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看台上之人感慨中的前几秒时间。
蓬蠡队重新开始比赛后的第一次攻防。
也是蒋立带着踌躇满志，带着周庭所做的举动给他带来的暖意，重新开始比赛后的第一球。
周庭的举动？
是的，让蒋立觉得心里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别样的感触。
重新进场后，林幕跟他说了话，让他奋发斗志。
而周庭呢, 换位落定后，平平淡淡的凑到了蒋立的身边。
依然还是平常时候的模样，脸上带着微微的笑，看起来一点也不牵强。
哪怕是伪装的，蒋立也认为，不可能让人反感。
有句话怎么说的呢？蒋立记得上文化课时老师给他说过的一个词，论迹不论心，好像是这么说的吧。
而且, 他知道，他虽然无法剖析周庭的内心，但他自认做不到如周庭这般坦诚。
中途被从大主攻的位置上换了下来，不但看不出任何负面，并且，还主动给他说了刚刚在位置上的感觉，以及对对方球员的分析和判断。
他们的主攻手喜欢打三米线内的斜线，手腕上喜欢转个节奏，不算干脆，但是如果稍不注意，很容易真吃了对方的节奏。
还有，对方的拦网球员，那个郭朋的身高好，滞空好，尽量别在进攻时较劲这个。
发挥我们的快和强。
蒋立的心里很复杂，他刚刚是次主攻，当然没有多少如周庭这般直接面对对方主力攻手和拦网手的时候。
甚至，刚之前, 周庭在对方打球员结合区的球，他是如何分析和最后让球导致失分的，都和他说了。
对方的战术意图，以及球员一些不经意的小习惯，这都是一个个球的得失分之间真切感受出来的分析。
是不是对他有效果，这个还不好说，但首先周庭的这份态度就让他觉得心里暖意的同时，又不自觉的对周庭多了几分敬佩和惋惜。
放心吧！
蒋立和周庭击掌后，站位准备接球。
看了看周庭，又看了看林幕，心里暗自下了决定。
林幕、周庭、温霄卿、李峰还有那个曾经在青训营时就认识的魏潇。
蒋立真正的第一次，第一次把这支蓬蠡队，当成了他的队伍，一个只比他曾经的母校鸠兹队稍弱一些的母队。
比赛开始。
晋阳体校的发球。
发球质量不高。
应该说，看起来不高。
他们的三个发球手是接应、大副攻和大主攻，除了郭朋的发球看起来比较强势一些。
其他两人的发球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为了尽可能的打角度而刻意的降了发球的力量和速度。
因为，这样更好控制方向。
他们也确实把方向和角度的控制性提升了很多。
因此，虽然看起来质量不高, 但经常打的蓬蠡队的球员们比较难受。
刚之前周庭所说的让球, 就是因为这样的判断所造成的。
蒋立在接发球位上，紧紧的盯着。
依然是一样的发球，从他站在大主攻位上之后，才真正体会到了周庭的感觉。
韩晨在前排，因为林幕突进之后，韩晨的组织任务更多了，所以他彻底游离接发球之外。
林幕，虽然是后排，看起来也站了接发球位，但对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即便是林幕屡次强势进攻，一看就是进攻的攻击箭头，但对方发球找林幕的时候依然很少。
因此，蒋立虽然已经调到了前排，但他在接发球中所要占据的任务不会少。
这个球所过来的方向，和之前依然很像。
确实如周庭所说，是他能去摸到，但自家队友也同样能摸到的情况。
他的侧后就是周庭。
“我的！”
就在蒋立想着身后是周庭，他也准备不管周庭与否直接上去接的时候，周庭的声音已经先一步传出。
周庭成为了后排主攻，他迅速的就进入了角色，可没有任何犹豫拖沓的。
蒋立生生的把要移动过去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就向网前跑去。
不太一样！
韩晨在跑位，林幕也在跑位。
作为核心和组织者的两人，他们在跑位伊始，自然会看看球以及队友的跑动，
