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季澜微微抬起脸后,夜宇珹将对方眼角的潮湿抹去,低哑说道:“瘦了这么多,该打。”
季澜轻握住面颊上的长指,眼睫仍是不断发颤。
目光回望着夜宇珹。
谁让有只蝙蝠一直没有醒来。
雪松鼠在旁,见到沉睡已有的人终于有了动作,欣喜的跳上跳下,用小小的爪子猛抓床被。
夜宇珹弯着唇,蓦地将手探到季澜后腰,将人往前一托,力道控制适中,丝毫没把人弄疼。
季澜便顺着那力道,整副身子趴至结实的胸膛前。
唇瓣再度碰上瞬间,夜宇珹看见他眸中仍是湿润,便道:“本座醒了,有没有奖励?”
季澜专注地望了他好一会儿,似在确认夜宇珹的清醒是真实,而后才轻声说道:“有。”
雪松鼠见雪白人影被抱在另一人怀中,看来毫无分开的意思,便持续的冲撞枕头,试图吸引注意力。
夜宇珹这才伸过另只手,将他捧过来,季澜微微撑起身,让雪松鼠待在两人胸膛间的小空间。
那团白毛不断发出雀跃的吱喳声,身躯颤抖,似乎开心的无法控制。
季澜笑道:“你先和雪松鼠玩一会儿,他等你醒来很久了。”
夜宇珹却按住他后背,不让季澜撑起身,道:“不许起来。”
大小雪松鼠,都在他身上。
季澜便侧身靠在他胸膛一侧,看着毛茸茸的松鼠,那乐不可支的模样。
忽地窗角传来砰砰撞击声,床上三双眼眸便随着声响,往那方向望去。
季澜道:“是踏湮驹,他定是感觉到你醒了。”
果不其然,待他一下榻,拉开窗户,灵马的头便直接探了进来,往室内发出低鸣。
季澜摸了摸踏湮驹耳上短毛做为安抚,一只胳膊顿时从背后身来,往马头抚上。鬃毛灵马随即发出哼唧!鼻腔不断低鸣。
季澜浅笑道:“看来你得花时间哄哄他跟雪松鼠了。”
夜宇珹扬着唇,另一手环上眼前人的腰。
此时外头天幕已黑,菘儿谷的傍晚,凉风徐徐。
原本入虫烟时,正值腊月冬季,过了两个月,眼下已至初春,ㄅ百种花草齐放的时节,拂过身侧的风不再是令人发寒,而是舒适宜人,带着点凉爽之意,吹过菘儿谷满地绿荫。
也从敞开的窗子,吹进小院房里,轻轻地、柔柔地,拂过室内每一角落。
这天,当所有人听到夜宇珹醒来的消息,皆是第一时间便冲到小院,池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表示他日日皆对着天空发愿,希望夜宇珹赶紧苏醒,倘若真的再不转醒,他便要以毒攻毒,弄些药人岛的稠液过来,看能不能将人唤醒!
这一晚,众人可谓心情激动。
没想到隔日便迎来第二个好消息。
柳卿醒了!
池缎熬上整整一锅汤,里头全是珍贵稀有的药材,往他房里送,可柳卿只清醒短暂两个时辰,便又昏睡过去,大家全担心的聚在他床边,就怕对方一昏不醒。池缎则赶紧替人把脉,确认过后才渐渐缓下神色,表示柳卿只是身体消耗太多精力,再睡上半天便能苏醒。
一行人才纷纷放下悬心。终于在出虫烟后,时隔一个月,菘儿谷又重新迎来欢天喜地的气氛。
…
同日傍晚。
季澜刚梳洗完,发丝仍带着湿漉气息,便被一双强健的胳膊抱上床榻。
接着唇瓣便被重重亲上。
室内吸吮声不断,好一会儿后,夜宇珹才逐渐下移,往季澜削瘦的颈子吻去,低声道:“记得在船上的时候,你答应我什么?”
季澜环着对方脖颈,一面轻喘着气,面色赧然道:“当时已经让你了。”
夜宇珹咬了下他颈侧肌肤,低哑道:“本座没说只要一次。”
不管站着坐着,还是在木桌上,或者椅上。
季澜面颊绯红,“你一天半前刚醒,池缎说还得静养。”
夜宇珹挑眉:“你觉得本座需要静养?”
季澜没有答话,只隔着衣袍轻轻摸上夜宇珹腹部已痊愈的伤口。
夜宇珹随即抓过他的手指,放到唇边亲了亲,道:“我们已经出了虫烟,便没什么可担心的。”
季澜看着他亲吮自己指尖,好半晌后才慢慢说道:“倘若,我们在虫烟里永远出不来呢?”
