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后,柳卿如期清醒。
醒来时,人已不在制药小屋,而是在原本菘儿谷下榻的房里。
一抹修长身影正在桌旁将药吹凉,似乎是感应到他醒来,瞬间便起身,腰间铃铛发出清脆声响,一面小心地捧着药碗走来。
巫傲将碗放在床边小桌,将柳卿扶坐起,把枕头放在床头和他背部中间,让人靠的舒适。
说道:“卿卿,神医把药熬好了,现在还温着,我先喂你喝,好吗?”
柳卿揉了揉眼皮,弯起唇边,向他点点头。
巫傲一口一口地慢慢喂进,望着眼前人有些苍白的颊面,心底仍是发疼。
待柳卿将药整碗喝近后,便问道:“怎么了?一直这个表情。”
巫傲:“昨日你睡着后,我问仙尊这两个月你们究竟去了哪里,可他们皆不肯回答,说得由你告诉我。”
柳卿眼睫颤了下,似乎正在思考,半晌后才慢慢说道:“我们…我们误进虫烟潭境了。”
巫傲随即睁大双眸,紧张的问:“听说那地方十分危险!你们怎会进去的!”
“似乎是虫烟的结界出了问题,不小心将大家引入。”柳卿掩去赤婪与苍刎珠所有相关,只简单答道。
巫傲面色担忧,道:“里头定是险境重重,你是不是伤到了哪里,没告诉我?”
柳卿抬眼望着他,目光认真,如今自己腹上有道深疤,是刨丹所留下,虽然在池缎的治疗下已然愈合,可疤痕仍在,只要衣袍一脱,眼前这人总会知道的。
他只好道:“当时大伙儿遇上危险,不只魔尊重伤,凉凉与安爻更被犼兽找子弄伤,仙尊他也……”
可床边之人哪有这么好糊弄,直接握住他手,道:“那你呢?你伤了哪?”
柳卿这才深吸一口气,尽量的轻描淡写,道:“因为当时身不由己,所以我将金丹刨出了。”
巫傲几乎是立刻便掀开他里衣,果然,清瘦的腹间,一道深红色的狰狞疤痕,就在金丹的位置上!
他眉宇蓦地紧皱,不禁加重音量道:“什么险境得刨出金丹!?”
柳卿抚了下他胳膊,对方的口吻明显是生气了,他有些着急,一时间想不出任何好借口,只好轻声道:“你、你别问了,反正金丹已经重新入身,虫烟的事就别再提了,好吗?”
巫傲仍是面色极差,道:“那是谁让你刨的金丹?”
柳卿眼睫轻颤,道:“…我…我自己刨的。”
巫傲惊愕之余,也下意识的将人牢牢圈入怀里,顿时无法再问下去。
他不知晓虫烟里头到底发生过什么,可更不愿让柳卿再忆起疼痛之事,于是过了半晌,他只道:“卿卿,你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万一哪天我又不在你身边,就当我求求你,要保护好自己。”
他语气凝重,心头的沉重不只百倍,仿佛曾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可他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脑中的烦闷,沉重到让他快要无法思考。
柳卿窝在他怀里,轻轻点头,“不会再有下次了。”
不只是因为赤婪已死,不会再威胁到他们,更因为……
“你永远都会在我身边,我一转头就能看的见你。”柳卿声音极轻。
巫傲没有立即答话,室内一片静谧,床榻上,二人静静地拥着。
良久之后,巫傲才道:“那你下回不许再独自出教,当时我寻不到你,差点把巫羽城掀了。”
柳卿浅浅笑道:“好。待我们回去后,我想再替你做件新的衣袍。”
虽他缝纫技术并不好,上回做了一件,缝线歪七扭八,硬生生浪费了块上好布料,可巫傲却宝贝似的放在房内,那便是唯一一件没被放进密室里的衣袍。
“这回也要蓝色,你最喜欢的。”巫傲将人抱紧,道:“誉仙大会回程后,我原先还想告诉你一个惊喜,可却没有机会。几个月前我在巫羽城城中买了块地,盖了间修练堂,倘若卿卿平时闲来无聊,便能过去那走一走,我还让人造了个小庭院,你想在那与人谈话聊诗词,或者作画都行。”
柳卿闻言,倏地怔愣,“……修…修练堂?”