他们看到的就是，发球出手，周庭喊话，接着蓬蠡队半场全部动了起来。
而蒋立直接冲向了四号位，这和之前所打打大主攻的周庭，或者说和蓬蠡队所有的攻手都不太一样。
在蓬蠡队的正常体系中，他们的攻手，很少有换位的。
而且，像是蒋立这样从原本的二号位直接跑四号位的，除非是林幕因为战术需要会自由的跑，其他人几乎绝无仅有。
没错，顶替了周庭后，蒋立此轮是二号位。
李峰是四号位，韩晨是三号位，按照一般情况的跑位。
主攻落回二号位，李峰回四号位，或者偏三号位，在成为快攻进攻点的同时，也给后排进攻留一个空间。
韩晨会偏于二号位，接发球的人也会把球尽可能的打向二三号位之间。
后排林幕的则根据情况，选择6号位后排，或者五号位后排。
罗一鸣的位置根据林幕而定，总之他轮转到后排之后，就是跟着林幕的节奏走的。
这也是蓬蠡队整个立体式的进攻网络。
现在，周庭的接发球方向依然是二三号位之间，蒋立直接冲向四号位，让原本的战术路线顿时就发生了变化。
因为蒋立的落位，主攻位有人就位，五号位后排，显然已经不太适合。比较强力的攻手一般也不可能重叠在前后排。
蒋立也意识到了，他刚跑位时，习惯性的就撒丫子向四号位跑。
因为他是大主攻啊，他一般情况自然是落位四号位的啊。二号位二传传球，他不去四号位去哪儿。
哦，当然也可以打背传二号位的球，可不去四号位，那三四号位的进攻点不是空了？
可两步跑出后，他顿时心里警醒了。
怎么可能空啊！
有李峰，有后排的罗一鸣和林幕，特别是林幕，他们在赛前集训时，所练的进攻战术中，这样轮次的情况，大概情况都是这样。
不过，此时他已经跑出来了，按球飞行的速度，他也不可能再从球场左边折回右边，只能硬着头皮跑下去。
周庭接球，这一轮的正常情况也不会需要他来参与进攻。
罗一鸣反正跟着林幕走，林幕去哪儿，他就去另一边，倒也简单。
情况已经如此，林幕和韩晨反应极快，也容不得他们多想什么，他们也决定了整个这次攻防的走向，尽管蒋立的一跑有些打乱他们的节奏，但现在也只能按照实际情况来继续。
因为蒋立所占4号位的原因，林幕不再去5号位后排，6号位因为前排李峰要落位三号位，他也不好在李峰的身后。
还是那句话，攻手前后排重叠不利于进攻空间的拉开。
最终林幕果断拐去了1号位。
韩晨跑到了一传落点，他起跳准备传球间，扫了下跑位情况。
接着，他侧对球网，轻跳而起。
起跳在空中，韩晨突然心里有些古怪，对方的这次防守阵型，让他感觉既熟悉、应该，又完全不该如此的古怪。
熟悉是因为，前排四号位有人准备拦网，而且，准备的人，还有些前后的层次，如果他传球，对方反应快点，随时能并起来拦网，也能防下后排的进攻。
三号位也有人，二号位相对松一些，但也有后排球员和三号位的球员随时保护着可能的二次吊球。
之前大多都是如此。
可现在，蒋立跑去四号位了啊。
虽然防主攻位应该是正常选择才是，可怎么就这么古怪呢？
要知道，他们之前最强势的攻手可是林幕，对方当然能知道主攻方向是林幕。
尽管对方不是每次都刻意盯，但林幕的进攻方向，肯定都是防守重心了。
因此，林幕绝大多数的强势，都是体现在了和对方的防守直接对抗上。即便林幕在后排也是如此。
按照正常情况，这一球蒋立回二号位，林幕跑四号位后排的五号位，那么对方这样的防守，又是对上了林幕这一块。
可现在不是了啊。
韩晨古怪的心里想，但手上的动作可不拖沓。
背身，平弧线，高速度。
韩晨的传球出手，林幕已经从后排冲上来高高的跳起了。
又是一个后排，飞行中的林幕身形已经都快接近网前，直接干脆的抡起了手臂。
和之前大多时候完全不一样的情况。
林幕的这一次扣球，二号位一个人勉强的起跳想拦一拦，而身形却显得孤零零的，那般的弱势。
面对这样的球，林幕的扣球可想而知。
完全冲起来的强力气势，而且，林幕依然的保持了他之前所营造出来的强势，就是打人的身边。
就是看起来能摸到，但就是让你接不起来的那种。
14:13.
