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凡尘法师鲜血所化的金钟,此时已经完全落在了那张黄金面具上。
伴随着这一动作,彼岸头顶由佛光所化的佛钟也随之轰然落下。
一时间,彼岸的身躯彻底溃散,化作大量的鲜血激荡,可鲜血每每触碰到那佛光,便立即化作阴气尽数湮没。
不消片刻工夫,来自她的所有鲜血已尽数被囚禁于佛钟之下,再也不能如先前一般兴风作浪。
这张黄金面具,俨然就是彼岸的命门所在,饶是她已不死不灭,但在凡尘法师的无上佛法下,终究无处可逃。
“林笙,救我,救我……”
这时,彼岸在血潮中抬起了头,鲜血涌动的双眼看向了我,她在阴风中朝我哀求着,可声音却已显得极度虚弱。
“不,不……对不起,也许你并不是恶人,可你本为魔,我无法忤逆这二位长辈的意志……”
我摇着头,不敢直视彼岸的眼神,对于她的恳求无奈选择了拒绝。
彼岸她只是有着一张和念冰一样的皮囊而已,可她本质上是与道门对立的魔,封印抑或诛杀于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无法阻拦,也无权阻拦。
可想着她先前和我说的那些话,想着她将我从梦中救出的情景,我的心头忍不住一阵揪痛。
可不知为何,这种揪痛感却突然变得越发强烈起来,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一般,感觉随时都要碎裂。
我痛苦地捂住了胸口,脸色瞬间化为了煞白,我愕然抬头看向了彼岸,却见鲜血与佛光交融间,她的双眼瞬间充斥着一抹无尽厉色,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噗!
我的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当即止不住喷涌而出,飞溅当空。
我没料到,彼岸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对我动了手,就像对付那一车人以及对付李宏方一样的,朝着我多看了一眼。
也就在她这一眼之中,我的心脏险些破裂,口吐鲜血。
可也仅此而已,在对我施以此番惩戒之后,彼岸便已收回了眼神。
“男人,原来都是忘恩负义……”
留下这句莫名的话,万丈佛光从佛钟内倾泻而出,直袭于由彼岸所化的血潮之中。
佛光之中蕴含着无尽毁灭之力,所过之处,来自彼岸的鲜血当即层层溃散,不过眨眼之间便消失殆尽。
而来自彼岸的力量,此时也顺着佛光涌入了凡尘法师近前的金钟之内,回归到了黄金面具之中。
面具在这一刻显得极度躁动,在金钟内开始剧烈的震荡起来,引得钟身金血翻涌。
见此,凡尘法师脸上无波无澜,在阵阵梵音中,金色的鲜血依旧不断的从他双手流下,却是透过了那口金钟,滴落在了面具的眉心上,化作了一道卍字佛印。
嗡、嘛、智、牟、耶、萨、列、德……
佛门八字真言响彻而起,来自金钟的所有佛血开始不断朝着那道卍字佛印中涌去,黄金面具随之发出阵阵极为躁动的震荡,四周的空气也因此化作一团扭曲。
我看到有一个女人的虚影从面具中显现了出来,妄图摆脱佛印的禁锢,可她每一次浮现而出,很快又被佛威镇压了下去。
我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心有余悸的朝着面具看去,那个从中浮现出来的女人虚影,正是彼岸自身,此时的她正在做着困兽之斗,却已越发显得无力。
过了好一会,来自金钟的佛血尽数淌入了那道卍字佛印中,洋溢的佛光也因此璀璨到了极致,磅礴的佛威随之毫无阻拦地倾泻在了面具上。
无上佛威间,彼岸的挣扎渐渐平息了,整个面具也犹如死物一般,顿时失去了光泽。
见此,凡尘法师缓缓松开了双手,来自卍字佛印的光芒也黯淡了下来,归于平静,唯有佛印依旧留于面具之中。
彼岸,或者说这张黄金面具被封印了,在凡尘法师的毕生佛法下回归常态。
一切风平浪静后,凡尘法师蹒跚着走了上来,拿起了这面黄金面具,他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显然为了对付彼岸,自己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凡尘法师,今日之事可真是有劳你了,老爷子我代表道门向你表以衷心的感谢。”
念夕朝对凡尘这么说了一句,也是一阵心有余悸。
对此,凡尘法师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朝着身后已化作废墟的大雄宝殿看了去。
“阿弥陀佛,世人皆言佛道本一家,可不想继潜龙镇之后,念老施主如今也祸水东引,却让我悬河寺再度雪上添霜。”
摇头长叹间,凡尘法师看向了念夕朝,“念老先生,你乃隐山门大长老,既遇上了魔,但凡请隐山门主出面即可,何必让我悬河寺再受不白之灾?”