夜宇珹这才放下他指,胳膊撑在季澜肩旁两侧,低声道:“本座定会让你出来。”
在赤渊的魔修金丹入体后,虽他曾短暂神识混乱,心神紊乱间杀了赤婪与犼兽。可一旦近身见到季澜脸面,感受对方的气息,最初的心神便回拢归位,不断与体内魔修抵抗。
故就算身躯入魔,可那股执念仍是强过一切,为了不伤季澜,即以充满魔气的碎霜,刺损腹中魔修丹元。
即便毁尽一身修为,他也会让季澜完好的踏出虫烟。
季澜闻言,淡睫不禁震颤,身上人带茧的拇指,刹那轻擦过他眼角,将泌出的湿意抹去,接着低头吻上他。
季澜也伸手进夜宇珹衣内,沿着胸膛往下,结实的腹上有道凹凸不平的疤,便是被碎霜所刺,他瞬间心口一疼。潭洞中,夜宇珹握着他手,一步步将碎霜刺入身躯的画面,又逐渐涌上心头。
只差那么一点,关于这人所有的一切,就要掩埋在黑洋洋底。
夜宇珹见他眉宇仍是浅蹙,便将额抵着他额。
别担心。
本座就在这,抱着你。
季澜这才放松神情,回望着近在眼睫的英挺脸面。
以后,不许你再去危险的地方。
顶多跳跳菘儿谷的悬崖。
夜宇珹扬起嘴角,“倘若我们又误进了别处险境?”
季澜面色镇定,“那就站在原地,哪都不许去。”
毕竟走失的幼孩,都是这样。
夜宇珹往他耳垂重重吮了下,道:“行,听媳妇儿的。”
语调低懒带笑。
季澜面色立即转红。
本、本读书人,没答应呢!
夜宇珹顿时挑眉。
不答应?
本座就折腾到你答应。
这回季澜连耳廓都泛上晕红:“你…别闹,明晚大伙儿还要一起用膳呢。”
夜宇珹扬唇:“那三次就行。”
季澜随即睁大眼,来不及做出抗议,唇瓣便被堵住。
床角处。
雪松鼠见状,十分熟练的跳下床,溜到季澜替他布置的小窝中,难得的没有怒吱五声。
过去一个月,房内已然安静许久,这会儿终于回到生气勃勃的模样。
他调整好姿势,一团蓬毛将小窝塞的特别满。
虽然今晚约莫不得安宁,可本白毛居然特别欣喜!
吱喳!
当夜,空中繁星闪烁如画,小院里,温度节节攀升,直到一丝曙光透进窗角,强健的胸膛仍是压在削瘦身躯上,大掌摁着窄腰,不肯缓下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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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的晚膳时间。
桌面摆满的丰盛膳食,可仔细一瞧,有几道皆以药草入菜,一看就特别养生。
一群人吵吵闹闹,边吃边聊。
桌席间,池缎见夜宇珹的状态,压根没有昏迷数十天的模样,不禁叹道:“依照宇珹现在的修为,随便伸掌一劈,整座虫烟也未必抵挡的住。”
安爻:“是呀,宫主体内不止有原本的金丹﹑仙尊渡进的灵力,还有赤渊未入魔的半颗丹元灵力。”
如今这些灵力已然完整融合,正强劲运转。
已是谁都无法披敌。
池缎一边嚼着饭,欢欣鼓掌道:“不如宇珹就地表演一下,什么叫做万人之上!”
夜宇珹直接朝他道:“你想先毁菘儿谷的哪里?”
池缎瞬间一惊!
“我不过随口一说!仙尊你还不赶紧制止他!”
夜宇珹眉宇一扬,似乎随时要出掌。
季澜朝池缎笑道:“他不过随便说说罢了。”
池缎:“如今宇珹随便玩笑一掌,我这菘儿谷就要蹋了!”
语毕便猛地跳起来,差点撞翻桌上的汤碗。
安赐见状,立即将其扶稳,阻止了池缎的意图。
何凉凉也眼眸一眯:“神医,搞了半天,你是不想喝我炖的汤,想找机会把他撒了吧。”
于是他干脆多舀了两大匙,将那碗装至最满。
安爻失笑道:“你这回忘了放盐吧,汤喝起来跟白水似的。”
何凉凉:“你以为你菜炒得多好,梗都没煮烂,叶子倒是糊成一团!”
