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裴惊蛰这边, 他来到卢宅外面, 却一时犯了难。
凭他一个人, 是无法监视整座卢宅的,就算潜入其中,对方若熟悉地形, 就能轻而易举将自己藏匿好, 除非他向卢宅主人表明身份,再调来鹰骑将整座卢宅围住,连一只雄苍蝇都不放走。
可那样一来, 势必会打草惊蛇, 彻底断了线索。
裴惊蛰陷入两难的境地。
他一直觉得自己还不够睿智成熟,无法像二府主那样谈笑间就轻轻松松将问题解决, 哪怕像三府主那样武功高强, 现在也不至于站在这里一筹莫展, 起码在那人离开秋山别院时,他就已经出手给擒住了。
就在裴惊蛰打算潜进去之时, 卢宅之内忽然传出一声尖叫, 划破寂静夜空, 凄凉惨痛令人心头为之一颤。
这一声之后, 卢宅上上下下,灯笼次第点亮, 人声渐起,隔着一扇门,裴惊蛰也能感受到后面的喧嚣。
现在再要潜入肯定没办法了, 裴惊蛰皱起眉头。
马蹄声自身后响起,由远及近,他回头一看,竟是六名解剑府鹰骑。
裴惊蛰:“你们不是应该留守秋山别院吗?”
鹰骑为首之人抱拳道:“奉二府主之命,前来协助裴郎君!”
裴惊蛰随即反应过来,凤霄这是早就料到他会犹豫不决,派来鹰骑,正是间接让他下决定。
他道:“你们分头将卢宅围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走一人!”
鹰骑领命而去。
卢宅虽然很大,但鹰骑都是解剑府出身,又久经训练,六人足矣。
裴惊蛰上前正欲敲门,忽觉身后疾风扑来,他心头一凛,下意识侧头闪避,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白光闪过,竟直接将他前面的木门洞穿一个口子!
对方下手如此狠绝,裴惊蛰更加不敢掉以轻心,回身抽剑,便与对方交起手来。
双方一照面,他这才发现对方一身白衣飘逸,气质清冷出尘,仿若月宫仙子。
裴惊蛰:“阁下何人!”
乔仙冷笑:“你扣了我们的人,还问我们是何人,把崔不去交出来!”
裴惊蛰一惊:“你?!”
话音方落,他就看见又有一人从不远处走来,青衣斗笠,手上挂着佛珠,极为惹眼。
“长孙副使?”
乔仙不答反问,手上攻势越发凌厉:“人呢!”
裴惊蛰定了定神:“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那头卢宅虽然乱作一团,但卢家人又不是聋子,大门口动静不小,他们自然也听见了,当下就有人匆匆赶来开门,却见裴惊蛰乔仙二人在自家大门口打作一团,不由惊怒交加:“快快住手,你们到底是何人!敢在卢家家门口打架,快,去找人过来!”
离此不远的解剑府鹰骑更是闻声赶来,将长孙、乔仙团团围住,眼看就要爆发一场更大的危机。
裴惊蛰头大如斗,不得不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他当先罢手退开半步以示退让,见对方没有再咄咄逼人,也跟着松一口气。
卢家人看着这古怪的一幕,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裴惊蛰率先打破僵局:“长孙副使驾临六工城,不知有何贵干?”
解剑府和左月局不可能完全没交集,起码裴惊蛰就见过左月局的两名副使,虽说此时此刻不适宜叙旧,但他想要装作不认识长孙也不可能。
长孙菩提道:“找人。”
裴惊蛰笑道:“我现在另有差事在身,等我办妥了,再设宴为二位接风洗尘,帮你们找人如何?”
乔仙冷冷道:“把人交出来。”
裴惊蛰心中有数,面上仍是故作惊奇:“交谁?”
乔仙:“崔不去!”
裴惊蛰轻咳一声,忍住心虚:“抱歉,我从未听过此人。”
乔仙面露怒色,上前一步正欲再次出售,却被长孙菩提拦住。
“交人,否则今日谁也别想离开。”
裴惊蛰不怒反笑:“长孙副使好大的口气,你们再厉害,也打不过我们七个人吧!”
长孙菩提:“尽可试试。”
他堪堪说完最后一个字,身形微动,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向裴惊蛰!
那围住他们的六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长孙已经欺身上前,抓上对方的肩膀。
裴惊蛰险险避开对方的攻势,长剑只来得及出鞘一半,就被长孙的掌风给压了回去。
出鞘三次,三次都如此!