凡尘法师声音虽然无波无澜,但语气间却已充满了埋怨。毕竟悬河寺才刚刚重建,眼下却再度被毁,即便是泥菩萨也难免有三分火气。
听了这话,念夕朝也是尴尬一笑,“唉,凡尘法师,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你也知道,咱那门主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要见上他一面都难如登天。可凡尘法师你是一代圣僧佛法无量,身怀镇妖除魔无上法,我之所以求助于你,也是出于对你的信任与滔滔敬仰呐!”
谁也不曾料到,堂堂隐山门大长老,此时竟然拍起了凡尘法师的马屁。
听了这话,凡尘法师嘴角微微抽了抽,“罢了罢了,老衲口拙,比不得你的巧舌如簧。但今日老衲寺中之损失皆因你而起,自得由你来偿。”
“那是自然,这修缮房屋啊,我隐山门可是最擅长的,回头我再去门中叫几个精通土木的弟子来,保证一个月内让你寺中焕然一新!”
听了这话,凡尘法师的脸色方才得以缓和,他不曾再有多言,而是和念夕朝一道回头看向了我。
“林笙,现在你可已知此女为何人了?”
凡尘法师拿着黄金面具,朝我问道。
我不曾言语,但还是点了点头。
所谓彼岸,其实就是黄金面具自身。
黄金面具被我丢弃后,又让在古道镇工地上的工人从黄河之中捞了上来。正因为如此,彼岸才会突然出现在镇中,只因她就是面具,面具便是她自身,面具出现在哪里,她自然也会出现在哪里。
可是,关于彼岸为什么会和念冰一模一样,我至今依旧没有想得明白。
念夕朝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朝我问道,“林笙,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从阴离城离开时,我孙女身上发生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在沉江客破灭了聚魂棺后,念冰便突然遭来阴气噬体,体内阴气开始受不住控制外放而出,变成了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其实,当时老爷子我也很纳闷,我家孙女的阴气早已被佛力压制,怎么好端端的又突然遭其反噬了呢?如今看来,只怕是这黄金面具在作祟。”
念夕朝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孙女是阴生子,只怕当时是被这面具吸了一丝活人气,才使得自身突遭变故。而这个叫彼岸的女人之所以和我孙女一模一样,应该也是受到了这一丝活人气的影响。”
“而所谓彼岸,其实就是聚魂棺中的那具浮尸!门主当时虽然摧毁了聚魂棺,但她并没有死,而是将力量寄生在了面具当中。陆消川将面具交给你,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借你之手让其复生!”
念夕朝说的这番话玄而又玄,却是让我心中一片狐疑。
如果真按照他所说,那岂不是意味着,阴离门主陆消川其实并没有跟我们重归于好的诚意?他将面具赠予我,其实并非出于善意,而是另有所图。
这些上位者的心思,俨然不是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后生所能揣测的。我隐隐感觉,此时正有一个天大的阴谋在缓缓展开,而我,就处在这一风暴中心处。
带着这一念想,我看向了那枚黄金面具。
此时,凡尘法师已经将面具交到了念夕朝手中,交由他保管。
“念老爷子,这面具你打算如何处置?”
念夕朝说道,“此物不祥,虽然已被封印,但若任由其留于世间,只怕会招来无穷祸端。我现在便回一趟隐山门,让门主定夺。”
说着,念夕朝也不曾在悬河寺多停留,就打算泊舟离去。
可是,他的一只脚刚踏上乌篷船,本已归于死寂的黄金面具却突然剧烈震荡起来,摆脱了他的控制飞到了半空之中。
滋滋!滋滋……
与此同时,一阵细微的流水声忽然从我的脚下响起。
我循声看去,却见先前从我口中喷出的鲜血,此时竟自行在地面汇聚起来,化作一道红色的细流,直朝着黄金面具的方向掠了过去!
不好!!
一种极为不安的预感瞬间涌上了我的心头,可没等我反应过来,来自我的这缕鲜血突然纷飞而起,化作一团血雾笼罩了黄金面具。
原本金色的面具,瞬间化作一抹诡魅的猩红。
吼!吼!
一阵可怖的咆哮声,突然从我体内爆发而出,完全超脱了我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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