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晾在李建昭出院之前去见了他一次。当时将李建昭带出来的三个人——王国、旁辉、沈晾都被他记在心里,就算是因为昏迷没有看清人脸,他也从王国和旁辉口中知道了沈晾这个人。
对于沈晾,李建昭的好奇超过了情感,他有迫切的想要见沈晾一面的欲|望。至于原因,沈晾和旁辉都知道。
特殊人物有许多不是一出生就能发现自己能力的。有好些人是后天才出现的,李建昭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能力是在他明白救出自己妹妹只能够靠打|黑拳时,才唤了出来,起先他和旁辉一样,都以为这不过是一种潜能的激发,但是随着擂台一次次晋级,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任何能力都有循序渐进的过程,沈晾的能力在幼年也是不稳定的,李建昭的能力只能算刚刚起步。但是刚刚起步就能打死常年练拳击的拳击手了。
李建昭从知道旁辉到了特殊部门开始,就知道了特殊人物这一类人,也知道他们的危害和下场。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是其中一员。
沈晾是在大规则下的唯一一个“幸存者”,任何一个特殊人物都会对他好奇,李建昭也不例外。当听到沈晾要来看他时,他意识到沈晾不是光光来看望他的,他是来对他用自己的能力的。
沈晾走进李建昭的病房时,李建昭正坐在床上,他的妹妹李桂在一口口给他喂粥喝。李建昭没有沈晾那样好的愈合力,他的愈合速度和普通人是一样的。在擂台上他的身上积累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两条手臂都骨折了,前伤后伤加起来,这两条手臂没有废也算是幸运。李桂消瘦得厉害,坐在他床沿边上,眼眶一直红着。小兄妹倆的感情确实非常要好。
沈晾的眸子暗了暗,想起了自己那个曾经僵硬着抱在自己怀里的小妹妹。他很快撇去了那个念头,正大光明得打量了一番李建昭。旁辉说:“建昭,这是沈晾。”
李建昭抬起了头来,有些惊讶地看向沈晾。李桂连忙也站了起来,收拾碗筷站到一边。旁辉是警察她是知道的,而且还是把李建昭和自己救出来的人。李桂对旁辉的态度非常好,对到现在才出面的沈晾也非常感激。
李建昭一直没有见过沈晾,此刻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遍。沈晾冲他点点头,说:“你好。”
李建昭对他说了一堆感谢感激的话,沈晾连耳边都没有过去,他等李建昭说完了,走上前去,说:“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李建昭楞了一下,看向了旁辉。前几天旁辉等人已经将该问的都问了,地下拳击场的还有几个据点也被王国下令去控制起来,沈晾现在才来,难道是——旁辉说:“阿晾问的,我们问不出来。”
旁辉这话一说,李建昭就明白了。他振作精神,严肃地看着沈晾说:“好的,来吧。”
沈晾掏出了纸和笔:“三天前上午八点,你在做什么?”
“训练。”
“那天你的晚餐吃了什么?”
“……韭菜,骨头汤……”
沈晾的问题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而且问得千奇百怪。有些甚至让李建昭有些想不起来,但偏偏他却又能够在放弃之前勉强回忆起来。沈晾让他绞尽脑汁地回忆了三十分钟的“过往”,然后摘下了眼镜。
沈晾的眼白有些充血,虹膜漆黑,在这个雪白的病房里显得有些怪异。他低下头开始飞快地书写,却没有像一般预测时一样说出口。
沈晾写完之后将眼镜戴了起来,把纸条叠了叠,交给了旁辉。
旁辉低头看了一眼,接着放进了口袋。
沈晾扭头看向了李桂,说:“保护好自己。”
李桂有些庞然。沈晾之前问的明明是李建昭,怎么突然说到她身上去了?李建昭听到这,却不管自己的一双骨折的手和第一天才认识沈晾,一把抓住了他:“我妹妹怎么了?!”