裴惊蛰涨红了脸。
他知道论武功,自己肯定不是左月副使的对手,只是没想到如此丢脸,从头到尾竟连剑都没能出鞘。
这对武者来说,不啻一个巨大的耻辱。
而且真正论起来,长孙菩提还是手下留情了,否则就这片刻工夫,即便有鹰骑在,他也能轻而易举杀了裴惊蛰。
“人呢!”长孙菩提一掌朝他天灵盖拍去。
裴惊蛰避无可避,只能下意识闭上眼:“秋山别院!”
耳边响起鹰骑的惊呼,后者几人纷纷扑上来,但也已晚了一步。
掌风狂啸而来,却又突然消失,裴惊蛰张开眼,只见对方已经收掌站定。
自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他惊魂未定,长孙菩提却已袍袖一起,往两旁一推,将解剑府鹰骑各个推得不由自主往后踉跄。
刚才赶过来的这两名鹰骑,无不是解剑府精锐,放到江湖上去,起码也是一流高手,却这样轻而易举就被长孙推开,毫无还手之力。
单就这一手,裴惊蛰看出来了,长孙菩提的武功就算与凤霄还有点差距,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自己刚才跟他交手,纯粹是不自量力了。
乔仙冷眼看他:“你方才不是还说没听过此人吗?”
裴惊蛰苦笑:“我不知你们来意,多留个心眼总不为过吧?”
乔仙:“你明知崔不去是我们左月局的人,还将他扣住百般折磨刁难,这笔账,我们左月局记下了,待将人接回,我们再慢慢算清。”
裴惊蛰头疼道:“崔道长虽然在我们那里,但也没受到什么刁难,我家郎君出入都带着他……”
这话他说起来都心虚,但总不能对他们说,你们的人被下了奈何香,隔三差五就发作,今天早上病还没好就被我们郎君拖去认人了吧?
乔仙一眼就看出他说话中气不足,直接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襟:“你们拿他怎么样了!”
裴惊蛰没想到这仙子一样的人物居然说动手就动手,脖子差点没被勒断气。
“他真的没事,不信我带你们去看看,但先等我将这里的事情料理好……”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我卢家门口无礼,还不快快退去!”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插入,打断了裴惊蛰的话。
卢家男主人带着家仆护院气势汹汹站在门口,他双目通红,须髯俱张,不像是被人深夜在家门口打架惊扰了的愤怒,倒像是突然遭遇什么重大变故。
思及刚才听见的那一声尖叫,裴惊蛰只得暂且将长孙他们放在一边,先吩咐鹰骑:“将卢宅围起来,不得放走一人!”
又对此间主人道:“我乃解剑府差役,奉命前来调查于阗使者被害一案,有人举报贵府藏匿嫌犯,还请卢翁配合,让我们进去搜查!”
卢缇恰逢巨变,身心受创,又听见裴惊蛰这样说,脑中绷紧的那根弦顿时彻底断裂。
“这里是卢家,不是你们随意想进就能进的地方!我卢家克勤克俭,经商做人从不违背良心,解剑府又如何,来了这里就可以横行霸道吗!我听说你们连琳琅阁的人,也是想抓就抓,可今日有我卢缇在此,绝不会让你们踏入这里半步!”
他像一头受伤狂怒的狮子,咆哮着死守领地,不让外敌进入,裴惊蛰想要带人硬闯自然也可以,但到时候卢宅必定一片鸡飞狗跳,更方便那人趁乱逃走。
“各位,我们郎君今夜遭逢变故,我家小娘子不幸溺水,如今大夫还在救人呢,请你们看在我们郎君如今心急如焚的份上,网开一面,过几日再来吧!”
说话之人站在卢缇旁边,同样一脸悲恸,看模样应是管家。
裴惊蛰心头一动。
他们刚刚循迹追来,卢家就出了事,这未免也太巧了。
现在无须他进去,卢宅内部肯定也已乱作一团。
但这样一来,他就更不可能走了。
他用力挣了一下,顾忌旁边的长孙菩提,没敢动手,乔仙冷冷看他一眼,终于松开手。
裴惊蛰松一口气,暂将解剑府与左月局的对卢缇道:“卢翁,令爱之事我也心有遗憾,不过今日我们刚刚发现凶案眉目,令爱转眼就发生变故,这其中未必没有关联,还是让我们查个水落石出为好!”
卢缇:“不需要!我们现在只想要一个清静!”
裴惊蛰不再理会他,转头吩咐鹰骑立马去找赵县令,让他调来更多的捕役围住卢宅,决不能放走一人。
卢缇闻言大怒:“看来你今日是要存心与我过不去了!”
裴惊蛰:“是卢翁存心与我过不去,解剑府办差,闲杂人等不得阻扰,将他拿下!”
