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宁从督公府离开后,先到陈记包子铺把借来的钱全部给了陈三省,告诉他贺之舟受了重伤,最近的一切事宜都由他来接管,好让贺之舟安心养伤。
“新的铺面我大概没空去瞧了,你自己看着办,我相信你的眼光,这些钱也全由你支配,怎么花你自己做主,不用请示我。”
陈三省一一应下,请她代为问候贺之舟:“小姐放心,我会尽力把事情办好,不让你和贺侍卫操心的。”
“如此便辛苦你了。”杜若宁向他道别,和郁朗一道去天香阁找到茴香藿香。
到了天香阁门前,还没下马车,就听到里面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好像是茴香在和人争执。
杜若宁忙下了车,快步向里面走。
门口原本应该有负责接待的咨客,现在一个没见着,一群人全都围在大堂里看热闹。
杜若宁走过去,隔着人群听到茴香在喊:“这根簪子是我先看中的,只是还没付钱,在等我家小姐过来,你明明是后来的,凭什么要跟我抢?”
“凭我是主子你是丫头,凭我现下就有钱付账你没有,你一个贱婢跟我横什么,你家小姐又有什么了不起,她要真有那么厉害,就不会被皇上赐给太监做对食了。”
“你胡说,不许你侮辱我家小姐!”
女声尖细傲慢,言语刻薄,不仅把茴香气得嗷嗷叫,围观的也是一片哗然。
虽说但凡长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圣上将若宁小姐和督公大人赐婚有着羞辱杜关山的意思,可人家再怎么着也是御赐的督公夫人,被她说成太监的对食,实在有点难听。
语气如此怨怼,她是跟若宁小姐有多大仇?
杜若宁蹙眉在人群外面想了想,实在听不出对方是谁,也想不起来自己和什么人有仇。
正想着,就听藿香冷静地说了一句:“孙小姐还是谨言慎行为好,你这么说话,羞辱的不仅是我家小姐,更是督公大人,听说东厂有好些能教人好好说话的手段,孙小姐是想去体验一回吗?”
“哟,你家小姐还没嫁过去呢,你们就开始仗起姑爷的势了,别动不动就拿督公大人压人,谁不知道督公大人压根没看上你家小姐,不但扔了你家小姐的绣球,还宁死都不同意这门亲事,为什么呀,还不是因为你家小姐不检点,整天跟男人勾三搭四,出尽风头,是个人都不能要她。”
这回的女声更加刻薄,说出的话更加欠抽,应该是那个孙小姐的婢女之类。
可杜若宁还是不知道这孙小姐是谁。
这时,里面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一声尖叫:“贱婢,你敢打我!”
“为什么不敢,你再敢出言不逊,我还敢杀你呢!”藿香冷冷道。
“对,再敢胡咧咧就杀了你!”茴香也跟着附和。
对方被激怒,嗷嗷叫着要打回去。
“住手!”杜若宁大声喊了一嗓子,“让一下,若宁小姐来了。”
人群顿时向两边分散,让开一条道,将争执双方显露出来。
一边是茴香和藿香,一边是个穿绿色裙衫的小姐和两个张牙舞爪的婢女,其中一个半边脸都是红的。
那位小姐模样长得倒是周正,身段也很好,就是眉间有股刻薄之气,让人看着不舒服。
“小姐!”茴香一看到杜若宁,立刻扑过来将她的手抱住,像受委屈的孩子见了娘,迫不及待地告状,“小姐,她们欺负人,要抢我特意帮您挑选的簪子,还对您出言不逊,她们说……”
“我听到了。”杜若宁拍拍她的手,“别生气,我帮你欺负回来。”
哇!
若宁小姐又要跟人干仗了!
众人一听立马精神振动,摩拳擦掌地等着看好戏。
杜若宁问藿香:“这位孙小姐是哪家的小姐?”
“鸿胪寺孙少卿家的。”藿香回道,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那个退了薛公子亲事的小姐,方才奴婢听她说,要买几样好看的首饰去见薛公子。”
藿香也没刻意压低声音,说出的话周围都可以听见,众人一片唏嘘,那位孙小姐也涨红了脸。
杜若宁很意外,听说是薛初融之前的未婚妻,便又将人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一番,随后下了一个结论:“薛同学这亲退的好。”
这位孙小姐好看是好看,但无论气度与修养都配不上薛初融,甚至可以说两人根本不是一路人。
孙小姐红着脸尚未说话,她的婢女又不干了:“你胡说什么,怎么就退的好了,我们家小姐和薛公子当时都还小,什么都不懂,如今长大了,知道长辈的一片良苦用心……”
“呸,少往自家脸上贴金。”茴香撇嘴道,“你家小姐不是长大了,是长精了,先前寻死觅活要退亲,如今看到人家薛公子做了状元,又想反悔了,这叫什么,这叫嫌贫爱富,出尔反尔,对不对呀大家?”
“对呀对呀……”人群中有人附和道。
杜若宁不禁欣慰一笑。
小丫头骂起人来毫不含糊,居然还知道煽动群众,哪里有一点被人欺负的样子?
天香阁的首饰数不胜数,样样都是精品,这位孙小姐偏偏看上了茴香挑中的簪子,只怕本意不是为了簪子,而是在故意找茬。
为什么要找茬?
是听闻她和薛初融关系好,所以心里不痛快吗?
若真是这样,未免太小肚鸡肠。
“行了茴香,你少说两句。”她制止了茴香,笑着看向孙小姐,“谁没个年少无知的时候,但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就好比泼出去的水,再想往回收,只能收到一滩污泥。”
之所以这样说,是她曾经问过薛初融,恨不恨孙家小姐,薛初融说他不恨,他希望大家彼此都不要想起对方,这样才能各自寻找各自的幸福。
既然薛初融都不恨她,杜若宁也愿意放这位小姐一马,不为旁的,只为了薛初融的体面,她不想人们讨论起这件事的时候,带上薛初融薛状元这些字眼。
然而孙小姐似乎并不领情,带着些恼羞冲她喊道:“怎么就是污泥了,薛公子已经约好了去我家的时间,我们的事与你何干,你一直都在肖想薛公子,奈何被圣上赐给了一个太监,你这是心有不甘吧?”
杜若宁的脸色顿时冷下来,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我原是看在薛初融的面子上让你一回,你可以不领情,但你不能羞辱我的督公大人,方才你已经屡次出言不逊,这一巴掌是叫你长长记性!”
哇!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人群一阵哗然,他们最爱看的场面终于来了,这可真是太让人期待了,孙小姐,快还手呀,快还手呀!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瞪圆了眼睛,等着看孙小姐的还击,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身后,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穿暗金曳撒披玄色披风的颀长身影。
江潋一路打马飞奔而来,原是要找到杜若宁,讨回他被骗的银子和丢掉的面子,没想到刚走进来,便听到杜若宁说了一句“我的督公大人”。
前天不还装模作样地叫他掌印大人吗,怎么这会子又变成督公大人了?
并且还是“她的督公大人”。
这话说的,他是个人,又不是个物件,她凭什么将他据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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