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没有回答闻灯的问题, 他直直地望着闻灯,问他:“星云十三州的事是你做的?”
他已知道王家连同星云十三州上的其他家族都在一夜之间覆灭了,这些家族虽然都没有被全部灭口, 但是想要再起来, 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了, 他们终究是要和三百年前的闻家一样, 湮灭在岁月的长河中。
国师不敢回去,他怕自己也遭了毒手,况且他对王家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不然也不会在早些年离开王家,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闯荡,不愿回去, 他在京城听了不少关于星云十三州上那几桩惨案的传闻, 听说那些人死相凄惨,在死前遭受了许多许多的折磨。
闻灯装作苦恼地叹了一口气,按了按额角, 笑着说:“现在我若是说不是,国师大人应该也不会相信的。”
国师听到这话,立刻哈哈笑了起来, 他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 对闻灯道:“你杀了我所有的亲人,现在还想要从我的口中得到肉身灵芝的下落,闻姑娘,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应当没有吧,我依稀记得,王公子你应该还有几个小辈活着的,我比不上你们对闻家那般赶尽杀绝, ”闻灯停了一下,敛起脸上的所有笑容,她对国师道,“不过王公子这样说,是不愿意告诉我了吗?”
“我不是你的对手,要杀要剐,闻姑娘随意了。”国师闭上双眼,一副引颈受戮的姿态。
闻灯既然能够在星云十三州报了仇,又能无声无息地在这间房间当中设下了这般天罗地网,国师清楚自己根本不会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对手,他也没觉得这个人会放过自己。
“何必这样呢?”闻灯惋惜道,“王公子说出肉身灵芝的下落,我给王公子一个痛快,不好吗?”
国师睁开眼,看向不远处的闻灯,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了,眼前的这个女子,美得一如当年那般摄人魂魄,不,比当年在鲸州的时候更添了些特别的韵味,明明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杀人不见血的毒药,是削铁无声的刀刃,可还是想要靠近她,得
到她,就像是飞蛾扑火,只要眼前是一条死路,却还想要在死前拥抱这一瞬间的灿烂。
国师突然嗤嗤笑了起来,他对闻灯说:“若是闻姑娘愿意与我云雨一番,将我这些年的研究,都告知闻姑娘。”
“当年未能与闻姑娘成就一桩好事,我这些年一直念念不忘,那时候闻姑娘你被拖到地上,身上的衣服都散开了,我在梦里——”
他的话未说完,身后的房门猛地被人给推开,国师转头看去,是个穿着一身玄衣的年轻人,这人的模样有几分眼熟,然国师一时间又实在是想不起来。
“陛下怎么来了?”闻灯的目光中露出几分惊讶,她以为苍衡这个时候应该在魔渊中的,怎么来了这里。
苍衡没有回答闻灯的问题,反而开口问闻灯:“你在这里做什么?”
闻灯直言道:“没做什么啊,不过是问这位大人几个问题罢了。”
她说完,便看着苍衡,等他一个回答,然而苍衡却站在原地,什么话也不说了,充当起一个摆件来。
闻灯一时间竟然觉得有几分好笑。
苍衡从魔渊来到人间后立刻前往了皇宫,看到沈萤萤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他向沈萤萤询问闻灯的下落,可沈萤萤也不清楚,只说闻灯今晚在勤德殿见到那位国师后,就离开皇宫了。
于是苍衡来到国师府中。
苍衡一来,闻灯好多残忍血腥的手段便也不好使出来了,想到苍衡之所以会推门进来,很可能是听到了国师那番话,闻灯心中也有几分难堪。
她定了定心神,如今从这位国师口中逼问出肉身灵芝的下落才是要紧的事,至于其他,以后再说。
闻灯只当苍衡此时并不在这里,她向国师问:“王公子是不愿意说了?”