于是安爻直接将碗放至桌上,撸起袖摆,一副开吵模样。
季澜含笑吃了口中食物。
少年。会吵,就多吵点。
夜宇珹蓦地将他汤碗拿过,将那碗飘着药材,却一点滋味都无的汤喝尽,模样仍是懒散。
柳卿在旁看了一阵,面上同样有丝浅笑,却不时垂眼,明显心不在焉。
季澜见他失落模样,便道:“柳卿你多吃些菜,有几道池缎调味的特别好,若有胃口就多吃些。”
柳卿朝他应首,伸手往盘中夹了一小点。
安爻这头也停下争吵,往他这边关切,试着让柳卿转移注意力。
“小卿,我记得巫傲他曾经改过名,之前似乎叫做…叫做……”
“巫圭。”安赐好心地替他接上。
何凉凉闻言,也立刻忆起,道:“这名字我忘都忘不掉。”
柳卿脸面的笑靥渐渐扩展,道:“最初巫凤教的少年教主确实叫做巫圭,可阿渊听见这名字后,说是不好听,便让我替他挑选别的个。”
季澜诧异道:“所以傲字是你选的?”
柳卿含笑回想着当时,好一会儿才道:“是我俩一起挑的。那时阿渊他随意拿了本书,翻开一页,我蒙着眼用墨笔点,点到哪个字,便用那字。”
安爻感觉十分不可思议,“你点到了傲,他就真用了?”
柳卿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这是许久以前,我俩偶尔会玩的游戏,胡闹罢了。”
这一回,他点到了傲字,可思来想去,总觉得放进名字里不是太好,便说要重点一遍。
那时赤渊刚有了新的身躯,却仍未改过对他的称呼,朝他说道:“小荼选的字一点也不难听,就他了。”
之后外界便听闻巫凤教教主改了名,引发一片惊讶之声。
巫傲没多解释,只向大家说,自己特别喜欢这字,听上去十分霸气。
安赐:“可我记得,当时巫教主还寄信来夜焰宫,向宫主询问改名一事。”
柳卿往夜宇珹看去,道:“那是我建议的。当时阿渊刚以巫傲的身分重活,总要熟悉道上,我便想着写几封信,向众仙门先释出友好善意。可阿渊说这过于麻烦,这种结交信总得写的客套冗长,便说这事交给他就成。”
这一想法,倒是与赤渊魂魄未取出前差不多。
季澜笑道:“所以他便以改名为由,写了信件?”
夜宇珹懒散道:“这方法不错,既有信件主题,也省得冗长麻烦。”
池缎简直要鼓掌,朝柳卿道:“我怎么觉得,赤渊的行事风格和宇珹有得一比,他俩修为不相上下,连私下模样也挺像。”
柳卿:“也许真有七八分,只是阿渊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比较容易亲近。”
就像天空一样,湛蓝和煦,却强大温暖。
池缎啧啧两声,向夜宇珹说:“看到没,人家拐着弯说你冷酷。”
柳卿立即笑道:“可我相信,魔尊私下对仙尊说话时,肯定和旁人不同。”
季澜面色随即挺直背,面上淡定。
还行还行。
蝙蝠偶尔还需他哄哄。
夜宇珹单手拖着额际,懒洋洋地朝他看去。
不如今夜也哄。
季澜回视着他,耳尖默默发红。
明明昨夜哄过了!
今天下午也哄过了!
不许!
你!
无法无天!
柳卿突地朝池缎问道:“神医,我身上的伤是什么时候能够痊愈?”
他心系巫羽城那头,日思夜想。
池缎:“再五天,汤药勤着喝,体内伤口便能完整愈合。”
季澜听着对话,知晓柳卿视想等身体完全复原后,再回巫羽城。为的便是不让巫傲见他身弱而担心。
便温声问道:“你想好办法了吗?”
何凉凉也道:“是阿,你腹中的金丹已经不在,巫傲总是会发觉的。”
柳卿望着面前饭碗,这几日来,虽他对于自己活着出虫烟感到欣喜,这样一来,他终于能和赤渊一同过上自在日子。
可念头一转,一想到要告知对方自己刨出金丹一事,他便难受的无以复加,不知如何开口。
不是因为自己金丹不再,而是因为另外那人,定会难过的无以复加。
千百年前,自己便是因为金丹被毁,赤渊才因而入魔,如今绕了一圈,他仍是无法保留自己丹元。
虽然只剩一魂三魄,可那人的反应……肯定仍是与千年前相同,同是心伤不已。
桌边众人也想到同一件事,全数陷入静默。
赤渊与稚荼,过了千年的时间,好不容易等来赤婪消亡,如今巫傲与柳卿,却又碰上同样局面。
仿佛这难题,便是他俩之间过不去的那道槛。
柳卿眉间全是忧愁,不知如何是好。
蓦然间,菘儿谷的结界发出震响。
三声巨响,惊的大伙儿瞬间回神!
何凉凉诧道:“这回又怎么了!?”
别告诉他,这又是连结到哪座潭境!
当初菘儿谷结界连结到虫烟时,也是这样的开头。
他再也不想进去了!
夜宇珹却忽地道:“是巫傲。他在悬崖上。”
柳卿顿时抬起脸,眼眸大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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