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天气很晴朗。
白伊和周雾寻去了寺庙。
两个人全程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一步步地踩着台阶到了寺庙门口。
后来周雾寻找了地方让白伊坐着歇会儿,他去给她买水。
白伊看到旁边有卖红绳的摊位,忽的想起,周雾寻上学的时候,左手腕上总戴着根红绳。
周雾寻买了水回来,走到她面前,将瓶盖拧开,才把水递给她。
白伊喝了几口,还给他。
周雾寻没拧上瓶盖,自己也仰头灌了几口水。
她又偏头看向那个卖红绳的摊位。
须臾,白伊拉起他的左手。
男人的手腕上戴着块腕表。
她仰起头,问他:“那根红绳呢?”
周雾寻说:“丢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丢的,思来想去感觉最大的可能就是:“应该是断了,就掉了。”
白伊眨巴着眼,问他:“我再给你买一根好不好?”
“我也跟你一起戴。”
他眉眼间染上笑意,欣然同意:“好。”
白伊霎时开心地站起来,拉着他去了那边挑红绳。
最后,俩人的左手腕上都多了根红绳。
白伊和周雾寻在南城玩了四天。
第五天回了沈城。
因为白伊的父母周五正好轮休在家,正巧这段时间周雾寻也有空,几个人商量了下,决定周五晚上一起吃个饭。
下午下了飞机,把白伊送到家门口,周雾寻就直接回了。
他得为晚上要见长辈做点准备。
傍晚。
伊君婉和白骏毅正在备晚饭,白伊就来到厨房,提前嘱咐他们:“爸妈,周雾寻他爸妈在他上学的时候就离异了,你们不要多问他家庭啊。”
伊君婉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次家长会他父母没去,只有他姑姑代替。”
白骏毅的重点却是:“闺女,你还没嫁出去呢,就这么护着他。”
白伊认真地轻声说:“他这些年过得太苦了,所以就总想对他好点。”
“你呢?你过得就不苦吗?”白骏毅问。
你过得也不容易啊,宝贝。
白伊没理解父亲话里的深意,笑道:“我还好啊,我有你们,有朋友,不苦的。”
伊君婉看了眼女儿。
但你没有他。
伊君婉叹了口气,只答应:“我们不会问他家庭的,放心吧。”
白伊立刻笑说:“谢谢爸妈。”
因为是见她父母,周雾寻穿了身裁剪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打扮的很隆重。
他拎着给她父母买的礼物登门拜访,见了人后礼貌地喊道:“叔叔,阿姨。”
伊君婉热情地招手:“别站着了,快过来坐。”
白骏毅故作严肃地只回了句:“你好。”
然后忍不住补充:“没有外人,不用拘束。”
周雾寻淡淡笑着“嗯”了声。
吃饭的时候伊君婉发现周雾寻用左手拿筷子,有点意外地笑道:“雾寻也惯用左手吗?”
周雾寻眉眼轻弯,点头应:“嗯。”
“一一也天生惯用左手,”伊君婉说:“不过一一小时候被我和她爸爸给强迫改用右手拿筷吃饭了。”
说到这里,伊君婉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染了些懊悔和愧疚:“唉,我们之前不该对一一管束太多的,用左手吃饭怎么了,不也挺好吗。”
周雾寻看了白伊一眼,藏在桌下的右手轻握住了白伊的左手。
白伊扭脸,冲他浅浅笑了下。
后来,周雾寻被白骏毅问了工作。
他一边给白伊夹菜,一边回她父母的问话。
伊君婉见他照顾女儿照顾得这么自然顺手,更加放心了些。
伊君婉和白骏毅遵守了和女儿的约定,没有过问有关于周雾寻家庭的任何问题。
但,周雾寻在饭后主动向他们袒露了他的家庭。
“叔叔阿姨,我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我在秋亭苑有套三层的别墅,有辆车,还有你们已经知道的一家律所,是和师兄合开的。”
“家庭方面,我爸妈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已经离婚,现在都各自有了新家庭,我相当于是一个人。”
伊君婉和白骏毅互看了眼,都没想到周雾寻会主动告诉他们这些。
白伊在他开口说这句话的时候,就明白了他意图。
她笑了下,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拉住了他的。
周雾寻回握住她的手,而后语气认真诚恳地对她父母说:“我很爱白伊,也会很认真地对待我们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我是想要和她结婚的。白伊是你们唯一的女儿,我晓得她对你们有多重要,所以我觉得我的情况,都该让你们了解。”
伊君婉缓了缓神,才开口回他:“其实,我跟你叔叔不是很看重对方的家庭,我们更在意你这个人,我们在乎的是,你在工作上有没有上进心,你能不能给一一安稳的生活,会不会一心一意地对一一。”
周雾寻郑重地回答说:“我能做到,请叔叔阿姨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她。”
白骏毅插话道:“好,那我们就看你以后的表现了。”
伊君婉继续说:“一一很喜欢你,我跟她爸爸之前就说过,只要她喜欢,我们都不阻拦,她跟谁谈恋爱跟谁结婚,都是她的自由,也是她的选择。那既然她选择了你,我和她爸爸就是同意你们的。”
这算是通过她父母这关了。
周雾寻暗自松了口气,笑着回:“谢谢叔叔阿姨。”
他要离开的时候,白伊送他出去。
两个人在门口待了许久。
她被他抱在怀里,仰起头来问他:“你父亲也再婚了吗?”
