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陆呦哭哭啼啼地向爸妈解释了今天的事情,把全部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本来都是她的错,蒋铎下公交车之前,都不知道身后多了个“小尾巴”。如果他知道的话,肯定会把她撵回去的。
尤其...陆呦这蠢货,竟然还把陆宁也带上了。
可以想象,爸妈回来之后,看到儿子女儿都不在,保姆也是一问三不知,该有多着急,肯定直接报警。
“蒋铎什么都不知道,不是他把我带出去的,是我自己...我跟踪他出去的。”
不明所以的陆宁也举起了手:“我可以作证!姐姐跟着蒋铎哥,我跟着姐姐……”
“你们到底去哪儿了!”陆云海急切地问:“知不知道把爸爸妈妈急坏了!”
“我们...我们去看蒋铎的...”
陆宁话音未落,陆呦连忙给他递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讲。
小家伙很聪明,跟姐姐百分百的默契,收到信号立马闭了嘴。
“怎么,还要保密?什么事连爸爸妈妈都不能说?”
陆呦不知道该不该说,因为她不确定蒋铎是否愿意让别人知道他妈妈的事。
如果提到蒋铎妈妈,传到徐晴耳朵里,肯定火冒三丈。
陆呦已经是半大孩子了,知道蒋铎在蒋家尴尬的处境,便决意为他保密:“我们就是…随便出去走走,没去哪里。”
“行,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秦美珍没好气地说:“我看你跟蒋铎这些年...也是走得太近了些。”
“妈,你别怪蒋铎,他一开始真的不知道我们跟着他,都是我的错。”她声音微弱蚊蚋,一点底气都没有。
如果不是她和陆宁跟在他身后,蒋铎无论多晚回家,都不会挨罚,因为没人管他。
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是蒋铎把陆呦和陆宁给拐出去了。
陆呦真是懊悔至极。
陆云海透过落地窗,望了眼蒋家,犹豫道:“要不,我去蒋家看看吧,跟他们说一下,我们家孩子没事。”
秦美珍叫住了他:“别去了,今天他们闹得这么过火,这是运气好没出事,万一出了事怎么办,遇到坏人怎么办!我看也该给他们留点教训了。”
陆云海闻言,也就不再坚持。
小丫头这会儿也是又悔恨、又担忧,一个人默默地用手背擦眼泪,也不敢哭出声来,完全没了平日里恃宠而骄的模样。
“你和蒋铎,以后就不要总在一起玩了。”秦美珍板着脸,说道:“你们都长大了,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总黏在一起。”
陆呦睁大了眼睛,不解道:“为、为什么不能!”
“因为长大了。”
“长大了又怎样,我们说好永远当好朋友。”
“那孩子...终究不是正常家庭出来的孩子,心思也深得很。”
秦美珍其实早就想和陆呦谈谈这个话题了,奈何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今天索性就把话说明白。
“以前他还小,爸爸妈妈觉得他也是可怜,所以常常请他来家里玩,但现在你们都慢慢长大了,我们也看得很清楚,那孩子......还是和正常的男孩不太一样,你总和他在一起,我们担心久而久之,你也会被他影响了。”
陆呦含着眼泪看着秦美珍,辩驳道:“你说正常的男孩,指的是像蒋恒这样的人吗,你们觉得这样的人才是正常的,他就不正常!”
“陆呦,不要和妈妈吵。”陆云海也开口道:“我们这些年对蒋铎怎么样,你心里也是清楚的,我们对他绝对没有成见。”
“那为什么不让我和他玩?”
“因为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是我们的宝贝,任何对你不好的影响,我们都要竭力规避。”
“蒋铎才不会对我有不好的影响呢!”
现在的陆呦不是伤心,而是生气了。
她觉得父母不近人情,不想再和他们说下去。
而且今天晚上…她本来就理亏,再说下去,就全是她无理取闹了。
陆呦哭着跑回了房间,陆宁也赶紧追了上去,似乎想安慰姐姐,但是被陆呦挡在了门外。
陆云海望向秦美珍,不确定地问道:“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秦美珍叹了口气,说道:“你忘了蒋老夫人那年的玩笑话吗,说要和我们结娃娃亲。”
“这不是挺好的事吗,俩孩子关系也好。”
“我不觉得是什么好事。”秦美珍闷闷地说:“咱们可以请他来家里玩,收留他过夜,把他当自己亲生孩子对待,但是女儿我只有这一个,谁知道他遭遇了这么多不好的事,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这样,小呦该多伤心啊,他们从小就亲近。”
“长痛不如短痛,这个年龄的孩子忘性大,等有了新朋友,就会好起来。”
......
第二天早上,陆呦背着小书包匆匆跑出家门,却发现蒋铎没有如往常一样,在楼下等着她。
她跑到蒋家大宅外面叫他,却见蒋思迪走出来,说道:“那小子天还没亮就走了。”
“姐姐,昨天晚上...蒋铎没事吧?”
“在地下室冷冰冰的地板上睡了一夜,不过他也习惯了,没什么事。”
“没挨打吗?”