林幕进攻得手。
晋阳队防守球员，人倒在地上，手依然摆着准备救球的姿势，一脸的无奈，不过，他们倒也习惯了。
被打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教练之前也都说了，让他们保持着心态。
他们也正在努力的保持了心态。
郭朋走过来，拉起了队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队友也笑笑，虽然笑的比较苦涩。
郭朋鼓励的笑了笑。
不过，他虽然是在笑，心里却是有了些警醒。
倒不是担心队友的情况，至少目前还能顶住。
他的警醒正在于刚刚的这一次攻防。
让对方的那个人，如此干脆，更是如此容易的打出了强势的球，是因为什么？
他仔细的回想了刚刚一次的攻防，不由的就把目光看向了对方上主攻位的那位新晋大主攻。
出了问题了？
郭朋因为一次攻防，有所警醒了，甚至已经在想着出现的问题了。
不得不说，他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在看着的蒋立，此时也是警醒了。
他所警惕的可不是这次攻防本身。
他意识到了，林幕跟他说过的意识到底是什么样的意识了。
下意识的动作，真的很惯性。
他想到了过去的时候，也想到现在的比赛，甚至想到了即将到来的省队生涯。
在离开鸠兹的时候，老队长和他谈过心，当时说的，似乎也有这方面的意思吧？
只是当时他没仔细想。
最近一直在纠结着上不上场比赛，似乎真的把有些本就该有的意识忽略了啊。
“幕哥，我的问题，我想我明白了！”
蒋立走到了林幕的身边，此刻的林幕，队友们都在身边，而林幕也没有因为打了一个好球而有任何动容，而且，似乎脸上有些思索的样子。
于是，蒋立很认真很诚恳的就直接开了口。
林幕瞬间回过神，笑了笑。
“行，如果是明白那就是成长了！”
林幕鼓励的拍了拍蒋立。
“小蒋，你这个跑位……”
韩晨可没有管成不成长的事，他必须要说一下这一次的跑位。
尽管球是打成了，可事情不是那个事情。
只是他还没说完，林幕就打断了，“老韩，这次的跑位虽然不是我们战术中的，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而且，从这一次的跑位和对方的防守中，你发现了没有？”
“你说的是？”
韩晨脑子其实也是灵活的，而且，刚刚在空中其实他已经觉得古怪了。对方似乎……
“对，就是机械和套路！”
林幕直接说出了他的发现：“他们的防守很机械，之前我们以为对方是在有意的跟我的进攻，但从刚刚那次看，根本不是。他们的防守策略是设计好的，很套路。
对方远没有那么灵性的能根据实时情况对你、对我做出精确的预判，说他们之前是蒙，可能有些贬低了，但不灵活机变是肯定的……”
韩晨仔细的想了想，心里同意了林幕的判断，于是，他问道：“那，队长，你现在的意思？”
“嗯，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再试试，正好，教练安排小蒋打主攻，咱们也可以通过这样试一下，看是不是可以把意图贯彻的更彻底一点！”
“那……行吧！”
韩晨明白了林幕的意思，他没意见了，其他队友自然也不可能有意见。
在场上，林幕就是决策者，别说现在只是贯彻教练的意图，就算是打破教练的布置，也没问题。
“幕哥，要我怎么干？”
蒋立听出来是说他，他很干脆的问道。
“不用刻意，这份向前的意识，保留下来！按照你的习惯来就行。至于其他的，有大家配合！”
队友们各自点头。
配合，蓬蠡队队员，包括罗一鸣，都是有足够的配合意识的。
之前的战术，林幕是他们所配合的中心，而现在，只是多了个蒋立而已。
无非就是给蒋立让位，跟着他跑位，再根据情况给他一些保护。
“我……”
队友们没意见，蒋立反而犹豫了。
他刚刚可是意识到了，这样似乎还是没逃开之前的意识问题。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咱们再来！”
林幕拍了拍手，下了决定，队友们纷纷散开。
而作为这一轮的发球手，蒋立还楞着。
“现在别想，用你的感觉比赛，有这份改的意识很好。但不是让你刻意的强扭自己，这样反而不好！”
“要通过比赛和训练，用经验让自己合理顺畅的圆融。如果你能把意识和实际行动做到协调的肆意自如，那就真正成为一名优秀的球员了！”
林幕轻推了蒋立一把，认真的说道。
虽然林幕也是同龄人，而且也只是准专业运动员，但说起如何成为优秀的球员，蒋立听着完全不觉得违和。
他沉默着走向了发球区。
他还是有些不明白，不过，既然林幕说了，那就先按照自己的意识来比赛吧。
先发球！
对了，竟然还是几场比赛中的第一次发球。
蒋立按捺住了所有思绪，专心的准备着他加入蓬蠡队以后，所在正式比赛中的第一次发球。
观众席上。
年龄最老的男子，感慨的叹息。
一次攻防，让他看到了他曾经有理过的一种战术思路。
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未能成行。
而他当时之所以设计这样的战术思路，因为当时的两个球员。
一个是当时以致后来，整个职业生涯都耀眼人前的球员，是进攻主力，是进攻核心，也是曾经在世界排坛攻手位置中有一席之地的球员。
现在，是国家队的现任主教练。
而另一位，则是一个来自体育弱省，凭借着极其出色的表现进入国家队，但依然是边缘角色的青年。
但不可否认，也是同样的优秀，甚至，在他看来，如果战术推行起来，再通过一些训练的补足，队友的配合补足，或许能更发光。
可惜啊……
“师傅，是说卢林？刚这一次的攻防？”
老人的身边，一中年男子听到了老人的呢喃，不由的问道。
他不是别人，正是前些天来过现场看球的老胡，此刻，已经正式履任国家青年男子排球队主教练。
而这位老人，是他曾经的教练、师傅，最尊敬的长者。
“呵呵，小胡……”
老人笑了笑，收起了些许回忆。
只是称呼出口时，他似乎才刚突然仔细看了身边之人的面相，不由的就让他把话顿了下来。
他极其感慨的说道：“不能再喊小胡喽，当年的小伙子，现在鬓角也发白了，时间过的可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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