巫傲:“我记得很久以前,你曾提过,说若我们有一间修练堂,便能广招同样喜好的子弟,一同修习,便是人生乐事之一。”
柳卿听他这一讲,几乎说不出话!
在他将赤渊魂魄引进巫傲体内后,从来没有提及修练堂一事,只有在千百年前,那间浅蓝色的屋房中说过。
巫傲亲了下他额头,道:“那片修练堂的庭院,我还让人种上一排花,特别找来浅蓝色的花草,庭院师傅原先表示,这颜色的品种特别难寻,他以往不曾见过。可我这趟来菘儿谷前,师傅却回报,说他寻到了,这会儿应是种植完成,待我们回巫羽城,卿卿便能在庭院中赏花作画了。”
柳卿听着听着,颤着长睫,呢喃道:“浅蓝色…的花…?”
巫傲点头:“师傅说找了很久,压根就没有这种品种,还问我要不要改成粉色或紫色的,我都拒绝了。本来抱的希望不大,可没想到这回竟然真的找到!师傅说数量不多,全替我移植过来了。”
柳卿低下眼,慢慢地将脸靠回他肩窝,忍着眸中湿意,片刻后才说道:“那花朵,是不是像晴空那般湛蓝的颜色?”
看上去,温柔缱绻。
巫傲抱着他,温声道:“对,就是这色,每朵都如半掌大小,一簇簇聚在一起,你定会喜欢。”
他话刚落,柳卿忽地抬脸往他唇角吻了一下,眼眸些微发红,望着巫傲的脸,那片湿意又忍不住滑落,道:“所以我方才就说,你永远都会在我身边。”
不管是剩余的魂魄,或者是身躯所开之花,只要一转头,就能看见。
巫傲见他眼泪掉下,紧张的将人整个抱进怀中,下巴轻抵在柳卿头顶,不断柔声安抚。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对方安稳地待在他怀里,他便觉得满足。其他的一切,他不在乎。
房内,缠绵的情愫紧紧绕在两人身上。
不论世事如何变迁,不论过了多少个百年,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能把不完美,过成完美。
把命运,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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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傍晚。
菘儿谷一片热闹。
制药小屋内,桌面的药草被全数移至墙角,此刻正摆着丰盛佳肴,一半以上都是池缎所做,故只要忽略其中烧焦黑糊的几盘,整体看来,色香味不错。
巫傲和柳卿刚坐下,何凉凉就兴高彩烈地,将自己与安爻合力做出的菜色推过去。
“巫教主,你和小卿赶紧尝尝,这是我和安爻为了庆祝小卿醒来,和你莅临菘儿谷,所做出的欢迎菜色。”
柳卿一言难尽的望着那些菜盘,迟迟不敢下手。
巫傲见他不敢动筷,眼前又是发出淡淡焦味的炒肉,顿时扬起下巴,朝何凉凉道:“倘若巫凤教的灶房师傅看了这东西,定会气得晕过去。”
这话十分直白,一如巫傲以往在外说话的风格。
何凉凉闻言,却一点也不生气,只道:“听闻巫凤教的灶房一餐能端出十道不同的菜色。”
季澜含笑道:“这倒是真的,当时我到教中做客,灶房师傅可是火力全开,弄了一整桌丰盛宴席。”
巫傲听人提及自家教派优点,不免骄傲道:“没错,卿卿特别喜欢清淡的蕈菇汤和蒜苗鱼柳,教上师傅还会料理季节性食材,卿卿喜爱的好几道蔬食,都能调出不同风味。”
安爻:“听着确实十分美味,不如往后我们一同到巫羽城做客,还请巫教主招待我们一回”
池缎也道:“到时也会携上夜焰宫缝纫师傅亲制的衣袍,做为礼物。”
巫傲瞧了眼夜宇珹身上的黑袍,和季澜的雪袍,蹙眉道:“夜焰宫的制衣师傅逢的这些黯淡颜色,我不喜穿。”
这话在众仙门面前,定又会被当作傻气之语,可他面前一群人却是面上带笑,甚至没有出言嘲笑。
季澜首先开口:“我们送给巫教主的,定不是黑白两色。”
安赐也道:“巫教主放心,这衣袍定是亮丽色泽的布料,还会让师傅多制作几条吊环腰带,做为搭配。”
安爻与何凉凉在旁不停点头,表示就是如此!