“没有,放心吧,就是没吃晚饭,今天早饭也没吃。”
“谢谢姐姐,我走啦!”
陆呦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在学校外面的早餐店买了豆浆油条,带到了教室里。
教室里,蒋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翻着书,陆呦将豆浆油条递到他手边,小心翼翼说:“哥哥,吃早饭。”
“吃过了。”蒋铎漫不经心道:“路上来的时候,买了小笼包。”
“好吧。”
陆呦看到他右边脸颊似乎还有些红肿,于是伸手去摸,不过还没碰到,蒋铎偏了偏脑袋,避开了她的手。
“都是我不好。”陆呦自责地说道:“我太任性了,连累了你。”
蒋铎放下了课本,对她说道:“陆呦,放学之后,我们不要在一起玩了。”
陆呦表情僵住了,良久,才慢吞吞憋出一句话:“是不是我爸爸妈妈对你说什么了?”
蒋铎摇了摇头。
但即便他们什么都不说,蒋铎也能从过去一段时间他们欲言又止的表情中...猜到些许端倪。
他知道陆家父母在担忧什么。
陆呦却不能接受这个表情,眼神很受伤,也有些无措。
蒋铎的心都快扭在一起了,他拆开了陆呦给他买的豆浆盒,用吸管喝了一口,似乎想用这样的举动去安慰她。
然而无济于事。
小姑娘的脸色依旧惨白,像一个失去了最珍贵的玩具、手足无措的小孩子。
她用很轻很轻的调子,颤声问道:“是不当朋友了吗?”
蒋铎垂着眸子,抽屉下面,却用力揪住了她的手——
“陆呦,你想不想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们当一辈子好朋友。”
“我…我当然想啊!这是我最想的事。”
“那你就要乖乖听我的话。”
“你的意思是...”
“以后上学和放学,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放学之后也不要在一起玩,可能以后连同桌也不能当了,我们只能算是认识的人......这些,你都要保证能做到,不要任性、不要和爸爸妈妈吵闹。”
他说完这些,陆呦的眼睛便红了一圈。
她用低低的啜泣的嗓音说:“这不就等同于绝交了吗,就像我当初和乔美云绝交一样。”
“不是绝交。”蒋铎似安慰一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沉声说:“只是暂时。”
“我不想,我就要和你玩,不想和你分开。”
“陆呦……”
蒋铎感觉自己喉间似乎哽着什么,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除了她的名字。
那两个字,被他念得愁肠百转、情深意切。
但他知道,任何一个家长都不会信任他这种出身的孩子。
陆家父母能让自己女儿和他在一起玩这么久,已经非常宽容了。
“陆呦,长大了,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可以什么都不管地在一起玩,你是女孩子,我是男孩,不管关系多好,都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
陆呦似乎听不进他这一番话,任性地说:“我才不管这么多呢!”
“陆呦,我也想快点长大,我也想努力掌握自己的命运。可我现在…没有办法。”蒋铎敛着眸子,用压抑的嗓音说:“以前我最怕天黑,现在我不怕了,因为我能够睡着了,醒来能看到天亮,可你知道,现在我最怕什么吗?”
陆呦抬起惺忪的泪眼,望着他。
他很用力地说:“我最怕,天亮了,我却没有你了。”
陆呦从蒋铎用力的眼神中,明白了他的恐惧和无奈。
她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了,知道面前这个少年是多么努力地生活着,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那...那好吧。”陆呦终于点了点头,又说道:“但你答应我,只是假装,你不能真的疏远我。”
“当然。”蒋铎摸了摸她的头:“你是我的小妹妹,我怎么会真的疏远你。”
......