她并不知道这事,他也没提过。
周雾寻“嗯”了声,如实告知她:“四年前,跟一个年轻的外国女人。现在孩子都三岁了吧。”
白伊咬了咬唇肉,说不出话来。
只能抱紧他一些,再用力搂紧一些。
过了会儿,白伊还是觉得心疼。
她埋脸在他胸前,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周雾寻,你是我的无价之宝。”
我永远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周雾寻低笑,问:“那你是我的什么?”
白伊还没回答,他就自己回答说:“你是属于我的一场梦,真实拥有的美梦。”
你是让我彻底脱离荒凉和孤独的人间美梦。
悠长的暑假结束,意味着白伊要去学校教书上课。
虽然上学时也兼职给学生讲过题,但到底不是站在讲台上面对满教室的学生。
白伊再怎么暗示自己要从容镇定,心里还是难免紧张忐忑。
九月一号的下午第一节课,就是她要上的有机化学这门课。
当天白伊将头发扎成高马尾,穿着黑色的过膝连衣裙,拎着帆布包去了要上课的教室。
她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学生。
白伊刚踏进教室,有学生甚至以为她是来旁听课的学生,还在窃窃私语讨论白伊是哪个系的人。
结果他们就看到这位漂亮的小美女步伐从容地踏上讲台,把帆布包放到了桌上。
几个男生:“?”
这不会是……新来的教有机化学的老师吧?
过了会儿,上课铃响。
已经把多媒体课件准备好的白伊深深地沉了口气。
她看向讲台下面,所有的学生都在盯着她看。
头皮又是一紧。
白伊努力保持着被注视的镇定,刚要开口讲话,突然发现教室最后一排靠边的位置,坐了个她无比熟悉的人。
白伊和周雾寻隔着满教室的学生对望着。
她忽而扬起唇浅笑起来,盈在心头的紧张顿时也消散了不少。
白伊从容自若地对学生们介绍说:“大家好,我叫白伊,海大博士毕业,今年带你们有机化学这门课。”
教室里已经有不少学生在对着她拍照。
坐在最后一排的周雾寻亲眼看到这些男生女生对着他女朋友一通拍,也只能默默忍下这份醋意。
直到她把这堂课上完,周雾寻才起身,提前去教室外等她。
须臾,白伊从教室里走出来,周雾寻旁若无人地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教学楼外走去。
“你怎么有空过来啊?”白伊高兴地笑着问。
周雾寻伸手搂住她的腰,眉眼轻弯地温声说:“你的第一堂课,想过来听听。”
“那你感觉怎么样?”她有点忐忑地问。
“还不错。”周雾寻中肯地评价。
然后就有点幼稚道:“就是这些学生太放肆了,对着你拍起来没完没了。”
白伊听出他话语里浓浓的醋味,止不住笑。
很久以后,白伊才从某位女学生嘴里得知,她来沈大教书的第一天,就霸占了论坛首页的两个帖子。
一个是:“化学系来了位美女教授,教有机化学的,长得好好看!气质也好纯啊!”
另一个是:“第一堂课刚上完就痛失女神,美女教授有帅哥男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俩人真的好般配!