他一挥手,鹰骑左右冲上前,卢府众人根本阻拦不了,就见自家郎君已经被拿住了。
眼看卢家家仆要与鹰骑抢人,场面更进一步混乱,裴惊蛰不得不大喝一声:“谁要敢再妄动,我就杀了卢缇!”
这一喝,果然将卢家人喝住了,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再轻举妄动。
卢缇气得老脸发青,口不择言:“你们简直无法无天!你们不知道我与范阳卢氏的关系吗,我要告你们藐视世家!”
乔仙冷冷一笑:“莫说你这六工城的卢氏与范阳卢氏是隔了多少代的远亲,就算是范阳卢氏嫡支,《开皇律》中也没有藐视世家这一条罪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别把自己看得太重,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裴惊蛰没想到乔仙居然会帮他说话,不由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卢缇果然被气得直翻白眼,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今晚注定是一个多事之夜,波折重重又峰回路转。
就在裴惊蛰准备让人进去搜查卢家时,意外再度发生。
“裴小郎君!您怎的在这儿!不好了!”
一人从远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裴惊蛰认出对方是秋山别院的仆从。
赵县令将秋山别院给凤霄落脚时,顺带也调了一批仆从在那里服侍贵客,那些人手脚麻利,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不该说的也绝不多说,连诸多挑剔的凤霄也无从挑剔。
但现在,对方气喘吁吁,满脸慌张跑过来,对裴惊蛰道:“凤郎君收到一封信,说您被劫持了,对方让他去城外胡杨林一见,他让小人过来交代鹰骑找赵县令,继续围住卢宅,不得放走一人,等他回来再处置!但您、您怎么在这里?难道凤郎君被骗了?!”
裴惊蛰大惊失色:“他一个人去的?”
仆从喘息摇头:“还带着、带着崔道长呢!”
这下子,连乔仙和长孙菩提,也都勃然色变。
裴惊蛰:“他们去了多久!”
仆从道:“从小人出门到现在,约莫也得有小半个时辰了!”
“自己去送死也就罢了,还要拖累我们的人,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从此与你们没完!”乔仙与长孙菩提顾不上其它,立马往城外赶去,临走前不忘撂下一句威胁。
裴惊蛰焦头烂额,真正尝到了卢缇刚才的心情滋味,幸而赵县令没有拖延,接到消息之后立马就赶过来,连发冠都没有挽好,可见行色匆忙,但裴惊蛰无心夸奖他,只向他交代一番,就赶紧带上两名鹰骑,赶往城外胡杨林。
……
风雪渐小,但洞窟之内寒冷已久。
凤霄用内力将毒驱除大半,但依旧有些残余毒性在体内,只觉四肢有些发麻,身体也阵阵发冷。
与他相反的是,崔不去的身体有些烫得吓人,抱在怀里像块烙铁,虽然正好用来取暖,但凤霄也真怀疑这么烧下去,没等救兵来援,对方就会先呜呼哀哉,一命归西。
知己难逢,对手难遇,后者往往又比前者更罕有,凤霄自然不希望崔不去就此死掉,他几乎可以想象,以这人的折腾能力,肯定死也不安生,会留下一大堆麻烦和陷阱,等着凤霄去踩。
所以凤霄无论如何也觉得,不能让崔不去就这么死掉。
“喂,说句话。”他拍着对方脸颊,力道不算轻,但崔不去没睁开眼。
“别睡,睡了就醒不了了。”凤霄说道,捏着他的手腕,注入一丝内力。
也许是这一丝内力起了作用,片刻之后,崔不去微微一动,眉头反倒皱得越紧。
但有反应就是好事,凤霄道:“去去,你觉得我容貌风度如何?”
崔不去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凤霄:“我知道,举世无双,你不用再夸了,这样的赞美之词我早已听腻,看来你与其它庸俗之人也无甚区别,不过今日我要与你讲的,是一个我少时的故事。”
崔不去闭着眼,轻轻叹了口气,像在回应。
“我年少时去西南游历,听说了一个故事,男的出身当地名门士族,女的则是家境贫寒的小家碧玉,但男子对那小娘子一见倾心,排除万难,非要娶到她为止。小娘子原本也不相信他的真心,只想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平淡一生,后来却逐渐被男人感动,见他为自己做了许多事情,还说服了族中长辈,排除种种障碍,也逐渐动了心。”凤霄越说兴致越高,“我偶然与那小娘子结识,那小娘子见我容貌风度举世无双,就恳求我帮她做一件事,你猜是什么?”
