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上的热闹像是与智瑶无关,他单单因为要应付一整套的礼仪直接累瘫,全程像是木偶那般被操作着走流程。
什么时代都是那样,婚礼有着太多的礼仪,还会因为地域不同的关系加上一些风俗习惯。
晋人的婚礼其实已经足够简约,并且还带着一种强烈的刚劲风俗。
例如,智瑶成亲时虽然没有身穿甲胄,腰间的剑却不会解下。在这一点上有别于其他列国。
又比如,好些国家没有新郎给新娘递上一把匕首的环节,偏偏晋国又有。
那一把匕首是干嘛的呢?其实就是寓意一种“宰”,丈夫将内宅管理权送到妻子手中,匕首又是割肉用的工具,必要时还能是用来杀敌或是自杀的凶器。
有类似风俗的国家就那么几个,大多是跟狄、戎、夷接壤旳国家,他们曾经有处在弱势地位,哪怕贵族都时刻面临异族杀进家宅的危险,匕首的存在是妻子保证自己和子女不会落到异族手里遭受侮辱。
这样的风俗有传下去,就是不知道什么朝代断层了。
智瑶一开始其实还好,后面完全被整得精神麻木,恍恍惚惚间婚礼的前半部分流程已经走完了。
迎新人入门期间,出现的只有作为妻子的芬嬴,并且没有遮头。其余的媵,不管她们之前是哪家的千金宝贝,反正在婚礼上连留个影子的机会都没有。
婚礼自然是有吃吃喝喝的流程,不过不是那种好几个人坐一桌,严格按照分餐……,也就是一人一座案几,再搭配上负责煮酒、煮肉、切肉、清理餐具等等侍从。
诸夏一直到两宋都还在执行分餐制,没什么好奇怪的地方。
所以,有那么一段公知横行的年代,提到分餐制就各种白皮巴拉巴拉,了解历史的人一定是听得满额头垂下黑线?
“智”地是智氏的祖地,哪怕平时智申和智瑶不住祖宅,肯定也会有人每天打扫,再隔一段时间进行维护。
不过,当下并没有拜堂的习俗,新娘子入门之后就直接送进后宅。
留在大堂应酬完的智瑶精神恍惚地回到后宅。
早在等待的芬嬴、碧、苇、茗、好、武立刻迎了上去,合理分工帮智瑶解除掉好几层的衣裳。
她们这是在干嘛?其实不干!
随后,她们再重新又一层层地帮智瑶穿上新种款式的衣裳。
也就是说,走哪一套流程穿什么衣服,流程结束之后还有下一个流程需要穿的衣服,诸夏的礼仪之重就是涵盖了这一部分。
缓了一小会的智瑶扫了一眼室内,肯定是看不到满室内的鲜红色,有也是一种赤红,再来便是以黑色居多。
现在邹衍的爷爷都还没有出生,自然就没有创造《五德终始论》的邹衍了。不存在哪个“德”代表什么,又是以哪个颜色配哪个“德”之类。
不过,黑搭红在春秋战国乃至于到隋唐一直都是贵色,天子以及诸侯的冕服都是以这两个颜色混搭作为主调,两宋到有明一朝其实也是,相反入主中原的元和清则就不是了。
里面只有武跟智瑶第一次见面。一个女子竟然以武为名?当前年代也不算什么怪事。
必须说的是,她们成了媵之后,其实就不再名后面带上姓了。哪怕以后生了孩子,孩子也是以芬嬴为母亲,等于从各方各面来讲贵族家庭的结构只有一位女主人。
娶一名妻,附带了五个媵?年少时或许会觉得是美事,到了力不从心的年纪嘛……
智瑶当然会与她们进行交流,只不过没有多久又要出去了。
这一次前来参加婚礼的人非常多,没有足够的硬性条件还真招待不过来。
比如说场地!
毕竟,身份足够讲究的就是一個登堂入室,没有将吃喝场地设在屋外的道理。
尤其是大家都是讲究人,座位肯定不能太挤,身旁还需要有专门服务的侍从。
智瑶再次出现时,乐师们先是停顿了一下下,一小会又重新奏乐。
音乐,还是多种乐器齐奏?
按照道理来说,除非是周天子赏赐乐团,又或是拥有乐团的贵族拆分赠送,不然哪怕是到了智氏这种规模的家族,其实还是没有资格享有乐团。
很久之前乐团只属于周天子,后来鲁国得到了组建乐团的允许,再来又先后有几个诸侯获得资格。
诸侯之臣?比如晋国的卿位家族?