达成了默契之后,陆呦和蒋铎的接触明显变得少了。
每天蒋铎独自放学回家,而陆呦有时候顺路和苏洱一起走,有时候让保姆带着接了陆宁一起回去。
至少,在陆云海和秦美珍的眼皮子底下,几乎看不到他们一起玩了。
陆云海还感叹,小孩真是一天一个样,不久前还好得跟同一个人似的,说生疏就能真的生疏了。
秦美珍说小孩就是这样的,没了这个小伙伴,还会有别的。
后来班级调换位置,班主任因为和陆呦父母通过话,便就将陆呦和蒋铎的同桌位置调换了,让陆呦跟苏洱坐在了一起。
陆呦对此也表现的很平静,因为蒋铎已经跟她打过“预防针”了。
后来陆呦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努力考上了青扶附中。
青扶附中是青扶市最好的初中,重点升学率百分之九十八,这可把陆云海和秦美珍高兴坏了,他们对陆呦彻底放心了下来。
当然,蒋铎同样也以第一名的成绩和她考入了同一所初中,同一个重点班。
两人仍旧维持着之前说好的关系。
在别人眼里,他们俩人似乎真的疏远了。
初中之后,有不少女孩子主动和蒋铎接触、请教学习问题,试图和他当朋友,就像当初他和陆呦那样。
蒋铎都不动声色地婉拒了,他开始重新变得孤独起来,每天除了和贺鸣非打打球之外,不再有更多社交活动,也没有新的小伙伴。
但这种孤独,又不似小时候那种一无所有的空落落。
此时的蒋铎,心里是充实的,因为他心里装着全世界最美好的事情。
他想要努力挣一个与她有关的未来。
有时候,陆呦放学经过操场,他也总是能在如潮的人流中一眼望见她。
陆呦那双漂亮的杏眼眸子也在操场上寻找着,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然后不约而同地凝注了好几秒,在热闹声中诉说着一些隐晦的情谊。
上了初中之后,蒋铎的身形宛如盛夏的野草一般疯长,尽管陆呦也在长高,但是他已经远远超过了她。
两人视线接触的电光石火间,陆呦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击中了,噼里啪啦地窜了点火花出来。
蒋铎抽回了目光,三分线外一个漂亮的转身起跳投篮,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入篮筐之中。
进球,周围发出一阵阵男孩女孩的欢呼声。
蒋铎再度望向了陆呦,嘴角绽开了一抹清浅的笑意。
陆呦也情不自禁地抿起了唇,捏着斜挎包的手,悄悄竖了一个大拇指。
这些年,她和蒋铎便用这样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交流着,虽然说话少了很多,但“此时无声胜有声”。
而这样一种刻意的隐忍和保持距离,让陆呦明显感觉到,她和蒋铎之间......有一些东西,已经慢慢开始发生变化了。
贺鸣非见蒋铎一开始懒懒散散,忽然间斗志盎然,不用说也知道谁来了。
他走到蒋铎身边,笑着说:“不至于吧,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连话也不说,只用眼神交流?”
蒋铎当然也知道不至于,陆呦的爸爸妈妈又不是洪水猛兽,经常小区里遇到了他,还会和他打招呼,叫他“小铎”。
但是...蒋铎心里明白,他和陆呦是云泥之别,无论谁家的父母,恐怕都不会放心自己的孩子和他接触过多。
他能做的只有暂时的“不打扰”,将这份美好埋在心底,企盼着未来有朝一日,能听到花开的声音。
蒋铎拍着球,回身上篮,将篮球送入了篮筐。
贺鸣非夺过篮球,手一歪,故意将篮球扔到了陆呦的脚边。
他朝她扬了扬手,坏笑道:“嘿,陆呦,麻烦把球扔过来!”
陆呦跑过去捡起了球,没有扔,而是抱着球,跑到了蒋铎身边,将球亲手递给了他:“喏,拿去。”
“谢谢。”他嘴角扬了扬,绽开微笑。
周围人都看呆了,蒋铎从来不笑,却只对陆呦笑。
“不谢。”陆呦似乎也有些不太好意思,移开了目光。
贺鸣非注意到,蒋铎特么居然有点脸红了。
他摇着头,“啧”了一声,说道:“要不要这么客气,都是认识好些年的老朋友了,至于说几句话就脸红么!”
“谁脸红了!”陆呦急切地反驳:“我才没有呢!”
“嗨哟,有意思啊,我说你了吗!”
“你好烦啊!”陆呦转身便要走。
蒋铎将篮球扔给了贺鸣非,说道:“走开。”
贺鸣非越发觉得有意思了,指尖转着篮球,对陆呦道:“诶,周末一起出去玩啊。”
陆呦回头:“去哪儿?”
“东区那边新开了个游乐场,全都是刺激项目,我朋友去过,说特别好玩!一起去吧!”
陆呦犹疑地说:“我...跟你?”
“当然还有铎哥。”贺鸣非揽着蒋铎的肩膀,笑道:“你把苏洱也叫上,咱们一起去。”
陆呦道:“我看你就是为了约苏洱吧。”
“难道你不想和蒋铎一块儿出去玩吗?”
贺鸣非反将一军,陆呦哑口无言,看了蒋铎一眼。
蒋铎眼神中有几分渴望,但是被他很自律地按捺了下去。
“到时候...再看吧。”他很矜持地说道:“作业有点多。”
“我也是。”陆呦连忙回道:“看我作业完成情况。”
贺鸣非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行吧行吧,你俩慢慢考虑。”
说完,他便拍着球离开了。
风悠悠地吹着,很温柔。
陆呦和蒋铎面对面,相顾无言地站了好一会儿,陆呦忽然觉得,他们俩像小时候玩捉迷藏的游戏一样。
她没忍住笑了一下。
看到她可爱的笑颜,蒋铎自然也忍不住,嘴角绽开了笑意。
陆呦深深地望着面前已经显出英俊轮廓的少年,小幅度地对他挥了挥手,说道:“先走啦?”
“嗯。”
蒋铎在她转身离开之后,顿了顿,又说道:“周末...”
陆呦像机器人被按下了暂停按钮似的,立即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他。
“周末如果能提前写完作业,还是可以去玩一下,我听说那个游乐场...可能有点好玩。”
陆呦笑逐颜开,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哦,那我赶紧回去写作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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