崔不去满脸困倦,眉头紧锁,终于睁开眼。
凤霄感觉他在自己怀里动了动,想要挣脱出去,就笑道:“你也很好奇吧,不如来猜猜她求我何事,若是猜对了,我就允许你在我身边多留几日,多一个欣赏我风仪的宝贵机会。”
崔不去:……
死人听了这句话都得诈尸,更何况他还没死。
“你能不能……”
“嗯?”
他气息微弱,饶是距离如此之近,凤霄也不得不低下头凑近,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崔不去有气无力:“闭上你的狗嘴!”
他明明神智昏沉,只想不问外事倒头大睡一场,谁知耳边一直有个人在那叨逼叨逼,就像一只蝇虫在耳边嗡嗡嗡绕着飞,赶又赶不走,打又打不飞,让崔不去只想把“蝇虫”的头拧下来丢到九霄云外,让他转世投胎十八世都当一只哑巴苍蝇。
凤霄挑眉:“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的嘴怎么能叫狗嘴呢,那得叫玉嘴,说出来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旁人想要听我说一句话而不得,你却被我如此搂在怀里,简直是三世修来的福分,更该珍惜才对。”
崔不去:……
他承认凤霄那张脸,的确足够颠倒众生,无分男女皆为其所惑,但前提是,不要开口说话。
看来不听完那个故事,对方肯定是不会罢休的了,崔不去叹了口气,勉强睁开眼睛,入目尽是无边黑暗,他只觉无边困倦纷涌而来,只能勉力撑起精神,与这股倦意作着抗衡。
“……她想让你去试她的情郎,是否面对你这样的绝色容颜,还能无动于衷。”
凤霄笑道:“不亏是我看中的人,那你肯定也猜中了那个结果。”
崔不去面色淡淡:“以你这样的容色,假扮起女子来,那必定是惟妙惟肖,倾国倾城,世间能不动心的,寥寥无几。对方只是个凡人,又岂会面对你的撩拨而不为所动?最后无非是那女子想要试探人心,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你呢?你动心了没有?”凤霄低下头,气息喷在崔不去脸上。
换作以往,崔不去肯定会伸手推开或自行避开,但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半分力气,别说抬手了,连撇开脸都困难。
“动心,不等于动情。”崔不去轻声道,“凤二,你这张脸,任何一个人,都会动心,但不是所有人心,都会被你玩弄。”
凤霄无辜道:“我明明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那男的自己经不起诱惑,又怎能怪我?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如果经得起,那只是诱惑还不够,情人夫妻,父母子女,无不如此。那女子认不清这一点,无法承受后果,还妄想自己是那个例外,岂不可笑?”
崔不去:“那女子后来如何了?”
凤霄:“你猜。”
崔不去:“男的临时变卦,移情他人,女方必然无法置信,难以承受,要么远走他乡,要么了结性命,除此之外,这个世道,不会给女子第三种选择。”
凤霄:“聪明,那小娘子的确跳井寻死了。男人伤心一阵,过了两年,就娶了新人入门,从此琴瑟和鸣,鹣鲽情深。你说这个故事,好不好玩?”
崔不去不语。
凤霄有点讶异:“我没想到崔道长这样玲珑心肠的人,竟然也会相信世间还有深情。”
崔不去冷冷道:“世间有无深情,都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闭嘴,让我好好睡一觉。”
凤霄:“你今晚约莫是睡不成了,因为我还要给你讲一个新的故事。”
崔不去:……
凤霄整整讲了大半个晚上,到了后来,他就算再大声,也叫不醒崔不去了。
后者在奈何香的发作下彻底半昏迷过去,但身上温度稍降,总算没有那种令人心惊的滚烫了。
凤霄就是再能耐,此刻也已经口干舌燥,一动都不想动了。
外头的风雪已经完全停下来,天方吐白,从洞内往外看,云层镀上了金边,想必白天又会是一个晴天。
凤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一夜过去了,裴惊蛰往后三年的月俸减少一半。”
他慢慢起身,将崔不去半拖半抱出来,掐着对方的人中,硬是将人弄醒。
“我要带你上去,你自己动一动,起码在我背上别掉下去。”
崔不去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听从凤霄的指挥,双手攀上他的脖颈,整个人趴在他后背,全程顺从听话。
这也说明人已经几乎没了意识了。
凤霄又叹了口气,其实他还是更喜欢清醒时的崔不去,哪怕一动脑就有数不尽的坏主意,那也比现在有趣得多。
更重要的是,他还得背着这么一个人爬到上面去。
想到这里,凤霄再次自言自语:“裴惊蛰往后三年的月俸完全扣除,又给解剑府节省了一笔支出。”
作者有话要说:
凤霄:起风了,裴惊蛰的月俸减一成。
裴惊蛰:??
凤霄:下雨了,裴惊蛰的月俸减两成。
裴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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