“两天后她有点小麻烦,不会有生命危险。”沈晾面无表情地说着起了身,却不知道这句话让李建昭险些跳起来。李桂之前被绑架也没有生命危险,但李建昭还是冲出去□□拳了,可见李桂在李建昭心中的重要性,哪怕没有生命危险,李建昭还是感到惴惴不安。
旁辉连忙补漏说:“放心吧,是祸躲不过。阿晾说没生命危险,就是最大的吉祥。”
沈晾预测厄运的时候,会在看到预测人厄运的同时看到引发其厄运的线索。李桂显然就是那条线索。
沈晾出门的时候面孔紧绷,有些郁郁不乐。旁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想什么呢,只有两天,不能大意。”
沈晾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坐在车里的时候,缓缓地说:“我告诉他这个时间,是不是导致了他的厄运?”
旁辉皱起了眉,说:“怎么会这么想。这和你没关系。”
“他知道我有能力。他会避开这个时间点。”沈晾那张在旁辉口袋里的预测,写着李建昭两天后的厄运——
李建昭早上九点办完出院手续,急于将李桂带走。离开医院之后立刻被人追击,为了保护李桂,李建昭的手再度断裂,而李桂却为他挡了一刀。李桂也只伤了手臂,随后警察就到了。
李建昭和李桂都没有遭遇生命危险,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但是沈晾的情绪却非常低落,和他每一次进行过预测之后一样。
旁辉知道他的心情。沈晾希望能够改变他们必将面临的厄运,但是他不插手,厄运必然会降临,如果他插手,厄运依旧会通过最为合理的解释发生。
沈晾从来没有胜利过。
旁辉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启动了汽车。沈晾这一次没有将厄运告诉李建昭,想来是他不想让自己的言语影响李建昭。但如果什么都不说,一切更不会有任何改变。因此他告诉李建昭的唯一目的,只能是让他没有预先的防备,而不在提前的准备下在公众面前使用自己的能力暴露自己是特殊人物的事实。
李建昭可以失去职位,但不能进入特殊监狱。他在地下拳击场打死的人在王国的处理下成为了防卫过当,只要再多一些时间,他很可能连普通监狱都不必蹲,但那是在他只是个浑身挂着功勋的普通军官的条件下。
一旦他被发现了能力,任何荣誉都无法救他。沈晾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旁辉带着沈晾回了警局,让他坐在车里等自己。旁辉则上去将沈晾写下的条子交给王国。沈晾这一次的预测起码告诉了王国,地下拳击场的人非但没有受到打压,反而更加嚣张。他们甚至敢在医院门口就去围截李建昭。王国和旁辉都知道沈晾的预测精准度极高,就算之前任森那一案出了错,那也有很大原因是任森说了谎。
王国收到消息之后,立刻派人在医院附近驻守监视,两天后一切果然如沈晾所预测的那般发生了。
李建昭和李桂再次进入了医院,而王国这一次却逮住了两个行凶者。王国顺藤摸瓜,一路挖下去,居然连葫芦带梗挖出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参与或者知情的拳击馆。而让王国惊奇的是,连付朋都露出了她的马脚,任森的情敌和对手骆田城却真的清清白白,和地下拳击场半点不沾边。王国想了想,任森有那么大一片地下拳击场,如果要打压骆田城,当然十分容易,这就是为什么骆田城始终争不过任森。这么一想,倒也合理。
付朋在警局哭得梨花带雨,说自己是被逼的。她给王国的那枚徽章,确实是让他们投网的。旁辉和沈晾其实已经足够隐蔽,但是当时他们俩手中的徽章就是通过付朋的那枚徽章才得以搞到,脱离不了付朋的监控,因此沈晾和旁辉事实上一进入地下拳击场就被盯紧了,这才让他们之后的逃脱险象环生。王国问付朋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是谁逼她的。付朋哭得几乎要昏过去,却始终不敢说。她被暂时关押在警局的第三天,被第九次提出来审问。王国手下的女警打算采取怀柔政策。付朋羞涩地说她的刘海长了,能不能帮忙剪剪,挡住眼睛了。女警看她的双手拷在身后,双眼哭得红肿,动了恻隐之心,于是拿了把剪指甲的小剪刀在进入审讯室前给她剪了剪。付朋忽然张嘴咬住那把剪刀,连剪刀带钥匙,一口吞进了肚子。
沈晾在家里翻译的时候,得到了王国传来的消息。他打开邮件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关了网页,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付朋被送进医院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在病房里忽然从麻醉里醒来,用挂盐水瓶的铁钩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付朋没有活下来。
所有的线索又都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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