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走过来,把望春看得目瞪口呆。
干爹在干嘛?
在和小姑娘绊嘴吗?
他平时多说一个字都嫌费事的,现在居然和小姑娘绊嘴?
这可真是邪了门了!
眼看着两人走到了轿子前,望春带着震惊叫了声“干爹”,然后打起翠绿锦缎绣粉红芍药的轿帘。
江潋还没抬腿,杜若宁就嗖地一下抢在他前面钻进了轿子里。
她身子小巧,动作灵敏,事先又没有征兆,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望春和轿夫都看傻了,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潋气得倒仰,沉声命令她:“出来!”
“我不。”杜若宁在软绵绵的座位上东扭西扭,“督公大人您看,这里面很宽敞,完全可以坐下两个人。”
江潋的脸色比天色还黑,咬牙重复道:“出来!”
“我不。”杜若宁歪着头,“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别想耍花招!”江潋怒道。
“我不耍花招。”杜若宁道,“陆嫣然说宫里的玉兰花开了,后天书院放旬假,我想让督公大人带我去看花。”
“不行!”
“就一天。”
“不行!!”
“半天。”
“不行!!!”
“两个时辰。”
“……”江潋气得肺都要炸了。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这样和他胡搅蛮缠,讨价还价,她以为他真的不敢把她怎么样吗?
他深吸一口气,呛啷一声拔出望春腰间的佩刀,刚要放狠话,杜若宁突然软着嗓子唤他:“督公大人,你就答应人家吧!”
这声音三分娇憨七分嗲,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江潋握刀的手顿住,半晌恨恨道:“一个时辰,不能再多了!”
他才不是怕她,他是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被腻歪死。
“好啊好啊!”杜若宁顿时欢喜雀跃地从轿子里钻了出来,“督公大人,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能反悔哦。”
江潋看着她阴谋得逞的奸笑,真想一刀斩她个桃花开。
杜若宁却已经一溜烟向自己的马车跑去。
江潋咬着牙,郁闷地将弯刀插回望春腰间的刀鞘里,力道之大把望春吓得一哆嗦,生怕他一刀捅在自己腰子上。
杜若宁坐在马车里,在叮当作响的鸾铃声中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接过茴香递来的热茶。
骗江潋来书院的真正目的终于达成,这让她很有成就感。
曹广禄躲在宫里不敢出来,她只好自己去宫里寻找机会,可皇宫又不是集市,哪能想进就进,所以她只好求助江潋。
后天陆嫣然也要进宫赏花,倒是可以带她一起去,但她过年时得罪了五公主,跟陆嫣然一起去没有保障,只有借着江潋当靠山,才不担心被五公主刁难。
要不然她才不会厚着脸皮跟江潋胡搅蛮缠。
她两辈子都没跟人这样撒过娇,刚才那一嗓子,差点把自己的鸡皮疙瘩喊出来。
不知道江潋有没有起鸡皮疙瘩,不过看他那张臭脸,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居然敢拿刀指着她,真是长本事了,这笔帐先在小本本上记着,等日后再找他清算。
贺之舟对于杜若宁要进宫寻找机会的举动并不赞同,他觉得这样太过冒险,现在国公爷不在家,万一出了事连个仰仗都没有。
上次被宋悯掳走,要不是江潋莫名其妙地发善心,还指不定是什么后果呢!
何况小姐这次要对付的人是曹广禄,曹广禄是江潋的顶头上司,江潋敢跟宋悯杠,未必愿意为了小姐得罪自己的上司。
杜若宁叫他不用担心,自己只是去探探路,又不是当场就拿剑捅曹广禄,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就算有危险,她也已经想好了自救的方案,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的。
贺之舟现在已经相当了解她,别看她平时总是笑咪咪乖乖巧巧的样子,实际上特有主见,她决定的事根本没有人能劝得了。
也许这就是公主的脾气吧!