柳卿听着他们对谈,已是笑得合不拢嘴。
巫傲有些怀疑,道:“难道你们打算做丑衣,送来巫羽城?”
夜宇珹懒洋洋开口:“夜焰宫制的衣袍,与丑字无关。”
言下之意,送去的,绝对具有一定美观。
巫傲这才朝他道:“仙尊身上的衣袍,可是魔尊亲自挑选?”
夜宇珹却问道:“柳卿身上的衣服,是由你挑选?”
巫傲立即一脸骄傲:“这是自然!卿卿所穿的,定要经由我先确认,首先布料要软,不得刮身,再者,要是卿卿看顺眼的颜色和花纹。”
夜宇珹闻言,便撇头朝向身侧人,弯唇道:“本座记住了。”
季澜面色镇定。
都好都好。
本读书人十分好养,不挑呢。
岂料,夜宇珹又懒懒地转向巫傲,道:“可有推荐的布缎?”
巫傲用一种传授的神情,道:“除了雪缎这质料外,有座以染布闻明的城镇,里头卖的丝绸也不错,夏天穿了极为凉爽,又无棉麻的刮身感。”
夜宇珹直接道:“本座回宫后便让人去买。”
季澜表情一脸荒唐。
你俩这是交流起来了?!
在他对侧,柳卿展出喜悦神色,整个人极为放松,一边嚼饭,一边朝季澜道:“仙尊真的能试试,夏季穿了不热,挺好。”
季澜点头,淡定道:“那便做两套吧。”
池缎听的是哈哈大笑,道:“希望下回去巫羽城,巫教主能带我们参观密室里的衣袍。”
巫傲却道:“里头都是我的珍藏,只能让有眼光的人进入欣赏。”
何凉凉赶紧说:“我特别有眼光,非常欣赏巫教主腰间的铃铛挂环,想看看还有哪些配色。”
安爻也笑道:“我也想见识见识,这样才好跟夜焰宫师傅说,要制作哪一种腰带。”
他俩语气极为真诚,巫傲便大方颔首,表示愿意带他们进到密室观赏。
柳卿捧着饭碗,听着大伙儿谈聊,嘴边弧度愈发往上,一面往其余人的方向微微点头,表示谢意。
他知晓,在座大家都在释出善意,甚至贴心的不断赞美巫傲如今较为特殊的穿衣方式。
巫傲在与其余人一来一往聊天之余,似乎也感觉到众人的真心,便渐渐放松语气,可仍是三句不离柳卿喜爱的东西。
桌席间,他忽地朝夜宇珹问道:“你与仙尊何时要举办成亲礼?”
季澜不禁一噎,耳尖发红。
夜宇珹弯唇道:“看他。”
巫傲点点头,表示这答案非常好,道:“我也是看卿卿。”
柳卿赧然道:“你怎么还和魔尊聊这个?”
巫傲道:“传闻一般百姓成亲,前半个月不得和另一半单独共处,可我不愿如此。”
夜宇珹随即挑眉,也道:“旁人的习俗,与本座无关。”
巫傲刹那间用了然的眼神望向他,道:“还听说得摆席百桌,宴客众仙门,如此麻烦之事,省去也罢。”
平时做做样子招摇就算了,成亲这种私人又亲密的事,他压根不愿这般麻烦,弄个小桌请请亲近朋友变成,总归柳卿人在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巫傲接着道:“夜焰宫呢?也是如此?”
夜宇珹懒声道:“本座既未发邀请,自行闯入者直接扔进地牢。”
总归,和巫傲是同个意思。
季澜和柳卿顿时失笑对眼。
这两人,还真以各自特有的说话方式,交流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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