别看晋国的卿位家族牛逼哄哄,或许是会养几个乐师,可是正式场合还是没有资格拿出乐团。原因就在于没有经过“认证”的流程,拿出来就是违制了。
智瑶的婚礼为什么拿出乐团并使用?那是卫国将自己的乐团进行拆分,走流程送给了智氏当贺礼,从此以后智氏也是能够在任何场合玩乐团的家族了。
仅是这一点上,智氏就超越了所有臣下之臣!
卫君辄帮南子背了锅,固然会被瞧不起乃至于痛骂,某种程度上这个作为却是帮了卫君子嗣大忙,某天子孙后代失去国祚起码还能继续过着拥有荣华富贵的生活。
而卫国那么干显得没有诸侯的尊严,偏偏是智氏宗子举行大婚的时候,谁有什么意见,拥有情商也会在事后发作,或是劝导智氏将乐团还给卫国之类,可能是在后面开骂,总不会当即就发飙。
世界就是那么现实,他们发飙一时爽,惹怒了智氏的话,会家族以及国家一起爽歪歪,爽到全族一块入土的那种。
家族远比个人重要的时代,脾气再是怎么火爆,不能连累家族就是底线,只能委屈自己了。
智瑶就看到现场有那么几个人的脸色无比差劲,基本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
那是自然。
礼崩乐坏也就是近二三十年来才显示出端倪,年纪大的人生长在尊礼守礼的岁月,肯定会对一些礼崩乐坏的事情更加看不过眼。
恰恰是年纪大的人最为看不过眼,他们远比小年轻更能忍,需要顾忌的也太多,很难出现不管不顾发泄出来的冲动。
智瑶到场。
智徐吾从座位站起来,举着酒觥讲了一段祝词。
在那期间,智瑶在观察座位的安排。
基本上就是晋国的贵族在左边,以亲自到场的“卿”靠近主位,出席的智氏的族人在第二排,更后面则是一些封号大夫;来自列国的客人,像田乞因为是齐国的执政在左边第一排靠近主位的位置,与之并排的人除了其余国家的执政之外,便是代表国君前来的大臣,从第二排就是一些封号大夫。
好些封号大夫本身也是有名声的贤人。这个不值得奇怪,目前年代想要有所成就,首先要是个贵族才没有遭受规则限制,背后有个家族支撑,想折腾点什么才有那个资源。
在这种场合,智氏仅有几位家臣在场,他们并不是入席吃喝的状态,仅仅是站在一侧而已。
别以为这样是种侮辱,其实算是一种极大的礼遇。
简单来说,好几个国家的政要在吃吃喝喝,以为不是服务员的话,谁都有资格站在旁边看吗?
智瑶是个规则破坏者,以他的意思本来是要给家臣安排座位,却是遭到家臣自己拒绝了。
家臣的理由只有一个:礼不可废!
博览道必定是在场的家臣之一。
宰予、冉有、子游、闵子骞和一些门徒站着。
子路却是有座位。
不是智瑶搞什么区别对待,一切只因为子路也是个封号大夫,有自己的封邑来着。
要是子贡也在的话,其实也会有座位,原因跟子路一样。
而子路和子贡之所以成为晋国的大夫,无非就是军事上有建树。
现在不独晋国,任何人想在哪个拥有自己的封邑,拥有军事上的建树就是敲门砖。这个也是竞争更为激烈的大争之世即将开启的明显征兆。
不是晋国贵族,且早就没有了封邑的老子,他因为年纪的关系得到了一个座位。
老子不在左边,他跟来自周王室的一些贵族处在一个区域,跟一名叫尹喜的人聊得好像挺愉快?
实在是被累得个够呛的智瑶有属于自己要做的事情,带上智徐吾前往需要应酬的座位,向一位又一位宾客答谢前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这个流程在后来还会加上新娘子,也就是一桌又一桌敬酒,用以对来客进行致谢,也是让夫家的亲戚、同村认一认新娘子,免得路上碰见了压根不知道是谁。
一圈走下来,智瑶喝了个肚子鼓胀,人也有了一些醉意。
可算能够坐在自己的座位后,智瑶再次扫视宾客。
可能是因为有了醉意的关系,使得智瑶控制不住心想:“要是现在动手,不光能屠戮其余卿位家族,起码四个诸侯会失去自己的执政,大多数诸侯的精英一下子丧尽……”
当然,智瑶只是醉了才会想一想,今天反正是不会干那种事情的。
有一个人,他叫赵毋恤,目光扫视着宾客,脑子里也在想事情。
“我家现在极度需要回血!代君很快会带着一应大臣来‘晋阳’商谈婚事,要不要事先准备好出征代国的大军,再将代国君臣全部杀掉,一举灭掉代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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