去,把柳晴所说的黑色保险箱拿在手上,她摸了摸密码锁。
开始输入密码。
提示错误。
她又输了一遍,依旧不对。
傅怜蹙眉,问道,“你的生日是多少?”
柳晴没回她,正在聚精会神地处理自己手中的事。
傅怜四处看了看,没找到线索,目光再次落在保险箱上。
柳琴的生日,不对。
突然她眸光一亮,想到了柳琴在末世前获金鸡奖时的感言。
她曾说,她一生很苦,真真是赤条条来,除了有个拖油瓶妹妹,一无所有。
柳琴说这话时眼里含着嫌弃和宠溺,这是独属于她的荣耀,她却希望与妹妹共享。
现在想想,傅怜只叹这对姐妹花感情真好。
颁奖那天,她还记着妹妹,甚至隆重感谢了她。
因为那一天,是她妹妹的生日。11月12日。
傅怜重新输入1112。保险箱打开了。
她心里微讶,目光多了些复杂。
保险箱里面放了很多东西,她都不感兴趣,随意翻了翻,翻出了一张S博士的研究所分布图。
她想着或许有用,就把它收到了怀里。
平静安逸的日子没过多久,傅怜闻到了烧焦味。
她心下一紧,转而看向柳晴身旁的另一台电脑。
电脑上显示着地下二层每一个房间的近况。
从几个离黑门近得摄像头里,傅怜看到了地狱般的景象,所有的肉肠怪物都被释放了出来,他们张着腥红双眼,拼了命地往黑门处挤。
而黑门口最近的那一个,显然是绷带男,它拿着手电筒,努力拿红光灼烧着黑门。
似是察觉到打探到目光,爬满了各式肉肠的怪物们扭转过头,血红狰狞的眼和傅怜隔空对视。
傅怜微微一窒,烧焦味越来越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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