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停下脚步，低头看向抱着自己大腿的娃娃，小扑克连忙举高小手撒娇，“daddy 抱！”
江停明显一顿，他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扑克，这个他这四年来想见又不敢见的孩子。
最初怀上扑克的时候他的确觉得这是那个人强加给他的耻辱，但随着月份慢慢变大，扑克每一次踢腿每一次翻身都让他对这个孩子更割舍不下一分。他从来不敢承认，但他知道答应把他生下来其实不仅是为了换回自由。生下后，他甚至连抱都不敢抱他，他怕一旦抱起来就再放不下了。
离开缅甸后最初的几个月，他尝试着忘掉一切重新开始，但孩子却一次次出现在他梦里，渐渐和20年前那个只一眼便住进他心里的男孩重合在一起。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打开了闻劭给他的加密网站。在看到小扑克的照片的时候他几乎抑制不住地想要屈服。
闻劭把扑克的照片尽数传到网站上，细致到早餐吃什么，玩了什么新玩具都会展示出来，就像他承诺的那样，我不会打扰你，但我一定不会再让你找不到我。
可以说，这四年来，江停虽然从来没见过扑克，但却像是陪他一路长大一样熟知他的每个细节。
看到扑克对着镜头喊daddy的时候他不是不动摇的，他不止一次觉得对不起这个孩子。他常常在想，他和他之间如果没有那阴差阳错的二十年，故事的发展会不会完全不一样，他们是不是原本有可能一起照顾扑克长大。
江停迟疑了好几秒，不怎么熟练地把小扑克抱起来，他感觉喉咙有些发紧，明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明明四年来积累的思念说上几天都说不完。那一刻，江停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发现，自己其实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的。
他生涩的动作抱得小扑克不大舒服，怀里的小爷倒是山不就我我就山，小腿一蹬屁股一扭，很快就在江停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置自己，“daddy，今天是扑克生日，我们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好”话一出口，江停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有多厉害，扑克衣服上属于那个人的味道像是一道符咒，解禁了那些年和那个人分隔不清的纠缠。爱恋，怨恨，所有的情绪一同涌上心头，汹涌澎湃得像要把他淹没。
“江队，这真是你儿子？”女警惊讶得瞪大了双眼，她完全没法接受清冷禁欲，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的江支队长居然连孩子都有了，从来也没听他提过呀。
“我当然是daddy的儿子呀，看我的眼睛，最像daddy了！”小扑克连忙把脸凑到江停身边自证身份。
“什么？江队有儿子？”周围几个小干警也纷纷围上来凑热闹。
“真可爱！”
“好萌啊！啊啊啊啊，给姐姐抱抱”
“哈哈哈，要点脸吧，老阿姨。”
扑克在众人手里像稀罕物件一样被抢着抱了一圈才回到江停手里，连帽子上的耳朵都歪了。小家伙气鼓鼓地正了正耳朵，他还要靠颜值把工作比下去，把daddy赢回家呢。
“江队的爱人是做什么的？怎么从来没见过呀？”有八卦的同事马上问了出来。
“我爸爸是科学家，很厉害的！”提起闻劭，小扑克脸上满是自豪。
江停怕孩子太小说漏什么不该说的，连忙叉开话题，“上次那个案子的结案报告我已经交了，今天周六，我就先回去了。”
“好的，江队再见！小朋友再见！”
出于对儿子的亏欠，江停虽然不大喜欢人多的地方，还是带扑克去了儿童乐园。只可惜小扑克还太小，好多项目都不能玩，有些遗憾得嘟着小嘴巴闷闷不乐。
江停最后给他买了一个彩色多层棉花糖才把小家伙哄好。两人走出儿童乐园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的点，江停本以为闻劭大概会在乐园门口等着接孩子，却不想没见到人，只好问扑克，“你爸爸什么时候接你回去？”
“爸爸有事要出去几天，让我跟着daddy”扑克扒着江停的肩膀脆生生地说，“扑克很好带的，daddy忙的时候扑克可以自己玩，不吵的。”
江停想了想还有几天年假没休，干脆请了假弥补一下对儿子的亏欠。
“爸爸说daddy很忙才不回家看爸爸和扑克的，这有什么的，爸爸和扑克可以来中国陪daddy！”小扑克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始终记得杰叔叔交代的任务，要靠乖巧懂事让daddy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明白工作没有儿子好，心甘情愿回归家庭！
回到家，小扑克迫不及待地打开小书包献宝，一件件地把东西拿出来。
“这个是爸爸和扑克给daddy种的硫酸铜晶体，爱心形的哦！”
“这个是爸爸买给扑克的巧克力，扑克剩了一半给daddy！”
“这个是杰叔叔买给扑克的大金手镯，爸爸说不好看，可是扑克觉得好看，也送给daddy。”
“daddy，你喜欢吗？”小扑克睁着炯炯有神的眼睛期待地望着江停。
江停摸了摸他的头发，点点头，“喜欢。”
“哦哦哦，爸爸要我给daddy背《东山》，很长哦，可是扑克都会背了！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
小扑克一口气背完长诗，满意地挠了挠脑袋，又有些疑惑地问，“这首诗好长，什么意思呀？爸爸不告诉我，让我来问daddy。爸爸只说扑克大名闻熠耀就是选自这首诗，他说扑克和daddy是他生命里的光辉！”
“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江停苦笑着呢喃着时候两句叹了口气，碍于扑克在，只好挤出一个温柔的笑，摸摸他的额头表扬，“真厉害，一个字都没背错。”
“扑克还会停云的分子式呢！爸爸说只能说给daddy知道！”小家伙献宝似的背了一遍，又想起爸爸交代的东西，把这几天闻劭让他记的都展示了一遍。
江停越听面色越沉，所以这是干什么？逼他吗？把所有证据和软肋都交到他面前，逼他作出选择。在警察职责和那团理不清的感情之间二选一。
那个人明明说过放他走的，现在这样又算什么？把自己都豁出去，就为了赌他一时心软？
“乖，今天玩了一天早点睡吧”江停尽量控制着情绪，强作正常帮扑克洗漱，哄他睡觉。
“daddy，陪扑克一起睡觉吧，平时都是爸爸陪扑克睡觉的。”小扑克抱着江停的脖子不肯放，他不喜欢一个人睡觉。
“乖，daddy先去洗个澡。”
“好。”
进了卫生间，江停没有开灯，那些早已遗忘的对黑暗的恐惧再次爬上心头。那个人明明答应过的，怎么可以这样！
楼下，闻劭坐在车里凝望着暗下去的窗口点起一根烟，这些年他很少抽烟，在江停怀着扑克的时候，陪着他一起戒了。
江停，你会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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