国师听到闻灯叫苍衡陛下,但他还确定不了苍衡的身份,主要是他无法相信魔渊的魔君会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见苍衡进来以后没有其他动作,便也不再管他,他开口对闻灯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只要闻姑娘答应我与我共赴极乐——”
他话又一次没能说完,惨叫一声,只觉得丹田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进去,疼得他
整个人痉挛起来。
闻灯刚才并没有出手,她下意识地往苍衡的方向看过去,苍衡站在原地,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仿佛刚才的一切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既然王公子你不愿意说,那我只能用点非常的手段了,等会儿搜魂的时候如果一不小心毁了你哪条经脉,也请王公子你不要见怪了。”闻灯抬手,千万条傀儡丝蓄势待发,国师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他似乎没有想到闻灯竟然也会这般残忍下作的手段。
在魔渊待了这么多年,比这更下作的手段,她也学会了。
一道银光向国师飞去,却被苍衡阻拦下来,闻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嗯?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苍衡冷淡道。
闻灯皱了皱眉,再次出手,又被苍衡拦下,如此重复了几个来回,苍衡忽然开口对闻灯说:“他已经死了。”
闻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向国师看去,他四肢僵硬地躺在地上,自绝经脉而死。
闻灯只觉得一股沸腾的血气在五脏六腑间翻涌,苍衡为何要如此?为何如此?
现在能这样挑动她情绪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一个苍衡了,待到闻灯稍稍冷静了些,她冷声向苍衡问道:“陛下刚才在外面都听到了?”
“听到一些。”苍衡顿了一顿,又问道,“你要肉身灵芝做什么?”
闻灯道:“救命用啊。”
她说的这样轻松,苍衡并不是很相信。
闻灯拿着帕子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两声,这声音听在苍衡的耳中,更像是装出来的。
可已经有血丝落在那雪白的帕子上。
“陛下知道那肉身灵芝在哪里吗?”
闻灯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有期望苍衡能给自己回答。
“不知。”苍衡说道,他右手的小指微微动了一动。
闻灯注意到了,她沉默地盯着苍衡,不说话,最后是苍衡颇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去。
闻灯忽而笑了起来。
苍衡在撒谎,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
他应当是知道那肉身灵芝的下落的。
这倒有些意思了。
苍衡知道肉身灵芝的下落,却不愿自己知
道,所以他故意拦着自己给国师搜魂,任由国师自绝经脉于他们二人的面前。
或许他是不想自己再造杀孽,这么解释的话,倒也能说的过去,可闻灯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这具身体又能撑多久呢?
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呢?
他真的会想起来吗?
苍衡在不久后就离开了,他来这里一趟,好像只是专门为了毁掉她的希望。
闻灯轻笑了一声,她踏过国师的尸体,出了这座威严庄重的府邸,她一个人踏着月色,穿过寂静的长街,最后停在了那家名叫天南客的客栈外面,沈萤萤说,柳惊眠就在这里落脚。
闻灯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柳惊眠的声音,她推开门走进去,叫了一声:“柳公子。”
“闻姑娘怎么来这里了?”柳惊眠正坐下灯下看书,闻灯进来后,他将手中的书放下,抬头问道。
闻灯道:“想要找样东西。”
柳惊眠立刻道:“闻姑娘要找什么?不如说给在下听听,或许在下能帮上什么。”
闻灯看着柳惊眠,他目光真诚,他的话都出自真心,所以闻灯更加觉得奇怪,她对柳惊眠道:“柳公子或许真的可以帮得上我,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事不明。”
“什么?”柳惊眠问。
“柳公子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闻灯在柳惊眠对面坐下,歪着头打量着自己面前的柳惊眠,“柳公子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但是闻灯清楚,柳惊眠看向自己的眼中从始至终没有出现任何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爱慕。
若说喜欢,他应该是喜欢那位沈姑娘的。
柳惊眠轻轻叹了一口气,对闻灯坦言道:“我是受故人所托。”
“故人?”闻灯向柳惊眠追问道,“柳公子口中的故人是谁?”
柳惊眠回望闻灯,轻声对她说:“我以为,凭借闻姑娘的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了。”
闻灯蓦地心中一酸,连同内脏一起泛起阵阵的钝痛,她张了张唇,有些失声,她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冰冷的茶水,冲散了喉咙间的血气,整个人也缓了过来,她声音中带着不易被察觉的小心,轻轻询问柳惊眠:“是李浮白吗?”
柳惊眠抿着唇,半晌后,他点头承认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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