贺之舟现在基本上已经相信小姐就是长宁公主转世,并且能够坦然接受这个事情。
他甚至还为此感到开心,因为这样的话,他和小姐就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同仇敌忾了。
宋悯是他们共同的仇人,这也是小姐所说是共同目标。
当然,他也明白,小姐的仇人不止宋悯一个,小姐要做的也不只是杀几个仇人这么简单。
小姐正在暗中筹划下一大盘棋,倘若这盘棋下成了,那他就是名符其实的开国元勋,到时候,小姐封他个大将军,他就可以像国公爷一样保家卫国,做万民称颂的大英雄。
这样妹妹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
……
第二天下午散学后,杜若宁果然遵守承诺,仔仔细细观察了藏书阁前的那棵桃树,画了一幅画让贺之舟回城后送去了督公府。
江潋从宫里回来,看到那幅光秃秃的桃树画像,着实惊艳了一回。
他没想到杜若宁画功这么厉害,把一棵光秃秃的桃树画得盘虬卧龙,苍劲有力,简直不像小姑娘的笔力,倒是有几分效古先生的神韵。
不会是效古先生帮她画的吧?
那老头一天到晚没个正形,还真有可能干出这么无聊的事。
明天见了那丫头,他要好好问一问,画画的事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为什么还要找别人代笔,这就是她的诚意吗?
江潋想象了一下小丫头被他揭穿之后打死不肯承认各种狡辩的样子,突然有点迫不及待,盼着明天快些到来。
五更天,他到太和殿陪嘉和帝上早朝,把自己的腰牌给了望春,让望春去宫门外候着,倘若杜若宁来的时候还没散朝,就先把人领到司礼监去,别让她乱跑。
交待完之后又重点提醒,最后一句尤其重要。
小丫头来一次闯一次祸,宫里没人待见她,万一乱跑落到五公主手里,不划花她的脸就算五公主仁慈。
望春答应了,接过腰牌就去了宫门外,眼巴巴地等着杜若宁的到来。
杜若宁来得很早,她猜想江潋一定会派望春在宫外等她,所以特地赶在早朝没散时过来,好趁着司礼监没人让望春领她到处逛逛。
江潋不好骗,望春还是很好骗的。
她昨天晚上就和母亲说好了,今天上午要去阳春雪家玩半天。
最近一段时间平安无事,云氏对她的监管放松了些,听说是去阳家,便答应了。
阳家是京城第一诗书世家,谁家的父母都不会反对自家孩子和阳家的孩子来往。
杜若宁对于欺骗母亲的事感到惭悔,她决定从宫里出来后,去阳家坐一坐,也算自己没完全撒谎。
如此自欺欺人的想法,把她自己都逗笑了。
“若宁小姐,您来的真早。”望春远远看到杜若宁的马车过来,便小跑迎上去叫她,周到地帮她放好踏脚凳,递一只手臂过去让杜若宁扶着他下车。
杜若宁从前被太监服侍惯了,也不觉得别扭,扶着他的小臂下了车,笑盈盈道:“多谢春公公,你在这等了多久,冷不冷?”
“不冷,我也刚到。”望春笑着回她,引着她往宫门走,把江潋的腰牌递给侍卫。
侍卫们都知道望春是江潋的干儿子,手里又拿着江潋的腰牌,便也没多问,直接给两人放了行。
两人一路往里走,杜若宁好奇道:“我还从没见过督公大人的腰牌,春公公你能不能让我开开眼。”
望春也没多想,就把那块打着黑色络子的玄铁腰牌给了她:“这东西又看不坏,若宁小姐只管看。”
杜若宁接过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说:“这腰牌上的络子旧了,我瞧瞧这手法,回头打个新的送给督公大人换上。”
“那敢情好,有劳若宁小姐了。”望春心里还很高兴,心想若宁小姐都主动为干爹打络子了,可见对干爹的心思也不一般。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望春就把腰牌的事给忘了,杜若宁随手指个方向问他那里是什么,趁着他偏头去看,便把腰牌收进了袖袋里。
望春将她一路领进司礼监,带到江潋日常处理事务的房间。
江潋一天到晚跟着嘉和帝,虽然不经常在这里,里面却打扫得窗明几净,熏着他喜欢的熏香,桌椅书柜都是上好的红木,十分气派。
“若宁小姐且在这里等一等,干爹下朝后会亲自领您去看花,在此之前,您切不可到处乱跑,若是冲撞了哪位贵人,连干爹都要受牵连的。”望春给她沏了茶,把该叮嘱的都细细叮嘱一番。
杜若宁乖巧点头:“你放心吧,我就在这时喝茶,哪也不去。”
望春见她这么配合,便放了心,心说干爹真是多余担心,若宁小姐很懂规矩呢!
这样想着,他陪着杜若宁说了一会儿话,看着时间差不多,便去接江潋下朝。
临走又叮嘱了一遍,让杜若宁在这里等着。
杜若宁答应了,等他走后,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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