9月4号是个周六。
白伊没什么事,想约周雾寻出去玩,结果周雾寻说他有工作,得加班。
白伊只好找了别人。
她跟彭星月在商场逛街,买了不少东西。
彭星月要给何颂买领带,白伊也看上一条,感觉很适合周雾寻,就买了下来。
后来俩人吃了个晚饭,又去看了场电影。
结束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白伊正要回家,周雾寻就打电话过来,让她去他家里一趟。
白伊应允,然后开车去了秋亭苑。
到他家门口时,白伊在门的把手上看到一支白玫瑰。
旁边还贴了张便利贴,上面是周雾寻的字迹,写着:【白伊,白玫瑰会带你找到我。家门密码是你生日。】
白伊隐约感知到了他要做什么事,忍着笑拿下这只白玫瑰,随即输了她的生日,打开了门。
她把包和钥匙都随手放在了玄关,走进客厅后,在柜子上发现了第二支白玫瑰。
玫瑰的花朵朝向楼梯的方向。
白伊望向楼梯,楼梯的扶手上真的有白玫瑰。
她来到楼梯口,取下被他用细线固定好的白玫瑰,继续往上走。
就这样,白伊沿着这些指示,最终停在了一间房门前。
门上挂了个风铃,白玫瑰被他小心地绑在了风铃上。
而且,门板上又贴了张便利贴,上面写着:【取下最后一支白玫瑰,开门进来,我在等你。】
白伊站在门口,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白玫瑰。
一共,十一朵。
她的心脏不受控地扑通扑通跳起来,越来越快,越快越乱。
白伊抬手,握住把手,缓慢地转动。
而后,门开。
白伊登时愣在了门口。
宽敞的房间里光线偏昏暗,只有几个旋转的五彩灯球在闪烁,各种颜色的光芒轮番打落下来,像极了灯光闪烁的靓丽舞台。
音响和其他音乐设施都被安置在不起眼的角落,中央摆放着架子鼓。
周雾寻穿着简单但不随便的白衣黑裤。
他坐在架子鼓前,正笑眼望着她。
而,他的另一边,那件已经被婚纱店卖掉的珍珠拖尾婚纱,就穿在服装人体模型上。
白伊捧着玫瑰,浑身僵硬地杵在原地。
“白伊,进来,关好门。”周雾寻提醒她。
他的声音透过用弯头落地话筒架固定好的话筒传过来,更显低沉。
白伊讷讷地往前挪动步子,踏进了这个房间,随即反手关上了门。
她走到正对着他的空椅子前,捧着手里的玫瑰花坐好。
周雾寻看着她,缓慢而认真地对她说:“今天是我们相识十一周年的日子。”
2010年的9月4号,他们第一次见面,在津海滑板场。
“所以今晚,我想送你一场别致的演唱会。”周雾寻的嘴角噙着笑意,继续道:“原谅现场只有我这个鼓手,实在是不愿意让别人与你共享这场演唱会,毕竟,这是我给你的求婚,就该只属于你一个人。”
白伊抿嘴笑,眼里泛泪。
“准备好了吗?”他语调温柔地问。
白伊对他点头,嗓音微哽着回他:“准备好了。”
周雾寻便打开音乐,跟着他提前找人录好的音乐敲响了架子鼓。
从《一颗苹果》到《纯真》再到《HappyBirthDay》,全都是五月天的歌。
也全都是和她还有他相关的歌。
然后,时隔将近十年,他再一次用架子鼓演奏了《笑忘歌》。
白伊目不转睛地看着打架子鼓的他,听着歌曲中阿信的原声,忽然热泪盈眶。
他依然和十年前一样,那么意气风发,充满了少年气。
周雾寻永远都是她喜欢的那个少年。
白伊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的元旦晚会舞台。
她和他同台演绎这首歌,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冲对方笑了下。
《笑忘歌》之后,是《恒星的恒心》和《你是唯一》。
这两首歌,是她和他在公交车上一起戴着耳机听的歌。
紧接着,是他们高三那一年的班歌《倔强》。
随着《倔强》这首歌结束的,好像是他们的青春。
但,青春结束了,他们并没有结束。
下一首歌的旋律响起。
周雾寻再一次用鼓槌敲响了架子鼓。
然而,这一次,歌曲放出来的没有原声。
是他亲口唱给她听的。
男人的嗓音低沉舒缓,一字一句地唱道:“我,走过动荡日子,追过梦的放肆,穿过多少生死。”[标注1]
白伊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刹那倏然睁大眼。
显然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唱歌。
她认真地听着他把整首歌唱给她听:“世界纷纷扰扰喧喧闹闹什么是真实,为你跌跌撞撞傻傻笑笑买一杯果汁,就算庸庸碌碌匆匆忙忙活过一辈子,也要分分秒秒年年日日全心守护你。”[标注2]
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她的眼角滚落了下来。
白伊听懂了。
他在借这首歌向她告白。
这首歌演奏完毕,周雾寻放下手中的鼓槌,站起来。
他从裤兜里摸出早就为她准备好的钻戒。
周雾寻打开戒指盒,神色正经地低声说:“白伊,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你勇敢优秀,喜欢你清醒理智,喜欢你思想成熟,最喜欢的,是你身上那股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单纯。在我眼里,你不管是十七岁还是二十七岁,都是那个不落俗世的干净少女,像每年的初雪和除夕夜的皎月,明朗而耀眼。”
他一边说,一边朝她走来。
白伊也起身,同时把手里的白玫瑰放到了椅子上。
最后,周雾寻停在了她面前。
因为紧张,他的声音听起来略微低哑:“你试过的那件婚纱,我买下来了,你愿不愿意,为我穿一次?”
白伊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她仰脸,盈着满眼的泪光望着他,轻软的嗓音染上了哭腔,缓慢地问:“周雾寻,你先告诉我,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周雾寻垂眸和她对视着,眼睛突然很胀。
几秒后,他如实告诉她:“不好。”
白伊的眼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
“过来,”她朝他张开双手,流着泪笑说:“抱抱。”
周雾寻弯腰,抱住了她。
白伊仰着头,轻轻地抚着他的脊背,又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她刚很怕他回答她说“还好”之类的话。
白伊希望自己能成为他完全信任的人。
信任到,他在脆弱难过的时候,会来找她,哪怕只求个安慰。
“周雾寻,”白伊和他相拥着,在他的耳畔郑重地回答他:“我愿意为你穿上婚纱,这辈子只为你而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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